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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俗有云:“大嫂大嫂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更新快//[~]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白肉……”这腊月二十六正是炖白肉的日。

    从一大早,芸娘阮云丝碧秋钟秀就忙碌起来,将一大块一大块的猪肉和骨头放进两个大锅里焖着,灶下全是柴禾,可以想象,这两大锅骨头定是要蒸的皮酥骨烂,不到晌午,香味儿就飘得到处都是了。

    阮云丝喜欢吃皮冻,所以早提前用猪皮做了一锅,这会儿都成了颤巍巍的猪皮冻,她切了一大盘,又将馒头和一些炸麻花油角等点心放在灶上蒸了,想着中午再撕两排肉,就可以凑合一顿。

    正忙着,忽听院外有人喊,竟是王彪的声音,阮云丝急忙去开门,只见外面一连几辆大马车,她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暗暗叫苦,心想不会吧?小公爷也太不讲究了,这会儿给我送年货来了,还这么多,我们就是吃三年也吃不完啊,你……哪有你这种强送东西的道理?

    王彪看出她心中所想,便呵呵憨笑道:“姑娘不用急,这可不是年货,是咱们爷托人帮姑娘从江南织造那里买的提花机。爷说了,姑娘有那个……那个什么……什么鸟儿的志向……奇怪,啥鸟儿呢?当时明明还记得的,咋这会儿就忘了呢?”

    阮云丝见王彪只顾着在那里抓耳挠腮。把要说的话都忘了,不由哭笑不得,连忙道:“王大哥说的是鸿鹄之志吧?”

    “对对对,就是鸿鹄之志。”王彪喜得一拍大腿,然后嘿嘿笑道:“我这大老粗让姑娘见笑了,实在是因为过年,府里上下忙得不堪。爷又怕这些提花机路上出了事儿,所以让我这大老粗领着几个雇来的车马行的人帮着送过来,爷说了,姑娘是有鸿鹄之志的人,两台提花机眼下虽然够了,将来只怕不够,所以索性多给你买了几台,这东西不便宜,爷说姑娘手里现在若没有余钱的话,等将来慢慢还给爷就是。【叶*】【*】且不必着急。”

    阮云丝静静看着那几辆大马车,看着王彪招呼人向下卸那些提花机。数了数,一共是三台提花机和六台高档织机,王彪还交给她大包的零件,笑道:“那江宁织造的官儿对爷巴结得很。说是这些东西可以和织机上零件轮换着。对了,这些织机里有专门织纱罗的,专门织绒的,总之很多种类,爷如今实在太忙了。没时间过来,说是等他有时间过来告诉姑娘。”

    阮云丝站在那两间杂屋前,看着将屋挤得满满当当的九台织机。若说心中还能静如止水,那是假的。她深深吐出口气,看着王彪道:“请王护卫回去代我谢过小公爷,这些东西我都明白,这一次,他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

    王彪惊讶道:“啥?你都明白?这……这不可能吧?咱们小公爷是最聪明睿智的,可也跟着那些官儿学了整整两天,那官儿还说,这就是什么理论的,真正要上手,还不知要磨练多长时间呢,姑娘你就全都会了?”

    阮云丝笑道:“是啊,我全都会,你们爷是特意下江南买这个吗?他虽韬武略无一不精,可是让他学这个东西,着实是难为他呢。”

    王彪笑道:“不是,恰好国公府和宫里也要置办些年货,爷因为有姑娘这件事,就主动请缨,来去匆匆,不到二十天打了个来回儿,跟着爷去的那些猴儿全都累趴下了,也就老王我身板好,去了江南也多是在客栈坐镇看守东西,不然要是像他们那样东跑西颠,这会儿恐怕骨头架也散了。”

    说着话的功夫,那些车马行伙计又从车上卸下了几袋东西,这才是给阮云丝的年货。[]连家丁都没过来,却雇了车马行,可见国公府如今是忙成什么样儿了。

    阮云丝紧紧握着拳头,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和脑里全是那个出色男人的低吟浅笑,甚至心中竟有一丝后悔滋生出来,她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信号,绝对要不得。

    “不知这些织机一共是多少钱?”

    即便手里有五千两银打底,阮云丝这会儿可也不自信了,这么些高档织机,一台怎么着还不得几百银?那五千两银怕还真的不够看,也就是苏名溪吧,若是别人,有钱也未必能买的出来这些呢,江宁织造那可是真正地政府衙门,在织染方面那就是垄断,平民百姓有再多的钱,也进不去人家的大门儿。

    “嗨,没有多少钱,他们这提花机用的也不多,统共那么两个花样,就织出成千上万匹,也没有趣味,所以这些都是在库房里的,听说小公爷要买,立刻痛快儿拿了出来,不过那江宁织造的官儿可说了,阮姑娘若是真能织出新颖的锦缎来,还让分他们一杯羹呢,自然,这话也不用当真。嘿嘿!”

    阮云丝心里明白,那江宁织造的官员和苏名溪说这种话,倒并非真的想分一杯羹,而是根本不相信民间能织出那些复杂工艺的锦缎来,最大的贵云徐家,也只有那么几个花样,这么多年都没有别的能人异士,怎么就忽然有后起之秀异军突起了?江宁织造那里品级最高的官员可是三品官,能不心高气傲吗?

    当下也没将这话说出来,只一个劲儿的追问王彪价钱,最后王彪摸了摸他那颗大脑袋,嘿嘿笑道:“这些织机加上提花机大概花了一二千银,我们爷都给姑娘垫上了,不急不急,这也就是小公爷去买,不然三千银怕买不出来呢……”

    王彪不等说完,阮云丝就去将自己存下的银票中拿了三千两出来,正色道:“王大哥说得对,这件事已经让小公爷帮我太多了,万万不能再让他搭钱,这里是三千两银,余下的就当做我对他的感激之情,没有他,我买不到这么好的织机。”

    王彪看见阮云丝真的拿出了这些钱来,眼睛也有些发直,接着又忙摇手道:“不成不成,我拿一千就得了,爷原本还说你拿不出这么些钱,以后慢慢有了收益再说呢。姑娘应该知道,爷是绝不会要这笔钱的,您要真的过意不去,日后织出那好缎,别忘了咱们爷就成。”

    说到这里,王彪就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又解释道:“哦,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咱们……咱们爷也有家眷不是?姑娘的布她们用着说都好呢,日后您真织出了上好的布料,别忘了给小公爷一些,让他拿回去,还能讨太太和姑娘们的欢心。

    推来推去,最后王彪坚持只收下一千两银,大概是怕阮云丝还要多给钱,明明临近晌午,结果这大汉饭都不肯吃一口,上了马就落荒而逃,芸娘在后面让他带上一些点心,他也不肯,一溜烟儿去的没影儿了。

    阮云丝将剩下的钱存好,回到那房里看着满满当当的织机,如今这屋里又满了,只有一个小道儿能让钟南走到炕上去睡,她一架架织机的摸过去,看到钟秀和碧秋芸娘都露出好奇神情,便指着那些织机介绍起来:这是织锦的,这是织沙罗的,这是织绒的,还有一架更是难得,竟是织呢的,阮云丝仔细看了看,想起明清时期,有从外国进贡的面料哆罗呢,一向都是十分珍贵的贡品,想来这织机也能织出来,只是如此一来,除了蚕丝麻丝等料之外,还要进羊毛才行,偏偏绿水城里的羊毛很少,只怕要去京城专门的大生丝铺才能进得来了。

    “过完年咱们就先在后院盖几间房,专门用作杂物间。”有感于地方狭小,阮云丝当即拍板,看着她脸上的兴奋自信神情,众人都忍不住满心欢喜,只觉着未来的日仿佛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且说苏名溪,他最近的确是忙坏了,一趟江南可不是白去的,宫里的,自己府里的年货和贡品都要打点好不说,还有给勋爵世交家带的礼物,许多家走下来,只把腿都给走细了,直到傍晚才回府,却又路过忠信侯府,只见阮思齐从府门出来,正和去年初一傍晚的一幕惊人相似。

    苏名溪无奈,只好下了马,幸而马上还有两个包袱,是从江南带回的软缎布料,在京中也算是难得的,因走了许多家,这两件礼物倒是落下的。

    阮思齐诚心邀他进府,苏名溪也觉着两府恩怨该做个了断了,说起来,是那阮明湘不懂事,忠信侯爷也丢了个女儿,心中岂不是又痛又恨?想到此处,他便命扫书捧着那两个包袱,跟自己一起进去了。

    忠信侯爷听说苏名溪过府,大喜过望之下忙亲自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如今续弦的侯爷夫人佟氏,几个人来到厅中落座,说了不到两句话,佟夫人便极力邀请苏名溪留下来用饭,苏名溪因为牵挂着王彪去阮云丝那里,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自然婉拒,奈何佟氏热情如火,也不管忠信侯爷直给她递眼色,笑得满面春风的道:“小公爷的人品才华,京城中谁人不知?素日里我们这些女眷凑在一起,只说不知是谁家的孩有福气,能做你的妻。唉!都怪我们家三姑娘孤僻,好好儿的一门亲事,倒让她平白生出这么些风波,害得小公爷和咱们府里也远了,这原是我们对不起您,幸亏您大人大量,不然若是别人,怕不恨我们一辈呢。”(未完待续)rq

    忠信侯爷原本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但是转念一想,这事情终究总是存在的,难道不提起,大家就都能忘了吗?倒不如借夫人之口,向苏名溪诚恳道歉,从此后把这事儿揭过去也就是了。//更新快//[]因这层想法,也就没有开口阻止。

    谁知佟夫人越看苏名溪越爱,心想什么叫做乘龙快婿?这才真正是乘龙快婿呢,哼哼!那个丫头就是个天煞孤星,放着好好儿的小公爷不嫁,跑去了别处,如今大概是死在哪儿了吧,也是活该。只是这小公爷如今正室也没了,不知我的五姑娘能不能有这个福气,做他的续弦。

    因想到这里,就开始慢慢打探,听苏名溪说自己无意续弦,她不由得急了,忙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小公爷年纪轻轻,怎能有这样想法?国公府那样人家,没有个女主人怎么行?我们家五姑娘,不是我自夸,比起她姐姐……”刚说到这里,尚不等说完,就被忠信侯爷大喝一声打断,听他生气道:“你下去看看厨房的宴席预备的怎么样了,没事儿在小公爷面前嚼什么舌头?”

    佟夫人被自家老爷一吼,即使满心愤恨,也不好当着苏名溪的面儿和丈夫顶嘴,只得怏怏去了。这里苏名溪就忙起身告辞,忠信侯再三挽留不成,本要亲送,却也被他推辞,只好让儿代自己送了出去。

    走过长长院落,阮思齐便苦笑道:“小公爷莫怪,太太不过是因为看重小公爷人才,一时心急。竟连这大家风度都不顾了,让苏兄见笑。”

    苏名溪忙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儿女打算,也是天经地义。我不会多想,阮兄放心好了。”说完却听阮思齐叹了口气,呐呐道:“快六年了吧?我那妹妹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是死是活?唉!也是她命中注定没这个福气,不然的话,如今我已是你大舅哥,偏偏……”

    苏名溪淡淡道:“姻缘之事不能强求,想我与阮姑娘之间,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这么多年,阮姑娘就真的没有一点消息回来?”

