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颂贤和宋怀瑾定好了出行的日期,可惜,却未能如愿成行。
却原来,江西地动,这回闹的动静极大,一时间好些村镇都夷为平地,死伤更是无数,因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再加上又是江南地界,地动之后便又有瘟疫,朝庭因着这件事情一下子忙乱起来。
单说庆丰帝这几日心里就极为不痛快,江西地动,便说明他这皇帝做的不好,他要下罪已诏,又要忙着和大臣们商量赈灾之事,待将救灾用的钱粮物品筹集完备,还要防止底下的官员贪污,夺了灾民的救民银子,因此,庆丰帝每日都要召见大臣,又要谋划救灾之事,当真是着急上火的紧。
就因为这件事情,宋怀瑾就不能再走了,季颂贤自然更不能出门。
没用几日,庆丰帝就是千不愿万不愿,可也下了罪已诏,又叫户部筹集钱粮,可这几日户部的银子也并不宽裕,一时间又哪里筹备得出来,庆丰帝越发的着急上火。
正在此时,成平安又蹦了出来,他给庆丰帝提议募捐,叫金陵城的官员富户们带头捐,捐的多的可以赏赐一些物品,比如说庆丰帝用过的笔啊,庆丰帝给提个匾额之类的,用虚名头来换取钱财,所谓惠而不费便是如此。
说起来,成平安这个法子倒也挺不错的,他说出来之后庆丰帝想了想就同意了,且将此事交给成平安,成平安就按着后世的许多法子来走,比如说拍卖,比如说带头捐款,说服富户之类的。
宋怀瑾在地动之时已经派了两个锦衣卫千户去江西行事。一来监视江西官员,二来督促他们赶紧救灾,一天里忙的什么似的,每日不到半夜不回还,季颂贤心里担忧,只能每日多备汤水饭食命人给他送去,夜间又多加关怀。旁的一丝办法都没有。
这日季颂贤终是将新话本子写好了。坐车拿去印书作坊叫人印制出来。
她将书稿交给掌柜的,坐上马车往回走了一小段路,便见着路边一个牌子。上面写了慈善拍卖会的字样,下面又写了详细的说明,季颂贤看完了,先是一愣。后来想着成平安的身份,便也明白过来。
成平安这是要效法后世举行慈善拍卖。将所拍得的钱财都捐给灾区百姓,说实在,这法子倒是好。
只是,若是别人想出这等法子来。季颂贤定要鼓掌叫好,可这法子是成平安弄出来的,执行人也是他。虽然说季颂贤也不会去破坏,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痛快的。
她看了那木牌子。又叫绕梁打听一回,回到家里就关在屋里不出来了。
绕梁急的什么似的,可就是叫不开门。
待到晚上的时候,季颂贤终于打开屋门出来,对绕梁道:“去拿老爷的衣裳给我换上,我要去教坊司。”
“啊?”绕梁吓坏了:“太,太太,这教坊司?这时候……这,真要去啊。”
绕梁是真吓坏了,都有些语无伦次。
季颂贤点头:“自然是要去的,快些给我拿衣裳过来。”
绕梁只得匆匆出去,不一会儿叫了雪夜几个过来,这时候,季颂贤已然换好衣裳,又将头发梳了起来,换了厚底靴子拿了扇子就要往外走。
雪夜几步上前:“太太,这件事情可要告诉老爷?”
季颂贤停下脚步转头看看雪夜:“不必了,老爷如今忙的紧,不要给他添乱,你去叫雪鹰,你们三个跟我一处去就是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皱眉打量雪夜几眼:“去换了衣裳,快点。”
雪夜答应一声,叫了雪玉和雪鹰过来,三人很快换了男装,又将头发梳起,跟着季颂贤出了门。
从宋府出来,四人坐马车直奔教坊司,不一会儿,车子已经在教坊司门口停下,季颂贤下车,抬头看看灯火辉煌的教坊司,微叹一声,抬脚就朝里头走去。
原外头几个要进教坊司的公子哥看着季颂贤就傻眼了,见她进去,也跟了进去,季颂贤这里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一个穿红衣的公子拱手道:“这位兄台,咱们哥几个都是教坊司的常客,往日没见过你,可是新来的?”
季颂贤冷冷的瞅了他们一眼,并没有答话,迈步就往里走。
那公子哥就有几分怒意,伸手又要拦季颂贤,雪夜几步过来,一掌将那公子哥拍到一旁。
看着雪夜这架势,那几个公子哥都吓着了,再无人敢上前,季颂贤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厅,早有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孩过来笑问:“公子是头回来吧?可是有相熟的娘子,还是要奴给公子唤上几个来瞧瞧?”
“我找汪素素。”季颂贤拿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你跟汪大家说我是她相熟的就成。”
那丫头得了银子,笑嘻嘻的进了后院,不一会儿便过来引着季颂贤往后走:“汪大家正好在呢,且也有客人,只是一听是您,立时就要见您的。”
季颂贤点了点头,迈步进去,这后院和前头不一样,前边极为华丽堂皇,后头花木扶苏,倒是很雅致,汪素素做为教坊司的行首,所住的院子很大,院中有花有树,还有一架秋千,另外假山池子都有,里头借着灯光还看得到游动的锦鲤。
季颂贤过去的时候,汪素素站在院中相迎,看着季颂贤笑了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当真是没想着的,快些里边请。”
她虚手一引,看起来极为有礼且热情,季颂贤对她点头一笑:“这回过来是有事情麻烦汪大家的。”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汪素素叫人端了茶水过来,季颂贤喝了一口又笑:“你莫忙,坐下来与我说说话。”
汪素素抿嘴笑着在季颂贤对面坐定。上下打量季颂贤:“你若是郎君,说不得这全天下的女人都得被你迷了去,光是这张脸,啧啧,真是没想着,您扮成男儿竟这样俊美不凡。”
季颂贤摸了摸脸颊,只觉有些火热。因又笑:“莫打趣我了。咱们好生说些正经事。”
汪素素这才坐好,准备听季颂贤说什么。
季颂贤想了一时道:“想来江西地动的事情你也知道吧,如今这样的天气。若是救灾不及时,要是留了许多尸首没有挖出来,过不了多少时候,江西必生瘟疫。到了那时不知道死多少人,说不得许多地方十室九空。又有多少人失去父母亲人,我惦记这件事情,想着很该做些什么。”
“您要做什么还不容易?”汪素素虽也沉稳下来,可对于季颂贤的提议却还是有些不太动容:“您是大家的太太。又是季相的千金,要这般好的名声自然有益处,我们这些风尘女子要那些虚名头做什么。”
季颂贤微叹一声:“你这样想倒也实在。然人活这一世,总该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上。我原想着,这世上虽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有许多坏了心肠的人,可是,好人到底还是多些的,咱们际遇如何先不论,有能力,多帮些人也能叫自己心中安然,我其实并不图那些名声,不过是尽自己能力罢了。”
说到此处,季颂贤看向汪素素:“我也知你的处境,当初你沦落风尘无所依靠的时候,没个人伸手帮上一把,你心中有些怀恨,可世上的人要是都这么想,旁的人沦落的时候也没人帮一把,总是这般下去,这世上人心不知道怎样呢,旁的且不说,咱们为了积些福气也很该伸一把手,多扶几个人。”
季颂贤低头,自嘲一句:“说起来,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约是我自己过的好,因此总想着惠及别人,总觉得能多帮一人就多帮一人,倒也不图他感恩戴德,只求自己心安罢了。”
季颂贤这话无疑是说的心里话,很是实在,汪素素听了也微叹一口气:“罢了,你既然来了,我若是推了难免叫你脸上不好看,我不看旁的,就看你是先生的夫人也该答应你的。”
“不管如何,我都谢谢你。”季颂贤先是愣了一下,没想着那潇湘子的名头还有此等用处,后来笑着谢过汪素素。
“你要我怎么帮你?”汪素素想了好一时问了一句。
季颂贤沉下心来慢慢说道:“我想请你出面,用潇湘子的名义联络几位行首大家,我再组织几场义演,咱们卖门票赚钱,赚来的钱财都捐给江西的灾民,你瞧瞧如何?”
“这样?”汪素素想了许久:“若是我们自己弄怕是不好,不过有你牵头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的,只一点,我联络姐妹也成,义演也行的,你却要保证姐妹们的安全,绝不能叫人以势压人,让姐妹们脸上下不来,且我们只负责义演,却不陪客的,不能叫我们出卖自个儿。”
“这是一定的。”季颂贤听的倒是笑了:“我没那般下作,说起来,我也是个女儿家,你们什么样的心情我都能体谅的,又如何肯叫人作贱你们。”
“如此我就应下了,只是我却不能保证请来几个姐妹。”汪素素答了一声,沉着脸说道。
季颂贤又笑了:“能请几个便是几个,我再请宋姐姐几个来助阵,到时候不拘卖了多少钱,都是咱们的一点心意罢了。”
言尽于此,季颂贤也不便久留,才要告辞离开,就听得院中一片吵闹声,有个男子醉熏熏的声音大声嚷着:“知道大爷我是谁么?我可是平原侯世子,你们这些下作东西,敢拦着我,滚开,叫汪素素来见我……”
又听一个小丫头带着哭腔道:“世子爷,实在是汪大家有客人在呢,您要见汪大家,还请明儿来吧。”
啪的一声脆响,显见得那丫头挨了打,越发哭的狠了些。
平原侯世子嚷了一句:“小贱人,凭的什么人在这里都给爷赶出去,爷今儿就要汪大家,除了汪素素谁也不要。”
“您且先等一会儿,待我打发了这狂徒。”
汪素素听了一会儿心里火大,起身就要朝外走。
季颂贤叫雪夜跟上暗中护着汪素素些,莫叫她吃了亏。
平原侯世子还在外头叫嚷,就听得一个娇美的声音响起:“是谁在外头吵嚷?”
紧接着门开了,一个穿着素色衣衫,长相极清丽的女子缓步出门,她出了房门站在廊下静静瞅着平原侯世子:“原来是您呢,怎么的,您要过来怎不提前告之一声,我也好叫人准备酒菜,这么不冷不热的过来可是怎么回子事?”
