宋怀瑾一语道破天机,惊呆了朝中多数人。
季亿站在前头低头垂目,仿若睡着了一般。
宋怀瑾继续道:“当初冯氏去世之时冯家在成国公府闹了一场,后来被成国公府压服,前些日子锦衣卫又去探查一回,冯家老太太还有大太太均异口同声说当日冯氏尸首确实有问题,再加上小冯氏所言,还有锦衣卫从冯氏墓中所见,当日成平安和冯氏因为一件宝贝口角,那东西应该是冯氏的,成平安要冯氏交给他,冯氏却不乐意,一怒之下将宝贝吞进肚中,成平安怒而杀妻,杀死冯氏之后为寻宝贝剖腹挖心。”
朝堂之上议论之声更大。
成国公满面胀红:“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成国公府什么没有,平安什么没见过,能为着什么东西杀妻?”
他这么一说,有些朝臣觉得很有几分道理,便都又看向宋怀瑾。
庆丰帝也道:“成国公说的也有理,宋卿怎么说?”
宋怀瑾一笑:“自然是有宝贝能叫人眼红的,那东西不说成国公府,便是陛下听了恐也要眼热,诸位甭管谁知道了这件宝贝,大约都想要争一争的。”
这话倒引的许多人起了好奇心,均将目光朝向宋怀瑾,只季亿还是老神在在的低头站着,好似是睡实了的。
“到底是什么?”庆丰帝也有几分着急。
宋怀瑾面色一正:“我是宋氏之子,当日宋氏生下我来因体弱多病,再加上成国公府有人暗中害我性命,胎中就下毒想要毒杀于我,母亲实在没办法,便求了当日的神医将我带走,大约别人都不知道,这位神医却是我母亲的亲姐姐,我的亲姨母。”
“咦?”这下子,庆丰帝都有了几分疑惑。朝上诸臣更加的好奇了。
就听宋怀瑾接着道:“姨母才是真正的宋家长房嫡长女,对于宋家的许多秘事也知之甚详,因此,我也听说许多的秘事。据传当初天上仙君下凡到人间历劫,这位仙君专司人间祸福,只因历劫之事被人所害,被宋家先祖救起,为报宋家先祖救命之恩了却因果。便将一颗福寿珠送与先祖,这福寿珠若用好了,可使人时运大涨,如上天亲子一般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且能心想事成,可谓占尽天下福运,非但如此,还能添凡人寿数……”
“啊?”好些人都惊叫起来。
宋怀瑾冷笑一声:“当初成国公府求娶我母亲便是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他们却并不知道福寿珠在宋家不假,可是宋家几代人都不知道这珠子的用法。只能眼看着宝珠蒙尘,后来宋家败落,我祖父临去之前将珠子交给我母亲,也正是因为这福寿珠要了我母亲的命,然我母亲对这珠子却极为珍重,临去之前托付给了对她颇多关照的冯氏,成平安正是因为这珠子而害死冯氏。”
“你胡说。”成国公一指宋怀瑾:“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来的福寿珠,还仙人?谁见过仙人,纯粹是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成国公心里有数。”宋怀瑾越发的冷意连连。
好些大臣将目光看向成国公。庆丰帝也肃容问成国公:“成国公,福寿珠是不是在你家中?”
成国公吓了一跳,立即跪倒在地:“陛下,宋怀瑾他纯粹是污赖我们啊。哪里有这等事情,根本没有的……”
宋怀瑾却丝毫不理会成国公,接着道:“成平安醉酒,晋阳公主去看他,正好听到他言及杀害冯氏之事,一惊之下将他闹醒。成平安知道事情败露,就想杀害晋阳公主,也确实付诸行动。”
说完之后宋怀瑾抱拳:“陛下,锦衣卫所查便是如此,人证物证俱在眼前。”
他一挥手:“带人证物证上前。”
便立即有两个锦衣卫将成平安的供词,还有从成平安那间秘密的医药室中取得的毒药,以及仵作对宋氏尸首的检查宗卷全部呈了上来,又有一个锦衣卫带着冯蓉蓉和春月也到了殿上。
庆丰帝一一看过问过,一拍桌案大怒道:“朕将公主下嫁成家,不料成家不思报君恩,反而苛待公主,将公主杀害,如此欺君实在可恨,锦衣卫指挥使,朕命你立即查抄成国公府,将成国公府主子下人都拿进诏狱之中审问,立即将成国公和成平安的罪状公告天下,叫百姓知道这等恶人如何该杀。”
宋怀瑾躬身道:“臣领命。”
说完便着锦衣卫将冯蓉蓉和春月带回去,又将罪证收拾起来下殿去了。
庆丰帝看看已经瘫软在地的成国公,冷笑一声:“退朝。”
宋怀瑾速度很快,没用几日功夫便将成国公府查抄个一干二净,成国公府堆积如山的金银全部押进国库,各以珠宝珍品古物字画都进了皇帝的私库,各色珍品书籍则进了祟文馆、翰林院。
这般忙下来等弄好了都过了半个多月,夏天也悄然来临。
季颂贤在季家也住了半个多月,若是一日两日,季颂贤倒是乐意在娘家住着,然这么长时间过去,季颂贤倒是真想宋怀瑾,时常的跟季亿打听宋怀瑾的情形,倒搞的季亿吹胡子瞪眼,很是吃醋,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是和娘家人不亲了。
这话倒弄的季颂贤不好再打听,然到底心里担忧,半个多月住下来,整个人都瘦了好些。
一直等到朝庭中的判决下来,成国公府因为不敬陛下,杀害公主,成国公和成平安都有杀妻之罪,再加上还有旁的许多的罪状,都定了砍头之罪,老成国公因年老体衰再加上早年有功于社稷,免了死罪,贬为庶民,府中女眷或充入教坊司,或发卖。
季颂贤听着这个判决的结果,心里欢喜不已,不管怎么说,成国公府诸人得了该有的报应,她的仇也算是报了,自然该好好的高兴一回的。
季颂贤已然打定了主意,等到成平安砍头的时候,她定然要去瞧瞧,看着仇人被杀死,一颗心者能毫无牵挂。
然季颂贤却并不知道,成平安是等不到砍头的。
庆丰帝判的很迅速,成国公和成平安判决之后十日砍头,在第九日晚间,成平安坐在诏狱的地上,一身囚服已然满是污渍,他长发纠结在一处,脸上胡子也都冒出老长,整个人看上去老了有十多岁,原本黑白分明透着精光的一双眼睛如今只剩下混浊,整个人也显的呆呆的,哪里有一丝半点翩翩公子的样子。
他看着地上摆好的断头饭,眼中一时闪过悔恨,懊恼等等情绪。
过了许久,成平安端起饭来扒了起来,一边扒一边道:“哼,爷我时运气,老天都不绝我,我既然能穿到这大夏朝,说不得死后又能穿回去,爷爷我有九条命,又何惧砍头。”
“是吗?”一个声音传来,成平安一惊,抬眼去看,就见牢外站着一身便服的庆丰帝还有宋怀瑾。
他看了一眼又低头吃饭,很快将一碗饭吃完,这才又抬起头来:“怎么的,看一我这个样子你们可满意了?宋怀瑾,你是不是早盼着我死了,啊,我死了,你就是这世上唯一的穿越者,再没人能揭穿你,也没人能妨碍你了,你,真是阴狠啊,我真后悔,当初认出你来的时候怎么没杀了你,我若有你一半心狠,也不用等到现在。”
宋怀瑾冷眼看着成平安:“蠢货。”
“你……”成平安气的几乎跳起来:“我怎么蠢了,我怎么蠢了?”
宋怀瑾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跟你一样了?穿越是什么?我可不是什么穿越来的,你跑到我跟前叽叽歪歪,将你的老底全都透露出来,不是蠢又是什么?”
“什么?”成平安听此话完全惊呆了:“你不是穿来的?怎么可能?那唐诗宋词,那些话本子?还有挖河的机器……你不是穿来的,怎么就会这些个?”
宋怀瑾摇了摇头:“与你说不清楚,罢,都快没你这个人了,还说这个做甚。”
庆丰帝此时却道:“成平安,原本你害死晋阳公主是该千刀万剐的,然宋指挥使给你求情改为斩刑,这几日宋指挥使又替你求情,只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朕便看在指挥使的面上饶你死罪。”
“真的?”成平安缓缓的问了一句,眼中是满满的置疑。
“真的!”庆丰帝点头:“只是你即判了死罪,朕也不能言而无信,因此,朕与你寻了假死药,你先吃了,等到仵作验明你确已死了,朕叫人将你抬出去,再请医圣与你换一副面容,之后,朕再重用与你。”
说到此处,庆丰帝一笑:“宋指挥使面冷心热,甭看嘴中说你蠢,然却并不是那等阴狠自私之人,他念着这江山社稷才出言保你,以后你不许再和宋指挥使闹别扭。”
成平安原来以为这回是死定了的,别看他嘴上说什么死后再穿回去之类的话,其实心里是极为惊惧害怕的,谁敢保证自己死后怎样,他能穿越一回已是极为幸运的了,上天哪里还肯再叫他穿上一回呢?
成平安不过是出言安慰自己,不叫自己太过失态罢了。
这一回,他听庆丰帝保证不用去死,自然是欢喜无限的,任是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后都会感谢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成平安也不例外,他听庆丰帝说完便大力感谢宋怀瑾。
宋怀瑾冷冷一笑:“莫谢,我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不是为着你。”
成平安激动的看向庆丰帝,一边行礼一边道:“多谢陛下,臣以后一定尽心尽力辅助陛下。”
之后他又对宋怀瑾道:“多谢宋兄,以前是我肚量小误会了宋兄,往后再不会了。”
庆丰帝点头,对宋怀瑾吩咐一声:“把药给他吧。”
宋怀瑾笑笑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来交给成平安:“和着酒喝,能叫你假死十二个时辰,到时候我会派人带你去南边变一张脸去。”
成平安又是一番道谢,丝毫未曾瞧出宋怀瑾眼中的恶意和复杂的情绪。
宋怀瑾送走庆丰帝,又转身回到牢中,而此时,成平安已经就着酒将那药喝了下去。
并不是成平安太过信任宋怀瑾,实在是他也知道宋怀瑾如今没有害他的理由,他马上就要砍头了,已经是必死之人,宋怀瑾就是不害他他也是要死的,又何必这样费尽周折拿药毒他?