    阮思齐摇摇头。苦涩道:“这么多年了,我与父亲每每想起她,都是满腔怒火,恨她不争气,恨她让侯府蒙羞。可如今六年时光。她仍是音信皆无,想她一个弱女,就算是天下之大,她又能躲去哪里?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所以我如今也不敢和父亲说起,不然这心里……着实是又恨又痛。”

    苏名溪即使已经确定阮云丝不会是阮明湘,这会儿听见阮思齐的话,也不由得心有戚戚,便忍不住道:“阮姑娘再没有别的小名么?我因缘巧合。认识了一位叫做云丝的姑娘,恰巧也是姓阮的,真可谓是天上织女临凡,她染出来的布,就连我家妹妹都交口称赞的。”

    阮思齐摇头道:“那必然不是我妹妹,她在府中倒是安静。女红织染也喜欢摆弄,只是哪里有什么好手艺了?不过是女儿家的好奇和分内事,听说小公爷这次下江南,从江宁织造买了几架织机,莫非就是为了这位姑娘买的?”

    苏名溪点头道:“是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没想买那么多,却不知江宁织造库房里的好东西还不少,若是不买几架下来,也无非是放在库里吃灰尘,饶这样,也把罗大人给心疼得够呛呢。”

    阮思齐奇道:“看来小公爷对那位阮姑娘,倒是很用心思,不知……”

    他说到这里,便犹豫着没有再说下去,但苏名溪又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正色道:“那位阮姑娘被人抛弃,服侍夫家三年,却只得休书一封。[~]然而她志向高洁性烈如火,十分值得人钦佩,实不瞒阮兄,俗语说窈窕淑女君好逑,我一开始对那位阮姑娘的确生了一丝爱慕之意,然而她对我无半丝私情。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到如今,也只能将她当做一个红颜知己,但愿上天垂怜,能让我这一世做她的后盾和朋友,余愿已足了。”

    这一番话将阮思齐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喃喃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你退让到……退让到如此地步?我倒是心生好奇了,不行,看哪日方便,小公爷你须带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你对她如此用心,她竟还能稳如磐石,这……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前些日我们几个坐在一起,议论起小公爷你,还有好几个勋贵弟说父母有意将妹妹许配给你,只是府上总没有什么信息呢。如今她竟能……奇闻,当真是奇闻,不可思议之极。”

    苏名溪苦笑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吧?其实这有什么奇怪?你纵然是再怎么好,这世上有再多人喜欢你,也不能狂妄的就以为自己能得到所有人喜欢吧?我倒是很佩服阮姑娘,不为别的,只看现今多少趋炎附势之徒,你说那些勋贵家的女儿,何尝不是看中了我的家世?唯独她,明明知道了我的身份,却还能不为所动,且是真的不为所动,并非欲擒故纵惺惺作态,只这一份高洁,怎不令人钦佩不已。”

    阮思齐呵呵笑道:“说起她,你连眉毛都飞起来了,可见是对这女爱到骨里……”不等说完,就见苏名溪把眼一瞪,紧张道:“不许胡说,这样……这样羞耻的话,怎好当面说出来?”

    阮思齐性格爽朗,一挥手道:“当着谁的面儿了?无非就是咱们哥俩。再说,你我都是有孩的人了,这种话有什么说不得的。唔,说起来,好像也是因为这位姑娘,你苏小公爷才消除了对我们家的恨意吧?既如此,我更是该好好感谢感谢她,不成,你定要带我去一趟。”

    苏名溪笑道:“无端端的,找个什么理由?且她很是洁身自爱,虽然开朗,但十分贞烈,若我贸然带你去了,恐怕惹她不快,这事儿再说吧……”

    阮思齐撇嘴道:“再说再说,只怕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呢。”

    因说这话就走到门口,苏名溪便拱手告辞打马而去。这里阮思齐回到房间,见夫人顾氏正在细看那些苏名溪送来的江南锦绣,他心情舒畅,走上前笑道:“天可怜见,和国公府的这段恩怨,总算是彻底揭过去了。说起来,倒要感谢那个叫阮云丝的女人。”

    顾氏忙问怎么回事,听阮思齐说完,便叹气道:“唉!那女是个有福气的,只小妹何等福薄……”不等说完,就被阮思齐不耐烦打断道:“小妹福薄,那是她自找的,放着这样好的一个男儿不嫁,自己逃了婚,还怨得谁来?她只顾着自己远走高飞,可曾想过侯府因为她,落了个什么结局?如今还提她做什么?”

    顾氏温柔笑道:“妾身每次提起妹妹,爷就这样说。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是担心?好几次梦里,妾身都听见你惊恐之极的喊着妹妹名字,想来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何必瞒我呢?我知道,就连爹爹,心里虽然恨妹妹不争气,但是六年音信皆无,其实也是担心的。”

    阮思齐颓然在椅上坐下,轻声喃喃道:“是啊,爹爹嘴上恨,心里痛。如今和国公府的恩怨都解了,明湘若是活着,也该回来看一眼了吧?她……他怎么就那样狠心,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和爹爹吗?”

    阮云丝不是不担心,而是因为她总有渠道可以得知侯府的情况。当初在她逃婚之后,事情闹得最不可开交之时,侯府的爵位仍然没有被摘下来。如今风平浪静,偶尔还能从苏名溪嘴里听到消息,担心自然也就淡薄许多。虽然对那名义上的父亲和哥哥也有感情,但凡事都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她既然选择了要自由,便要抛弃那些太过桎梏她的亲情,甚至连封信也不敢递去,唯恐被发现了蛛丝马迹,自己一生事业就要尽付流水。她勇敢逃婚,改换姓名,可不是为了最后被抓回去惩罚的。

    经过了几天准备,除夕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儿,一家人从早上开始,便忙活着中午的团圆饭,今年可不同于去年,去年阮云丝孤孤单单,只有两只狗陪她烤肉吃。今年却是好几个人一起过年,只是拟团圆饭的菜单,就费了好一番琢磨。

    “炸鱿鱼圈,酸菜炒五花肉,蘑菇干炖鸡,白菜排骨豆腐泡乱炖,海蛎和酸菜肉片一起熬得三鲜汤,糖醋鲤鱼,海螺肉,凉拌三丝……”

    都是些农家家常菜,两口大锅一起忙起来,也是好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且那一锅锅的菜都是用小盆盛出来的。

    钟南和钟秀没有上灶,却照样忙得不堪。村里有几户贫病人家,阮云丝从前也只能顾着自己就罢了,如今既然富裕了一些,自然要照顾一二,前几天就每一户都送了米面肉蛋,今日做菜时,又命兄妹两个挨家挨户的送了一些。

    也就有人家过来送些自家做的点心和吃食,如果说去年阮云丝孤单一人,还有一些不能和村里人相融的感觉,那今天,村里人就完全是把她当成一家人了。一时间,院中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未完待续)rq

    中午吃完团圆饭,阮云丝便躺在热炕上眯了一会儿,起来后只见那轮冬阳惨惨淡淡的挂在西边天空上,她就笑道:“这天慢慢阴下来了,怕是要下雪呢。//更新快//[.yzuu点]”

    芸娘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会儿正在和面,听了她的话便笑道:“正好,瑞雪兆丰年嘛,看吧,明年还是一个好年景。不过我的好妹子,你还是先把饺子馅儿给拌出来好不好?我这面可都快要和好了。”

    阮云丝的厨艺好,饺子馅这种活儿自然就是她的,钟秀在一旁认真学着,过年前苏名溪送了不少调料来,甚至还有平民百姓家不多见的胡椒等海外调料,加上阮云丝自己也会弄,只将一个馅子搅拌得喷香扑鼻。碧秋在一旁笑道:“从来不知姑娘还有这份手艺,不然早些时候,就不用招厨子了……”一语未完,想起那个家如今和阮云丝没有半丝关系,且姚香玉十分苛刻,留给自己的全是不堪往事,因立刻就住了口。

    阮云丝却没怎么在意,张灵信和那个家早已经不被她放在心上了。于是拌完馅子,大家一起动手,包了几盖饺子后下锅。

    钟秀在灶下烧着火,阮云丝便和钟南一起出来,往屋檐下挂那大红灯笼,此时太阳已经到了山边,只见家家户户房顶上都冒起了阵阵炊烟,映着老木寒云,格外凸显出寒冬的那份凄美。只风中传来一阵阵孩子的笑声。却又为这寒冬时节增添了几分生机,更兼时不时就有二踢脚和炮仗的声音响起,只让人觉着年味儿十足,喜庆非凡。

    阮云丝看着那大门上新帖好的彩和对联,一时间心潮起伏,暗道我但愿从此后可以在这小山村里,平静到老。这里,就是我的世外桃源,没有争斗没有算计,有的,只是这些淳朴的人们和这些纯真的笑声。[]即便将来那些织锦真的能震惊天下,我也只要那富可敌国,绝不要名利双收。

    人生很奇怪,可能一件小小的事,甚至只是你看到的一个景象,听到的一段话。就足以改变之前的想法。阮云丝从前还想着利用自己的技术,闯一番事业出来。然而自从和流锦布庄搭上了线儿。她那份争雄之心就有些淡漠,想着自己的身份终究不能搬到明面儿上,若是能在背后只收钱,出名的事情只让流锦布庄去做。岂不是可以两全其美?如今再看到这样一幅“山村夕阳图”,就把那些雄心全部放下了,在这一刻,她的目标无比明确:只赚钱,不出名。

    随着暮色降临。饺子也都出了锅,阮云丝只包了酸菜和白菜两样馅料,她自己也最喜欢吃酸菜饺子。这时也不停有人往阮家来送饺子。村子里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热络,即使知道家家都在包饺子,也要挑那交好的人家送几碗过去,然后再从别家带回几碗风味各异的饺子。

    阮云丝很喜欢这种感觉,那种浓厚的乡邻情感在此刻被发挥的淋漓尽致,这让她想起现代生活的水泥森林,想起往往住了很多年都不知道对门那户人家是干什么的冷漠,和那些漠然孤单的生活相比,古代的过年无疑是热烈的,温暖的,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儿。

    所以到吃饭的时候儿,阮家饭桌上就摆了十几家的饺子,而他们自己包的饺子也送了一半出去。忙活了一下午,众人都有些饿,偏钟南还没回屋,芸娘实在忍不住了,便下了炕走到院中,对正在院里忙碌的身影叫道:“南哥儿,回来吃饺子了,那些鞭炮等吃完饭往外搬也来得及,一家人都等着你呢,对了,把大黄小黑也放进来。”

    钟南答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大黄和小黑进了门,一张俊秀脸孔冻得通红,嘿嘿笑道:“都搬完了,真没想到今年我能放这么多的鞭炮,嘿嘿,看着就忍不住从心里生出欢喜。[]”

    芸娘笑骂道:“你就是个猴儿,偏偏喜欢这些,今年烟花爆竹咱们买的不少,都给你放,没人和你抢。”说完就进了里屋,大黄和小黑也跟在她身后蹿了进去。

    晚上放了鞭炮,众人一起在炕上磕着瓜子说着话儿守岁,只是守到后半夜,芸娘却是第一个捱不住,先睡了。阮云丝因为中午眯了一觉,倒还能坚持,只坚持到天快亮,终于也坚持不住。和衣倒在炕上睡着了,而钟南这个时候儿却是睡了一大觉起来,到院子里看了看,只见铁锅里的篝火已经就剩下了一小撮,他忙又添了几根柴禾,看着那火苗重新钻起来老高,这才回屋。

    一个年热热闹闹的过去,城里初七这一天,有的店铺就开工了。但乡下可不会这么早种地,因此众人仍沉浸在浓浓的年味儿中。

    这一天阮云丝正和芸娘商量着元宵节要带众人去城里看灯,忽听外面大黄狗叫起来,她便直起身疑惑道:“南哥儿出去看看是谁?”