平原侯世子原是一腔怒火有心找磋,可被汪素素这么几句话说的火气也没了,看着汪素素那张漂亮脸蛋意炫神迷之下笑了起来:“素素说的是极,我该告之一声,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今儿即是来了,怎么都得和素素说说话不是。”
说到这里,平原侯世子抬脚就往屋里走,汪素素赶紧去拦:“世子爷,我这屋里可还有客人在呢,您这么冒失的进去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平原侯世子又是一笑:“来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我不能见的。”
说完,平原侯世子一推汪素素就要进去,雪夜瞧了自然不许,直接闪身出来挡在平原侯世子面前,低声道:“我们公子又岂是谁都能见的,滚开。”
雪部的十五人长的都是极美的,雪夜长相并不比汪素素差多少,虽然穿了男装,然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且她长的这样美,冷着一张脸的时候越发的有一种欺雪赛霜之感,叫平原侯世子看的神魂都快要掉半个了。
“呵呵,我当是谁,哪里来的小娘子,长的这般好看在教坊司实在是……不如小娘子与我回家。我疼宠你如何。”平原侯世子色与魂授伸手就要去摸雪夜的脸蛋,汪素素见了越发的心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就见平原侯世子被雪夜一脚踹出去老远,躺在地上好半晌起不来。
非但如此,雪夜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来,直接就要砍平原侯世子的手:“混帐东西。待本姑娘砍了你这淫贱爪子。”
说起来,风花雪月四部一共六十人,都是宋怀瑾师傅收的孤儿,从小小年纪就收养在身边,自小养大,说是给宋怀瑾培养的随从,然他们六十人自小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比那些大家的公子千金不差什么,宋怀瑾师傅身边的人对他们又都足够尊重,性子上也有着大家千金公子的许多清高样子。
这六十人一个个极为忠心孤傲。除去宋怀瑾的师傅和宋怀瑾几乎什么人都不曾服过,如今宋怀瑾将雪部十五人给了季颂贤,这十五人就认季颂贤为主,一心忠于季颂贤,只那性子中的清傲孤高还在,这般在教坊司被平原侯世子那么个纨绔调戏又怎么能忍,自然是要狠狠教训的。
“啊。”平原侯世子吓的惊叫一声,眼见得雪夜的匕首就要挨上他的胳膊了,吓的他更是胆战心惊,一行往后退。一行告饶:“小娘子,我……”
“您且饶了她吧。”汪素素眼见不好赶紧过来求饶:“这是教坊司,您若是招出事来,难免带累您主子的名头。这么个东西什么时候教训不成,偏要这时候生出许多事来。”
雪夜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就收回匕首,一手将平原侯世子提了起来:“滚。”
“是,是……”平原侯世子点头哈腰,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说了一声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汪素素见没事了,就和雪夜进屋,季颂贤整了整衣裳起身对汪素素一笑:“莫怕,平原侯世子的事情我与你解决,你只要联络诸位行首好好的将义演的事情准备好便成。”
说到此处,季颂贤回头对绕梁道:“回去准备些礼品,我去高家拜见老夫人。”
汪素素听这话就明白是怎么回子事,这平原侯世子说起来也不是旁人,那是承恩公府老夫人娘家侄孙,这位高老夫人出身平原公府,她兄长后来又袭了一任平原公,到了如今的平原侯这里,就降了一等袭爵,成了平原侯,现今的这位平原侯,正是高老夫人的嫡亲侄子,平原侯世子照规矩还得叫高老夫人一声姑奶奶。
季颂贤素和平原侯没什么往来,然她和高家关系不错,自然要通过高老夫人那里告诉平原侯一声叫他好生管束儿子,莫再生事。
如此一来,汪素素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汪素素明白过来对季颂贤笑着道了一声谢,又亲自送季颂贤出了门。
只可惜,两人想的倒是不错,却没想着这位平原侯世子极为不像,这时候已然纠集了好些家丁还有这地面上的二油子无赖汉堵在教坊司门口。
眼见得汪素素送了一个年轻公子出来,平原侯世子越发的怒上心头,几步上前一指季颂贤几人道:“给爷打,狠狠的打。”
便见几十个人一拥而上就要去揍季颂贤,季颂贤转头,眼中越发多了几分冷意,静静瞅着这些人,心中盘算要如何应付。
绕梁显然吓坏了,不过这孩子倒也硬气,并不曾躲,而是先护住季颂贤,防止她挨了打,又小声对季颂贤:“太太,我们先退回去,且等着奴叫了锦衣卫前来,咱们再行回去。”
季颂贤冷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今儿我倒是要会一会这位平原侯世子。”
话是这般说,可季颂贤却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一行吩咐雪夜三人迎敌,一行从袖中摸出一个竹管来,她将那竹管往地上一摔,便听得一声脆响,竹管登时朝天冲去,升到半天空,便见空中多了一些五色烟幕。
就在雪夜三人从腰间抽出软剑,挡住平原侯世子带的那些人的的时候,便听得破空声响,紧接着,便有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箭箭不落空,都射进了平原侯世子身边家丁还有那些无赖汉的身体内。
“弓驽。”平原侯世子也是将门出身,哪里认不出这个,登时吓坏了,额上冷汗冒了出来,心说今儿来的这人什么来头?竟然动用弓驽,且……
他未曾想完,便见着许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将他们团团围住,平原侯世子吓的心里更加没底,只说莫不是陛下出来……到教坊司玩不成?不然如何动用锦衣卫。
又见一位锦衣卫千户几步上前,对着当头的那公子哥见礼,平原侯世子瞅了两眼,正好看着那公子哥转头和锦衣卫千户说话,刚刚好看到那张脸,登时,平原侯世子险些晕死过去。
那个哪里是公子哥,分明就是个女娇娘呢,那张脸实在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任何词汇不足以形容万一,看到这样一张脸,平原侯世子哪里敢有一丝色心,惊吓又悔恨的险些当场自尽。
他这样的公子哥许多事情都是知道的,如何又不知道季相的女儿,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季娘子乃是金陵城第一美人儿,且这位季娘子不只长的好,还极为有才学,自嫁人之后简直就被指挥使捧在掌心呵护,为了她,指挥使不知道推了多少人送的美人,一心只守着她一个,且为着这么个美娇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江家是怎么被抄家的?可不只是因为参奏指挥使,实是因着江家当初想要杀季相叫那位季娘子失了许多血,又伤心了许多日子,而锦衣卫指挥使心疼自个夫人,暗恨上江家,如此才有冲冠一怒为红颜,几百年的老牌子世家就这么烟消云散的事呢。
就单惹上了季相江家就抄了家,他如今还想揍人家夫人……
平原侯世子简直就不敢想了,平原侯府说是公侯之家,然已经没什么实权,他也完全是靠着高家名声才能这样横行,若是因此带累得平原侯府被锦衣卫指挥使记恨上,不晓得什么时候惹来大祸临头,他也实在是无颜见父母亲人了。
这么想着,平原侯世子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又是个极无脑的,也不多想,几步追过去大声喊着:“宋夫人,刚才的事情都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给您赔罪,饶了……”
话未说完,平原侯世子已经叫雪夜提起来又扔了出去。
然虽然如此,可到底他这几句话还是叫有心人听了去。
却听得雪夜冷声道:“好个平原侯,且等着吧。”
说完,便和另外几人簇拥着季颂贤上了马车。
好些偷偷看热闹的人只见着平原侯世子面如土色,又见着一个披着深青色暗纹披风的人影登上马车,又有几个穿着男装的护卫跟上,那车夫赶车又稳又快,不一时就没了踪影。
季颂贤这些人走了,锦衣卫还要留下善后,因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到了教坊司门口看着好些人围攻穿着自家指挥使衣裳的几个人,一时急了,便用了弓驽,倒也射死了几个人,如今这死人在教坊司门口躺着着实不是事,便急着处理了这些尸首,又去警告了教坊司里的那些人一通。
至于说平原侯世子,则是直接提进了诏狱之中。
这日大朝,散朝之后季亿往宫外走去,一路上碰着好几位朝臣,个个看他的眼光都极为莫名,叫季亿心里好一阵犯嘀咕。
待到出了宫,季亿碰着卢尚书,见他几番欲言又止,便问:“到底有什么事,还望告之。”
卢尚书叹了口气,拉着季亿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好几个人才道:“季相竟没听说么?”
“听说什么?”季亿越发的好奇了。
卢尚书小声道:“前儿您家姑娘跑到教坊司去了,还和平原侯世子为着汪大家闹了一场,死了好几个人,如今平原侯世子还在诏狱里呆着呢,平原侯急的什么似的,欲要托人求情,怎的,还没求到您家?”
季亿一听就皱起眉来,扔下一句胡闹不赶着往回走。
他进了伍氏房中,才要说话,就见随心进来道:“太太,平原侯夫人求见。”
“平原侯夫人?”伍氏一惊:“咱们家与平原侯府并无什么交情,她来做什么?”
季亿挥手叫随心退下:“就说你太太去城外庄子上了,并无在家。”
随心应了一声出去,伍氏等季亿坐下才问:“怎的不见呢?”
季亿哼了一声:“还不都是贤姐儿闹出来事儿,她跑到教坊司和平原侯世子为着一个歌妓大打出手,打出人命来,还惊动了锦衣卫,将平原侯世子拿进诏狱。”
“这……”伍氏越发的心惊:“贤姐儿不是那等没成算的,也犯不着……怎的就闹出此等事来?”
想了一时,伍氏又止不住笑了:“说起来,这事还都是咱们家姑爷带累的,谁叫他先前带贤姐儿去教坊司来着,正因为他先去闹过,贤姐儿这也算是夫唱妇随了。”
“你还替她说话。”季亿越发的生气。
伍氏掩口轻笑:“这有什么,贤姐儿嫁了人的,那就是宋家的人了,宋怀瑾都没说话。咱们也犯不着怎样,你啊,就是太迂腐了些,她又不是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都是妇道人家了,去教坊司算得了什么,说起来,我倒也好奇的紧,哪一日得了闲也去瞧瞧。”
一句话。将季亿气的直哼哼,可却拿伍氏没丝毫法子。
伍氏一瞧如此,越发的好笑起来。
季亿压着火气才要喝些茶水,便见着家里丫头匆匆赶来说陛下召见,季亿只得起来整了整仪容进宫去了,一进乾清宫,就见着好几位大臣,有卢尚书,还有吏部王尚书,工部钱尚书和几位阁臣。另外,宋怀瑾也坐在一旁,而成平安也陪坐末处。
看季亿进来,众人都起身相互见礼,季亿先给庆丰帝见了礼,又和诸位大臣各自见过这才一一坐下。
庆丰帝便先说起赈灾的事情,又叫成平安说了许多想法,和各部官员商量一时。
因着江西灾情严重,好些地方十室九塌,百姓根本没地方住。再加上雨季要到,若是解决不了住处,淋了雨或者怎的,又是一场祸事。因此,先要给活着的百姓解决住处还有吃饭的问题,另外便是救治受伤的百姓等等事宜。
成平安的意思便是那些富户地主家的房子盖的都坚固,大多都没有倒塌,倒不如叫这些百姓先住进去,等朝庭弄了帐篷或者盖些简易房屋再行安置。
有好几位官员极为赞同。庆丰帝听了这话却皱起眉头来,按理说这个提议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庆丰帝总觉得不是很好。
他就看向季亿:“季卿的意思是?”