然他将药吃下去才知道自己错了,这药……
成平安喝了药没有一会儿只觉得五内俱焚,浑身刺痒,难受的他拿劲去抓,越抓越是痒,之后,这痒就变成了痛,浑身上下撕裂一般的痛,痛的他大声喊叫,在地上打滚,抓着栏杆将头往上撞。
“如何,这药的滋味怎样?”宋怀瑾慢慢走近,冷眼瞧着成平安这样痛不欲生。
成平安抬头看了宋怀瑾一眼,忍痛咬牙道:“为什么?”
“看你不顺眼而已,想你多受些罪。”宋怀瑾冷冷一笑:“不过,我也没骗你,这药确实是假死药,即是假死,当然也没那般的好受,总归也要到鬼门关走一遭的,究竟能不能活下来,端看你运气如何了。”
说完,宋怀瑾在成平安的惨叫怒骂声中离开。
他心里盘算着。此间事了,到底是该接自家媳妇回家了,老在娘家住着也不像个样子,再者。怕是他那小媳妇也想他了吧。
第二日,便有行刑的人来牢中押解犯人去菜市口,只是待进了牢房,看到成平安的时候,好些人都吓坏了。
实在是成平安虽然死了。可死状真是惨不忍睹。
他身上的囚服抓成一条一条,身体扭曲的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脸色乌青,一瞧就知道必是中奇毒而亡。
“这……”行刑的人也是面露难色,过了好一时才道:“只能向上通报了。”
不过一会儿,管理诏狱的人又叫了仵作来,待验明正身,得知成平安确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立时就往上报去。下午的时候,宫中传下旨意,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带出去埋了便是。
如此,锦衣卫寻了几个粗使的人抬着成平安去了郊外。
而与此同时,成国公被斩首,周氏也被发卖到教坊司做粗活。
倾刻间,早先还赫赫扬扬的成国公主会烟消云散,同时,也叫金陵城里的人看到了庆丰帝的果决和狠心。一时间,朝上那些大臣一个个都乖觉起来,再没有几个人敢叽叽歪歪。
乾清宫
庆丰帝看着放在御案上的一个玉质的盒子,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见里头满满当当的小药丸子,面带疑惑问:“这是什么?”
宋怀瑾拉把椅子施施然坐下,一指玉盒子:“解药,成平安吃的假死药也是一种毒药,中了这种毒,每半年必要吃一颗解药。不然必会受尽痛苦折磨而亡,那种苦痛,想来成平安受过一回就不想再受第二回了。”
庆丰帝眯了眯眼睛,听宋怀瑾又道:“你杀了他父亲,将他母亲和那些小妾都卖入教坊司,又怎能放心用他?自然要怕他什么时候反咬一口,成平安此人狠险之极,又是个能下得去黑手的,且心里可没有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那一套,他还是从后世来的人,手段自然不少,留他在身边,便如养了一头恶狼一般,能帮你咬人,自然也有反咬你一口的可能,不得不仔细防备啊。”
庆丰帝听此言,先是悚然一惊,后来叹息一声:“多亏了师兄来帮我,不然……我哪里能这样短的时间内将朝臣收服,将朝政理顺呢,说起来,师兄比我更适合为君,师兄于百姓有大爱,且更深知为君之道。”
宋怀瑾摇头轻笑一声:“你当谁都乐意做皇帝的,没的整日算计,累人的紧,有那时间,我倒是想带我媳妇多游玩几回。”
庆丰帝又叹了口气:“身不由已啊。”
一句话道尽诸多事宜,宋怀瑾心里也是一阵复杂:“是啊,你我都是一样,身不由已啊。”
感慨完后,庆丰帝又笑道:“前儿古越国进贡了一些宝石香料,我看着倒是极好的,一会儿师兄带回去一些给汝阳玩吧。”
宋怀瑾没有推辞,直接接过来看了两眼便拿了告辞离开。
庆丰帝看他离去时的背影,好一阵出神,过了许久才道:“也不知道还能再用师兄几时?”
魏牟在庆丰帝身后听了这话满是心惊胆战,往后又缩了缩,听庆丰帝又道:“西大营的秦申怕是有了什么心思,魏牟,你一会儿记得传旨,将秦申调入兵部,这西大营……就交到宋指挥使手中吧。”
魏牟小心应了一声,心下越发的惊惧,只说帝王之心难测啊。
宋怀瑾袖了庆丰帝送的东西回去,先把这些东西放到季颂贤卧房内,又亲自去季家接她回来。
季颂贤正百般无聊之时,听小丫头说宋怀瑾来了,脸上登时一喜,脚下毫不停顿的就往外走。
待她到了伍氏房里的时候,就见宋怀瑾正陪伍氏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归伍氏笑的满面欢喜:“是极呢,你爹也说待明儿得闲的时候带我出去逛逛,即然你们有孝心,我也就不推辞了,这会儿子外头景致正好着呢,我也就享闺女女婿的福,跟着受用几日。”
“说什么呢?”季颂贤迈进门去,笑着问了一声。
宋怀瑾看她进门,忙笑着起身扶她坐在身旁,笑道:“我正与母亲说成国公府的事情了了,我也得了许多空闲,便想带你出去玩几日,正好咱们家温泉庄子如今景致正好,便想接母亲也跟去住几日,母亲已然应了。”
“真的?”季颂贤一喜。
伍氏笑道:“自然是真的了,如今这府里你嫂子管着,再过些日子,待你七兄八兄成亲之后就要分家的,我自然便做了甩手掌柜的,正无所事事呢,偏巧这女婿的孝敬就上了门,我肯定不会推却。”
季颂贤越发的高兴:“娘说的正是呢,我原也想接娘去住几日,只怕娘亲不答应,说起来,还是您女婿面子大,一开口您就应了,要换了我,娘怕是根本不理会呢。”
说到这里,季颂贤更加兴头:“我们家那个庄子上种了好些杏,这会儿正好熟透了,咱们去了摘上一些,还种了好些新鲜的瓜啊菜的,咱们每日泡泡温泉,或者去山上转转,或者弄些果子菜之类的,倒是极为消闲的。”
她这话一说,伍氏越发的想要去了。
娘俩个计议一通,宋怀瑾就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不时的插上两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伍氏兴致稍减,对季颂贤道:“女婿来接你了,你就跟他先回去,过几日再来接娘一处去。”
季颂贤哪里有不应的,笑着应下,又说要吃过饭再走,宋怀瑾也不说什么,万事都由着她,伍氏见此情形,更加高兴,只说自家闺女眼光好,寻了个知道疼人的好女婿。
正说话间,就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季亿拉着一张脸进屋。
季颂贤和宋怀瑾忙起身见礼,季亿脸色还是很不好,摆了摆手坐下,伍氏瞪他一眼:“你这又是怎么了,我可告诉你,莫在外头受了气带到家里来,我闺女女婿可不是受你闲气的人。”
季亿被这话噎的紫胀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那不讲理的人么。”
说了这么一句,季亿又看向宋怀瑾:“我问你,是不是你求了陛下将西大营交到你手里的?”
“西大营?”伍氏听了这话也极不吃惊。
宋怀瑾边想边道:“并不曾,先前我入宫去和陛下说成国公府的事情,陛下夸赞我这件事情办的漂亮,赏了些宝石香料,并不曾提西大营的事情。”
季亿听了越发的满面愁容:“怕是不好了。”
“这有什么,不就是带些兵么,怀瑾又不是带不得的。”季颂贤倒是丝毫不受影响,笑着来了一句。
气的季亿直瞪她:“你知道什么,这西大营是陛下亲卫,要拱卫金陵城的,是谁都能插手的么,怀瑾本来执掌锦衣卫,已然叫多少人眼红,这会儿又掌管西大营,岂不更……若是以后惹的陛下疑心,最先开刀的就是他了。”
说到此处,季亿又一阵犯愁:“陛下这是拿怀瑾往火上烤啊,说明陛下已然不再信任他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还这般没心没肺的。”
季颂贤丝毫不紧张,一边喝茶一边道:“也没爹说的那般惊险,没事,爹莫多想。”
这没心肺的样子不只叫季亿生气,就是伍氏也有几分怒意,只是有宋怀瑾在这里坐着,伍氏也不好骂季颂贤什么。
宋怀瑾一边攥住季颂贤的手,一边笑道:“爹莫多想,说不得也是陛下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先叫我管束着呢,待找到合适的将领还是要交出来的。”
“但愿如此。”
季亿点点头,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宋怀瑾:“你可莫要得意忘形,自古以来权臣都没什么好下场。”
季颂贤觉得季亿这话说的有些重了,立时笑道:“爹说这些做什么,我正要和你说接娘跟我去住几日的事情呢,你总是岔开话,还叫我怎么与你说。”
季亿知道这是自家姑娘护着女婿,立时瞪了季颂贤一眼,却不再提这个话题。
季颂贤怕季亿一会儿再旧事重提,便和宋怀瑾告辞离开。
他们前脚走,后脚伍氏就埋怨季亿:“姑爷好容易来一回,你说那些个话做什么,还是当着我们这么些人的面,好叫姑爷脸上下不来,你要真是有事,带他去小书房慢慢教便成,何必如此呢。”
季亿抚抚胡子:“我这不是着急么,谁叫他娶了咱们家姑娘,要不是如此,我管他去死。”
“呸!”伍氏赶紧啐了一口:“罢,罢,我不和你说了,一会儿再招你说些不上趟的话。”
季亿笑了笑:“你真打算跟咱们姑娘一处出去玩?”