    碧秋笑道:“不会是那位小公爷吧?”话音刚落,就见芸娘吐出瓜子皮,呵呵笑道:“怎么可能?若是小公爷,大黄和小黑不会乱吠,就算是叫几声,那也是巴结讨好的,能听出来,这必定是不认识的人。”说完果然见钟南回来,对阮云丝道:“姐姐,是不认识的两个人,说是要找你的。”

    “找我的?不认识的人?”

    阮云丝惊讶的一挑眉头,芸娘和钟秀碧秋也连忙避到了里屋,阮云丝就在地下的椅子上坐了,不一会儿,果然就见钟南带着两个人进门来,她方款款站起身,上下打量了那两个中年人一眼,沉吟道:“不知两位登门找我这区区妇人,有何用意呢?”

    那两人面上都有些倨傲之色,听见阮云丝这样问,其中一个便微微一笑,昂首道:“既劳动问,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姑娘的织染技术,的确令人叫绝,我们三公子仰慕姑娘这双巧手,有意与您结盟,价钱随便你开,不论流锦布庄给你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一倍以上。”

    阮云丝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人都是贵云绸缎庄徐家的人。大概是之前自己帮流锦布庄染出了藏青色的布料,让那徐三公子对自己刮目相看,这才起了招揽之心。当然,这份报酬可说是丰厚无比的招揽,其实针对的,还是流锦布庄。

    因此她不由觉得十分奇怪,摇头笑道:“人无信不立,我既已答应了流锦布庄,又怎可能因为三公子许下的丰厚报酬而背信弃义呢?流锦布庄不过是一个二流布庄而已,就算它的背后也有自己的大染厂支持,然而比起贵云,相差何止万里?徐家承接着宫廷的买卖,也不会因为藏青色布就让流锦布庄威胁到它在这一行的超然地位,徐三公子何苦就非要对流锦布庄赶尽杀绝呢?”

    那两人眉头一皱,心想你问我们,我们去问谁?谁知道三公子是怎么了?就看流锦家不对眼,分明素五公子的才学手腕也比不上他。只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哪肯这样说,仍循循善诱道:“俗语说,良禽择木而栖,姑娘从前是没有条件,只有流锦布庄和您合作。如今贵云绸缎庄比起流锦,无论是从哪方面,都要比它好出太多,若是刚刚的价钱姑娘不动心,我们可以开出两倍价钱,还望姑娘好好考虑一下。”

    阮云丝冷笑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我知道,经商之人,所求者无非一个利字。然而这世上总有些人例外,我只是一个女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刚刚二位也说了,在我四处求告无门的时候,只有流锦布庄向我伸出了援手。只这一点,便足够让我倾尽所有报答了。更何况,流锦布庄从来也没有亏待过我,它给我的价钱,都是公道的。贵云即使能出再多的价钱,我问心亦有愧,又怎可能答应前去呢?”

    两人原本想着像阮云丝这样的村妇,不过是因为流锦布庄帮了她,又给了她一些钱,便下定决心傻傻为之卖命了。只要自己两人一出马,许以重利,不怕她不立刻转投贵云怀抱。须知徐金鹏开出的价钱,就连普通富豪都要垂涎三尺,何况一名没见过天的小小村妇?他们却没有想一想,阮云丝染出了藏青色的布料,可能只是一个普通村妇吗?

    因这两人想了想,还以为阮云丝是因为没有具体数目,所以小心谨慎不敢答应。于是两人继续道:”姑娘去了贵云,一年即使不贡献什么染方,只是织布染布,贵云也愿意给姑娘一万银子安家。若是有稀奇独到的染方,依其稀有程度和色泽,徐三公子愿意每张出两万到五万的银子买下,姑娘,你可好好想一想,这样优厚的条件,流锦布庄是绝不可能给你的。”

    芸娘碧秋等在里面听到这个数儿,整个人都石化了,这样的数目她们别说见过,就是连想都不敢想啊。当下芸娘就恨不得让阮云丝答应下来:开玩笑,这样优厚的条件去哪里找?就算马不停蹄的织布染布,一年最多也就是一两千银子,哪可能赚上一万两?

    也幸亏她不是阮云丝。所以那两人想的也没错,寻常村妇,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只怕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哪里还想着什么信守承诺道义的事。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阮云丝。(未完待续)rq

    当下只见这秀丽女子微微一笑,摇头道:“民不图利,奈何以利诱之?两位请回吧,别说五万银子,就算你们开出五十万银子五百万银子的条件,我也不会答应的。//更新快//[.yzuu点]”

    这一句话就堵死了两人的所有退路。心中讶然的同时,怒气也随即滋生,他们是徐金鹏的左右手,何曾被人如此严词拒绝过?更何况还是被一个根本不被他们瞧在眼中的村妇拒绝。因此两人铁青着脸再不说话,拱拱手连告辞也不说一声,便拂袖而去。

    出了卧房,因为对面的杂物间开着门,所以当先那人一眼便瞧见了摆放在里面的那九台织机机,不由的瞳孔猛烈一缩,然后他转身,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阮云丝,只是见她一脸淡然坚定地神情,这人嘴唇动了几下,却终于没有开口,和同伴一起出了院门,一径去了。

    “云丝,你这个败家娘们,一万银子啊,甚至还有可能是五万银子,就……就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便给推出去了……”

    芸娘碧秋都走出来,见两人出了街门远去,芸娘便干嚎一声,扑到阮云丝身上,眼泪巴叉的痛哭起来。她的确是肉痛啊,一万银子啊,甚至可能是五万银子,就让阮云丝这个她眼里的败家娘们给赶跑了。

    “一万银子也好,五万银子也好,你当流锦布庄拿不出来么?”

    阮云丝好笑的拨开好像八爪章鱼般盘在自己身上的芸娘,微笑着说了一句。她知道现在能缓解芸娘这份“痛苦”的,也只有钱。而且事实如此。流锦布庄的身家虽然不如贵云绸缎庄丰厚,但只要自己的织锦一出来,五万十万银子应该都不成问题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芸娘却也不傻,擦了把眼泪嘟囔道:“流锦布庄能拿出五万十万银子。(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yzuu.)贵云绸缎庄就能拿出十万二十万来,人家说了,永远比流锦布庄多一倍甚至两倍的。”

    “哦?就因为这个。你便要我去帮贵云绸缎庄对付流锦布庄吗?”

    阮云丝严肃看着芸娘,芸娘本来是理直气壮甚至气急败坏的,可此时被她这样一看,不知为什么就觉着心虚了,低下头嗫嚅道:“也……也不一定就要去对付流锦布庄啊,贵云绸缎庄怎么说也是行业之首,应该对流锦布庄不感兴趣的。这个……人往高处走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人不可以忘恩负义,我……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嘛。”

    芸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连自己也觉着面颊火烫起来。只好讪讪的自找了个台阶下去。

    却听阮云丝语重心长道:“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古往今来多少人,就因为贪得无厌,便落得了个身败名裂落魄街头的结果。芸娘,你想一想,就在去年,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只过了一年,如今咱们又过的是什么日子?两相比较,难道你还不知足吗?更何况,我们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穷奢极欲之人,一万银子放在手里都不知道怎么花了,又何必非要去求十万银子呢?难道是为死了之后还要带进棺材?若说留给子孙小辈儿,那更可笑了。就算南哥儿和秀丫头将来娶妻嫁人,生儿育女,可富贵家能养出什么好子弟?小辈的前程。自然该他们自己去拼去挣。更何况,等咱们的织锦出来,慢慢坐大,流锦布庄借着咱们的势,未必就不能跻身到一流布行之列,到那时,十万银子也未必没有。这样两相得利的情况,难道不比我忘恩负义去投贵云好吗?在贵云,就算赚再多的钱,我能心安理得的花用吗?”

    芸娘让阮云丝这一番话说的满面羞惭,却听碧秋在身旁道:“姑娘从前就经常说,知足者常乐。[]如今我看您置办了这么多行头,还道您要改弦更张了,原来却还是从前那个性子。芸娘姐姐不过是听了替你着急,这件事如果真着落在她身上,恐怕也会做出和姑娘一样的决定呢。”

    阮云丝笑道:“这话没错。芸姐姐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当日也不会倾家荡产的去救南哥儿和秀丫头。她那是替我着急,反而入了局中。其实这知足者常乐和不知足者常乐,都有道理。为人处世,便该淡泊一些,奉行知足者常乐的原则。而在事业学业进取方面,可就该不知足者常乐了,我说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钟南立刻点头,钟秀芸娘和碧秋却是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方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阮云丝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笑道:“好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咱们还是继续去商量看花灯的事。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在后院再建几间房子,然后再染一大批布出来卖,接着我和秀丫头碧秋三个就试试那织锦吧。”

    众人齐声答应,仍回去兴高采烈地商量这件事了,不提。

    且说那之前奉了徐金鹏命令来找阮云丝的两个人,一个叫陈升,一个叫吕范。两人差事办砸了,气愤愤的回了家,对徐金鹏将经过一说,这三公子也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在地上踱了几个圈子,恨恨道:“原本以为如此重利,轻而易举就可将那村妇拿下,谁知对方竟还颇有气节,可恶,如此一来,流锦布庄岂不是要蒸蒸日上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让流云对我低头?”

    吕范沉声道:“三公子,只怕这会儿咱们急得不该是这个,我出屋的时候,匆匆一眼,竟然看见对面放杂物的房间中,有几台机器,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那都该是织锦的高档织机,而其中有两台,我虽没看清楚,却也影影绰绰的感觉那不是普通高档织机,倒像是提花机似的。”

    “什么?提花机?高档织机?那个阮云丝,她……她要织锦?”

    徐金鹏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如果是以前,听说一个村妇妄想织锦,他只怕早就仰天大笑了。只是经历过那藏青布料的事件后,他却再也不敢小觑阮云丝。如果……只是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要织锦,还能织出好锦缎,到那时,流锦布庄得她相助,必定如虎添翼。可恶啊……

    徐三公子面沉似水,踱着步子沉吟着,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个疑问:提花机?那是只有江南织造和我们贵云织染厂才有的东西,我们这还是沾了宫廷供奉的光,可那阮云丝一介村妇,却是从哪里弄来了这样高级的机器?