季亿想了一时坚声道:“臣不同意,这法子容易生事,这世上事大多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那些百姓主今衣食无着,就是朝庭有意救济,可救济的粮食又有多少,百姓每日都吃不饱,那时候看富户家里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一日两日倒也罢了,天长日久的,说不得要聚众闹事,另外,还要防止那等心术不正的趁乱祸害人家的家眷,实不是什么好办法。”
“哪里能如此呢?”礼部周尚书是位极清正却也很迂腐的人,整日的圣人之言挂在嘴边,这时候跳出来和季亿辩驳起来:“富户在这个时候收留患难百姓,是人都要感激的,要真是做出那等祸害人家的事来,简直是猪狗不如。”
季亿冷哼一声:“这世上的事可说不准,那等猪狗不如的多了去了。”
“你……”周尚书一甩袖子,又对庆丰帝道:“总归臣同意成公子的提议。”
“臣不同意。”季亿拱手道。
成平安看了季亿一眼:“季相不要因私废公,咱们是有些私怨,然却不能因此将这样好的提议否决。”
“是不是好提议你心知肚明。”季亿冷眼看向成平安:“你说出这等话来又安的是什么心思?莫不是想火上浇油。”
成平安待要说什么,可此时宋怀瑾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他眼中带着一丝冷意看向成平安:“成公子的提议不好,我也不同意。”
“干你什么……”成平安破口就要骂。
宋怀瑾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慢悠悠念道:“前日江西重灾区……当地官员叫富户出面收留无家可归的平民百姓,结果那些百姓趁乱抢了富户家的粮仓,更有甚者趁人不注意摸到后宅将富户家的两个闺女奸污,以至于后宅两位娘子上吊,四个丫头也跟着触柱身亡,还有……”
他一字一句念下去,念完了看向成平安:“成公子,你如今还说你的提议是好的么?”
成平安脸上就有些下不来:“这,这只是个别的现象。”
“是与不是,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的。”宋怀瑾冷声道:“你是国公府长大的公子哥,许多事情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世道民情如何,如此,自该越发的谦虚,多多与人请教,防止弄出什么收不了尾的事来,而你却妄自尊大,如此狂妄,幸好你没有做官为宰,不然,这天下百姓不知道多少因你遭了灾送了命。”
这番话说的很重,叫成平安脸上紫胀起来,一指宋怀瑾:“你……我也是一番好心。”
宋怀瑾慢悠悠将那纸装了回去,冷笑一声:“还是那句话,你心里明白。”
成平安越发的恼羞成怒,回身对庆丰帝拱手道:“臣参锦衣卫指挥使滥用职权,包庇其妻,教妻不严,以至于其夫人在教坊司中闹事,导致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成平安话一完,那礼部周尚书也附议道:“臣也觉得锦衣卫指挥使实在太过了些,竟然叫他家夫人都能调动锦衣卫,长此以往,锦衣卫岂不成了他家的。”
成平安和周尚书的话一落地,不只宋怀瑾,就是季亿的脸都冷了起来。
那两个参的可不只是宋怀瑾,还带累了季颂贤,在乾清宫说出这等话来,岂不是说季颂贤不贤惠,说她不安于室么,季亿这样疼女若狂的又哪里受得住。
他先就冷哼一声:“老夫怎不知道我闺女哪里不好了?”
周尚书也是冷下一张脸来:“季相实该好好教妻教女的。”
这下连季亿的老妻都带累了,季亿心里越发的不好:“我家妻女若何,还轮不到旁人来说。”
宋怀瑾却并不再生气了,他环视一周,对庆丰帝一笑:“我当什么事,原来是说我家夫人逛教坊司的事呢,这算得了什么,在座诸位谁没去过?即是男人都能去那女人扎堆的地方,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去不得的呢。”
这话说的,好悬没叫庆丰帝笑喷出来。
周尚书和成平安更是脸上越发的添了怒意。
宋怀瑾更是不紧不慢道:“说起来咱们男人在外头忙着建功立业,忙着朝堂诸事,忙着赚钱养家倒是极累的,有时候为着放松难免去教坊司听听曲,找几个红颜知已说说话,这都是正常之事,后宅妇人每日管家理事应酬各类事宜,她们也是累的紧呢,只是如今这世道对妇人管束比男人要严苛得多,她们不能寻个男人说话解闷已是极为不公了,若是连同个女子说话解闷都不成,那也太气闷了吧,我家夫人不过同汪大家探讨一下歌舞诗词,本是极雅的事,偏生平原侯世子仗势欺人搅了这番兴致,还想越发的仗势欺人连汪大家带我家夫人一起痛打一顿,我家夫人不过是还了手,怎么到了众位大人这里,本是极稀疏平常的事情就弄的这般严重了?”
宋怀瑾这话叫人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说旁人,季亿就先要被自家女婿这类的话弄的气闷之极,心里话,还寻个男人说话,自家姑娘要真和男人多说上两句,瞧这女婿急不急眼。
不过到底女婿在外人跟前维护自家姑娘这是好事,季亿也不便说什么。
一时间,乾清宫好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庆丰帝先笑了,他一摆手:“今日说的是江西的灾情,不是讨论后院女人该当如何的,既然大家都要说这事,朕就说一句,这本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要说因私废公也说不上,你们又谁没有利用职权为自家的女眷谋过什么,锦衣卫也不过是看不惯自家指挥使夫人被人欺负出了手而已,这能算什么,且说起汝阳郡主的事来,那是朕的妹子,朕也没说她什么,那也是指挥使的夫人,指挥使也觉得他夫人很不错,旁的人也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谁也没想着庆丰帝竟然这样的包庇宋怀瑾夫妇,原宋怀瑾的话就叫许多人感觉十分古怪,待到庆丰帝这话出口,越发的惊呆了所有人。
尤其是周尚书和成平安,这两个人几乎被气的吐血。
可这会儿宋怀瑾居然老神在在的补了一句:“我的夫人,我觉得怎样都好,容不得别人指手划脚,诸位有时间管我的家务事,不如回去好好的教导自家的夫人,免得后院失火。”
说到此处,宋怀瑾又看向成平安:“成公子尤其要注意这一点,咱们男人在前朝拼杀,后头女人不争气,搞的后院不安宁怕也有大影响,成公子家里女人多,是非也多,还是该好好注意些为上。”
说到这里,宋怀瑾起身看向庆丰帝:“陛下,锦衣卫如今许多人派往江西监察,我那里事务繁杂,便先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宋怀瑾极为潇洒的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成平安气的手都哆嗦:“什么意思?我后院怎么了?我家中妻妾和平,个个都亲的跟姐妹似的。”
“蠢货。”季亿冷哼了一声:“是个个都亲的跟姐妹似的,那怎么成公子成亲这么多年一儿半女都没落下?是不是成公子不行?”
这话讲完,季亿也起身告辞:“陛下,臣筹备了些钱粮要寻人押往江西,臣先告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成平安指指季亿,又对周尚书道:“我家后院怎么了?先头我一个小妾身怀有孕,只是她身子弱……”
大约是想着在朝堂上说家中事情不妥,成平安立时住了嘴。
可在坐的也都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大约就是那小妾没保住孩子。他那些妻妾也都跟着伤心之类的。
一时间,上到庆丰帝,下到底下坐的这些个大臣,一个个都有些不忍直视,心说难怪刚才指挥使骂他蠢货呢,确实啊。
周尚书虽然和宋怀瑾不对付,可和成平安关系也没多好。再加上他本就是那等耿直之人。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会儿子盯着成平安也骂了一句:“蠢货。”
这一句话道出许多人的心思来。
这日季亿回到家中对着伍氏哈哈大笑了好一时,伍氏不解问了一句。就听季亿道:“咱们家这个姑爷着实了得,旁的不说,只凭着他回护咱们姑娘,我就觉得他确实不错。”
“本就不错。只是你挑三捡四的。”伍氏白他一眼,自顾自的做手里的活计。
季亿摸摸鼻子。有几分无语,坐下之后守着伍氏好一会儿,说了好些话,烦的伍氏将针线活放下瞪向季亿:“你这是怎的了?受什么刺激了?”
季亿小声道:“不过是听着咱们姑爷说的那些话。倒觉得先前对不住你,原我说对你已经极好的了,可和怀瑾比起来。还差上许多呢,这些年你跟着我吃苦受累。帮我养儿育女,我竟没好生陪过你,丫头,待忙过这一阵,寻个休沐日,我陪你去庄子上转转,不然,咱们去闺女那温泉庄子上泡泡如何?”
他这番话出口,伍氏又想到许多年少时光来,便有一种恍如昨日之感,年轻时候热恋的感觉又上心头,扭头对季亿啐了一口:“老不正经,说这些做什么,没的叫人笑话咱们老夫老妻还这般,不过你说去泡温泉倒也使得,待过几日我和闺女说说,叫她替咱们准备一番,到时候,就咱们两个去,儿女一率不带。”
“好,好。”季亿笑着答应下来,看着伍氏虽然爬满了皱纹,丝毫不美的一张脸,竟然想起当初那个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藏了给他的小姑娘,一瞬间,许多甜蜜往事涌上心头。
却说成平安从乾清宫出来就直接找了个干净的酒楼吃饭,他心里郁闷,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喝了许多酒,待回家的时候已有醉意。
冯蓉蓉正好要出门,见着成平安回来,便扶他进屋,也放弃了出门的打算,她先给成平安擦了脸,又叫人弄杯醒酒茶来喝。
成平安醉眼模糊,看着冯蓉蓉一时恍忽,就像看到了他死去的妻子冯颂贤一股,不由吓了一跳。
他往后缩了缩,整个人都缩在床上,伸手指着冯蓉蓉大声道:“你……你……颂贤,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实在是你太倔强了,你为什么不把那个宝贝给我?为什么不给我?若是你给了我,咱们还是恩爱夫妻……”
冯蓉蓉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原来她在冯家的时候也听祖母说过她姑母冯颂贤是被成国公府的人害死的,原来她是不信的,她记得成平安对冯颂贤很好的,且私心里觉得成平安是个很温柔很尊敬女子的人,那时候她满心都是成平安,也一心向着成平安,哪里会相信他会杀人,而且杀的那个还是他的发妻呢。
可是等到冯蓉蓉到了成国公府,成为成平安的女人之一,天长日久,冯蓉蓉算是看明白了,她完全是瞎了眼的,成平安此人哪里温柔,又哪里尊重女子,他分明是个最自私凉薄的人,看起来他好似对后院里所有的女人都很好。
可是冯蓉蓉心里却知道,成平安完全将这些女子当成了他的宠物一般,这些都是他的所有物,他若是高兴逗弄一番,要是不高兴不理会就是了,至于说这些女子之间的争斗,甭管闹出多大的事来,只要不闹到他跟前,他都是不管的。
如此,冯蓉蓉算是看透了成平安,再加上也时常听着好些小丫头谈起先头的奶奶来,只说那是个多么温柔和顺的人,又说大公子放任妾室给大奶奶没脸,叫丫头都骑在她头上了,可大奶奶一心贤惠,从不曾争吵过之类的。
冯蓉蓉越发的明白了当初冯颂贤的处境,说实话,冯蓉蓉倒也蛮佩服冯颂贤的,竟然能压制怒火贤惠到那个地步,要是她,她可是做不到的。
可今天,冯蓉蓉竟然从成平安口中听到了他杀害冯颂贤的事情,这才确定下来,冯颂贤是真的死在成平安手里的。
这一瞬间,冯蓉蓉遍体生寒,满心害怕。
冯颂贤正正经经被八抬大轿抬进成国公府的嫡妻,又是那般温柔贤惠,都落得那么个被剖腹挖心的下场,而她呢?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妾,且还时常闹出些事来,也不知道会落到怎样结果。
这一刻,冯蓉蓉就有几分后悔,当初不该和嫡母闹翻,要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听嫡母的话嫁人,哪怕嫁个寒门小户,也比如今这样的日子强上许多呢。
“大爷。”冯蓉蓉小心靠近,端了一杯醒酒茶递给成平安:“你醉了,喝些茶醒醒酒吧。”
不料,成平安却一把推开那杯茶,将冯蓉蓉紧紧抓住:“颂贤,颂贤,那个宝贝你放在哪里了?你放在哪里了?我在你肚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你说,究竟放在哪里了?”