“自然的。”伍氏笑着点头:“我如今还能动弹,姑娘又乐意孝敬我,我做什么不去,跟着我姑娘,总好过在家看你这老头子强吧。”
这话气的季亿胡子都抖了起来,只是他十分明白伍氏的性子,倒也不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叮嘱一句:“那你万事小心,住几日就回来,你不在家,我一个人也寡得紧。”
季亿这等人物难得有几句甜言蜜语,如今说出这等话来,倒是意外之喜,高兴的伍氏欢喜不禁,立时拉了拉季亿的手笑道:“我心里明白,你当我真舍得你,我住个三五天便回。你自己在家也好好的,记得按时按点吃饭,天凉的时候多加件衣裳,若是热的紧了。记得叫他们给你摆冰盆子。”
这么几句话说的两个人倒不像只离开三五天,倒像是生死离别似的,搞的季亿极为不舍。
却说季颂贤回去果然和宋怀瑾提及要去温泉庄子的事,宋怀瑾自然答应下来,将接管西山大营的事情往后推了推。第二日就收拾东西带着季颂贤和伍氏去了温泉庄子。
在那里住了几日,每日季颂贤和伍氏上山采些野果,摘些野菜,有时候还能碰到两三只撞到树上的傻兔子,两人捡回来做菜吃。
待到半上午的时候两人一块收拾一下菜园子,再泡泡温泉,中午便叫厨娘弄些清淡的饭食,吃过饭睡上一觉,到下午的时候就在庄子里逛上一逛,和那些积年的老人说说话。日子倒也过的极为自在。
只这样的日子不可多得,也不过三五日的时间,三人便又回到城里,季颂贤和宋怀瑾亲自将伍氏送回季家,之后宋怀瑾就接掌了西山大营。
而此时,成平安又经历了一回生不如死的痛楚。
几个锦衣卫按照宋怀瑾交待的事情带成平安去寻了医圣,之后便开刀替成平安将面容修上一修。
在脸上动刀子,又用了许多种药物,成平安自然难受之极,这番痛楚又是生不如死。短短几日的功夫,成平安由死至生,上生至死,所经历的苦楚比前头几十年还要多。实在将他折腾的极为悲惨。
成平安一边忍受脸上那种割皮剥骨一般的痛,一边在心里暗暗恨着宋怀瑾。
别看他在牢里的时候说的好听,还那样真情实意的谢宋怀瑾,可是,他心里已经将宋怀瑾恨透了,只说若不是宋怀瑾。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他还是成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是锦衣玉食左拥右抱那样快活,可就是因为宋怀瑾,弄的他家破人亡。
他虽是穿越来的,可成国公和周氏这些年对他极好,那样的疼宠怜爱,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自然也将这两人当做亲生父母一般敬爱,而成国公被宋怀瑾和庆丰帝给弄的砍了头,他娘到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只要是个人都会心怀怨恨。
只是为着活命,成平安别无选择,只能做出诚心实意悔改的样子,不然,他若真死了,这仇又有谁能报呢。
待用过了药,成平安脸上包着白布咬牙,只说将来总会将这些还给宋怀瑾,今日所受必叫宋怀瑾也都一一受上一回。
只是宋怀瑾无父无母,只他孤身一人,单杀了他一个还犹为不解气。
稍后,成平安想及季颂贤,满心都是阴暗,他想着,将来有朝一日等到宋怀瑾得意忘形,而庆丰帝将宋怀瑾利用过后厌弃的时候,他必将季颂贤夺回来,然后要在宋怀瑾跟前跟季颂贤恩爱,到时候,宋怀瑾的表情一定极为好看。
这么想着,成平安心里越发的阴暗,竟然隐隐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又过一些日子,成平安脸上动刀子的地方长好了,又用了些药,将一张面皮恢复的光滑没有丝毫的伤痕,待他照镜子的时候,都不相信这是他自己,同时很为古人的技术折服,谁都没想到古代的医生竟然会做这般厉害的整容手术。
他有心要跟医圣学上几招,然人家不理会他,待看他已经没有不妥当的时候,收拾了东西飘然远去,徒留成平安一个人暗中生气。
这时候,又有锦衣卫的人帮着成平安办好了户籍文书,他如今再不叫成平安,而是叫周平郎,这周是随母姓,倒也叫成平安有些安慰,起码没有给他随意弄上一个姓氏。
周平郎拿过户籍文书,看到他如今已然是个秀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问了才知道这周平郎确有其人,其人身世甚怜,无父无母的孤儿,因着父母留下了些余财还有一个老家人,他倒是吃喝上还不愁,他也是个上进的,靠着自己努力读书考中秀才,终于撑起门户。
然这周平郎也是福薄之人,考中了秀才之后没多久就一病不起,前儿才病逝了。他那老家人也因伤痛一病不起随后跟了去,正好锦衣卫寻了去,见着周平郎长的和成平安改造过的这张面平很是相像,便将他的户籍给弄了来给成平安用。
而成平安如今便是周平郎。世上再无成平安。
他看了户籍之后就明白以后要怎么做了,当先便是先接掌周平郎留下的余财,另外,就是努力攻读争取考中举人进士,将来入朝为官。如此,才有希望能够报仇。
不说这周平郎如何到周家利用身份接掌人家留下的家财,又是如何用功读书。
且说宋怀瑾果然执掌西山大营,他行事果决,手段繁多,没用多少时间就将西山大营整治一通,真正做到如指臂使,原来好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立时不说话了,暗暗心惊于宋怀瑾这般手段。
还有那自认为对庆丰帝忠心耿耿的也时不时的添几句小话,叫庆丰帝小心宋怀瑾。然庆丰帝全不在意,又见宋怀瑾着实能干,索性又交给他许多的事情去办。
这般到了秋天之时,宋怀瑾已然是大夏朝说一不二的权臣,便是阁臣宰相在他面前都要矮上几分,朝中也不是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然宋怀瑾都用手段震压下去,一时间,他几乎做到说一不二。
秋天季纬迎娶刑三娘子,到冬天。季缜娶了容娘子。
最小的两个儿子娶了妻,季亿和伍氏终是了却一桩心愿,待到季缜娶妻一个月之后,便将全家召集起来要分家。
这一日。季亿趁着休沐日将留在身边的几个儿子都召了来,连同在城郊做知县的季维也叫了回来,同时,也将季忠从沐恩侯府请了来做见证,立了文书给儿子们分家。
季亿和季忠还有林氏和伍氏坐在上首,那几个儿子媳妇都坐在下首位置。
季亿咳了一声道:“今儿叫了你们伯父伯母来便是有个长辈看着。我与你们分了家,以后各家过各家的小日子,我是再不管的,也省的你们老怨我们不肯撒手,叫你们一个个的不自在。”
这话说的,倒是吓的季纲几个赶紧道:“儿子不敢。”
季亿一笑:“什么敢不敢的,分家也是应有之理,你们也莫觉得不孝怎的,这天底下的事都是一个理儿,人多是非多,人多了难免就有嗑嗑绊绊的,倒不如早分早了,省的你们兄弟真弄出了什么仇气再分倒颇为不好了。”
说到此处,季亿看向季忠:“大哥觉得如何?”
季忠笑着点头:“你说的有理,即是要分就早些分开,省的将来兄弟们不合。”
季亿这才又道:“宅子我都给你们买好了的,只这买宅子的钱我得先说清楚,有好些都是你们妹妹的,你们也得念着你们妹妹些好。”
季纲几个立时应了,只说怎样都不会忘了自家妹子。
“你们真心疼你们妹子,我也就放心了。”季亿点头:“除了宅子,这些年我手里也没什么余财,至多一家三千两银子的安家费,旁的再没了,家里的庄子和铺子我是不会动的,这些还得留着给我和你娘养老,你们也都大了,一个个都是朝庭的官员,都有自己的俸禄,将来日子过的好坏也都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说完,季亿便叫家中下人抬了箱子过来,果然有八个箱子,每一箱都是三千两银子,不多不少,绝对的公平。
除此之外,季亿又将家中的下人卖身契拿了来,每个儿子用惯了的下人都分给各房,如此一来,等这些人一走,好大的季家宅院就显的空落落的了。
季纲看着季亿满脸的皱纹,再看伍氏也显的有了老态,满心酸楚:“爹,我是长子,虽说分了家,然奉养老人都是该当的,我且先不搬,在家里伺侯你们百年。”
这话说的,倒叫季亿心里也有些不好。
伍氏这时候却笑了:“这倒不用,你们该搬就搬,我和你爹如今也不老呢,再者,家里还有好些下人,用不着你们伺侯,等将来你爹致仕,我们俩也老了,也不光赖着你们家,我们八个儿子呢,到时候轮流住着,将来死了,若是将钱财花用完了你们也别惦记,要是用不完,自然也分给你们八个。”
季纲越发的担忧起来:“爹和娘到底年纪大了……”
季亿一摆手:“你娘说怎样就怎样吧,我和你娘辛苦一世,将你们兄妹九人养育成人,临到老了,你们难道还想赖着我们不成,没的我们养了儿子还要养孙子的理儿,如今你们一个个都娶了妻,房子也都替你们准备好了,快些搬出去,好叫我和你娘清清静静过日子。”
季忠这时候也说:“老大,既然你爹下了决心,你们依从就是了,若是觉得不放心,每天叫你们媳妇过来请安问好便是,你爹娘若是有个病啊痛的,你们兄弟轮流照顾,或者将老两口接过去照料都成。”
如此,季纲才不说话。
伍氏看看坐着的这些个儿子媳妇,过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比起旁人家分家,每人给你们三千两银子实在是少了,金陵居大不易,往后你们花费多着呢,按理说这钱是不多,尤其是老七老八才成家,还没有进项,这银子怕是一花就完了,然我和你爹也没旁的本事弄钱了,你爹清廉了一辈子,如今给你们的这些银子也是我千算万算俭省出来的,你们也别说多少,也别怪我和你爹不中用。”
这番话说的,几个儿子全都哭了。
季纬和季缜更是一行流泪一行道:“娘这话说的……爹娘将儿子养育成人,又帮着儿子们安置家宅,娶了妻子就已然费尽了心思,儿子们要是再不满意,也枉为人了。”
季纲也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就凭自己本事吃饭,没有靠着爹娘活一世的理儿,比起爹当初,儿子们如今已然算好的了,起码上有二老提点,下头又有兄弟们扶持。”
季忠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紧捏着拳头道:“弟妹别说这些话了,咱们季家的儿孙都是好的。必然没有那等想法,要是他们谁真敢埋怨,我这个当大伯的再不济,也饶不得他们。”