    “你们两个立刻去查一查,看看这阮云丝到底有什么背景?提花机,那可不是普通人就能买出来的。”徐金鹏阴沉沉的下着命令,陈升和吕范这才认识到问题所在,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徐金鹏的贴身小厮便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流云还没回来?哼!他倒也是真沉得住气,手里有这样一个聚宝盆,不说亲自看着,却还有心思在老家耽搁。”

    他说到这里,整个人忽然就是一愣,接着面色也倏然变得难看无比,咬牙道:“男未娶,女未嫁,莫非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哼,好,很好,这倒的确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啊。”

    小厮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声道:“什么男未娶女未嫁?爷说的是五公子吗?他眼光很高的啊,难道看上了哪家小姐……”不等说完,就见自家主子一个眼刀飞过来,阴森森要吃人似的,吓得这小厮连忙闭嘴。

    “哼!眼光高么?再怎么眼光高,他终究也是一个商人,商人逐利,面前有这样一座大金山,即便眼光高,娶了又何妨?难道还会有人和事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他和那阮云丝年龄相当,虽然对方是个寡妇,可他们两人也很是谈得来……”

    他低沉的喃喃自语着,忽然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冷道:“不行,不能让他们这联盟成功,如今流云将了我一军,怕是正在春风得意,他肯定料不到我这样快就会再度出手,好,很好,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翻过身来。还有那个阮云丝,提花机……好大的本事,这女人究竟还有多少杀手锏?若是将她吸收过来,能给我贵云带来多大的利润……”

    小厮看着自家公子在那里时怒时笑,只觉着一阵胆寒,心想公子爷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不过很快,他就看到自家公子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淡淡道:“好了,你出去吧,让陈升吕范回来后,立刻过来见我。”

    “是。”

    小厮答应一声,连忙退了出去,这里徐金鹏又烦躁的走了几步,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站定步子,然后他嘴角边便露出一丝阴鸷笑容。

    阮云丝丝毫不知道有人要算计自己和素流云,这个年因为有芸娘钟南钟秀和碧秋的陪伴,所以过得格外热闹舒心,眼看就要到正月十五,农村人淳朴,也有那心灵手巧之辈就做了一些别致的花灯在村里卖,她们家也买了几个,每日晚上点了蜡烛,提在手里,倒也是一番趣味。

    只不过这小村子里的花灯花样再多,又如何能和城里的花灯相提并论?所以阮云丝和芸娘等一早就说好了,那天晚上要去城里看花灯。//更新快//(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yzuu.)

    因此这一天,众人收拾打扮了一番,吃完午饭就坐了马车,让钟南赶着往绿水城而来。谁知到了城中,出乎众人预料,竟和先前想的那热闹景象完全不同,大街上没有多少灯,也没有拥挤人潮。意外之下,在街上随便拽住了一个人打听,才知道因为绿水城离京城不过二三十里,所以这里的人多去京城看花灯了,因此这绿水城每年是没什么花灯可看的。

    阮云丝目瞪口呆,心想还带这样儿的?因为离着京城近,就都去京城了?那今天晚上整个京城得是什么样儿啊?依着她的心思,就要打道回府。偏偏芸娘碧秋钟南钟秀都是一片热切,钟南道:“姐姐,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咱们快马加鞭的,天黑前一定可以赶到京城,早听说那是非凡的繁华之所,难得这么个机会,姐姐就带着咱们去见识见识呗?”

    阮云丝无奈道:“不是我不想带你们去,你们也动脑子想想,绿水城的人都去了京城,加上京城原本的居民,还有些外地慕名而来的,那……那里得是什么样儿?真要去了,还看什么灯啊?不如说是看人吧。”

    钟南笑道:“哪有这样的夸张?姐姐,咱们几个人都不矮。就算是人潮如织也不怕。”说完钟秀芸娘也都纷纷附和,阮云丝实在让她们磨得无奈了,只好道:“好吧好吧,到时候挤得慌,可别怨我。”

    钟南大喜,赶着马车就往京城而去,这绿水城和京城间的官道十分平坦。此时又少有人行,那两匹骏马撒开了蹄子奔跑,只把阮云丝等人颠簸的都快吐了。这也幸亏是车里到处都垫了厚厚的褥子和软垫,不然几个人吃的苦头还要更大。【叶*子】【悠*悠】

    可是为了早点进城,芸娘碧秋等都忍着,阮云丝见她们面色都苍白了,表现还不如自己,可因为看灯热切,都不肯做声。于是她叹了口气,心想算了。这几个都是没见过热闹的,好歹你在现代经历过那些多姿多彩的生活。当日做阮明湘时,也出来看过花灯,比她们幸运多了,这会儿就忍了吧。

    堪堪就在城门闭合之前。钟南的马车飞驰进了城中。这一夜京城是不宵禁的,但城门却还是要关闭,不过是比平日里延长一个时辰罢了。

    此时天已全黑,阮云丝等出了马车,在城门处向前看去。只见远处灯光闪烁流光溢彩,真个如天上银河一般。

    其实古代受医疗条件等所限,人口比起现代还是要差的很远。就以这大吴国来说,如今是太平盛世锦绣繁华,可全国各地的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五万万多一些,换算成现代数字就是五亿多人,这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而它的疆域,事实上是非常广大的。所以如今这京城虽然涌进了许多人,却也没有造成现代那些旅游景点年节时的盛况,最起码阮云丝等一路走来,并没有十分拥挤。

    一开始众人还能一边谈论一边看灯,但随着月上中天,慢慢的阮云丝就有些着急了,这城中的客栈全都满员,她们到现在已经连问了十几个,竟是连柴房都没有了。难道几个人要因为看灯而露宿街头吗?

    这也幸亏入了城之后,紧靠城门就有一个大车马行,因为这一天晚上寻常百姓是不允许坐马车上街的,所以那车马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兼职收留马车,帮你照顾车马,收费也不低廉,一夜就要你三百文钱。

    三百文也罢了,马车总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但如今五个大活人可怎么办?所以到最后,阮云丝也没心思猜灯谜看花灯了,只想着五个人要去哪里过夜。【叶*子】【悠*悠】虽然知道流锦布庄在京城也有分号,但她们谁都没来过,根本不知道地方在哪里。更何况,就算找上了门,没有言掌柜和素流云等人,只怕那里的人也不认识自己等人啊。

    阮云丝这个愁啊,夜深寒冷,街上行人也少了许多,她便渐渐觉出凉意来了。忽听芸娘苦笑道:“这可好,说是要来看灯,如今却要露宿街头了,幸亏还有这么件大氅,不然回家后定会染上风寒的。”

    阮云丝没好气道:“我就说来这里是不方便的,你们偏不听……”一语未完,忽然就听一声断喝:“让一让让一让,马受惊了……”接着街上的人纷纷大叫着躲避。

    阮云丝和芸娘等慌乱间,不由自主就被人潮给挤了开去,芸娘本要拉住阮云丝,只是哪里来得及,混乱中只能无奈看着她被裹在人群中向另一边躲闪,只好高叫道:“妹妹别怕,你就站在那里,等马车过去了,我们再找你。”

    阮云丝听见芸娘的喊声,极目望去,只见她和钟秀碧秋等倒还是在一起,于是放下心来。人群不过是躲闪路旁,等那受惊马车过去就好了,自己只要在原地不乱动,芸娘等人一定会找过来的。

    这样想着,心下稍定,耳边只听一阵马蹄声响,伴着车夫焦急的大喝。也有几个躲避不及的行人到底被那马车擦过去,受了轻伤,不由得都大骂起来。好在这个时候的街道已经堪堪让出了一条路,那马车疯了般的往前直蹿。

    忽然就见一名体格魁梧壮硕的汉子从人群中飞扑而出,一个起落便坐到了那匹惊马上,他将身子紧紧伏贴着马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马速竟慢慢减缓,到最后彻底平静下来。

    这一幕本是惊险精彩之极,不过阮云丝却稍稍有些失望。暗道果然,大路中间一个小孩儿,眼看要被马车撞到,这时候有人飞身而出,一手抱起孩子,一手勒住马缰,凭着千斤之力就将疯马制服这种情节,全都是小说里编的,生活中可没有这样狗血的事情。

    正想着,忽听身后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道:“阮姑娘,真的是你?”她惊讶之下回头,苏名溪那张俊逸秀雅的面孔便映入眼帘,配着唇边浅笑,真个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苏……苏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阮云丝难掩惊讶,心想不会吧?我刚刚还说生活中没有狗血,这狗血就来了。月上柳梢,华灯如昼,这……这就发生了巧遇,老天爷你怎么想的啊?这种情节也太容易叫人误会了吧?

    苏名溪被她那“囧囧有神”的表情逗笑了。摇头道:“今日是元宵佳节,就连那一位,也在风云楼上赏灯观景与民同乐,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说完,见阮云丝已经恢复了正常表情,他便正色道:“原本和那一位一起看灯,如今送他回……家后,我便来街上转转,想着能不能遇上家慈和孩子,却不料听说有惊马狂奔于市,所以我便和王彪一路赶来,又听见芸娘的声音,四下里一望,便看到姑娘了。”

    阮云丝惊讶道:“这么说,刚刚那制止了惊马的好汉就是王护卫?”见苏名溪点头,她便道:“怪不得我觉着那魁梧身形有些眼熟,原来果真是熟人。”

    这时人群已经渐渐散开,芸娘等都围了过来,看到苏名溪,不由得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问好,苏名溪也连忙还礼,又见王彪和那受惊了的马车走过来,他便皱了下眉头道:“看这马车,像是荣禄侯家的,只不知为何那匹马好端端的会受惊发狂?姑娘稍等,待我去看一眼。”

    阮云丝笑道:“不必了,公子前去处理事情即可,我们本是来看灯的,如今自然还是继续随着人群……”不等说完,就见苏名溪慑人的目光直盯着自己,一字一字道:“姑娘当真就避我如蛇蝎吗?”

    “不……不是……”

    其实苏名溪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认真一些罢了。但看在阮云丝眼中,就觉着有些慑人,再听他那样一问,她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连忙澄清解释,谁知不等说完,便见苏名溪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不是避我如蛇蝎,就请姑娘在这里稍待。”说完便转身向那马车而去。

    “这……这是什么人啊?”

    阮云丝气得咬牙,心想不应该,真不应该,刚刚就应该说“是,就是避你如蛇蝎”才对,管他伤不伤自尊呢。哼,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我凭什么就要在这里等你啊?

    在心中气哼哼的咬牙切齿,依着阮云丝的心思,就该掉头走掉。谁知偏又在这时,就见已经走到马车前的苏名溪回头看过来,见她果然等在这里,他面上再次绽出温和笑容,向阮云丝微微点了点头。

    “呸!以为自己是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阮云丝恨恨地说了一句,以表达对苏名溪这种“骚包”动作的鄙视。话音刚落,就听身旁的钟南沉吟道:“回眸一笑吗?苏公子是男人呢,这种诗词对他不适用吧?”

    阮云丝挑起眉头,恶狠狠道:“哦?这种不适用?哪种适用啊?”