一行说,成平安还要伸手去掐冯蓉蓉。
冯蓉蓉吓坏了,也恶心的不成,她真的无法想象成平安拿刀子将冯颂贤的肚子剖开然后在里头翻找东西是怎样的场景。
人都死了还要人家落个不能全尸的下场,冯蓉蓉这一瞬间完全给吓呆了。
“那个宝贝很重要,很重要……”
成平安念叨着从床上摔下来,然后又小声嘀咕着:“宋怀瑾你为什么老是和我作对,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啊……为什么?”
冯蓉蓉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听到这句话,她就又呆了,虽然不想听,可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听了下去。
就听成平安继续道:“季娘子,季大千金,季九儿……为什么选择宋怀瑾那个粗人也不喜欢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头一眼见着你,我就看中了,看在眼里,入了心,再也拔不出来,拔不出来了啊……”
成平安捶着胸口一行哭一行说:“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真心的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原来我说后院这些女人我都是喜欢的,可直到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我是真心的爱着你的,也一心一意相要对你好,若是,若是你能嫁给我,我也愿意散尽后院所有的女人,我也愿意,我也愿意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他宋怀瑾有什么好的?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他能护着你,能叫你去教坊司里玩闹,能出动锦衣卫为你杀人,为你得罪平原侯府,我也一样能,我能给你无数的钱财,能给你设计这天底下最好看的衣裳,最好的首饰,最……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一切,凭什么,凭什么你喜欢的那个人就不是我呢?”
冯蓉蓉真正惊呆了。
她原来以为成平安对后院的女人都是有两分真心的,而且成平安平日表现的也的确如此,可今日听着这番话,她才明白成平安并不是冷漠,也不是不关心人,而是没碰着真心喜欢的,原来,成平安竟然一直惦记着宋指挥使的夫人,他真心喜欢的竟然是个已为人妇的女人。
冯蓉蓉又退后两步,觉得自己听了了不得的事情,就想要逃开,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听成平安一阵冷笑:“要是宋怀瑾死了,你会不会跟我?”
冯蓉蓉跌跌撞撞出了院子,迎头正好碰上晋阳公主,晋阳公主横眉立目:“慌慌张张作甚?”
冯蓉蓉想到成平安喝醉酒进了她的院子的事情好些人都瞧见,万一成平安醒了还记得说些什么的话,岂不是……
她眼珠子一转,立时对晋阳公主一笑:“爷喝醉了,正说难受呢,我去给他拿些玫瑰露兑水喝解解酒气。”
晋阳公主瞪了冯蓉蓉一眼:“哪里用得着你在这里献殷勤,你自己去玩吧,爷那里有我照顾。”
说完话,晋阳公主对身后的一个丫头道:“春月,去我房里拿了那玫瑰露、榍香露过来。”
之后,晋阳公主快步进了屋,这些日子晋阳公主没有和成平安单独相处过,如今好容易碰着机会自然不愿意舍弃,因此将丫头都留在外头,她自己进去,进去之后就见成平安已经团在床上睡了过去,晋阳公主气恨道:“贱人,爷睡着了也不知道帮爷盖上些,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晋阳公主过去拿过薄被要给成平安盖上,只是想到这里冯蓉蓉的屋子,到底心里有几分不痛快,就推了推成平安:“平安,莫睡了,起来我扶你回去再睡。”
成平安正迷迷糊糊间被推醒,此时还有些半梦半醒,半睁着眼睛看到晋阳公主,一时又看差了,一把抓住晋阳公主的手就往怀里带,晋阳公主羞的脸都红了,只是却没怎么挣扎。
成平安顺势将晋阳公主带进怀里使劲搂住:“别走,别走,我对你好好的,把心都掏给你……”
晋阳公主听着这话心里甜丝丝的,脸上也带了笑,心说果然成平安心里是有自己的,先头的事情都是那些小贱人作耗,叫成平安误解了自己。等误会解开,自然还是舍不得自己。
“我不走。”晋阳公主垂头低语。
成平安也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那个狗东西有什么好,你定然是不得已才嫁给他的。怕是他威胁你的吧……”
晋阳公主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色,心里发狠,也不知道成平安又被谁家的小贱人勾了去。
此时却听成平安道:“贤儿,贤儿,我心里是真有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没那样狠心,冯氏……冯氏你别过来,你,我也没想杀你,就是掐了两下谁知道你就死了……”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饶是晋阳公主都惊呆了。
只是在她发呆的时候,成平安低头已经吻住她。
这吻时间极长。极尽缠绵,然而,吻过之后,成平安却猛的推开晋阳公主:“你是谁?”
晋阳公主双眼含泪,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成平安此时也已然惊醒,定睛一看,竟然是晋阳公主泪眼蒙蒙的站在床前,而他正半坐在床上,成平安摇了摇头,想着先前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想,越发的心惊胆战。
他猛的站了起来,极为不想面对晋阳公主,蹬了鞋就朝外走去。
晋阳公主追了几步。一把拽住成平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贤儿,哪个贤儿?是不是季颂贤那个贱人?”
成平安猛的转头,冷眼看着晋阳公主:“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刚才你听到些什么?”
晋阳公主哭的越发的狠命:“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一心一意对你。你竟然,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刚才……哼刚才我可都听着了,原来冯氏真是你杀的,原我说你不是那等狠心之人,你有才华为人又洒脱多情,心性耿直磊落,绝不会做出杀妻之事,可没想着,没想着真是你杀的,你……”
“闭嘴。”成平安烦燥之极:“这些话烂在肚子里,要是我再听你提起,小心你的狗命。”
说完,成平安挥手推开晋阳公主就要出门,晋阳公主被推的险些跌倒在地上,她拼尽全力拽住成平安:“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好好说,你和季颂贤是怎么回事?今日说不清楚,小心我将你杀妻这事宣扬出去。”
“你试试。”成平安转身低头,满眼阴狠的看向晋阳公主:“若再敢说一句,我今日就结果了你。”
晋阳公主却微微仰头,一阵冷笑:“你且试试,我是皇室公主,我就不信你敢。”
“哈?”成平安也是一阵冷笑:“公主?你这个公主如今算是什么东西,太后已去,陛下和你又向来不睦,再者,太后还曾经想要杀过陛下的亲母,他与你算是有仇的,又怎会再关心你,你也就只不过有个虚名号,连个公主府都没有的公主,我又怕个球,你身在我成家,我想叫你一步都离不得这府中,你就一步都离不得,我想杀你,哼,杀了你叫你尸首无存的法子多了去了,我就跟人说晋阳公主偷人跑了,或者想个法子叫你死的无声无息,弄个暴病身亡……”
“你混帐,混蛋。”晋阳公主听了这话简直就是遍体生寒,极为不信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成平安竟然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怪不得季颂贤看不上你,要是我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也瞧不上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野种,畜生。”
成平安目光越发的阴冷,他阴森森的看了晋阳公主好久:“随你怎么说,总归自今日起,你一步都不许离开。”
说完,成平安出门,一会儿功夫就招来几个粗壮的婆子架着晋阳公主关进她的房中,又命几个守卫还有好些粗使婆子日夜监视,不许晋阳公主离开。
待冯蓉蓉得知此事,心里明白,怕是成平安醒过来,想到先前说的那些话,以为都是晋阳公主听去了,因此才会将晋阳公主关了起来。
她心里还有些打鼓,心说幸好碰着晋阳公主那个没心眼的,不然要真是叫成平安醒过来知道是她听了去的话,说不得晋阳公主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了。
晋阳公主身为金枝玉叶,成平安不敢如何,可她冯蓉蓉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庶女,又只是个妾侍,成平安完全能叫她不声不响的就这么消失。
越想,冯蓉蓉越是害怕,竟然将先前那些锋芒都收了去,一心做起贤惠人来,在后院慢慢如同隐形人一般极为低调。
却说成平安将晋阳公主关了起来,心里还是没底的。
他回去想了几日就下了狠心,白日里成平安帮着庆丰帝举行义卖,筹钱救灾,晚间就偷偷到他自己建的那个实验室中醒了一些叫人渐渐虚弱的药物,又醒了些对心脏不利的药,等这些药醒了出来,成平安就将药下在晋阳公主的饭食中。
几日之后,义卖会举行,好些庆丰帝用过的东西,还有宫中用旧的东西被搬出来拍卖,倒也筹了许多钱,一时间,成平安很是风光无限。
可就在这个时候,以汪素素还有宋三娘几个大家出头,又将金陵城许多出了名的楼子里当红的行首聚在一处进行义演,她们打了潇湘子先生的名头,只说潇湘子先生心系江西受灾百姓,奈何没办法出面筹钱,只好托她们义演来筹集银两救灾。
如此一来,不只金陵城里许多富户还有那些公子哥儿来看演出,就是后院许多女子也来瞧上一瞧。
季颂贤和宋怀瑾寻了个坏了事的官员的宅院,在花园子里修整一番建了高台供宋三娘她们演出,之后又寻了一些教坊司里渐渐老去没有名头,可很有几分才艺的妓子,在金陵城的闹市上搭了高台叫她们唱歌跳舞吸引了许多百姓来观看,待到演出结束之后,便会有小厮拿着盘子下来请百姓们自愿捐些银钱。
金陵城百姓都极为富庶,倒也不差那几个铜板,如此,不说那些达官贵人,几日下来,单是从百姓那也筹了好些钱来。
金陵城里转遍了,那些妓子倒还有些兴致,便搭班去了别的城镇演出,一时间义演之事弄的人尽皆知。