季亿此时又开口道:“趁着都还没走大家一块吃顿饭。老二家的,派个人去将你妹子接来,老大家的,吩咐厨房整治席面,留你大伯也在家里吃饭。我与你大伯喝上几盅。”
孙氏和王氏立时起身安排走了。
季亿一拍桌子:“好了,都收拾你们的银子各回各屋,一会儿一块过来吃饭。”
待到一屋子人就只剩下季忠和季亿这两个老的时,季忠长叹一声:“二弟不容易啊,这辈子过的,操不完的心。”
季亿一笑:“原说我这辈子大约就是这样了,除了这些儿孙,也没个旁的正经亲人了,哪知道临老认了哥哥,我心里高兴着呢。往后家里有个什么事,我也有了个能商量的人。”
季忠想想这么些日子过的,倒也极为满意。
伍氏和林氏回房里说话,伍氏拉着林氏的手问:“嫂子,昕丫头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季昕是入秋的时候嫁到耿家的,嫁过去之后就忙着帮耿超整顿家务,又忙着应酬,倒是没有什么时间回娘家的。
说起季昕,林氏倒是笑了:“好,好着呢。比前头卫家好的多,我们姑爷别看像个粗人,可实在是个体帖的,对昕儿好的紧。如今啊,昕儿也怀了胎,再养些时候胎稳了就来瞧你。”
伍氏听了赶紧摆手:“可别,这寒冬腊月的再把昕丫头冻着,等开了春我去瞧她吧,孩子的事最是紧要。别出了差子。”
“嗯。”林氏想想也是,就点头应下,又压低了声音:“原来在卫家,那老婆子总骂我们家昕儿是不下蛋的母鸡,不晓得骂的有多难听,昕儿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处,就受了那些搓磨,我原也怕昕儿子嗣上艰难,谁知道嫁到耿家没多长时间就怀上了,照我说,怕是卫家的小子有毛病,哼,他们倒好,不往自家身上寻原因,还来寻我们昕儿的不是,我如今啊,越想越觉得当初和离真是一件好事,不但摆脱了那家人,还能早早怀上孩子,往后昕儿的好日子是不愁的。”
伍氏听的也笑了:“真是这么个理儿,往后昕儿能过的好,咱们也就放心了。”
林氏说着说着就悄悄问起了季颂贤:“弟妹,贤儿如今怎样?按理说她嫁过去一年多了,也该……”
林氏边说边比划了一下肚子。
伍氏听了直叹气:“谁知道呢,我与跟她说过,姑爷年纪不小了,怕是急着想要孩子,可贤丫头就是不听,只说不急,还说什么如今年纪小着呢,怀胎未必是好事,想着将养几年再生,姑爷也由着她,我也是没法子的。”
林氏一听这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拉着伍氏又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再不提孩子的事了。
又等一会儿,季颂贤和宋怀瑾过来请安,林氏仔细观察季颂贤,发现她脸色红润,头发乌黑,再加上行动便捷,一看就是身子强壮的,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将养的。
不过林氏也不是多事的人,这话也没问,只是拉着季颂贤说了一会儿子闲话。
等到开席,一家子团坐在一处吃喝说笑,倒显的极为热闹,席间,季颂贤说起要跟宋怀瑾出去转悠些日子,大约等到年前再回来,伍氏听了原想说些什么,可看看宋怀瑾,便将所有的话都咽下去了。
待到吃了这顿饭,季颂贤和宋怀瑾回家,季纲兄弟几个也收拾东西慢慢的往新家搬了。
要说别人家或者还会嫌弃分家的时候分的银子少,然季家兄弟却都不嫌弃,不只兄弟几个,就是妯娌几个搬家的时候也都极为欢喜。
他们心里也都清楚的紧,季亿寒门出身,无父母兄弟扶持,日子本就过的极为艰难,待到做了官才能积攒些财物,只是到底他是个清官,哪里有多少余财,若是没有季颂贤的好运气给家里弄了好些财物,说不得他们兄弟八人的宅子都买不起呢。
如今都有了宅院,还都是五进的大宅,另外还有三千两银子傍身,虽然说花销大,然也要看各人经营,若是经营得当,将来日子也定能过的红红火火。
更叫季家媳妇们高兴的是分了家就是各过各的日子,不用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要多清静有多清静,谁能自个儿当家做主,也不乐意和旁人挤在一处呢。
尤其是刑三娘子和容娘子两人,原想着是小媳妇,等过去了怕是要过好些小心日子了,没想到嫁过去才多少日子就分了家。
说起来,刑家和容家比季家有家底,这两个人嫁的又好,自然家中便给她们多置办了嫁妆,她们底气足的紧,不说分了银子,便是一分银子都没有,她们也能将日子过下去。
如此这般,匆匆忙忙的搬完了家,便也下了几场雪,季家几个媳妇整顿好了家中事务,想着各家都有花园子,花园子也整的都极为雅致,便想着依次做东,请了大伙来贺乔迁之喜,顺便看看自家的园子,连带赏雪赏梅。
孙氏将事务弄好了,便写了帖子请人,只是家中下人去了宋府回来,只说姑太太怕是来不了了,她已然收拾了行李,马上就要外出的。
孙氏只觉遗憾,想着该去宋家瞧瞧季颂贤,只她还没有成行,季颂贤就来了,她是来辞行的。
孙氏拉着季颂贤说了好些话,只觉得不舍,季颂贤自然一一安抚,只说莫叫孙氏跟伍氏学,弄的她都走不得了。
之后,季颂贤又一家家拜访,拜访完了便和宋怀瑾坐着马车出了城,只是两个人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出了金陵城,季颂贤大松一口气。
为了行动方便,她如今穿的衣裳极为简单,穿了棉袄、棉裙,外头罩了青缎面灰鼠里的披风,手中捂着手炉,时不时的掀开帘子朝外望望,看到天地一片白茫茫,时不时还有雪花落下时,也不由的赞了一声:“这雪下的倒是好,瑞雪兆丰年,明年说不得要风调雨顺呢。”
宋怀瑾将她抱坐在怀里,将车帘放下:“外头冷的紧,莫着了风,你昨儿夜里没睡好,如今在车上补个觉吧。”
他这般一说,季颂贤倒觉得有了困意,便打个呵欠,不一时就睡着了。
外头阮二将车赶的越发的平稳,就怕将主母惊醒。
睡了一觉,日已近午,宋怀瑾已经翻出些吃食,季颂贤看了倒了两杯热水,两人就着热水将食物吃完,又叫阮二停车,给他送了些热水和干粮。
下午,赶车的人换成风部的人,待离金陵城远了,又有几辆马车追上。
宋怀瑾拿了地图指给季颂贤看:“成家的宝藏离金陵并不远,然咱们目标太大,为着防人跟踪,咱们只能多绕几圈,再弄些迷惑人的地方,之后咱们再悄悄过去。”
季颂贤早已将这地图熟记在心,知道那宝藏便是在金陵城西边两百多里处的一座无名山中,也知宋怀瑾的身份必然引人注意,遂也点头应下。
待又走了一日,好几辆同样的马车就分散向各方。
而宋怀瑾和季颂贤则留在了一家客栈,又过一日,阮二回来只说不用再防备了,宋怀瑾这才又叫阮二赶出一辆早就藏好的马车,之后又有风部的几个人追上,这才向那处地方出发。
“就是这里?”
季颂贤极度怀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原本印象中藏宝的地方都应该是名山大川,或者是险峻之处。
然眼前不过是个小土堆一般的山丘,上头也植了些树,不过也不茂盛,看起来丝毫没有出奇的地方,若不是这山丘在荒郊野外,还是人迹极为罕见之处,说不得这上头或被盖了房子,或弄成梯田耕种,也有可能将山上的土挖了弄土坯盖房。
阮二一笑:“正是这里。”
说着话,他一人上前指着一条小路道:“顺着这里走便成。”
宋怀瑾去扶季颂贤,季颂贤一笑“不必了,我还没有那般虚弱。”
只是到底宋怀瑾还是不放心,必要扶她的,两人相扶着上了山,后头又有风部的那些人跟着,没用多少时候,阮二停住脚步,季颂贤便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
阮二叫过几个人来合力将石头推开,却见下头还有些浮土,风部那些人拿了工具将土挖开,就看到一个石板。
石板上头有个圆孔,大小能伸进一根手指去。
宋怀瑾看了几步过去将食指伸了进去,才伸进去便觉指尖一痛,等拿出来的时候,就看着手指上冒出血珠子。
季颂贤看了赶紧拿帕子给他包好,就在此时,却听阮二惊道:“这石板自己开了。”
两人赶紧去看,就见那般大的石板竟然没了,也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阮二叫风部的人拿了绳子将他拴住,对宋怀瑾一笑:“小主子,我先下去瞧瞧,若是没有危险您再和夫人一块下去。”
宋怀瑾点头:“小心。”
阮二笑着叫人放绳子,他一点点往下走,这绳子才没放多长,就听阮二在洞中喊道:“有台阶,很不必再放绳子。”
一时。又听阮二道:“这里头光亮的紧,也不必点火把,对了,应该有通风口。竟没有什么异味。”
如此,应该是没有危险的,宋怀瑾就叫风部先进去五人,过了约摸有一刻来钟,一人回来说里边并没有异常。宋怀瑾才扶着季颂贤也进去了,他们后头是风部的另外十人。
果然里头有石阶,沿着石阶往下走,走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就是一个宽大的石头彻的空间,却见里头放的大大的楠木箱子不计其数。
阮二已然打开一个,里边码的全都是金条,金光灿灿不知凡几。
宋怀瑾也过去打开一个箱子,里头放的满满的都是各色的书卷,又开一箱。这一回是一箱美玉。
季颂贤也开了一个箱子,里头都是银砖,风部的那些人也都各自打开箱子,却见或金或玉或银或珠宝,一时珠光宝气,晃的人眼花头昏。
宋怀瑾翻看了几箱书,将一些孤本拿出来整理好,又拿了些珠玉金银,叫风部的人抬出去,剩下的那些指着对阮二道:“都锁好。将此地守好,这些东西慢慢倒出去装船,给师傅运过去。”
阮二一听笑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咱们正缺这些个呢。偏生就来了,成家几辈子的收藏便宜了主子。”
宋怀瑾也笑了笑,又看一时,见没有旁的引人注意的东西了,这才和季颂贤往回返。
待他们出去的时候,风部的人已经将那些珠宝书籍装了车子。宋怀瑾叫他们先押送回去,他和季颂贤总归也不急,便慢悠悠的一边游玩一边往回赶。
待到两人回到金陵时已进了腊月,宋怀瑾销假,被庆丰帝抓住发了好一通的火,埋怨宋怀瑾不声不响就跑了,留下许多难缠的事情给他。
宋怀瑾不动声色的听着,待听完,直接留下一句话,险些将庆丰帝气个倒仰。
待到宋怀瑾回去与季颂贤说起,季颂贤也觉好玩的紧,搂着宋怀瑾的脖子笑道:“若是有朝一日咱们离开了,你猜陛下会如何?”