    钟南摇头道:“我可不敢说,说了姐姐会剥我的皮。”(未完待续)rq

    阮云丝若是平时,未必想不到,不过这会儿心神却有些乱,便非常自觉地开始给自己挖坑,咬牙道:“说,说出来我也不剥你的皮,放心好了,我可是温柔慈祥和蔼的好姐姐。//更新快//[~]”

    钟南假意哆嗦了下身,嘻嘻笑道:“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来打我。”说完这小眼睛一转,便曼声吟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果不是还在人群中,阮云丝简直恨不得把这臭小的耳朵给揪下来了。偏偏一旁的钟秀还笑着道:“嘻嘻,我就知道哥哥会说这个,姐姐一向聪明,这会儿怎么没想到呢?”

    “我就不该教你们两个识字读书。”阮云丝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指着钟南道:“臭小给我等着,你这张皮暂且寄在你身上,将来可别让我找到机会,把它剥下来……”不等说完,忽然就听钟秀失声道:“呀,好漂亮的女,看起来应该还是个大家小姐呢。”

    阮云丝就算对苏名溪再警惕,这八卦之魂也是熊熊燃烧着的。因连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位袅娜丽人正在向苏名溪行礼,看那打扮,分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便撇了撇嘴,心想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哈,得了,这一次英雄救美,恐怕人家姑娘日后就要芳心暗许了。咦?不对啊,救人的难道不是王护卫?他根本连一指头的力气都没出吧?这时候也好意思上前抢功劳?

    这种想法当然非常小人之心了。不过阮云丝的言情小说到底也没白看,最起码有一点她猜对了。荣禄侯家的千金小姐,得知面前这位翩翩公就是名满天下的苏小公爷。刚刚也是他的护卫救了自己,那颗芳心哪里还能静如止水?

    只不过苏名溪对着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心如止水。[~]他只牵挂着阮云丝可别趁这个时候走掉。因面对着人家姑娘的盈盈浅笑颊上飞红,竟是看都不看一眼。只回了个礼,让人家再出门小心一些之后,便和王彪转身往回走。

    看到阮云丝并没有趁机离去。苏名溪方松了口气,身旁王彪大蒲扇手一挥,就将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赶开。这里两人来到阮云丝面前,未及说话,就听对方淡淡笑道:“公何必着忙?不见人家姑娘怅然目送你么?你竟是连头也不回,也未免太绝情了吧?”

    王彪回头看了一眼,便扭过头道:“爷。是真的呢,那蓝家小姐仍然望着这里。”

    苏名溪淡淡道:“正因为如此,这头才越发不能回。别人不知就里,难道阮姑娘还不明白?”

    阮云丝笑道:“说的是。其实我也不该等在这里的。”

    她这一句话,显然又是在划清界限。苏名溪心中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就又振奋起精神。暗道她只说不该,实际上到底还是等我了,因这样想着,就又开心起来。

    阮云丝心中也暗暗叹了口气,烈女怕缠郎。从认识苏名溪以来,对方种种举止,若说她真的还能心如止水,那她真的与木头无异了。

    只她是个最干脆利落的女人,张灵信负她。那份曾经的爱情便随风而逝,真正是“你既无情我便休。”如今苏名溪在知道她那些不容于世的思想之后,还是这样死缠烂打,阮云丝也能看出来,他是一片真心。【叶*】【*】加上对方无论是从相貌还是从学识举止上,哪一点不让人倾心?她又不是尼姑。说心如止水,骗鬼去吧。

    但是偏偏苏名溪不知道她曾经的身份,只这一条,便是横亘两人之间的天堑鸿沟,所以阮云丝是从来不肯想也不敢想的。因直到这时候,还不得不往苏名溪头上泼冷水。只不过,这冷水的效果好像不尽如人意。

    “其实我让姑娘等在这里,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进的城?可找到客栈了?”苏名溪笑着问了一句,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这元宵佳节的盛况自然是清楚地。这一天不知道多少人要露宿街头。如这般天气还是好的,若是遇到那异常严寒的天气,官府不得不临时征用民居,来安排那些没有地方住的外地人。好在日长了,大多数人心中也有数,若是定不到客栈,这一天就不来了,所以近年来露宿街头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阮云丝她们在乡下,苏名溪却知她们是绝对不清楚这件事的,果然,话音一落,还不等阮云丝回答,芸娘等人便抢着道:“可不是,到现在也没找到一家客栈,都说客满,连通铺也没了,就是柴房,都被人定了去,这……实在不成,我们也只能回车马行,在马车上凑合一夜了,好歹那里还能挡挡风,避避寒气。

    苏名溪不等说话,他旁边的王彪便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也不必麻烦了,你们就去国公府吧,咱们府里空房多着呢,不差你们几个。”不等说完,就被苏名溪瞪了一眼,然后他转向阮云丝,微笑道:“姑娘放心,这样鲁莽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做的。我在这京里也有几处宅,离此不到一里地,就有一处院落,不如姑娘等就去那里歇一夜吧。”

    国公府那里,阮云丝的确是不宜上门的,不然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自己是苏名溪的人?这个时代的风言风语可厉害着呢。但她也没想到,苏名溪竟如此磊落,不肯用这样看似关心的手段来为他自己制造机会。因心下也稍微有些动容,暗想了想,心道对方都照顾你到这份儿上了,若再拒绝,可不是就惺惺作态了呢?因此便点头道:“如此多谢公了,还请头前带路。”

    苏名溪见她答应了自己,心中不由得十分高兴。又命王彪买了些糕点熟食,将阮云丝等送进那独门独户的小院里,因为白日都有下人打扫,所以屋整洁如新,被褥俱全。

    苏名溪也没有多留,将她们送到就离去了。此时已是时,他想着母亲妹妹们大概已经回府,自己也不该在外面多耽搁,何况阮云丝等既已住下,自己还在这里痴缠,未免有些下作,因此将她们安顿好后,就匆匆回府。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那小院落里,然而阮云丝等人却早已飘然离去,院落中只剩下早起打扫的妇人,她甚至不知这院里昨夜住进了人。

    屋中的被褥枕头都叠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佳人身上的余香。苏名溪默然半晌,上前在床铺上坐下,喃喃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吟罢怅然一叹,脑海中似是又浮现出阮云丝昨夜容貌,她从来都是素颜朝天,难得昨夜竟淡施粉黛,在那些流光溢彩的华灯下看着,别具风情韵味。只可惜,这样特别的女,与自己怕终是有缘无分。今年元夜有幸巧遇,不知来年元夜时,是否还能得遇佳人了……元宵过后,天气就一日暖似一日,杨柳条儿慢慢发青,杏树梨树等上头也都打了花苞。虽说春寒料峭,可毕竟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因此城里乡下,那些男女无不是换上了颜色漂亮的春衫,走在大街上,格外显出一股勃勃生机。

    “这是开春之后染的料,不多,只有二百多匹,接下来我想试着织锦,不过暂时还不能操之过急,掌柜的且耐心等待。”

    流锦布庄里,阮云丝和钟南来送了最新一批布料后,言掌柜的请她们入内喝茶聊天,于是便聊到了日后的合作上面。对流锦布庄,她是真心感激,也相信素流云和言掌柜的人品,所以并不藏私。

    言掌柜的捋着山羊胡,呵呵笑道:“我和公猜着姑娘怕是要迫不及待了,也罢,公虽然去了京城,不过他临走时吩咐过我,大毛,把东西拿上来。

    大毛答应一声,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小笸箩过来,只见里面是各种颜色的生丝,言掌柜便笑道:“这是用姑娘教的固色法染出来的生丝,果然不易掉色。姑娘若真的织出锦缎来,于流锦布庄也是大大有好处,五公说了,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所以这些生丝,便由咱们来提供吧。”

    阮云丝皱眉道:“这怎么行?哪有这样办事的?”话音落,却听言掌柜的呵呵笑道:“我知道姑娘顾虑在哪里,这样一来,原材料也是我们提供的,倒显得姑娘是给我们做工的了。无妨,公说了,这只是第一批的原材料由咱们提供。将来姑娘若用了觉着好,就从咱们自家厂里进料,比别的地方省。听见了吧?虽然便宜些,照样要收钱的。这一来姑娘就不受咱们辖制了,哪怕您织锦后要卖给别家,也使得的,不过公也说了,若卖给咱们家,价钱绝不会比别家低。”(未完待续)rq

    阮云丝忍不住摇头笑道:“公和老掌柜的为了我,倒真是煞费苦心。//更新快//(·~)”说完便听言掌柜笑道:“非也非也,在商言商,咱们不过是感激姑娘,绝不敢坑了您就是。您快看看这些颜色,想一想都要什么样的?哪一样要多一些哪一样少些,我这就派人提货去。”

    阮云丝心想奸商就是奸在这里呢,不坑我,我自然就要长长久久的和你们合作下去了。不过五公和老掌柜的一片赤诚,的确让人感动。放心吧,我会让你们知道,阮云丝是值得你们这样对待的。因便将自己需要的颜色说了,言掌柜便立刻吩咐大毛去办。

    两下里谈完了,阮云丝便告辞出来,彼时言掌柜已经让大毛也拉了一辆马车过来,车上是他按照阮云丝说的预备下的生丝,因为也是有车厢,一时倒也看不出有多少。阮云丝自然也不可能掀帘进去看看,开玩笑,这可是人家给的,给多给少都是个情意,你要是还特意去看看数量,那真就是不识好歹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城,阮云丝和碧秋坐在马车里,因为已经到了春天,所以原本包裹着车厢窗的木板和厚垫已经卸了下去,只在车窗处钉了两张帘。掀开帘向外看去,只见原本光秃秃的道路两旁此时却都钻出了些绿草,偶尔天空传来几声燕鸣叫,虽不是一派鸟语花香,却也是天气晴朗。处处好风光。

    阮云丝一边看,就一边对碧秋道:“清明已经过了两天,论理这时候野蒜长得正好,若是有了空儿,该去田间地头挖点,回来炒鸡蛋烙葱油饼都是好的,还有些野菜应该也钻出头儿来了。这会儿正嫩着,咦?你看,那可不就是一朵婆婆丁(蒲公英)花呢,这会儿就开了……”

    她不等说完,忽然就觉马车猛地一停,接着是钟南又气又急的声音骂道:“这是从哪里蹿出来的野狗?这……真真是撞死了活该。(·~)”

    阮云丝和碧秋等连忙钻出车厢,几人心中都觉得奇怪,暗道这马车也不过就是小跑罢了,若是野狗,合该一下就蹿过去。怎么可能撞上呢?刚想到这里,忽听钟南惊叫道:“姐姐……姐姐快过来看。这……这不是野狗,分明是个孩……”

    阮云丝这下可真是大吃一惊,连忙跳下车辕,只见一个身穿破烂衣衫的孩坐在地上。大眼睛很惊恐地瞪着那两匹高头大马,钟南则在一旁瞪着这小家伙,一看阮云丝下来了,就指着他道:“咱们的马车跑得好好儿的,这孩忽然蹿了出来。幸亏这两匹马听话,我又赶紧勒了缰绳,姐姐。我……我可没碰着他,谁知道他……他怎么就站不起来了?”