庆丰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还下旨赞扬了参加义演的这些妓子和行首们,一时间,她们的名头也越发的响亮,便是没有义演的时候,好些达官显贵点名要见这些人,倒弄的教坊司和那些楼子越发的热闹起来。
一次朝会上,庆丰帝点了名表扬季颂贤,只说原先季颂贤在教坊司闹出事来,好些人都说她不守妇道,可如今才知道,她宁愿不要名声,也亲自出面去教坊司劝说那些行首以大义为重,组织义演,为国为民筹积善款,实在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如此行事,应该极为嘉奖赞赏,绝不容人再说三道四。
庆丰帝这般一说,朝中许多声音都压制下来。
与此同时,潇湘子的新书发行,各大书行都帖出告示来,只说潇湘子先生这本书所卖得的银钱全部捐给江西灾民,买书就是做善事,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之类的。
如此,各书行更是人烟密集,好些人指名要买潇湘子的新书。
当然,买的最多的还是后宅那些个女子,原来季颂贤所写的书都是想象力极为丰富的,构思很细密,架构却极为庞大,展现在人们面前的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可这回她的新书却写尽了至情至性,后世称为言情,这时候却是才子佳人之类的,只这和寻常的才子佳人又不一样,书里写尽了富贵风流,却也道出各类辛酸不平事,当然,最吸引人的就是主角的爱情,那样不动声色,不声不响,于平淡中见真情,细水流长一般的情叫人向往之极,尤其是男主角对于女主角无言呵护,拼尽全力的守护叫人动容。
待这本书卖出去,后宅里多少女子哭成泪人,哭喊着嫁人当嫁萧郎之类的话。
如今金陵城里若说什么事情最能引人注意,一是义演,二便是潇湘子先生的新话本子。
但凡是金陵人,若是不知道这两件事,一定会被人鄙夷。
那等识字的或买或借话本子瞧,不识字的,多数会到茶楼酒馆听书,后宅妇人不能出来听书,便叫自家男人或者儿孙去听,回来说与自己听。
不过十几日的功夫,满城尽是议论这新话本子的,这话本名叫于瑶传,讲的是一位叫于瑶的女子因为信错良人,终至被害身亡,之后因一直喜欢她的萧郎情动上天,也因害了于瑶的那位马郎君做恶多端,于瑶又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回于瑶牵手萧郎,过着极为美满幸福的生活,只那马郎君又作恶到她头上,萧郎便想尽办法维护于瑶,最后恶有恶报,皆大欢喜。
说起来,要是放到后世,这话本子绝对是极恶俗狗血的,然在此时这等文章未曾出现过,一是新鲜,二来,季颂贤在书中将那等富贵人家的生活描绘的极尽详细,闺阁女子一言一行,所用的一事一物都有描述,且还有许多后宅的勾心斗角都写的很好,叫人读来就跟真的一般。
三来,便是其间情意,这话本子中的萧郎不像马郎君那般甜言蜜语,虽说冷着一张脸,可一时一处都惦记着于瑶,为她做了许多的实事,看了叫人极为感动。
四来,便是写尽了情之一字,也道尽了世情,其间有被浪荡公子骗了的乡村美貌姑娘,有刁蛮任性的世家小姐,有贪慕虚荣的,有朴实无华的,更有那等用心良苦的父母为子女谋划,也有自私凉薄的抛妻弃女。
似乎是各式各样的事情都能在这本书中寻到一二,许多人都在这书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便是李太后都看的入了迷。看完赞叹一声写的好,她这一声赞叹,又引起一番哄抢的高氵朝,一时间。于瑶传卖的断了货。
这也就算了,最叫人觉得稀奇的是一位官员后宅的夫人看了这本书竟然与人说这话本子中马郎君指的便是成国公府的大公子,那位于瑶的原型可能就是成公子先头死了的夫人冯氏,还说冯氏为人极好,是个贤惠和顺的人儿。且身子十分康健,不像是能暴病身亡的,却死的那般突然,后来又传出冯家闹腾的事情,想来,冯氏竟是被成公子害死的也不一定。
她这话也不过说说,然传出去人们都当了真。
倒是有许多人都从这书中开始寻找,越看越发觉得那马郎君便是成平安无疑了。
然后又有人从中寻找萧郎的原型,好些人都说怕这位萧郎就是宋指挥使自己,这话传出去。原本许多女子就极为仰慕宋怀瑾,如今越发的仰慕了,竟有许多人读了这书跑到宋府门口傻乎乎呆着,就为着等宋怀瑾回府的时候看上一眼,倒弄的宋家所在的地方那一条街都人满为患,好些做小买卖的也专门在此聚集,竟弄的跟个小集市似的,叫人哭笑不得。
之后就有许多后宅女子开始研究书中的各色人物,又指出许多来。
如此一来,越发引的许多人都研读起了这本书来。越是看,越是感兴趣,后宅女子模仿里头那些贵女们的穿着打扮一言一行,前头朝堂上的男人竟然寻到了许多治国良策。
一时间。大夏朝自上而下,都称此书堪为奇书,宋怀瑾声望越发的显著。
原成平安洋洋自得,只觉得自己拍卖筹得善款,是一件极体面的事情,没想着几日之后那些教坊司的女子弄了个义演。一下子将他风头压了下去,之后就是潇湘子的书大卖。
这也就算了,这书卖出去,好些人都说那书中的马郎就是他,有那等不知世事的贵女在外头碰着他,竟然指挥家中下人朝他扔石头,这下子彻底的将成平安惹恼了。
他如今是真当宋怀瑾和他一样都是穿越来的,便当那义演的事情也是宋怀瑾指使季颂贤弄出来的,那于瑶传定也是宋怀瑾故意写出来难为他羞辱他的,如此一来,成平安越发的愤恨,可是想着宋怀瑾的地位手段,却也不敢如何,只能暗下决心,终有一日要报了这仇,且要宋怀瑾不得好死,还要将季颂贤从他那里抢了过来。
别的先不说,且说这成国公府后宅之中,冯蓉蓉这些日子也在看于瑶传,看过之后傻乎乎的呆了许多日子,她分明就从这书中看出了许多事情的影子,再结合先前听到的成平安所说的那些话,冯蓉蓉越发认定这书就是暗讽成平安的。
她想着那书中的马郎君为人阴狠凉薄,用着风流浪荡为掩盖,私底下用所学的医术偷偷的研制许多药丸子,害的多少人无知无觉的死去,想着后宅里许多女子都是不动声色就没了,且又想着那没了踪迹的柳白二位姨娘,冯蓉蓉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也是成平安给害死的?
那么,晋阳公主听着了他那么多话,被他圈禁起来,他会不会拿药去害晋阳公主?
想着这些,冯蓉蓉越发的胆战心惊,她不敢说什么,只能暗中观察晋阳公主,之后又悄悄收买了看守晋阳公主的婆子,通过那几个婆子的口,冯蓉蓉知道晋阳公主身子越发的虚弱,时不时的会发疯,且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
她想着于瑶传中所述的那位马郎君害人的手段,其中之一就是给几个不服他的人下了药,导致这些人都发疯而亡,身上只觉得冰寒的紧。
有的时候疑心生暗鬼,冯蓉蓉越是这般想,越是害怕,想着若是将来成平安知道她也听着那些话,会不会同样如此待她。
如此,她就趁着成平安对后宅里这些个姨娘十分优容的时候时常出门,将在成家攒下的钱财悄悄转移出去,又琢磨着怎么脱离成国公府。
这一日成平安出门,没走多少路就遇着个穿着蓝色碎花衣裳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看了他两眼,十分的鄙夷,啐了一声:“人面兽心。”
说完提着篮子就走了,成平安当下脸都黑了,才走了没几步路,又碰着个担着担子卖菜的大娘,那大娘看着他盯了一会儿子,扔出一片烂菜叶子:“早晚得遭报应。”
成平安脸越发的黑了,几乎阴沉的欲滴下水来。
他实在忍不住了,转身就奔往锦衣卫。
刚刚好宋怀瑾从锦衣卫中出来,迎头碰着成平安,成平安一见宋怀瑾新仇旧恨一时全涌上心头:“宋指挥使,潇湘子,真是好大的颜面,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这般和我过不去,不只抢了我的心上人,还这般设计污我名声,我告诉你,莫逼的太紧了,小心我弄个鱼死网破,将你的事情也捅出来。”
宋怀瑾冷冷瞅着成平安,过了一会儿才扔下两个字:“蠢货。”
之后翻身上马,打马离开,直气的成平安混身发抖。
“好,好。”成平安骂了几句,转身便走,他一时也没了什么心思,就直接叫了辆车送他回家,才到了成国公府门口,就见门房上几人匆匆过来:“大公子,赶紧回去吧,晋阳公主不好了。”
“什么?”成平安大吃一惊,匆匆就进了府门,一路直奔晋阳公主屋里。
待进了屋,就闻到一股子酸腐之气,到了里屋,就见晋阳公主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竟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成平安登时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伺侯晋阳公主的几个丫头全都跪在地上嗑头:“驸马,公主,公主这几日精神本就不好,奴等想尽了法子也不能叫公主开颜,前儿公主又听人说什么外头一个话本子卖疯了,就想买一本瞧瞧解闷,谁知道,谁知道公主看了那话本子就成这样了。”
成平安一听怒目而视:“谁给她看的?谁叫你们看那话本子的?给本公子搜,全府上下都搜寻一番,将那邪书给烧了,凡是看过的都罚,罚跪……”
成平安自己用的药自己知道,以晋阳公主的身子,这药下了之后只会叫她虚弱,若真要她的命,也要个两三年的时间,谁料到晋阳公主竟然这么不经事,只一本书就弄成这样了,成平安越发的恨起了宋怀瑾。
晋阳公主躺在床上,耳边听着成平安的话音,转过头来张开眼睛流着泪看了他一眼:“成郎,我自来慕你文才惊人,慕你为人洒脱,慕你风流多情,我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好多年都想着嫁给你会如何?直到,直到真嫁给了你,我才知,才知道那个叫我恋慕的成郎,不过是我自己虚幻而出的,我好悔,好恨,好悔没有听从母后的规劝,好恨你翻脸无情,对我弃如鄙履……”
说到此处,晋阳公主猛然坐起身来,指着成平安大声道:“你,你竟然在我的饭食中下了药,想要我的命,想要我的命啊,既然如此,你拿去便是……”
“什么?”
冯蓉蓉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看着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急问:“公主真没了?这事可不是能做假的?”
“真的。”小丫头急急表态:“奴刚从那边过来,听的真真的,还有,奴还听管家说要发丧什么的。”
“竟然这般快?”冯蓉蓉呆傻了好一阵,挥手叫小丫头退出去,屋里就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紧张不安又恐惧,双手紧紧抱在一处:“怎么那般狠的心呢?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是了,当初姑姑还不就是这么没的。”
她这里正惊恐间,却听得窗户外头一个人在叫:“冯姨娘,冯姨娘。”
冯蓉蓉扭头看过去,却见晋阳公主的侍女春月隔着窗子正在看她,她猛的一惊,赶紧招手叫春月进来:“你怎么来了?”