“总归是要走的。”宋怀瑾在季颂贤跟前本就绷不住脸的,这会儿子脸上也带着笑刮刮她的鼻子:“不能为着他,咱们不回去吧。”
季颂贤想想也是,便将这事抛在脑后不提。
在外头到底风餐露宿,待回到家里,住进暖和的屋子里,季颂贤舒服的不想动弹,只是到了吃饭的点,再加上她肚子饿了,便叫绕梁拿了小炕桌摆在床上,捂着被子盘膝坐下只等着吃。
宋怀瑾看了越发的好笑,索性他也无事,便脱了鞋和大衣裳,也窝到床上,和季颂贤抢了一张被子将两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对雪夜吩咐:“叫厨房再弄个热热的辣辣的菜,弄碗鸡汤来。”
不过一会儿子,绕梁和雪夜端了饭进来,便见两位主子裹的跟个大球似的,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分外难受。
季颂贤闻到香味,立时对雪夜招手:“快些摆饭,我瞧瞧都有什么。”
却见绕梁摆了两个菜,一个是蒜苗炒鸡蛋,还有一个拌菠菜,雪夜摆了一小盆野鸡汤,一盘辣白菜,又有一盘水煮虾,一盘烧鹿肉,最后摆了两碗碧梗米饭。
季颂贤早饿坏了,如今看到这些个菜立时拿碗盛了些汤,又就着菠菜和辣白菜吃了几口饭垫了垫,之后才又拿起虾子剥着。
宋怀瑾一行添饭,一行对绕梁和雪夜道:“这里不用你们伺侯了,你们也去吃些东西。”
那两个笑嘻嘻的退下,宋怀瑾见季颂贤才刚剥好一个虾,手中拿着白嫩嫩的虾仁,便趁季颂贤不备张口抢了去,气的季颂贤直瞪眼:“你这人……”
宋怀瑾又赶紧夹了块鹿肉放到季颂贤碗中:“你尝尝,这鹿肉烧的极好的。”
季颂贤白他一眼自去吃饭,待吃过饭,只觉得身上热乎乎暖哄哄,就穿鞋下来走动走动,一时宋怀瑾也吃完了,就叫人收拾了,他和季颂贤两人将带回来的那些银金珠宝以及书籍又拿出来检查一番,季颂贤挑了些书准备送到季家。
宋怀瑾则拿出些金条以及珠宝交给季颂贤:“岳父岳母才分完家,想来各家都不太宽裕,又到了年根底下,兄嫂们必要备年礼,如此一来,日子越发的紧迫了些,怕是嫂子们也顾不得打新首饰,咱们得了这笔横财虽不好与人说起,然你拿些出来打上几套首饰给岳母和嫂子送去也使得的。”
季颂贤一听倒也笑了:“倒也是这么个理儿,正好我前儿无事的时候画了些头面图样,我瞧着倒好,待明儿我捡出些来叫匠人打了再给娘和嫂子们送去。”
说到此处,季颂贤便问宋怀瑾:“到了年根底下,咱们是不是也该备些年礼?”
宋怀瑾立时摆手:“很不必,你只要给岳父他们准备一些便成,旁的人都用不着,总归咱们在这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也不必很与人结交。”
季颂贤听后表示明白,也乐意轻闲些。
待第二日,她果然收拾了图样寻了些匠人打制头面,因冬日戴金器,这些金子倒也正好有用处。
等到首饰打制好,季颂贤亲自带了些与伍氏送去,剩下的那些便叫家中婆子丫头给几位嫂子一一送去,待送过之后,各家又有回礼也不用一一描述。
因着不必很备什么年礼,再加上发了这样一笔横财,季颂贤和宋怀瑾倒是很过了个肥年,待到了正月,便有各家摆席吃酒,也送了帖子给季颂贤,季颂贤除去到了季家还有襄阳公主府,旁的人家一概都没去,若有人来请,只说着了凉身子不舒服,不便出去。
如此,她日子倒是极为自在的,这一晃冬去春来,便又是两年时间过去。
两年时光中,季颂贤又写了两本书,一本便是写未来星际时代的,另有一本却是写一个女皇成长史的,两本书卖的都极为火爆,尤其是那本写女皇的,更是被后宅女子翻看了不晓得多少遍,险些被庆丰帝下旨禁了。
又有阮二将成家那些宝藏给宋怀瑾的师傅运去,待阮二回来的时候,竟是给季颂贤捎了一箱子的各色衣裳,还有一箱子的头面首饰还有好些字画。
旁的倒也罢了,偏那些字画季颂贤是极爱的,得了立时拿去装饰书房,又在自家卧房挂了一幅,旁的都好好的收了起来。
那一箱子衣裳季颂贤倒也喜欢,觉得很有些异国风情,穿出去做客,倒也引起一时风潮来,搅的金陵城许多贵女争相效仿,季颂贤便干脆照着那个款式又很做了些换着穿。
她本就长的美艳之极,穿什么都好看,然这番装扮又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风情,竟将宋怀瑾迷的更为离不得她了。
宋怀瑾这两年时间不只掌了西大营和锦衣卫,便连皇宫守卫都接掌过来,风头一时无两,同时,他又仗着权势查抄了不少世家大族,惹的朝中官员提及他都恨的牙痒,然却无人敢触他霉头,背地里却恶狠狠的骂,只说有一日必要废了他,只宋怀瑾并不往心里去。
这两年里季颂贤和宋怀瑾夫妻越发恩爱,在家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按理说也算是日子过的很美满,只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到如今都没有一儿半女,季颂贤的肚子不曾有过动静,这又惹的许多人恨声说只怪宋怀瑾恶事做多了遭了报应,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女传承。
“妹妹快些。”
孙氏不住催着季颂贤,季颂贤笑着换好衣裳,挽了挽头发跟着孙氏出了门,门外已然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孙氏的,一辆是管家备好给季颂贤坐的。
季颂贤扶着雪夜的手上了马车,绕梁又叮嘱车夫赶稳些,一行人这才出发。
车子走了约摸半个来时辰,就在一处大宅院前停下,季颂贤掀帘子一瞧,就见那宅子门房很是宽大,如今张灯结彩显的极为喜庆,管事的穿了崭新的茧绸袍子站在门口笑着迎人,孙氏已经下了马车,正叫丫头递上礼物,季颂贤一瞧也跟着下车,叫绕梁将备好的礼单送上。
待进了院子,孙氏和季颂贤熟门熟路进了主屋,绕过偏厅,一径进了卧房。
进去之后见屋里没几个人,只林氏还有伍氏坐在靠西墙的一溜椅子上,小林氏站在一旁正同季昕说笑。
孙氏进门就笑:“快些将我大外甥抱出来瞧瞧。”
季昕一指床上还在熟睡的一个小小的人儿道:“且去瞧去,只轻些,别吵着他。”
季颂贤也跟着过去瞧了几眼,这孩子长的倒真是好,丁点不像耿超,外貌全部遗传了季家人的好相貌,肤白浓眉,看起来很秀气可爱。
孙氏坐下又看了一会儿越发的欢喜:“这孩子长的真好,像他的舅舅们,以后也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季颂贤也笑道:“嫂子说的是,昕姐姐一朝得男,以后日子怕要过的越发的顺畅。”
林氏一听这话立时捂了口笑:“可不是么,本来耿超对她就极好的,这回生了个小子,越发的不知道怎么供奉她了,偏她还不知足,整日的指使耿超,昨儿我来了瞧了瞧,哎呀。幸好她是我闺女,我不好说什么,不然我非得刺她两句不成。”
季昕听了也笑,眉目间都是幸福欢畅。
伍氏拍拍林氏的手:“你这话说的。姑爷对你姑娘好岂不是好事,哪里有你这般当娘的。”
“也是,我们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林氏说了一时也跟着笑。
说到此处,小林氏插了一句:“原那卫家不知足,我妹子这样好的人到了他家还那样折腾。骂我妹子生不出娃,谁知道和离了妹子嫁到耿家才一年多功夫儿子都满月了,他卫家后来又娶了一个,别说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我看,分明就是卫家小子生不出来怪到我妹子身上。”
“说他做什么。”林氏瞪了小林氏一眼,不过,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得意:“这人啊,就是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否则怕是要断后的……”
她这话没说完,小林氏就紧着拉林氏的衣裳,又朝还在看孩子的季颂贤呶了呶嘴。
林氏忽然想及季颂贤到如今也没孩子呢,一时觉得说错了话,很是有些尴尬。
然孙氏却是个直肠子脾气,看完孩子就拉着季颂贤问:“妹子还没有?”