    “谁说我站不起来了?”那小孩儿听见钟南的话,面上惊恐表情渐去,一下跳了起来,却随即又“哎哟”连声,用手捂着膝盖,对钟南大叫道:“谁说你的马没碰到我?它碰的我膝盖都破了。”

    阮云丝见这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一张小脸儿如同面团也似,粉嫩俊秀,着实可爱如仙童一般,身上穿的衣裤虽然破烂,但里面的贴身衣服却俱是锦缎做成。

    因此她心里不禁便疑惑起来,暗道这个孩必定出身富贵,且该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中呵护的,怎的如今却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被拐拐了,如今他却从拐手里逃了出来?

    她因为想着这些问题,所以也没注意到那孩起先跳起来时确是满脸激愤,但是转瞬间那两只大眼睛骨碌碌一转,他便捂着膝盖叫起疼来,这显然是心里有了算计。[~]因只微笑着上前和声道:“好好好,马车吓到你,这是我们不对。你如今活动一下腿看看,若是没什么大碍,姑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家在哪里?你这么大一个孩,又是怎么跑到这地方儿来的?”

    那小孩儿一听回家二字,就把小脸一扭,恨恨道:“我才不回去,哼,爷爷奶奶爹爹他们对我都不好,我才不要回去。现在我的腿疼得根本走不了路,是你们撞了我,你们就要负责。”

    钟南在旁边实在忍不住气了,上前挽起袖佯装恫吓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还从地上跳起来,那动作比猫还灵活呢,现在腿就疼得不敢动了?嘿,小东西,敢情你把我们都当了傻是吧?你是不是看着我姐姐和蔼,就像趁机诈钱?我告诉你……”

    “南哥儿。”

    阮云丝沉着脸叫了一声,钟南无奈道:“姐姐,我不是真想打他,只是这小东西也太狡猾了,你看他才四五岁的年纪,就如此难缠,这若大了还了得?倒不如趁着今日替他家人教育教育。”

    阮云丝好笑道:“教育也轮不到咱们,这样孩的家里必定非富即贵,何苦多生事端?”说完又蹲下身去,笑着对那小孩儿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嗯,姑姑不送你回去,只是你如今既是离家出走,自然就该逃得越远越好,是不是?到时候姑姑用马车把你送到离家更远的地方,如何?”

    她自问这一番话怎么也能哄出这孩的实话了。看上去四五岁的一个小孩儿,花花肠难道还能绕过自己这个大人?

    结果就见那孩低下头红了眼圈儿,轻声道:“我叫小绿,你不用想着把我送回去了,哼!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忙着搬家,要搬去云南,我爹爹是要到那里做官的,不搬走不行,我离家一个月了,现在根本回不去,我也不想回去,爹爹和奶奶要给我娶后娘,那女人看上去就讨厌,我才不要她做我后娘呢,哼!”

    阮云丝目瞪口呆,芸娘却在一旁笑道:“我才不信呢,离家一个月?你这衣裳还这样干净?还有这小脸儿和头发,你哪里有离家一个月的模样?这一路上你吃的什么?”

    小绿昂首挺胸,不屑的瞥了芸娘一眼,撇嘴道:“哼!你知道什么?我这衣裳是穿在里面的,外面有这破夹棉袄遮着,自然就看不出脏来。至于脸,难道你每天不洗脸吗?这一路遇到河我就会洗脸好不好?再说我离家出走,自然要把压岁钱带着,不然吃什么喝什么?只不过到今天,钱都用完了,我这才想着是不是应该去乡下,人家都说了,乡下人实诚,讨饭容易,不像城里人那么坏。”

    阮云丝和芸娘见这小孩儿说的全都头头是道,心中已是信了,阮云丝便道:“这孩竟如此任性,可怎么办?”话音未落,就见小孩儿撸起裤腿儿给她们看,气呼呼道:“看,这就是你们马车把我撞得,我也不要你们赔了,哼,反正你们得养着我,什么时候我的腿能走路了,什么时候咱们再说后话。”

    钟南气道:“呸,你这腿根本看不出伤来,还有脸让我们养你。”说完就听小孩儿嚷道:“怎么没有伤怎么没有伤?没看见都发红了吗?”

    阮云丝看了看那块发红的地方,也觉好笑,那分明是这小家伙临时用手揪出来的一点儿潮红,自己若盯着看,不到两分钟就褪了。刚想到这里,就见那小孩儿立刻把裤腿放下,显然他也明白这小把戏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只是一叠声的要求阮云丝“赔偿”自己。

    阮云丝见这孩聪明伶俐得紧,又是如此可爱漂亮,无非就是有些任性,她那母性光辉便忍不住一圈圈发散开来。抱起小绿在他小脸上刮了一下笑道:“好啊,既然是你主动要求我们赔偿,那我们就赔偿好了,嘿嘿,把你这样漂亮的小孩带回去,当儿养也不错啊,不过你以后可得听话,不听话要打手板儿喔。”

    小绿撇撇嘴,很鄙视地道:“姐姐,你这种吓唬小孩的办法根本就没有威力好不好?最起码你也要整出几只吃人的妖怪来,然后吓唬我说要把我喂妖怪,说不得我也就配合配合你,装一装害怕的样,免得你脸上难看下不来台。可你用打手板儿这种东西来吓唬我,我要是还装出害怕的样,那也太堕我小绿的威风和名头了。”

    阮云丝目瞪口呆,一旁的芸娘和钟秀碧秋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芸娘便伸手在小绿的脸上掐了一下,笑道:“这孩究竟是哪一家养出来的?怎的古灵精怪至此?让我好好看看,莫不是一只小狐狸精吧?不然怎能如此聪明?哎哟,我现在可有点儿喜欢他了,云妹妹,既然他不肯回家,不如我们真就养下来吧。”

    阮云丝没好气道:“哪里是什么古灵精怪,这分明是个小混世魔王。也罢,先带回去吧,既然他父亲已经去云南做了官,山高水长的,就先养在咱们家里再说。”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打好了主意,暗道看看什么时候苏名溪再过来,就把小绿的情况和他说一说,让他帮忙打听下小绿的家人,然后送过去。这样一个孩走丢了,家里人可不是心急火燎呢?不过那个老太太和父亲是为了续弦,只怕这孩是真不喜欢那个后娘,如此一来,让他们着急一下也无妨,只有失而复得的才最珍贵,小绿离开他们,让他们急一急,日后自然就会多注意一些,多宠这孩一点儿,这样的话,就算那个后娘是个心地不好的女人,要对小绿打骂下手时,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未完待续)rq

    这样一想,也就心安了,平心而论,阮云丝是真喜欢小绿这聪明伶俐的小家伙。//更新快//[~]她原本就喜欢小孩,偏偏自己当日要做母亲时,却小产了,若是那孩能生下来,四五岁时说不定也是像小绿这样可爱呢。一想到此处,就更是母爱泛滥,又想起张灵信当日迎娶姚香玉,而这孩的父亲也续了弦,听小绿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没正式嫁娶,那女人就住进家里去了。如此放荡的一家人,不好好折腾折腾他们,小绿回去后也难免受气。

    虽然这样想,但阮云丝深知丢了孩的滋味儿,前世微博上那些孩被拐走的父母形容多凄惨啊。所以在这方面,她比芸娘等人体会更深。因此心里虽也替小绿有些抱不平,想着让他家人急一急,却也并没有走极端,想着把孩养个半年一年,再托苏名溪去找人。已经是春天了,以苏名溪喜欢射猎的性格,必然近期内就会去西山走一遭,说不定就要来自己家送猎物,到那时再和他说,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小绿的父母。

    心意已定,阮云丝看着小绿,心情也就放松下来。见他掀开车帘,不停向外面望,一边兴奋地扭着小小身,如同一只不肯闲下来的猴儿一般,更觉可爱。一路上芸娘和碧秋也争着抱他,但这小孩儿着实“势利”,似乎认准了阮云丝就是这个小团体的头儿一般。因此只巴着她不放,着实让芸娘碧秋等人嘲笑了一番,他也昂然不理。

    到了家门口,大毛和钟南便从后面马车上往下缷那些生丝,小绿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阮云丝看他张嘴瞪眼的模样着实可爱,便笑着摸他的脸蛋道:“那是生丝。你身上穿着的这些衣服布料,就是由那些丝织成的,知道吗?”

    “那些东西可以变成衣服?”小绿果然惊讶的更张大了嘴巴,看看那一筐筐的生丝,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也想象不出它们两个是怎么转换的。[]他跳下阮云丝的身跑过去,踮着脚尖往筐里看,又伸手去摸那些润滑生丝,可爱的动作让芸娘碧秋等都大笑起来。

    钟南走过来,伸手就要搬那个大筐。一边对小绿道:“去去去,在这儿添什么乱哪?”话音刚落。就见小绿昂起头来,理直气壮地道:“什么叫添乱?我本来是看着你搬动吃力,所以要好心帮你抬一抬的,你竟不识好人心。哼!不理你了。”

    钟南摇头无奈道:“你们听他说的话,可讲不讲理?好心帮我抬筐,就他这小身,还没有筐高呢,要踮着脚才能够到筐沿儿。帮我抬筐,亏他怎么说得出来?”

    小绿很不满意钟南对自己的贬低,挥着小拳头冲他比划。更让众人笑个不停。忽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哟,这是谁家娃娃?怎么就跟粉团儿似的?也太漂亮了吧?来,让大叔抱抱。”

    小绿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过来,下巴上一部络腮胡。正张开双臂向自己扑过来。这小吓得“妈呀”一声,扭头撒丫就跑,来到阮云丝身边,巴着她的身就往上爬,一边叫道:“走开走开,才不要你抱,会让你那胡扎死的,走开走开……”

    芸娘钟秀碧秋只笑的肚都疼了,见他好像一只小笨熊似的,竟用爬树那样的动作,抓着阮云丝的衣服往她身上爬,着实可笑,因越发笑个不住。

    阮云丝也笑得肚都疼了,一把将小绿抱进怀里,好容易忍住笑,才对那大汉道:“张大哥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张江见把人家娃娃吓到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摸着脑袋道:“哦,是这样,那个……我听说妹家想盖厦,所以就过来问问,你知道我就是干这一行的,要是需要的话,这活儿我给你干了,不要你一文钱,活儿你也可以放心,这十里八村的,我手上活儿不敢说是最好,那也是靠前几名的。(·~)

    这方面张江还真没有说大话,阮云丝也是知道他的名头,因为活儿干得好,现在好几个人跟着他干,平日里接到的活计也多。如今竟主动跑过来给自己干活,并且还说不要钱,自然就是因为素日阮云丝用布料和吃食结下的善缘了,虽然张江受她的恩惠不多,但是这村中受她恩惠的人可多着呢,尤其是那些家里有老人,又贫穷的家庭,更是得了阮云丝不少接济。现在金纺乡谁不知道小王村出了个女善人的事儿啊?