春月看向冯蓉蓉:“自然是公主叫我来的。”
“你这话哄谁呢。”冯蓉蓉立图平静一些,然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春月冷笑一声:“你真当公主是傻子么,那一日公主碰着了你才去照顾大公子的,等着大公子一怒之下将公主关了起来,公主可是都想明白了,公主特特的嘱咐了我,若是万一出了事情就叫我来寻你,叫你一定要替她报仇,若不然,哼,且等着吧,我就是死,也得叫大公子知道你也听着那些话了,且比公主听的还真,你且想想你的下场吧。”
冯蓉蓉越发的惊惧:“我听着什么了?我那一日也不过是伺侯大公子喝了茶。”
“哄谁呢。”春月满脸的狠意:“公主虽然脾气不好。也时常打骂奴才,可对我却有恩。且一直对我不错,我不能任由公主就这么被欺负死,为着替公主报仇,我这条烂命怎么都成,我与你说句不好听的,公主如今这般。还不都是你陷害的。你要是不好好的替公主报了仇,我必然与你没完。”
这下子,冯蓉蓉是真的再坐不住的,她猛的站了起来:“好,好,我报仇,我必替公主报仇,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你要尽快。”春月临走的时候还扭头看了冯蓉蓉一眼,这一眼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冯蓉蓉越发的坐立难安。
其实。当晋阳公主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已然对成平安死了心,也在考虑自己的后路,只是到底还没逼迫到那个份上。冯蓉蓉也犯为着拼死拼活的,可春月这句话就将她逼到了死角,若是不想法子给晋阳公主报仇,怕是她死无葬身之地。
冯蓉蓉才想着要如何行事的时候,就听着外头有小丫头传说要她们都去灵堂哭晋阳公主。
冯蓉蓉收拾一番换了一身白衣就去了,彼时灵堂已然跪了好些人,冯蓉蓉也跪在那里哀哀而哭。
哭了一时。冯蓉蓉看着院中有和尚道士做法事,屋里有尼姑讼经,打眼看了好一时,冯蓉蓉心里有了决定。
她哭着哭着两眼一番昏了过去,她这一昏,便有好几个丫头慌慌张张的叫了起来,原在给晋阳公主守灵的春月见了心中有数,过去扶冯蓉蓉到了偏房里歇着。
等到安顿好冯蓉蓉,春月就遣了另几个丫头出去。
如今成平安后院也没人正经主子管束,那些丫头们能躲懒就躲懒,后宅几乎乱成一团,倒也不须担心什么。
等着屋里就剩两个人的时候,冯蓉蓉睁眼看了春月一眼:“我想着法子了,只是还要你帮忙。”
“你说。”春月咬牙。
冯蓉蓉小声说着,春月听了点头:“你说的是,是我想多了,这事情倒也简单,且等着吧,今儿夜里我去寻你。”
两个人说定了,春月就寻了人将冯蓉蓉送回她自己院中,而她继续守着晋阳公主的灵牌。
冯蓉蓉回去趁人不备收拾一番,到了夜间又吃了许多东西,一直守着等到快半夜了,春月才过来寻她,两个人都穿了下人的衣裳,又提着个小包袱就这么结伴去了后门。
春月似乎已经打点过了,后门有个婆子守着,看着春月笑了笑:“姑娘早些出去早些回来。”
春月也是一笑:“自然的,我将东西送回去就回来了,怎么着我也得给我主子守灵不是。”
那婆子开了门,春月和冯蓉蓉匆匆出了门。
待到了第二日早上,成平安闷了一日,总觉得有些愧对晋阳公主,便去她灵堂上走一走,过去看了看,见他那些姨娘都在,唯独缺了冯蓉蓉,而晋阳公主身边伺侯的几个大丫头也缺了一个春月,成平安立时就有些警觉起来。
他立时叫人去寻,却得知这两人已然走了。
此时,成平安才开始懊恼,他怎么就那么傻,竟然没有防备晋阳公主身边的人,且没有管束家里下人不要叫府里的人走脱,如今弄出这些事来。
不过,成平安想着晋阳公主没了,他那些事情应该也没人知道,就是春月真去宫里说些什么,陛下也是不信的,再者,陛下本来和晋阳公主就没什么兄妹情谊,犯不着为了一个死去的公主而治自己这个能臣的罪。
如此一想,他也安定了。
至于说冯蓉蓉,成平安更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冯家的一个庶女,能翻出什么浪来。
只是成平安万万没想着,冯蓉蓉和春月并没有去宫中,两人竟然去了锦衣卫。
一大早,锦衣卫看门的小旗才过来,就看着冯蓉蓉和春月两个小娘子在门口守着,他倒是好奇起来,按理说,锦衣卫在金陵城里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眼中都没什么好印象,是个人都躲着走,怎么今日倒也奇了怪了,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专门守在这里,莫不是又是总宪大人的那个什么米分丝?
“这里是锦衣卫,无事还是赶紧离开吧。”到底冯蓉蓉和春月长的都好,叫锦衣卫的小旗也说不出什么凶狠的话来。
冯蓉蓉一拉春月,两个人上前:“我们二人有事,我们是来寻指挥使告状的,还请这位大哥通融一下,替我们通报一声。”
“呵。”小旗笑了一声:“告状?”
春月一步上前,小声道:“我是晋阳公主的陪嫁丫头,公主的死有冤屈,我和这位娘子拼死从成国公府里逃出来要替公主伸冤,又不敢去皇宫,就怕路上被成国公府的人寻着,知道宋指挥使最是正直的,便来寻指挥使告状。”
小旗一听这事可大了,立时就要往里边跑,冯蓉蓉叫住他:“还请这位大哥先将我们安置好,不然叫成国公府的人寻着,我们怕是不得好死呢。”
小旗点头:“两位娘子且随我来。”
说话间,他带着冯蓉蓉和春月进了锦衣卫的门,先在门房里寻了间屋子安顿好两人,又寻了顶头上司一层层的往上通传。
这边宋怀瑾才进锦衣卫就听着此事,不由笑了一声:“她们来的倒也正是时候。”又叫人带了冯蓉蓉和春月两个人进来。
这两人进了锦衣卫,原本心怀忐忑,只是见锦衣卫上上下下这些人虽有些长的凶狠,可说话行事却极有章法,并不是那等蛮横的,因此也心安一些,呆了好一时才见那小旗过来,说带她们去见指挥使,冯蓉蓉这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就是春月也只觉得害怕,两个人一行走,冯蓉蓉为了给自己打气,对春月笑了笑道:“莫怕,宋指挥使便是潇湘子先生,想来先生能写出那等样的话本子,必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咱们不必害怕的。”
春月也点头:“原来公主也最爱先生写的那些话本子的,可惜了……”
说话间,三个人到了后院,停在一间小巧别致的房子前,小旗进去通传了一声,就叫冯蓉蓉和春月两人进去。
两人并肩进去,就见这屋子雪洞似的,里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唯也有一桌一案还有一椅罢了,除了这些,就都是成山般的卷宗。
冯蓉蓉看了一眼,又看到桌后坐的那个玉质雪肤,面容俊美之极的人,这一看,正好看着宋怀瑾那双黑漆不见底的双眼中的冷意,吓的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道:“见过指挥使,小女子前来是要替公主伸冤,还有,状告成国公府大公子成平安害死我姑姑,其间种种手段叫人不忍……”
春月见此也跪在地上哭道:“还请大人替我主子伸冤报仇。”
宋怀瑾冷着一张脸看跪在地上的二人,并没有叫她们起来,而是慢悠悠道:“说吧,怎么回事?”
春月看了冯蓉蓉一眼,冯蓉蓉心中叹了口气,口中道:“奴家是成平安的妾侍也是荣威侯府庶女,奴家的姑姑冯氏曾是成平安的嫡妻元配,因成平安原是奴家的姑丈,逢年过节也时常去荣威侯府,奴家见过他几回,那时候奴家年纪小,只是看他翩翩公子就,就私心里喜欢上了,可是想着没有姑侄同嫁一人的,便将这心思按下,后来奴家的姑姑去世,奴家见成平安很是悲痛,觉得他有情有意,便……,前些时候成平安出去喝酒,喝醉回来倒在奴家屋里……”)
冯蓉蓉跪地大哭,哭的声撕力竭:“奴家原是慕他与姑姑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想及姑姑去世那些日子,有几回他碰着奴家,总是那般难受,实在没想着他……我姑姑竟然是他害死的,死了还不算完,竟然剖腹挖心。小说”
说到此处,冯蓉蓉又哭:“可怜我家里老祖宗那样大的岁数了,若是知道这事不定怎么样呢?我祖母平素又是最疼姑姑的,当亲闺女一样宠着长大,知道了不定哭成什么样子。”
春月见冯蓉蓉这般能作戏,她也不差什么,跪在地上也哭号起来:“我们公主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被成平安那个狗贼给关了起来,好些日子连门都不能出一步,生生憋闷的几乎疯了,成平安还在公主的饭食里下了药,叫公主身子快速的虚弱下去,他想要公主的命,公主原不知道,等后来知道了……公主一腔痴心都寄在他身上,等知道托错了人,死的心都有了,就这么,就这么没了命,奴看不过去,公主待奴有恩,奴就是拼得一身剐也要给公主报仇。”
春月这番作派分明就是个忠仆,冯蓉蓉也是那等姑侄情深的。
若不是宋怀瑾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德性,怕都要信了她们这些话。
眼瞧着两人唱念作打一番的表现,宋怀瑾心头冷笑,口中却说:“本宪不能放任违法作奸之人,这就将成平安捉拿归案。然你们刚才的话本宪也都叫人记录在案,你们且按了手印。再想反悔可就不行了。”
“我们不反悔。”冯蓉蓉和春月两个人几乎一齐说了出来。
宋怀瑾板着脸点头:“即如此,来人,即刻去成国公府捉拿人犯,本宪带这两人去陛下跟前说话。”
到底这件事情事关公主,怎么都要禀明庆丰帝的,宋怀瑾当即起身带了春月还有冯蓉蓉两人进了宫。
成国公府守在宫门口不远处的家丁看着立时慌了。赶紧回去禀报。
成平安听说越发的惊慌失措。没奈何,只得去寻成国公商量。
成国公原以为晋阳公主福薄早早就去了,哪里知道这其中有成平安的手笔,听成平安说完立时又怒又气又急,伸手抄了茶盏子就砸了过去,成平安也不敢躲,一下子那茶盏砸到他身上,洒的一身的茶汤:“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那是公主啊。就算是不受宠,不受陛下待见,可也是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子。陛下能作贱,你能作贱么?且等着吧,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得……”
成国公话未说完,便见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外头来了许多锦衣卫。要捉拿大公子。”
这一下子,成国公和成平安都惊呆了。
“不成,我得跑。”成平安想及锦衣卫那些手段立时吓坏了,转身就要跑。
成国公一把揪住他:“跑?往哪里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锦衣卫那是什么?大夏朝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简直就是无孔不入,你这一跑,要再抓着,吃的苦头可就越发的足了。”
“大不了我跑到海外。”成平安一梗脖子:“这世界大着呢,海外无主的地方也多的紧,我带些人占了慢慢招了许多百姓来,我要称王称霸也使得。”
这话气的成国公都想一棍子将成平安敲死:“你能耐,还想跑到海外称王,我劝你消停消停吧,你当海外是那么好去的?海上浪大,就是再大的船也吃不住,大浪一个打来,说不得整船的人就没了,且不用说海外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真去了,也不见得就比如今好。”
成平安哪里肯听:“海外有许多土地肥沃的地方,也有许多地方遍地黄金,只要肯干,怎么都能发财的。”
成国公冷哼一声:“即如此,你跑就是了,如今锦衣卫都寻了来,我看你能不能跑得掉?”
一句话,成平安彻底的泄了气。
未几,就听到门外一阵喧闹,紧接着,几个高高壮壮的着锦衣卫服饰的汉子进来,手中拿了粗长的绳子:“哪个是成平安?”
成平安事到临头越发的慌乱,其中一个锦衣卫眼露不屑一指成平安:“绑了,带回去好生审问。”
成国公待要上前说什么,却见那锦衣卫头目口中笑道:“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捉命成公子过去问问,再者,这事已经闹到陛下那里,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断不会冤枉了哪个,成国公还请不要阻拦。”
说完话,这些人带着成平安便走,成国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中焦急。
他心中不定,就想出去打探一二,才出门走不多远,迎面碰着一个穿着杏色衣衫的娇俏女子,那女子挺着肚子往这边过来,成国公见了立时过去扶住,关切的问:“你怎么出来了?小心身子?”