季颂贤笑着摇头:“没呢,怀瑾说我年岁又不大不必着急,再等几年生也不晚。”
“话可不能这么说。”孙氏听了不由一急:“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听么?女人生孩子可不能太晚,晚了小心生不出来。”
林氏听了这话也极为赞同:“贤丫头听你嫂子一句劝,咱们家不兴纳妾。然又讲究多子多福,你生的晚了,生上一两个就生不出来了,多耽误事。不如早些生,多生几个,这样才能拢住男人的心。”
季颂贤心里自有主意,却也不好反驳旁人,只能低头不语。
伍氏还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瘾,想了想问季颂贤:“是不是你和怀瑾谁有些毛病?要真是那样。我寻个好大夫给你们瞧瞧,不然请宫中御医看看也成。”
季颂贤赶紧摆手:“哪里是那般的,我们有什么毛病?并没有的,只是现在不想要罢了。”
她虽这般说,然伍氏和林氏却以为她不过推辞之言,说不得她和宋怀瑾身上真有些毛病也未为可知,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寻个好的大夫给两人好好的诊治一番。
说了一会儿话,便有许多宾客到来,季颂贤便跟着伍氏几人移到偏厅说话,待到半上午的时候,许多的女客来了,多都在正厅歇着,季颂贤也过去一一相见。
她才进门,襄阳公主就对她招手:“正说你呢这就来了,赶紧坐我身边,我与你说两句话。”
季颂贤笑着过去,襄阳公主挽了她的胳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在家里忙什么呢,连门都不出了。”
季颂贤轻笑一声:“并没有忙什么,只是我那织坊才出了些新花样的缎子,正要安机器招女工呢。”
“真的?”襄阳公主眼睛一亮:“要是织好了必得给我留些,这两年你家织坊织出来的料子供不应求,有几回我都险些抢不着。”
“必然是给您留的。”季颂贤笑着应了一声,又道:“去年黄河两岸许多地方洪不滔天,淹了不知道多少人家,好些难民都往金陵赶,有许多小姑娘家家被卖或者被遗弃,我家下人倒是收了些好的,宋娘子教了些日子,我前儿也过去瞧了瞧,都教的极好的,我想着寻些大的女孩子给她们弄些好花样,叫她们做些绣活,或者去印书作坊帮着捡字,这不,这几日又过去检测一番,寻出约摸有二十多个孩子。”
“你倒也有那等样的耐心。”襄阳公主叹了一声:“谁家买了人不是做下人的,偏生你当姑娘一样供奉着,教她们读书识字,女红针织,有些聪慧的还教琴棋书画,那些女孩子跟了你也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份。”
“手里有些余财,尽我能力罢了,我要是没钱连自己日子都过不下来,哪里会去做这等事情。”季颂贤倒也不邀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然襄阳公主却越发觉得她心性好,拉着她的手道:“也是宋指挥使宠着你,换成别人家的太太奶奶这般,你瞧着吧,自家就先闹腾起来了。”
季颂贤抿了抿嘴,只是笑,却不答话。
襄阳公主这时候却凑近了季颂贤小声道:“咱们不是外人,我说句话你也莫恼。”
“你有话就说,几时这样叽叽歪歪了。”季颂贤看了襄阳公主一眼,神色间有些疑惑。
襄阳公主声音放的更低:“要我说,总没有子嗣也不是个事,你不知道朝中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宋指挥使也是涵养好,换个人非得急眼了不成,你这样……很该寻个大夫好好的诊治诊治,或者吃些药,或者怎么的,要真是怀不上了,你收了那么些女孩子,教的又好,又是知道感恩的,很该挑一个好生养的先生个孩子出来,你抱到身边养着也是一样的。”
季颂贤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堵得慌,然襄阳公主一番好意,她也不能翻脸,只能小声回道:“若不是自己生的我又何必,我宁可一辈子不养,也绝不会养旁人的孩子,再者,怀瑾也并不会说我,我们两个也都商量好了,万事由天,若真是一辈子都没子嗣,我们两个过就行了,我养了那么些女孩子,我也不信没有一个孝顺给我们养老的。”
“唉。”襄阳公主叹了一声:“你就倔吧,以后就知道厉害了。”
话虽这般说,然她也不再劝。
只是,襄阳公主不说了,才进门的一位妇人却急赤白脸过来对季颂贤笑的很是有几分挑衅:“今儿耿将军家儿子满月,没想着宋指挥使夫人也来了,倒真是稀奇呢?我还以为你怕伤怀不来呢,看起来,指挥使夫人的脸皮子也够厚,心也够装得下事,要是我,保管缩在家里不敢再出门的,真真是……唉,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又最是善妒,连个妾室通房都不给男人纳,莫不成还想着叫宋指挥使绝后的。”
这妇人季颂贤看了好一时才知道是哪个,原来是朝中新任胡御史的太太,她娘家姓方,原也是大家族,前年才叫宋怀瑾抓了把柄很是查抄了一番,虽没彻底败落,然最有出息的那几个爷们却是不成了,也难怪她看到季颂贤这般急眼。
季颂贤抬头看她一眼,冷笑一声:“我不如胡太太那样好性,没的自己生闺女,偏生抬的那些小妾通房一个个都生下小子来,将来再大的家业,也得给了别人的骨肉,说不得叫别人的小子联手将你闺女赶出去也不一定,又图个甚么,我宁肯叫人说我善妒呢。”
一番话气的方氏险些没倒下,深喘几口气恨声道:“你这般的若是生在旁人家必得叫人休了去,幸好你生在季相家,不然……”
“是极。”季颂贤又是一笑:“我天生命好,父母宠爱,又有八位有能为的兄长护着,还有两位能赚钱的堂兄帮衬着,且我相公对我又极好,总是不许人说我一句不是,自然是不怕的,对了我记得去年顾家姑娘惹了我,回头我相公寻了个事便叫顾家老爷罢了官,这些啊,别人再羡慕也不成的。”
说到这里,季颂贤挑起眉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得色:“胡太太,你确定你再说些不讲究的话我回去不给你添油加醋,胡大人可是才升了御史,万一叫罢了官可就不好看了,到时候,说不得一气之下要休妻呢。”
“你,你……”方氏心中一惊,就有几分胆怯,气的说了几句,又怕季颂贤回去真鼓动宋怀瑾寻胡御史的麻烦,只能恨声寻了个地方坐下,只是眉眼间还带着怒色。
如此这般,原还有几个想寻事的,只是想想宋怀瑾的权势,再想想自家男人父兄,便也只能罢了。
只过了一会儿,便有几个去里屋瞧小娃娃的妇人出来,才坐下便是一阵夸奖,好些人都夸耿昕命好,一举得子之类的,时不时的还偷着瞅季颂贤两眼。
季颂贤倒是没怎么着,反倒是伍氏和孙氏几个极为担心。
待到吃完了席,季颂贤要走,伍氏拉她一同出门,待坐车的时候,伍氏叫季颂贤坐她的车,季颂贤情知伍氏有话讲,便笑着和伍氏坐在一处。
上了车,伍氏就搂了季颂贤,眼圈微红:“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委屈什么。”季颂贤越发笑的欢快:“正如我和胡太太所言,我有父母疼爱,又有兄长维护,便是怀瑾对我也是极好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知道娘要说什么,这件事情强求不得,娘且放心,我无事。”
这话把伍氏想说的也堵在心里,长久之后,伍氏才叹了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话虽这样讲,然伍氏终归还是猜不透宋怀瑾的想法,为着季颂贤着想,她想着待回到家中便该叫季纲寻了宋怀瑾出去吃酒,顺带探问一下。
过了一会儿,车子在宋家门口停下,季颂贤下车,带着几个丫头回府,伍氏看她进了门才走,回到家里,伍氏将吃席的时候那么些妇人都想看季颂贤笑话的事情说与季亿,季亿听了之后也跟着生了一回子气。
生完气,季亿就叫丫头婆子都退下,屋中只留下他和伍氏,季亿攥着伍氏的手道:“陛下登基,几回开科取士,如今已然有了许多心腹重臣,且陛下如今极为宠信年轻臣子,我想着,我劳心费力一辈子,如今儿子都起来了。是不是也该告老了。”
“你想致仕?”伍氏微变了脸色:“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变动?”
季亿一摆手:“变动倒也有些,然也不至于牵连到我身上,只是咱们家大孙子都要娶妻了,再过几年咱们也该抱重孙子的。再者,老大那样大的年纪了,我若老是在上头呆着,老大仕途就会不顺,就算是为了给儿孙腾地方。我也得告老,还有,这两年里怀瑾越发的变本加利,你算算因着他罢官的,抄家的有多少,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早已怨声载道,我估摸着,朝中许多大臣都在联络,想要联名参奏他。”
“真的?”伍氏腾的站了起来,脸上颜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历来锦衣卫指挥使能得个好结果的就没多少,若是他有什么,咱们贤儿可怎么办?他们俩可连个儿女都没有呢。”
季亿拉拉伍氏的手:“怀瑾身在那个位置上,又怎么会不知道有人要参他,怕是也有应对之法。”
“有应对又怎么样。”伍氏越发的着急:“这一回应对过去,下一回呢?只要他在那个位子上,参奏就绝对断不了。”
说起来,伍氏虽然不识得几个字,然却最是个精明干练的,做了那么些年宰相夫人。什么事情没见过,说不得,她看事比许多朝臣都要透彻,然而也正因为看事透彻。担心也就越多。
季亿担忧并不比伍氏少,到此时也只能道:“正因如此,我才越加要告老还乡,只期望将来陛下能看在我善始善终且不恋权势的份上能够多担待怀瑾一些,说到底,咱们贤儿是郡主。算是皇家人,就是以后再怎么样都牵连不到她身上,只是,她和怀瑾夫妻相得,这么几年里怀瑾对她又好,要是怀瑾有个什么,她哪里受得住啊。”
越是这般说,伍氏心头越加的沉重:“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叫人操心的。”
“罢。”过了许久,季亿摆了摆手:“且先这般吧,走一步说一步,将来甭管怎么着,咱们想法子保住怀瑾的性命。”
伍氏和季亿商量着,又替季颂贤担忧。
季颂贤回家之后倒是吃了一惊,往常不到天黑绝不会看到人影的宋怀瑾竟然在家里好生坐着。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季颂贤笑着将大衣裳交给一旁侍立的小丫头,坐到宋怀瑾身边,示意丫头给她弄些茶水来。
宋怀瑾回首攥住季颂贤的手:“你好生收拾一下,过不了多久咱要……”
底下的话宋怀瑾没有说完,然季颂贤却是明白怎么回事,一听之下笑的越发欢畅,笑过又有几分担忧:“这一去也不知道多少时候才能回来一趟,我总归惦念父母。”
“放心。”宋怀瑾伸手将季颂贤抱住放到怀中拍着她小声道:“等到咱们回去,我就求师傅弄些养身子的药叫人捎了给岳父岳母,总归能叫他们好生保养,若是那件事情可成,咱们将岳父岳母接过去住一段时间也行。”
季颂贤索性搂了宋怀瑾的脖子,对着他耍赖撒娇:“那里可置办好了宅子,有没有田庄铺子之类的,你多少年不回去,谁知道会不会受人欺负。”
宋怀瑾只觉得好笑,却也不得不安慰季颂贤:“放心,绝对无人敢欺负咱们,师傅是个最位高权重的,咱们过去只有好,没有歹的。”
然季颂贤还是有几分担忧的,位高权重又能怎样?季亿位极人臣,不能说不是位高权重,宋怀瑾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位高权重,可最终结果,还得看上位者的心情。
只是想到宋怀瑾寻常和她讲的那些事情,到底那处和大夏是不一样的,百姓越多自由,便又有几分向往之情。
“我明儿就叫人收拾起来,还有咱们收养的那些姑娘,我得好生问问她们的想法,若是她们乐意跟咱们走呢,咱们就带着,若是不乐意,我也好给她们好生安顿一下,还有刘氏以及宋三娘几个,总归得安顿好了才行。”季颂贤一行和宋怀瑾说着,一行心里盘算自家这些人要怎么安排。
宋怀瑾点头:“你自己看着办,这几日朝中不稳定,我得好生瞧着些。”
说到这里,宋怀瑾脸拉了下来:“趁着临走之前,我得叫那些给你气受的人吃些亏,总归不能叫她们白白费了口舌。”
季颂贤一听就知道宋怀瑾怕是知道她在耿家被人当成笑话了,见宋怀瑾要给她出气。她也不劝着,点头道:“嗯,是得好生出出气的。”