    所以张江感佩阮云丝的人品,听说她要盖厦,立刻就跑过来毛遂自荐了。阮云丝心里也高兴,这活计交给张江,的确就不用操心了。因便笑道:“张大哥,你的活儿我自然放心,钱却不能不给,咱们必得先谈好了,我才能让你给我干,不然我可不用你,哪能让你给我白干呢?你也要赚钱养家的。你我都是痛快人,要是答应了,咱们就进屋谈谈,要是执意不要钱给我白干,那你别怪我现在就下逐客令了。”

    张江听她说的斩钉截铁,不由摸着大脑袋直吸气道:“你看,这事儿……这事儿闹得,几间厦罢了,料钱都是你出,我们那点工钱算得了什么,大妹你非要这么较真儿干啥……”竟是情急之下,连自己的东北话都撂出来了。

    阮云丝听了,只觉亲切好笑,于是到底劝得张江同意了。这里大毛和钟南将生丝卸了下来,大毛就赶着马车回去,阮云丝抱着小绿进屋,和张江谈了自己的想法后,那豪爽汉便一拍胸脯,大声笑道:“好嘞,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妹你就等好儿吧,保准给你盖几间漂漂亮亮方方正正的厦。

    “什么叫厦?”

    “好学不倦”地小绿在旁边早就等不及了,只是看来他家教还是很好的,知道大人说话自己不应该胡乱插嘴,所以等阮云丝一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不耻下问”。

    “厦就是在前院和后院再盖几间房。”

    阮云丝摸摸小家伙的头,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对芸娘道:“做饭吧,都晌午了,简单弄点吃了,下午咱们挖野菜去,晚上吃野菜盒。”

    “成。”芸娘答应了一声,一边洗手一边道:“那就蒸一锅米饭,炒个酸菜五花肉,再炖个白菜豆腐粉丝肉片儿,让这小贵客也尝尝咱们乡下的口味儿。”

    “我不是小贵客,我只是个小可怜,没人要又受了伤的小可怜。”

    小绿倚在门框上撅着嘴巴,摆出一副“怅然”的poss,还没等将感情彻底发挥出来,脑袋上就被阮云丝拍了一巴掌,听她笑骂道:“行了,还装,你以为我们都是瞎?从下了马车后你就活蹦乱跳的,哪有一点儿腿受伤的模样?不揭穿你罢了,还真以为我们都没看到?”

    小绿吐了下舌头,苦着脸道:“不成不成,看来我这小狐狸精道行还是太浅了,轻易就被你们给看穿,不行,我以后要好好修行。”

    “人小鬼大,再修行你就真的成精了。”钟秀恰巧抱着柴禾来到灶下,听见小绿的话不由笑回了一句。

    这里阮云丝去了后院看建厦的地方儿,小绿也连忙跟着跑了出去,忽见大黄小黑正懒洋洋躺在杏树下晒着太阳,他不由得兴奋叫道:“狗,大狗狗……”

    阮云丝也没好气地笑道:“这两只惫懒货,不说在前面看院,倒跑到后院来晒太阳了。”

    小绿一双大大的眼睛只盯着大黄,这大母狗如今生活条件好了,营养也跟了上去,只把它吃的又肥又壮,加上阮云丝常常给它们洗澡,所以一身皮毛水光溜滑,也难怪小绿看见之后就欢喜不尽。

    阮云丝和大黄说了几句话,就让小绿过去,笑道:“你摸它是无妨的,只不许打它,不然咬你。”说完见小绿兴奋点着头,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摸大黄的肚皮,大黄躺在那儿,舒服的哼唧了几声,这幅画面着实美好可爱。

    论理小黑的卖相比它老妈还要好上几分,那黑白相间的皮毛更是漂亮,可偏偏因为它肩负着看家护院的任务,要随时保持着战斗力,所以体型魁梧雄壮,却不像大黄那般痴肥,看在小孩眼里,自然就不如大黄狗那般讨喜了。

    阮云丝暗暗筹划好了建厦的地方,又见后院的树下和菜园里也长了不少嫩野菜,于是兴致勃勃的取了铲挖起来,正挖着,就听芸娘喊吃饭,只好丢下筐和铲,拉着和大黄玩得高兴的小绿回到堂屋里。

    小绿出身富贵至极的家庭,平日里讲究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然而他离家两天,几乎水米未进,这时候真是饿得前心贴后脊梁了,眼看这一大家人不分主次,都坐在一起大口吃饭,全没有素日家里长辈们的风度,他也乐得甩开了腮帮吃,一吃之下,只觉得这两小盆酸菜白菜看似粗糙,但配着米饭吃,实在美味无比,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未完待续)rq

    阮云丝见小绿吃完一碗饭,还要再盛,那碗可不小,以钟南这种正长个儿的青少年来说,一顿饭量也就是两碗半,而她之前也问清楚了,小绿还不到五岁,因忙摁住了他的手,和蔼笑道:“不是姑姑不给你吃,实在是你年纪小,这会儿因为饿得厉害,只想多吃,回头撑住了可是没法想的。//更新快//[]不如这会儿先停了筷,实在觉着饿,下午弄两块点心垫垫,比这样胡吃海塞的好。”

    小绿虽然任性,却也知道阮云丝说的有道理,大富之家的孩,那是从小儿就知道惜福养身的,在家时也是从不让他暴饮暴食。因虽然还垂涎着,却是把筷放了下来。

    吃完饭收拾了桌,小绿那小脑袋就耷拉下来了,阮云丝知道他离家出走,肯定疲累,忙在炕上铺好了被褥,将他外面的破烂衣服剥下来扔了,只穿着贴身衣服塞进去,小家伙只觉着被褥都软软的,闻着还有一股淡淡香气,不由得十分舒服,没几分钟便睡熟了。

    芸娘虽然也喜欢小绿,却也觉着收养这样一个孩不太好,待到问明了阮云丝的打算,方恍然大悟,于是也就放下了一段心事,笑道:”不是说去挖野菜吗?走吧,今儿天气正好,咱们去地里。”

    阮云丝笑道:“你和秀儿碧秋一起去吧,我这会儿又不想动了,等你们回来,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

    芸娘白了她一眼。摇头道:“神神秘秘的不知所以,那好,我和秀丫头碧秋一起去,回来若是看不见好东西,咱们再说话。”言罢就和钟秀拐了筐和铲出去,这里钟南也道:“姐姐,如今流花河的冰都化了。那些鱼过了个冬天,正是肥嫩时候,我去网几条来,晚上吃。[~]”

    屋里只剩下阮云丝一个人,她便来到那杂物间,那些织机和提花机她早就看了无数遍,每一台都可以织出什么料来也都烂熟于心,此时坐在一架织机前,这是一架单人织机,虽然不费人工。却只能织很简单的锦缎,若是像妆花锦库锦那样的华贵布料。一般都要多人协作才可能,更加名贵的蜀锦就更不用提,当然,换做现代的机器。那可就省事多了。

    从生丝中拣出几样丝线,阮云丝满怀激动地心情开始工作,听着熟悉的织机声,她的思绪便飞回了遥远的前世,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暗道造化弄人。原本穿越后以为自己要把前世所学尽皆丢开,只要在这古代淡然安稳活一世就好,却没想到情场失意。倒让我又有了接触织染行当的机会,这难道就是天意?

    因为心情澎湃,这一下午劳作了两个时辰,竟不觉着累,看着经过自己的双手,那些生丝就变成了一寸寸的锦缎被慢慢吐出来,虽然图案简单,但毕竟也是锦缎,她这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只不过,这忘我工作很快就被打断,随着院里响起唧唧喳喳的笑声,阮云丝便知道芸娘和碧秋钟秀回来了。于是她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微笑道:“瞧你们这个开心劲儿,挖了多少野菜啊?”

    “的确挖了不少,咦?南哥儿哪儿去了?”

    芸娘走进堂屋,将筐里野菜兴冲冲倒在地上,四下里一望,就发现钟南不见了。

    “在这儿在这儿,看看,我的收获可也不比嫂和妹妹少。”芸娘话音刚落,钟南的声音就在院里响起,只见他提着一只大水桶,,也是满面兴奋地奔进来,将水桶向地上一放:“姐姐,嫂,你们看这开春的鱼多肥?还有几只虾,看,我还在水里养着呢。[]”

    “哟,还真是,这开春的鱼最鲜美了,而且这个时候儿,它们还没开食,那些鱼肠鱼肝都是干净的,用酱扒一扒,放点辣,那味道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芸娘也兴奋起来,指着地上的野菜道:“正好今晚用野菜熬鱼汤喝。”

    若是阮云丝的前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开食,如今她却明白了,原来有一些鱼冬日里是不进食的,等到开春,它们还没来得及进食就被抓了,那鱼肠里面一点儿脏东西都没有,鲜红鲜红很是肥美,所以村里人们多爱在这个时候去抓河鱼,听钟南说,今天在流花河,他就遇到了好多人,都在那里抓鱼,好在流花河很宽,鱼也多,因此大家倒也不用相争。

    芸娘便撇嘴道:“往日里可没有这么多人,如今忽然多了这么些人,还不是因为那些傣依族人?真不知他们那腿怎么这么能跑,竟跑到咱们这地方来安家,前些日县太老爷还过来了一趟,似是要他们迁走,偏偏他们又不肯,我听说县老爷很生气,如今那些乡绅地主都不肯给他们地种呢。”

    阮云丝倒没听说这件事,闻言不由奇怪道:“傣依族人不是大吴国人吗?为什么他们逃难过来后,官府不安抚还要逼他们迁走?都是讨生活的老百姓,就收留一下帮一把又有什么关系?”

    芸娘笑道:“难怪你不知道,整日只在家里看你的织机,大家又不喜欢他们,多不愿提起,可不是就传不到你耳朵里。嗨,其实也不用你操心,那傣依国离着咱们大吴何止千里远?之前不肯对咱们大吴称臣,好了,如今被人灭了,老百姓就都逃进了大吴国,谁知这帮人跋山涉水的怎么就跑到了咱们这儿来,京城他们进不去,竟然看中了咱们这里地肥水美,把家安下来了,俗语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想想,县太老爷能愿意吗?可上面也没说过不许他们在咱们大吴国立足,所以也就只能暗中使使绊,盼着他们开窍,自己迁走就最好了。”

    按照阮云丝的习惯性思维,她总是将这个架空时代和自己现代时的中华大地相提并论。也的确,它们除了历史不一样外,地理环境其实都差不多。包括江南的苏杭,西域的丝绸之路,东海之滨长白山等等都是相同的。但是也有很多不同,例如这个傣依族人,她就实在分类不出。

    仔细地问了好一会儿,芸娘也不过是个妇人,偶然听人说起这些人罢了,哪里懂那么多?只知道他们是西南的一个边陲小国,男人勇武妇人倒也贤良,但因为天生骄傲,不肯对大吴国称臣,所以让有着强烈民族国家自豪感的吴国人很不爽,以至于他们被灭之后很多人逃到吴国来,也没有得到多少善意的对待,流落到小王村附近的这一支傣依族人足有一千多,算是一个相对较大的部落了,也难怪县太爷不高兴,这可都是不稳定因素啊,一旦闹出乱,他这上官难辞其咎。

    再多的芸娘也不知道了,便不耐烦道:“打听这些做什么?反正也不与咱们相干。”

    阮云丝却不这样想,暗道其实也是一群可怜人,如果所有人都对他们抱着敌视态度,不肯施加援手,让他们生计无着,就可以逼他们搬走离开吗?这些人饱经磨难,谁知道都受过什么样的心理创伤?一旦偏激了,不但不搬走,还闹出事情来,那可是得不偿失。