这女子便是成国公那怀了孕的侍妾,本名叫红樱的,她笑了笑:“也不过在屋里闷,就想出去走走。”
说到此处,红樱看了成国公两眼:“奴刚才好像听人说锦衣卫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国公叹了口气:“晋阳公主身边侍侯的人还有平安的一个妾跑出去胡言乱语,说公主是平安害死的,这不,锦衣卫上门捉拿,我这里正着急呢,原还说要出门打听打听再拿主意。”
红樱一听却是笑了起来,她一拉成国公,小声道:“您还打听什么,总归大公子也不是咱们家的骨肉,那可是朱家的嫡亲血脉,朱家大爷比您还要着急呢,您且想想,奴这会儿子怀了身孕,说不得后院其他姐妹也能怀孕,到时候,您要多少儿子不成,非要这么个外人,可朱家就不一样了,朱大爷兴许是做了许多缺德事,到如今也没有个妾能怀上,他必然比您更着急。”
红樱抚着肚子心中偷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前儿才请了大夫来瞧,说她这胎怀的是个儿子,她正愁前头有成平安挡着路,她儿子将来生下来怕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哪里知道,成平安就出了这档子事。
且不管成平安有事没事,怕成国公都要更加关注自己肚子里这个,到那时候,她要什么没有。
成国公听了红樱这话先是一怒,他和成平安到底有多年的父子之情,岂是说断就断的,才要训斥红樱,可看她那肚子,便也将怒气忍了,又听红樱道:“就算是要打探,您也该叫朱大往前头,咱们躲在后头呢。”
成国公听了越发没了脾气,拉了红樱的手笑了起来:“你说的是极,就该如此,就该如此,且等着我去朱家一回,等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红樱垂头:“奴想吃些素淡的,只这几日厨房总是做不来,这回倒好,公主这一去都忙着公主的丧事,哪里还顾得了奴家。”
“不怕。”成国公立时又哄起红樱来:“我叫人与厨房说一声,先紧着你。”
说完,成国公又叮嘱红樱几句话,无非就是小心肚子,万事切莫操心之类的话,叮嘱完了,成国公快步出了府,坐上马车直奔朱家。
却说宋怀瑾带着冯蓉蓉和春月进了宫,直接去了乾清宫,正好庆丰帝才召见了阁臣,正无事可做,听说他来了立时宣召,宋怀瑾便带着两女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进了乾清宫,宋怀瑾一指春月:“陛下,晋阳公主的死有疑点,这是晋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您且问她。”
春月立刻跪地哭诉,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冯蓉蓉也信誓旦旦的与她做证。
待到听两人哭完,庆丰帝也是大怒,甭管怎么说,晋阳公主都是庆丰帝的亲妹妹,他不待见,可别人不能不待见,他能作贱,能定晋阳公主的生死,别人却不能,外人这般的害晋阳公主,可不就是活生生打他这个皇帝的脸面。
“好,好一个成国公府,当初朕就不愿意晋阳嫁过去,晋阳偏生被他们给哄住了,硬是要嫁去,为此,连公主府都不要了,这才多少日子,就这么,就这么去了。”说到此处,庆丰帝情绪也有些低落,不管如何,晋阳到底是他亲妹,当初先帝在的时候,他们兄妹感情还曾是不错的。
冯蓉蓉见庆丰帝这般恼怒,便开始火上浇油:“陛下,求陛下给奴做主,成平安狼心狗肺,不只杀害公主,还杀了奴的姑姑。”
庆丰帝又看向冯蓉蓉:“你姑姑?”
冯蓉蓉点头,泪眼蒙蒙道:“奴的姑姑便是成平安先头的嫡妻冯氏,当初奴姑姑原是和……”
说到此处,冯蓉蓉偷眼看向宋怀瑾:“原是和指挥使大人订下亲事的,只是指挥使大人多年未归,也不知道生死,奴的姑姑就被成平安花言巧语所骗,嫁给了他,原先姑姑嫁过去的时候,成国公府并不像现在这样富裕,那时候成国公府没有多少银钱的,姑姑嫁妆极丰厚,拿了些给成平安做买卖,才有了现今的成国公府,谁知道,他们那样没良心,才有了钱就,就害了姑姑性命,还有,奴也曾暗中观察成国公府的事情,发现指挥使大人的亲母宋夫人也是叫,叫成国公和成平安给害死的。”
冯蓉蓉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说完便瘫倒在地上。)
“你可知,随意污蔑朝庭官员是要丢命的?”
过了许久,庆丰帝慢悠悠问了一句。
冯蓉蓉嗑头:“奴家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不实之言,愿遭天打雷劈。”
“好。”庆丰帝点头:“你们自去写了状子,朕会着锦衣卫查明的。”
说完,庆丰帝叫宫人将春月和冯蓉蓉带下去,因着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因此并没有叫她们离开,而是在宫里寻了个地方叫她们住下,又托皇后照看一二。
交待完了冯蓉蓉和春月的事情,庆丰帝气的抓起砚台就砸在地上:“好一个成国公府。”
宋怀瑾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冷冷的坐在椅子上瞅着庆丰帝:“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嗯?”庆丰帝有几分不解。
宋怀瑾一笑:“这块砚台可值五百两,就因为你一生气便没了。”
“我如何能不生气。”庆丰帝气的怒吼一声:“那冯氏与朕何干,且又是个早死了的人,成平安害也便害了,晋阳知道也就算了,他做什么害死晋阳,且还叫人看出来,如此便也罢了,他管束好后院也成,竟叫这两个女人跑出来告状,朕还想大用他,如今可不成了。”
宋怀瑾就知道会如此,庆丰帝气成这样,大约也并不是为着晋阳公主,而是因为一个有用的棋子没了。
他笑了笑:“你若要用也不是没法子的。”
“什么办法?”庆丰帝一听极为好奇,赶紧走过来问。
宋怀瑾老神在在道:“只要成平安消失不就成了,你且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定罪就定罪,成平安害死晋阳公主,想来也是活不成的,不过,你可以暗中赐死,叫他假死脱身,之后再寻那医圣宗丰将他的面貌改上一两分。再换个名字,换个户籍入朝不就成了。”
说到此处,宋怀瑾又笑了笑:“原来成平安仗着有成国公府做靠山,又有退路。替你办事难免不用心,可若是叫他换了身份,他再无退路可寻,只能下死力气替你办事,还有。成国公府几辈子的财产可不少,再加上成平安这些年经营有道,那钱财只怕比国库里还多些,要是定了罪……那可都是你的了。”
旁的事倒也罢了,说起成国公府的银钱,庆丰帝却是极为眼热的。
他如今在位过的十分艰难,朝庭处处都要银子,国库银子又不丰,他还要时常拿出私库的银子来补贴,若是……真抄了成国公府。那起码好几年不用为银钱所虑。
只是,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老爷,老爷。”周氏跪在地上一行哭一行求:“妾身别的也不多求,只求老爷救救平安,那锦衣卫是那般容易去的,可怜我儿不定要受什么苦呢。”
成国公靠在椅背上看着周氏,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你叫我如何去救,如何去救啊,那是锦衣卫,我能伸得进手去?且。且还是那个孽子执掌的,何况,成平安他也实在大胆,连公主都敢害啊。那是皇家出来的金枝玉叶,是当今陛下的亲妹,他就这么给杀了,我还救他?要是陛下治罪,你且想想咱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吧。”
一行说,成国公越发的恼怒。那樱红是个妾,本来便没经过大事,心眼十分的简单,想不着这株连之罪,可周氏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连这个都想不着,还想救成平安,也不看看她自己能不能先逃得活命。
这么一番话叫周氏哑口无言,跪在地上只顾着哭了。
成国公越发的心烦意乱,大吼一声:“哭丧呢,要哭去你屋里哭,少给我寻晦气。”
见周氏面色惨白,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成国公也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多少年的夫妻了,是有几分不忍的,他软了语气:“你当我没想法子么,我早去了朱家,只是那朱大推脱了去,后来又去救了几位好友,都是没法子的……”
说到此处,成国公又叹一声:“唯今之计,只愿陛下看在还要用平安的份上,将这事轻轻放下吧,旁的,咱们实在使不上力的。”
周氏也没办法,只能给成国公嗑头起身,哭着离开。
却说宋怀瑾回了锦衣卫就叫人去审问成平安,倒也没怎么用刑,成平安本就是个软骨头,最经不得痛的,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就都招了,包括他怎么害死冯氏和晋阳公主,以及当初成国公怎么害的宋氏之类的事情,还有许多成国公府见不得人的事情也都讲了出来。
锦衣卫的人叫他画了押,便将他圈在牢里,将供词呈给宋怀瑾,宋怀瑾看了之后极为气愤,尤其是看到当初成国公一家是如何迫害宋氏时,眼圈都气的通红,手上青筋更是暴了起来。
他狠狠将供词拍在桌上:“好一个成国公府,真真无恶不作。”
他心想着当初宋氏在成国公府日子十分难过,简直可以说不见天日,还是那个冯氏心善时常接济一二,便是后来冯氏也是因此而死,说到底,他母亲到底还是欠了冯氏一些,母债子偿,这冯氏……
若是冯氏有个孩子的话,他也可以照看一二,可是冯氏什么都没留下,要说冯氏那些亲人,也都是不安好心的,不说锦衣卫探到,便是他岳母和大嫂都知道那些陈年旧事,怕是冯氏泉下有知,也对这等亲人不耻,他也犯不着照顾,如此,也只能多加照看冯氏的墓地了。
宋怀瑾却不知他一心照看的冯氏魂魄进了季颂贤体内,又嫁给了他,如今只是发愁怎样偿还冯氏的人情。
又想了一时,宋怀瑾拿了供词进宫呈给庆丰帝,做完了这些天都黑透了,他一日都没回去,几乎连热饭都没吃一口,这会儿子早饿透了,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回了家中。
季颂贤早就备好了热茶热饭,一直等着宋怀瑾,不时的叫人去门口张望张望,待等到宋怀瑾回来,她笑着起身拉宋怀瑾坐下,一行给他添饭加菜,一行问:“怎么这样晚,我原想着你要是不回来很该派个人说一声的,你即没说,就是要回来的,却没想着这样晚。”
宋怀瑾也是实在饿坏了的,端起碗来就吃,一气吃了三碗饭又喝了许多水才算饱了,他放下碗道:“别提了,今儿这事倒也有趣的紧。”
季颂贤忙问什么事,宋怀瑾便将晋阳公主如何去世,冯蓉蓉和春月如何告状的事情讲了出来,末了还笑:“成家也是作死的,如今怕是再难保全了。”
季颂贤原当什么事,不想竟然听到此等样的大事,一时激动难耐,几乎将碗都握碎,她声音有些发抖:“这……是真的?成家这样大胆?”