宋怀瑾笑着抱她起身将她安置在床上,又说了好一些话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紧接着几日。那胡御史家里就出了好些事,先是胡御史领回去一个长的极美的姨娘,后来又是胡太太养在身边的庶子跟她亲生的闺女闹起别扭来,将她闺女打了一通,还指责胡太太苛待了他亲娘。胡御史也向着他那庶子,给了胡太太好生的没脸。
另外,又有几家太太奶奶家里也生了许多乱子,不是被长辈叫去训斥,就是底下姨娘庶子闹腾,一时又给金陵城里凭添了许多笑话。
而便在此时,宋怀瑾与人在酒楼喝酒,佯醉只说妻妾众多乃后宅之源,便有官员直指季颂贤,只说宋太太善妒宋怀瑾畏于季相权威。不敢纳妾而已,完全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宋怀瑾大笑,直言人心都是一样的,甭管男人女人哪一个是不妒的,怕是菩萨都有私心,男人想叫自家女人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但凡女人跟旁的男子多说一句话心里都不好受,可却苛求自己纳了许多美妾还要妻子心平气和好好对待,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说自家夫人善妒正是因着心中有自个儿。那些不妒的,分明就是心里没有你的,或是根本瞧不起你来,有些人不说好好琢磨一下。反而越发的得意洋洋的。
虽然宋怀瑾这话说的极为难听,然要是仔细一想,也觉分外的有道理,听的好几个人都是心神动荡难安。
自然,这话没多久就传了出去,越发叫金陵城里那些太太奶奶羡慕极了季颂贤。好些个姑娘对宋怀瑾更是心生钦慕之情。
就在此时,季亿进宫求见庆丰帝,庆丰帝在乾清宫召见他。
季亿进了乾清宫,先给庆丰帝行了礼,便送上折子:“陛下,臣近几年只觉年老体弱,许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这几年越发的感觉明显,好几件事情险些办坏了,臣深感无力再任宰相之职,特来跟陛下请辞,请陛下看在臣年岁越来越大的份上允臣告老。”
庆丰帝吃了一惊,打眼看季亿,见他满脸的诚恳,便道:“朝中还需要季卿,怎能告老。”
季亿垂头,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臣自打二十多岁上中进士为官以来,到如今四十余年,臣不敢说有多大的功业,然也算是勤勤恳恳,尤其是自陛下登基以来,臣于陛下君臣相得,陛下对臣的知遇之恩,信任之情臣不敢或忘,臣也想再替陛下多做几年事,然臣这几年确实身子骨不行了,若是再不告老,说不得要出什么漏子,为了朝庭安稳,也为着臣能轻闲几年,臣请陛下允准。”
这般说着,季亿老泪纵横。
庆丰帝想及他登基以来,季亿就一直辅佐帮衬,算得上忠心耿耿,且季亿没有什么私心,又最是清廉能干实事的,这么些年以来,也算是替他安稳朝臣,牵制高太后,立下了许多功劳,如今他手底下可用的朝臣也多了,有好几个都有宰相之才,倒也不须得季亿再坐镇,既然如此,允了也就是了。
因此,庆丰帝脸上虽为难,可还是点了头:“既然季卿要告老,朕也不能不尽人情,朕准允就是,原来季卿家住的宅子是朕赐下的,虽季卿告老,然这宅子朕也就不收回了,卿放心安住,朕再赐卿白银万两以示嘉奖。”
季亿不想还有这等好事,立时叩头谢恩。
庆丰帝亲自下了御座将他扶起,洒泪道:“朕和季卿君臣相得,卿若告老,朕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比卿做得更好,卿这一走,朕也极为难过。”
君臣二人险些抱头痛哭,待过了好一时,两个人擦了泪,季亿才又道:“臣虽告老,然也不会离开金陵,陛下若得空的时候,可去臣家中坐上一坐,臣虽不才,然也能给陛下供上清茶一盏,和陛下聊上几句。”
庆丰帝听的心里越加难受,又安抚季亿几句,才叫他告退出去。
“丫头,快些收拾东西。”
季亿喜气洋洋的回到家中,将官袍一脱便嘱咐伍氏一句。
伍氏挑了挑眉:“打今儿起便不用每日上朝,再不用为朝中之事烦心了?”
“是极。”季亿笑道,端过茶来喝了一口:“趁着天气好,咱们也出去走一遭,眼瞧着这样大岁数,再不走走怕是走不动了。”
“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去哪?”伍氏比季亿更加心急。
季亿想了一会儿:“先去温泉庄子泡两日温泉,再坐船沿运河瞧瞧景致如何?”
“好。”伍氏笑的越发的眉花眼花:“上一回坐船还是跟你一块来金陵为官的时候,一晃眼多少年就这么过去了,这回再走一遭大运河,这一辈子也算不屈了。”
两个人商量的好好的,再加上家中没有小辈在,整个宅子主子也就统共两个人,自然说走就走,到了晚间,两人已然泡起了温泉。
只是,季亿想的很好,然许多事情都是计划跟不上变化的。
泡了两日温泉,季亿和伍氏才要收拾东西去运河边上坐船,便有家里下人赶来,着急忙慌道:“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朝中许多大臣都具折子参奏姑爷,陛下说明儿早朝上叫姑爷自辩。”
“老夫前脚告老,后脚他们便如此行事。”季亿一听就有些怒气:“得,收拾东西回吧。”
伍氏自然也不说去运河了,着急着收拾了几件要紧的东西就坐车回城。
东西都没放稳当,伍氏和季亿便去了宋家,未进门,得了信儿的季颂贤便带着几个丫头迎了出来。伍氏一把攥住她的手,进了屋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生也不着急?”
季颂贤抿嘴一笑:“娘且坐下说。”
待伍氏坐定了,季颂贤就端了茶点过来,伍氏哪里吃得下,只拿眼瞅着季颂贤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清楚,朝中大半的人都要参怀瑾,这可是大事。你怎生……”
季颂贤坐过来。一把挽住伍氏的胳膊:“他们参他们的,干我们何事,总归怀瑾不会有事就是了。只是却要耽搁爹娘游玩的时候了。”
“傻丫头。”
伍氏又哪里真舍得骂季颂贤,这时候态度早软了下来:“我和你爹什么时候去玩不成,只要你们好好的,便是不去又能怎样。”
“娘。”季颂贤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凑近伍氏悄声说了几句话。
伍氏一惊:“真的。”
季颂贤点头:“自然是真的。所以娘不必担心,且等着我们安顿好了接娘过去瞧瞧。”
“好。”伍氏总算是笑了,握着季颂贤的手分外高兴:“竟有这等事情,我是万万想不到的。这也是你们的造化了,虽然说以后你们离的远了,然什么都比不得你们平安。”
季颂贤也笑了:“这几年我们不要孩子也是因着这个。到时候飘洋过海的,万一孩子半路有什么事。还不如先不要,等去了那边安顿下来想生几个没有。”
伍氏越发的放心起来,拍了拍季颂贤的手:“如此我倒是真放心了。”
不说季颂贤和伍氏,只说到了第二日早朝,也不知道为着什么,这早朝竟挪到了祈安殿,倒是叫许多朝臣都很惊讶。
说起来,祈安殿一般都是陛下接待藩帮使臣或者外国来使所用,早朝自来没有在这里举行过的。
虽然惊异,然大家也都没有点破,到了时候,早早的按文武站好了队,便听到净道的声音,再有许多脚步声传来,庆丰帝升座,看看底下文武百官,朗声道:“近几日众卿联名参奏宋指挥使,朕今日叫宋使指挥自辩。”
他话才说完,已然有许多大臣浑身只觉寒意,想及两年多前江家下场,那时候,也是宋怀瑾自辩,结果就叫江家没了以后,之后又有成国公府的事情,这一回,也不知道要怎生是好呢,若是朝臣这边赢了,只手遮到的宋指挥使怕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可若是宋怀瑾赢了,菜市口怕又要血流成河了吧。
朝堂之上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如今已然是户部尚书的季纲紧张的看着从殿外走来的宋怀瑾,捏紧了拳头,心中极为担忧,心说时候真是不对,若是父亲还未告老,说不得能凭着资历还有君心帮宋怀瑾一把,然他如今才升了尚书,虽在朝上也能说上几句话,却万万比不得季亿的,这可得怎生是好?
季家另外几个也上朝听政的弟兄也都满脸的担忧。
可宋怀瑾却丝毫都不担心,快步进来,在前头站好给庆丰帝微行了礼,脸上带着几分狠厉:“不知陛下叫我来为何事?”
“大胆。”一位御史忍不住跳将出来:“陛下面前休得放肆。”
宋怀瑾扭头看向那位御史,一声冷笑:“陛下都未如何,岂容尔等放肆。”
一句话将那御史挥退了,宋怀瑾又看向庆丰帝,庆丰帝笑了笑道:“朝中众卿参奏于你,这是折子,你自己看吧。”
说话间,已有内侍将小山高的折子搬到宋怀瑾跟前。
宋怀瑾竟是先搬了把椅子大模大样的坐下,之后就翻看起了那些折子,一行看一行冷声道:“岂有此理,监查百官本就是我的职责,有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不说,反倒怪锦衣卫监查他,莫不是他们贪腐不忠都无人管才好。”
咚的一声,宋怀瑾将那折子扔在地上,又拿了一本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笑了几声:“说我滥用职权,这倒也有此等事,只是众位谁没谋过私,敢有站出来的我便自己领罪。”
又一本折子扔在地上:“说我有不臣之心,倒也好笑,陛下觉得呢。”
一本一本的折子扔的满地都是,朝中许多的大臣看的都红了双眼,更有些额上青筋暴起,实在忍不住几步上前跪在地上痛哭失声:“陛下,宋怀瑾实乃奸妄之人,这两年里,死在他手底下的官员有多少?那诏狱之中冤魂累累,血色漫天,他滥用职权打压异已,公私不分,为其夫人不知道欺压了多少良善,又手掌禁军,将西大营几乎变成他的私军,若有一日他但凡不够忠心,整个金陵危矣,求陛下不要再重用此人。”
一位胡子都白了的老臣也跪下痛哭:“请陛下严惩宋怀瑾,若是此等奸人不除,臣宁可以死谏君。”
“倒真是敢说,死谏啊,自来只有昏君才有直臣死谏,尔等想当直臣,却将陛下置于何地?”宋怀瑾冷笑着一脚将剩下的折子踹倒,傲然道:“陛下若是信我就该怎样还怎样,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
“陛下,宋怀瑾实在张狂。”又一位大臣跳出来直指宋怀瑾:“若是再任由他横行,臣等性命不保,臣等宁愿告老,也不愿再与此等人为伍。”
“求陛下严惩此贼。”一屋子的大臣多半都跪下来了,看样子是要逼迫庆丰帝的。
庆丰帝看此情景,脸都拉了下来。
季纲越发的着急,捏了捏拳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要逼君……”
“季大人是宋怀瑾的大舅子,你们季家在他那里得了不知道多少好处,自然要保他的,然我们却是再容不得他了。”
先头的老臣抬头啐了季纲一声:“乱臣贼子。”
季纲气的险些大骂出声,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才道:“怀瑾也不过是忠君为上,这几年他将西大营管的很是不错,又教导禁军武艺,锦衣卫那里也执掌的……”
“呸!”不待季纲说完,便又有几个大臣啐向他。
宋怀瑾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身影一闪,只听得啪啪几声脆响,竟是那几个大臣每人挨了几个耳光。
到此时,跪倒在地上的大臣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然不起,一个个越发的哭的卖力。
就在这等紧要时刻,地听得外头一名小太监尖着嗓子道:“陛下,大华国来使请见……”
这一声惊的满殿的人心神恍惚,谁也没想着竟在这个时候有外国使臣来朝,先前竟是谁都没得着信,实在是奇怪的紧啊。
庆丰帝抬了抬手:“宣……”
过不多时,便见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和一个身量适中,穿了紫衣的女子进殿。
四人进来之后弯腰给庆丰帝见礼:“臣等见过大夏皇帝,臣奉我国女皇之使来陛见皇帝陛下,另外,也是来迎我国太子和太子妃回国的。”
“太子?”一个朝臣惊叫出声:“贵国太子如何在我朝?”