    她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她不过是这时代中一个最平凡普通的妇人,这些事情可轮不到她来操心。

    “是了,你之前说等我们回来,有好东西给我们看,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芸娘显然也不愿就这件事多说,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阮云丝一拍脑门,笑道:“竟把这事儿忘了,你们跟我来。”说完便领着芸娘和钟秀碧秋钟南进了那杂物房。小绿则仍然在水桶边,用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扒着桶沿儿,伸头去看那里的大鱼和虾,只觉得这些鱼和虾虽然没有自家水塘里的金鱼那般色彩艳丽,却比那些鱼还要好看活泼。

    正看得起劲,就听杂物房中相继传来几声惊叫,小家伙看得入神,冷不防就让这叫声吓了一跳,一个腚墩儿坐在了地上。但他很快就爬起来,钻进杂物房左看看右看看,想看看这房间里究竟多了什么东西?把人吓成这样。

    却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几个人聚在一台织机旁,小绿很失望,撅着嘴巴走过去,从钟秀钟南两人的身中间挤过,就见芸娘捧着织机上的一块锦缎,激动地嘴唇都哆嗦着,拿手在那锦缎上一遍一遍地抚摸,一边喃喃道:“真的是锦,真的是锦,云妹妹,没想到……你……你真的就将这锦缎织出来了。天啊……”

    小绿凑上去看了看,心想这就是最普通的锦缎罢了,有什么啊?还不如姑姑给我绣了花做衣服肚兜的素锦好看呢。正想着,却听阮云丝也笑道:”这是最普通的暗纹锦,别说贵云绸缎庄了,就连普通布庄也可以织出来的,只不过花样有些不同罢了。我打算再琢磨几个花样,总要有了好图案,才能卖钱,你们看这块锦还不错吧?”(未完待续)rq

    “何止是不错啊?”钟秀将那块锦缎从嫂手中接过来,也激动道:“我原本以为,像咱们这种普通人家,最多也就是织几匹土布罢了,却没想到来了姐姐这里后,葛麻,丝缎,举凡各种样式的布匹都织过不说,还能亲手将它们染出颜色来。//更新快//[ ](·~)如今又要跟着你织锦,天啊,这……这在一年前,我真是想都不敢想,好姐姐,快把这法儿教给我吧,以后我天天织夜夜织,一天就给你织出三匹来。”

    “你以为这是织那些土布呢,还一天三匹。”阮云丝好笑的摇头:“锦缎若是这样好弄,哪里还能卖出那样的高价?我织了一下午,也不过只有这一小块。真正要织锦的话,怕是一天能织出半匹就是好的。若花样再复杂些,连半匹也织不出来呢。好了好了,我如今不过是试验一下,到时候自然要教给你们这手艺的,难道只让你们做米虫吃白饭?这会儿且不用急,咱们先做饭,织锦的事,明日再说。”

    钟秀和碧秋虽然觉着心痒痒,只想现在就织出一块锦来,却也知道一口吃不下个胖的道理。因只好出去,只是情绪还难掩兴奋。

    芸娘则兴冲冲从桶里捞出一条大鲤鱼,往案板上一摔,那鱼蹦了两下就不动了,她拿出刀来,熟练地剖开鱼腹,将里面下货都掏出来,正干得起劲儿,就听一声尖锐惨叫响起,只吓得她险些连刀都脱了手。

    “小绿,你这熊孩,叫什么呢?吓了我一大跳。”等看清惨叫的人。芸娘不由得没好气白了一眼:“又不是收拾你,瞅瞅你叫得那个瘆人劲儿。”

    “你杀了我的鱼,你杀了我的鱼。”

    小绿扑上去,抱住芸娘的大腿。[](·~)愤怒地推着她,一边像只愤怒的小狼般大嚷大叫起来。

    “哟,这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鱼?”芸娘自是不把他那点力道放在眼里。听见他的话,不由得十分好笑,一边刮着鱼鳞一边笑道:“这是我家南哥儿抓的鱼,怎么就成了你的?便是你的又如何?难道不吃还要养起来?”

    “就是要养着就是要养着,我家从前都把鱼养在池塘里。”小绿气呼呼地看着芸娘,为“他的鱼”争取生存权,这小完全忘了在家时动不动就拿着鱼竿去自家池塘里钓那些名贵金鱼的事儿了。要是让府中池塘里的金鱼知道那个不知祸害了它们多少同类的小魔星竟有一天会同情心泛滥,不知道会怎样想。

    “那是你家。”芸娘翻了个白眼,手上动作不停,一边道:“你家有池塘,我家可没有。”

    小绿看了看前院后院。的确是没有池塘,一时间“气焰”便不由得矮了一截,嘟着嘴巴道:“没有池塘,就……就挖一个啊,反正又不费事,还可以养莲藕荷花。藕片很好吃的。”

    芸娘失笑道:“你们听听,真真是富贵人家的孩,你以为我们也是你家那样的富贵官宦人家啊?那池塘是说挖就挖的吗?挖了只为吃莲藕看荷花,我们乡下人哪里有这份心思?”说完钟秀和碧秋都掩嘴偷笑起来。

    阮云丝见小绿气得小脸煞白。大眼睛恶狠狠瞪着芸娘,眼泪都在眼里打转了,却不肯掉下来。她觉着好笑之余,也便忙上前来抱起小绿,对芸娘道:“行了,何苦气他?这事儿本就是你不对。当着小孩的面儿,就把这样活蹦乱跳的鱼杀了,也难怪他心里不好受。[ ][~]嗯,我看南哥儿今儿抓的鱼不少,咱们院里不是有好几只大水缸吗?挑一只做鱼缸,放几条鱼进去,把这些虾也放进去。”

    小绿的眼睛顿时就放出光来,搂着阮云丝的脖在她脸上“叭啾叭啾”亲了好几下,大叫道:“好啊好啊,我最爱姐姐了,还是姐姐对我最好,我要养鱼我要养虾。”

    芸娘笑道:“这也使得,你们且去挑几条,总不能把这些鱼虾全养起来吧?这里可足有十几条呢。”

    阮云丝在现代时也养过红鲤鱼,当下挑了几条公鱼和母鱼一起放进水缸里,又把那十几只大小不等的白虾也放进去,水缸里的水原是满的,这会儿也舀出来许多,只留了一多半,不然虾就会蹦出来。

    水桶里还留了几条鱼,是给芸娘整治晚上的野菜鱼汤和扒鱼酱。阮云丝生怕小绿看了心里难过,于是便将他抱到外面,让他看着缸里的鱼。只是抱了一会儿,她也有些吃不消了,对小绿道:“别总看着了,姐姐都有些抱不动你,下来玩一会儿吧。”

    小孩藏不住心事,小绿有了这几条鱼和虾在缸里养着,就完全不顾厨房里那几条鱼的死活了,蹦蹦跳跳的在院里玩的开心,等到在进屋时,那套衣服上就沾满了泥尘。

    “你这小东西,怎么玩的跟个泥猴儿似的?如今家里哪有你的衣服换?”芸娘看见小绿身上的泥巴,不由得又急又气,却见他嘻嘻笑道:“不关我的事,是大黄扑到我身上来,它还舔我,嘻嘻,大黄很喜欢我呢,我也喜欢大黄。”

    阮云丝连忙道:“罢了罢了,小孩肯定贪玩儿,小绿还小,衣服也不难做,咱们家就是织布染布的,有的是布料,晚上挑几块出来,给他赶两套衣服先换洗着穿,天气也渐渐暖了,不用做棉衣,省事。”

    芸娘没有孩,其实也是很疼小绿的,听了这话也没有多说。于是吃过饭后,阮云丝挑了几块蚕丝缎,要给小绿做衣服,却听芸娘道:“咱们乡下孩,穿着绫罗绸缎干什么?走出去反而让人生厌,家里也有麻布葛布,给他做几套也就是了。”

    阮云丝笑道:“不是这样说的,这几块料要给他做贴身衣服,小孩肌肤娇嫩,小绿又是富贵人家出身,做葛布麻布恐他不舒服。外面的单衣再用葛布麻布来做,岂不好?”

    芸娘想了想,便点头笑道:“还是你思虑的周详,也罢,就这样办吧。”说完也自去挑了几块麻料,于是四个女人便都忙活起来。

    那时代,做衣服是女人最基本的本事,如同吃饭穿衣一样,几乎是种本能了,就连芸娘,织布的手艺不怎么样,但是这做衣服的手艺却着实娴熟。

    钟南给小绿洗了澡,就将他光着屁股塞进被窝里躺着,小家伙就在被窝里,看炕上几个女人为他缝制新衣服,虽然那些料比起家里的绫罗绸缎实在要差得远,但是他静静看着,就觉着这些衣服比自家在家里的那些漂亮衣服还要暖和。

    阮云丝这会儿却在想着什么时候能想办法将棉布“发明”出来,大吴国如今种棉花的很少,品种也不好,有限的一些棉花都是用来做棉絮了,这时节有钱人家都是喜欢用皮裘,所以这些劣质棉花都是百姓们在用,偶尔一点上品棉花才会出现在一些富贵人家中。

    阮云丝只懂织染不懂种植,但是她却也大致了解一些改良棉花品种的办法,一旦这东西能够有人大面积种下去,依照她的主意,她有信心能生产出好棉花,虽然不可能和现代那非常好的长绒棉花相比,但在这个时代里也绝对会一鸣惊人,棉花的用途广泛,棉布也是最舒服的布料,一旦种植成功,定然会获得推广,到那时,她有信心用棉布取代这个时代里的葛布和麻布。

    因为想得入神,不妨就让针扎了下指头。小绿连忙钻出被窝,握着阮云丝的手指使劲儿吹着气,将那小小一滴血珠儿都给吹成了一道细细地血线。

    阮云丝心里一暖,面上却笑道:“好了,扎一下而已,有什么?不用这么紧张,赶紧回被窝里去,当心着凉了。”说完在小绿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将他赶回被窝,一边有些感慨地想着:难怪人人都想要个孩,有一个小家伙关心的感觉,的确很好啊。既然我这一辈都不想再嫁人,或许应该收养两个孩,嗯,看缘分吧,如果真能遇上有缘的小孩儿,便养下来。唉!只可惜小绿是绝不可能在我这里长住的。总要将他还给他的家人,这样一个宝贝蛋丢了,那家人还不知道多着急呢。”

    忙了大半夜,在四个女人的齐心协力下,竟给小绿赶制出了两套衣服,其中还有一件夹衣,恰恰是这时候穿的。小绿这会儿早已经睡熟了,也幸亏他下午睡了一觉,竟坚持到了亥时才睡。几个人悄悄在他光着的小身上比量了比量,觉着衣服大小肥瘦都合适,这才满意的睡下。

    因为熬了夜,第二日起的就有些晚了。阮云丝一边叠被一边急道:“快点儿收拾下,今儿张大哥要运料过来,别被人家堵了被窝,那就真是丢脸了。”

    钟秀在厨房做饭,碧秋则刚刚洗了脸,正在镜前梳头发,一边道:“姑娘,这么说,咱们的厦就要动工盖了是吗?”(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