宋怀瑾还以为她吓着了呢,将她搂在怀里笑着哄道:“你莫怕,那些世家里头出的人命不是一件两件,不过没嚷出来罢了,成国公府这还算好的,你还没见过那真正黑心的呢。”
季颂贤情知这是真的了,心中狂喜,她又如何不想要报仇,只是她是季颂贤,和冯颂贤八杆子打不着,又如何有借口报仇,再者,她一个后宅女人也没那份能力,只能忍着。
却不想这样的喜事从天而降,成平安竟然杀了晋阳公主,这事还捅了出来,如此,成平安只怕也难活命了……
“成国公府可是要获罪。”季颂贤紧紧抓着宋怀瑾的衣裳问了一句。
宋怀瑾点头:“这个自然。”
季颂贤听后笑了起来:“活该,怀瑾,婆母的仇总算是能报了,我心里真高兴。”
宋怀瑾听了还只当季颂贤真心替他想,心头又是一阵暖意:“我也高兴着呢。”
两人说说笑笑,季颂贤欢喜的也顾不上吃饭,叫丫头收拾了饭菜坐在一起和宋怀瑾说话,脑海中时不时的闪现成国公府要怎样倒霉,成平安要如何丢命,越想,嘴角笑意越发的大了。
宋怀瑾只当她是替自家母亲高兴,也就陪着她笑,笑过又道:“这几日我要忙着成国公府之事,怕是没时间回来,你自己在家也难免无聊,倒不如回去和岳母做几日伴,待这件事情完结我再接你回来。”
“好。”
季颂贤欢欢喜喜的应下,又对宋怀瑾道:“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明白。”宋怀瑾答应一声,起身将季颂贤抱进怀里:“咱们夫妻怕要好些日子见不着面,今儿我先讨些利息。”
说完,他抱起季颂贤进了屋,季颂贤伸手捶他:“越发不像了,你……”
接下来的话,都被宋怀瑾给吞了。
两人折腾了半宿,第二天一大早宋怀瑾将季颂贤送到季家就到了锦衣卫,先问了几件案子,又叫人将这几年查出来的成国公府的产业整理一下,之后又有锦衣卫密探来报说北边豫王府最近有异常,怕是豫王有谋反之意,宋怀瑾便批复叫人立时去查,且要查个仔细,且还要探查朝中哪些人和豫王有联系。
弄完这些,宋怀瑾才起身进宫。
乾清宫中,庆丰帝见了宋怀瑾开口便道:“朕想了,就按你说的办,明日朝会,朕会下令查抄成国公府,且还会宣布成国公府的罪状,你将人手准备好,朕命令一下,你便立即抄检。”
入夜,时已快要入夏,金陵城里越发的炎热起来,就是夜间也还有几分热意未散。
宋怀瑾站在书房窗前,推窗就见着院中花木繁盛,又听各色虫鸣鸟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燥意,阮二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半弯着腰小声道:“恭喜小主子马上就要大仇得报。”
宋怀瑾一摆手:“这算什么,不过是绕了那么大一个弯罢了,我若要报仇,当初才回来的时候直接到成国公府杀了那对父子便成。”
阮二腰弯的越发的低了:“主子的意思到底那是小主子的父兄,主子不能留下杀父弑兄的名头。”
“父兄?”宋怀瑾冷笑一声:“好一个父兄,为父的不仁,杀我亲母,为兄的不义,夺我未婚妻,这样的父兄不要也罢,我真是不明白师傅是怎么想的,偏生要容忍那对父子到这时候。”
“到底是小主子的亲人,主子也不好动手,只能留着给小主子一处解决。”阮二压低了声音道:“主子那里传了信,再给小主子一些时间,过了时间是必要回的。”
宋怀瑾转身,冷冷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临来的时候师傅交待过的。”
阮二却在这时候突然道:“小主子改姓宋,和主子一个姓了,主子说,不必再叫师傅了,小主子叫母亲也成,叫姨母也成。”
宋怀瑾微叹一声:“娘的信中提及这件事情,往后……往后我便叫母亲吧,到底我是师傅一手养大,我所有都是师傅赐予。”
阮二一听这话立时笑了出来,满脸的欢快:“理该如此,理该如此,您本就和主子血脉相连,这会儿子改称一声母亲,小的看看将来那些个老东西还怎么叽叽歪歪,本是主子的产业。主子乐意给谁就给谁,由不得他们作耗。”
听阮二这么一说,宋怀瑾倒是也笑了:“母亲对我的大恩我一日不敢或忘,且等着回去之后必然好生孝敬……”
说到此处。宋怀瑾想及那人的脾气禀性,这孝敬的话再说不出口的。
又想到那人这样大的岁数了还极其不着调,就又有些担忧,很怕将来见了那位母亲大人,会不会带坏了自家的小娇妻。
阮二并不知道宋怀瑾在愁什么。笑道:“主子盼小主子回去不知道多少时间了,如今总算是看着头了。”
宋怀瑾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窗外疏朗的星空,还有那一轮圆月,长久才叹了一声,又咬牙道:“明日必要叫那对父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这个时候,季颂贤也了无睡意,她同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景色,好一阵都没动一下。
雪夜悄悄走过来。拿了一件薄披风给季颂贤披上:“太太,虽说如今天已然不冷了,可入了夜时不时也有阵凉风吹来,太太还是别老在窗前站着了,若是着了风,老爷怕要责怪奴几个了。”
季颂贤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头对雪夜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儿晚上总是睡不着。”
雪夜也是一笑:“太太睡不着便与我们说说话也成,也不一定非得在窗户根下站着呢。”
“也好。”季颂贤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回身在桌前坐下。又小心将窗户关好,拉过雪夜问:“你们……你们主子是怎样一个人?”
“主子啊。”说起自家主子,雪夜满脸的敬佩和祟拜之色:“主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对我们也好。要是没有主子,我们现在还不定沦落何方,哪里有如今这样的日子。”
“那她喜欢什么?”季颂贤已然从宋怀瑾口中知道他师傅是个女子,便越发的担忧,伺侯女性长辈可比男性长辈更要麻烦,且也更容易产生矛盾。
雪夜想了好一时:“主子喜欢的东西很多。喜欢花,喜欢月,喜欢好些东西呢,奴也不知道。”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季颂贤又问。
雪夜笑了:“主子没有特殊的爱好,她说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谁和谁都不会一样,所以,并不会特异的喜欢某一种,也不会讨厌哪一种,人来到这世上,都有其使命,是不能人为破坏的。”
季颂贤越发有一种无从下嘴的感觉了,这样没有任何喜好偏爱的长辈,她将来真能伺侯好?
“太太问这些做什么?”雪夜有一时的疑惑。
季颂贤叹了一声:“师傅只有怀瑾一个亲人,将来我们总是要给她养老,我还要伺侯她老人家,又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喜好呢。”
“咳,咳……”雪夜咳了好一时,掩了口满脸的震惊,好一会儿才道:“太太怎有这样的想法?主子又怎会叫你伺侯她呢?当初老爷离开的时候主子高兴的什么似的,只说终没人再管她了,往后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必听老爷唠叨,又怎会愿意和老爷太太住在一处,时时叫老爷盯着她?”
这话说的,季颂贤越发的糊涂了:“旁人家不都是养儿防老的么?”
她是真不明白,听起来,宋怀瑾这师傅实在是位奇人呢。
“防老?”雪夜越发的疑惑:“主子也不老呢,做什么防老?主子如今的日子过的不知道多潇洒。”
“这……”季颂贤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到底还是对未来的生活放了些心。
雪夜见她表情,又怎能猜不出她是怎么想的,失笑道:“太太多想了,主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她最是和气不过了,将来您见了就明白过来。”
季颂贤还能怎样,只能点头。
雪夜又道:“太太的新话本子奴看过了,且还将太太写的那些个话本子都整理出来叫人给主子送过去了,主子最喜欢这些新鲜物件,将来太太要是想哄主子高兴,便写些话本子就成,保管主子爱的什么似的。”
见季颂贤面露疑惑,雪夜继续道:“新话本子真好看,就是奴看了心里都甜的紧,照奴说,太太很该多写些这样的。”
之后。她又缠着季颂贤问:“太太即是睡不着,给奴再讲些故事可好,要不然,太太讲讲下一本要写什么。”
呃?
季颂贤想了好一会儿道:“下一本么?我想写未来的故事。好久好久以后,大约是从咱们这里数几万年之后的那个世界。”
“天!”雪夜惊的捂了嘴:“那么久远呢,亏的太太怎么想出来的,奴倒是极为好奇,太太快说说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一夜时间过去。第二日大朝日,季颂贤大半夜都没睡,眼瞧着时辰到了就直接去伍氏房里见了季亿,伍氏和季亿见季颂贤过来好一阵奇怪,伍氏直接问:“好好的你不睡觉过来做甚?”
季颂贤过去帮季亿拿了热毛巾叫他擦脸,一边伺侯季亿梳洗,一边道:“我想叫爹多留意朝堂上的事情,今日怕有大事要发生的。”
季亿听了直皱眉:“是不是女婿和你说什么了?”
伍氏也奇道:“怪道呢,我说你不年不节的怎么回来了,还以为你和女婿吵架了。也不好说什么,竟没想着是朝中有事了,怕女婿这会儿子定是极忙的吧。”
季颂贤点头:“他好几日都不着家了,说这件事情很重要,爹还是多加注意为好。”
季亿记在心间,笑了笑:“且放心,你爹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心里有数着呢。”
季颂贤便也不再说什么,一直和伍氏将季亿送出去,伍氏拉了季颂贤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颂贤叹了一声:“大约晋阳公主是被成国公府的人给害死的。晋阳公主的贴身丫头告了御状,还有,成大公子的小妾就是那个冯家庶女也告到锦衣卫,说当初冯氏就是被成大公子害死的。还在成国公的嫡妻原配是叫父子俩一处给弄死的。”
“啊?”伍氏听了惊的后退了好几步:“这……怎么下得去手呢?这成国公和他儿子岂不成了……成了你话本子上写的那克妻小能手?”
扑哧一声,季颂贤实忍不住笑出声来,拉了伍氏点头:“娘这么一说,我想着也是呢,这不,成国公府前后死了三个嫡妻呢。真是克妻小能手,不,是杀妻小能手。”
待到早朝时候,季亿越发的注意,见庆丰帝并没有什么不同,上了朝便问江西灾情,又问了些赈灾的事情,还有几位官员奏事,朝上诸位一一讨论,和平日都是一样的,季亿越发的谨慎起来。
待到快要下朝的时候,庆丰帝才变了脸色,他脸一时拉了下来,肃容道:“前儿成国公府一个小妾还有一个丫头跑到锦衣卫告状,锦衣卫指挥使发现事关重大,将她们带到朕这里,朕一问才知……朕的皇妹竟是叫人给害死的,非但如此……”
等到庆丰帝将话说完,朝堂之上嗡的一声,几乎炸开了锅。
成国公面如土色,上列道:“陛下,臣……”
庆丰帝根本不容他辩解,一挥手道:“你且退下,朕已叫锦衣卫查明,宋氏和冯氏确实是被害死的,且死状都颇惨,尤其是冯氏,被剖腹挖心而死……”
“竟是,竟是真的?”好几位大臣听到这剖腹挖心的话立时变了脸色,一人出列道:“陛下,臣请严惩凶手。”
荣威侯更是痛哭失声:“我可怜的侄女……”
庆丰帝一指宋怀瑾:“宋卿,你来说说。”
宋怀瑾站了出来,面容冷静的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官员:“宋氏是八年前抱病身亡,当时成国公府还特特的发丧,之后成国公守了一年妻孝娶了现在的成国公夫人,这件事情想必朝中诸位都记得,可是,成平安小妾冯氏揭发成国公害死宋氏之后,锦衣卫派人探查,发现宋氏是去年死的,且还是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