只是他话才说完,便见先头那个高个子穿着紫色官袍的使臣已然将手搁在胸前,朝着宋怀瑾弯下腰身:“臣见过太子殿下,女皇陛下说太子在外头玩的够久了,该带太子妃归国,陛下说还没见过儿媳妇呢。”
一句话,满殿皆惊,众臣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宋怀瑾。
过半的文武大臣心里实在是酸爽之极,原说要联合起来将宋怀瑾拉下来严惩,好为自家死去的亲朋报仇,哪里想到这种时刻竟然暴出此等事来。
谁能想到宋怀瑾竟是大华国的太子,这叫他们还要如何报仇?
“快去看看大爷回来没有?”
伍氏一大早就不住的催着丫头婆子去门口观望,季亿被她吵的也坐不住了:“你别急,该来的怎么都躲不过。”
“我能不急么。”伍氏瞪向季亿:“要真是陛下容不得怀瑾,咱们贤姐儿可要跟他流落海外,到时候不定吃多少苦呢。”
季亿叹了一声:“出去也好,那个位子能有什么好结果的,原我就说那样的人嫁不得,嫁不得,贤丫头偏偏就不听话。”
正说话间,就见随心急匆匆进来:“老爷,夫人,大爷回来了。”
“快,快叫他进来。”伍氏急着催道。
片刻之后,季纲快步进屋,顾不得给季亿和伍氏见礼,便笑的极为欢畅道:“爹,娘大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事?”季亿和伍氏忙一起去问。
“是怀瑾。”季纲坐下笑道:“竟是万万想不到的,怀瑾竟然是大华的太子殿下,今日大华来使,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说要迎太子和太子妃回国,爹娘没瞧着当时满殿皆惊,原来参奏怀瑾的那些官员一个个跟死了爹娘一般……”
“太子?”
季亿倒还坐得住,伍氏先惊的几乎跳起来:“贤丫头没跟我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怕妹子也不知道吧。”季纲笑了笑:“这样隐密的事情恐怕怀瑾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一国立储之事乃是重中之重,就算是枕边人,也不能轻言。”
“极是。”季亿也点头称是,又道:“一会儿你去你妹子那里瞧瞧。好好打问一下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看看有什么要忙的,你也帮上一把。”
“哎。”季纲笑的越发的欢畅,忙着应了下来。
季亿也极为高兴,抚着胡子点头:“万没想到会有此等事,如此,咱们家三代无忧矣。”
“这话何意?”伍氏还有些拿不准。
季亿一笑:“大华女皇只怀瑾一个血脉亲人。怀瑾这太子之位稳的紧。以后他做了大华君主,咱们家这八个儿子也都早已是朝中重臣,便是瞧在怀瑾和颂贤的份上。陛下也不会轻易怪罪,只要季家不犯大错,绝不会招灾惹祸,等到怀瑾和贤丫头的儿子继位。又能保季家一代人,三代往后。咱们季家在朝中就能站稳当了,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咱们也操不着那份心。”
伍氏和季纲倒是愣了一会儿:“大华女皇怎么就怀瑾一个亲人?”
季亿解释道:“原是别国的事情,我也没在家提及。这会儿子难免要给你们说说,几年前陛下不是派人出使大华国么,等出使的人归来。我倒是问了一回,原来。这大华国的女皇并没有成亲,儿女一概皆无,且听说有好些贵公子都极为喜爱女皇,想要做皇夫,然女皇并没有成亲的打算,我原还说一国之君没有后可怎么成,竟没想着她是打定了主意传位给怀瑾的。”
伍氏听了这话越发的喜气洋洋:“如此,也不怕贤丫头去了要防备那些争宠的手段了。”
说到这里,季亿看季纲还站在当下,立时斥了一声:“还不快去,等着做甚。”
季纲笑了笑退了出去,一出门便叫了几个丫头去自家给孙氏,还有几位兄弟家中,另外再加上沐恩伯府都送信儿,将这喜事传将出去。
他出门骑了马直奔宋家。
季颂贤这里也完全呆傻了,看着宋怀瑾半晌回不了神:“你说,你是太子?”
宋怀瑾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哄着:“嗯,你可是太子妃呢。”
季颂贤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过了许久才开口:“原先你怎么半点没提过,这时候说出来……我,你叫我静静。”
“好。”宋怀瑾答应一声,又揉揉季颂贤的头:“你快些想,外头还有使臣净等着给你行礼呢。”
“我一个后宅妇人……”季颂贤越发的局促起来。
“咱们大华可不说那些个,一国之主都是女人,谁敢看轻女子。”宋怀瑾又哄了一声。
季颂贤这时候才回过神,细细一思量,竟觉得很有几分理所当然,原她只说宋怀瑾跟陛下说话行事丝毫不显恭敬,且在朝中行事很是肆无忌惮,也不留后手,没想着原来竟在这里等着呢。
而且宋怀瑾时时处处都很尊重女子,不像大夏多数男人那样瞧不起女人来,原她只说这是宋怀瑾骨子里带的,如今想来,竟是因着那位国主女皇所教导的。
也是,他本就是女人教养长大的,且还见识过那位大华开国女皇的手段,又如何能够瞧不上女人呢?
“我想一想,再换身衣裳再出去。”季颂贤笑着说了一声,对宋怀瑾说了一句,将他推出门,关上门自己思量起来。
原来季颂贤想着宋怀瑾对她也是情深意重,且从不将旁的女人放在眼里,她是很放心的,因想着两人应该能恩爱到老,只是今日这件事情一出,她得好好思量一下。
一国储君也是未来的一国君主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必要子嗣繁茂,否则,便要多多纳妃嫔美人,是绝不能只一个女人的。
如此一来,等到去了大华国,她必要多多生育,不然……
不要说什么独宠,那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史上也有独宠的皇后,然下场……
前朝便有一位皇后独得君宠,也生下子嗣,只是子嗣不丰,长到成年的只一个,然后这位皇子继承皇位之后早亡,没有留下子嗣,自然要宗室旁枝继位,那位原占尽三千宠爱的皇后最终被气死。
季颂贤虽得了许多后世的记忆,然她到底也是纯正的古人,许多事情也看的透彻,如今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只觉一片烦乱。
只是外头还有人等着拜见,季颂贤也不好再多想,她也没叫人进来,一个人换了衣裳梳好了头,等出了门叫了一个丫头跟着去了前厅。
一进前厅的门,便见着几位使臣等在那里,见季颂贤进来都赶紧站起来行礼:“见过太子妃。”
季颂贤微一抬手:“免礼。”
宋怀瑾过来牵着季颂贤的手坐上主位,叫几位使臣坐下,才道:“母亲可有什么吩咐?”
季颂贤一听这话,立时就谨慎起来,听一位使臣道:“女皇叫太子殿下好好准备,早日归国,又说太子妃所写的话本子她都瞧了,在咱们大华很受人喜爱,不知道多少人翘首盼着太子妃归国。”
说到这里,那位女使臣竟拿出好几本书递上来:“臣极喜太子妃的书,这回也带了几本来,能否请太子妃给签个名?”
季颂贤半晌才跟上这几位使臣的思维,看到递上来的书册,虽有几分无语,然还是叫人使了笔墨过来签了名字。
那位女使臣得了签名,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将书收好介绍道:“臣是大华国专司女子事宜的,凡是女子还有妇人有什么为难之事,或者被家人苛待,嫁人被夫家责打等等事情臣都能插手管束。”
“还有这等职位?”季颂贤先是一惊,又从后世记忆中翻出一些片段,半日才恍然,原来,这女使臣竟是担了后世妇联的职责呢。
宋怀瑾握住季颂贤的手细细解释:“因大华立国日短,且许多都是因战乱流落他国的历朝历代中原人士,所以大华国如今男子多女子少,女皇便极注重女子的权益,对女子也很是保护,不仅如此,对于孩子的保护更为严密,除了专司保护女子的衙门,还有专门保护孩子的衙门。”
季颂贤细细思量,笑道:“我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原竟是没想着的,说起来,生在大华国的女子和孩子都是有福的。”
这一句话,叫那女使极为欢喜:“旁的人听着咱们大华国的这些事都极为不理解,太子妃竟觉得好,想来定是心胸极为开阔的。”
宋怀瑾脸上就有几分自得:“太子妃心胸自不同凡人。”
另几位使臣见如此,自然明白太子妃必是太子极为看中,并且很满意的,对季颂贤越发的恭敬。
季颂贤又问侯了几位使臣,细细的问了许多话这才借口还有事情离开,将正厅留给宋怀瑾。
季颂贤一走,一位使臣就问宋怀瑾:“不知太子殿下几日归国,臣等也好准备准备。”
宋怀瑾想了一进:“我在大夏的许多产业太子妃已然处理好了,这府邸里的人也都一一问过,还有另外养着的那些个女孩子,竟没有一个愿意留下,都想跟着我们走的,想来要处理这些事情还要一个来月,如此,便定到秋季再走吧。”
那使臣想了想道:“也成,总归咱们的船大,吃水深,海上航行经验也丰富,秋日也能出海。”
另一位使臣面上露出喜色:“太子妃是福大之人,原并不知道咱们大华缺女子,却能想着收养那么些个女孩子,且又教养的那般好,若是带去咱们大华,必受不知道多少人追捧,也算是立了大功的。”
宋怀瑾想着大华的现状,倒也觉得季颂贤实在福气大,许多时候都是错有错着。
昨天起点抽了,不知道怎么发了重复章节,今天早上已经将内容改了,大家放心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