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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小公爷?”

    阮云丝一惊坐起,连忙掀开马车帘道:“在哪儿呢?”

    钟南伸出马鞭向外指了指,阮云丝看见不远处的官道上,果然有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正在缓缓而行,看身形的确就是苏名溪和王彪,只是她看了看天色,心中十分奇怪,暗道我们在小李庄住了一夜,今天一大早赶路,这会儿太阳还不高,小公爷就已经到了此处,可见是没上早朝。//欢迎来到阅读//[ ][~]那他们是干什么来了?打猎吗?有这么不紧不慢的去打猎吗?

    正奇怪间,钟南已经喊了一嗓,阮云丝想要阻止他已是来不及了,就见苏名溪和王彪勒住马,向这边看过来。

    “果然是小公爷。”钟南高兴地说完,便在马屁股上轻轻打了一鞭,那马车立刻轻快地跑起来,不一会儿,就从岔路来到了官道上。

    “小公爷,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钟南兴奋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苏名溪和王彪也翻身下马,阮云丝无奈之下,只好也从马车上下来,一抬眼,看见苏名溪的模样,她便惊叫了一声,失声道:“苏公,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

    苏名溪此时哪里还是那个温润如玉高贵优雅的翩翩佳公,不但面颊深陷了下去,双眼满布着红丝,就连下巴上都是胡茬,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活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

    打死阮云丝也不敢相信对方会有这一幅模样的时候。极度的惊诧之下,她心里第一个猜测就是:出事了,国公府倒了。

    也不能怪她这么猜测,若非是塌天祸事,苏名溪不至于变成这幅模样。[~]

    只不过她没好意思问出来,但旁边的钟南哪里顾得上这些,一见苏名溪的憔悴模样。【新】便痛心道:“小公爷,莫非是国公府出了事?您看开些,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就好,以您的本事,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苏名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由得苦笑道:“别瞎猜,国公府没事儿。若真是国公府出了事,你以为我还能活着来见你们?”

    阮云丝松了口气。接着又关切道:“既然国公府没事儿,那公这是……”

    苏名溪淡淡道:“家里之前出了点事,罢了,不说了。这些日我四处奔波,实在是累极了,若再不散散心,我只怕自己也要疯掉,那还哪有精力去继续奔波?每次和姑娘说话。都让我觉着自己很舒心,所以今日本来是冒昧前去打扰的,却不想在路上便遇到姑娘。”

    苏名溪这个模样。他的要求即使冒昧,阮云丝又怎么忍心拒绝?何况自己吃过人家多少东西,用过多少柴禾啊?这时候撇清了,那何止是无情,根本就连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了。

    因此便忙笑道:“我昨天去小李庄进生丝,如今在家里织锦,公既来了,恰好也去看看我织的那些锦缎,有几种别致的花样,公也拿几匹回去给奶奶和姑娘们用用看。”

    如果是平时,苏名溪知道阮云丝织锦,早就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了,想也知道,这些锦缎定然是用他送的那些织机织成的。只是如今,他竟连这个精神头儿也没有了。

    一路上,王彪竟也出奇的沉默着,只有苏名溪和阮云丝时不时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还是阮云丝说,苏名溪平日里话比她多,这会儿却只做一个并不合格的听众,有时候听着听着就会走神儿。[ ][~]

    看到这男人变成这样,阮云丝心中也有些不忍,暗道不知他家中生了什么变故,奇怪,难道是他父母中哪一个去世了吗?若真是这样,倒不难理解,看他这年纪,国公爷和夫人的年龄恐怕也不会大到哪儿去,他又是个孝顺的人,为了祖母高兴,便和我讨那张窗花,连小公爷的骄傲都不顾了,唉!只是……这倒是要怎么劝啊?

    饶是阮云丝聪明,面对这种情况也觉束手无策,她更不敢问苏名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唯恐勾起对方的伤心来,如此一路慢慢走着,竟直到晌午才回了小王村,阮云丝只觉得两条腿沉得像是灌了铅一样,心中不由苦笑,暗道这下好了,你欠这个人的,怕是要慢慢还了。

    芸娘等人看到苏名溪过来,都十分高兴,却也毫不意外的被他的样吓了一大跳。阮云丝引他去看那些锦缎,却见他也是毫无兴趣的样,只是在后院里慢慢走着,一边偶尔和阮云丝说几句话,看到那厦,也进去看了几眼女工织锦,仍然是兴致缺缺的样。

    阮云丝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强笑道:“公看来对这些布匹也没什么兴趣,不如去前边坐会儿,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吧。”

    苏名溪点点头,忽然开口道:“去年姑娘曾给过扫书一些凉糕,如今还会做吗?我倒是想那个滋味儿。”

    阮云丝笑道:“好,我去做,这会儿是夏天,正是吃凉糕的时候。”苏名溪提出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事实上,他还知道要求就很不错了,阮云丝简直不敢想象他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变成这样,想来定然是痛彻心扉的悲伤事情。

    芸娘和钟秀这会儿也在忙着做饭,钟南则把王彪拉了出去打听,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进来,对阮云丝道:“姐姐好好安慰安慰小公爷,他的……他的儿夭折了……”

    “什么?”

    阮云丝惊叫一声,接着才发现不妥,连忙捂着嘴巴,只是眼中透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直盯着钟南看,却见他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又指了指外面坐着的王彪,小声道:“是彪哥和我说的,小公不知怎么偷偷溜出了国公府,小公爷和家里人找了一个月,后来……有人从河里捞出了一具小孩儿尸体,因为上面戴着小公的长命锁,穿的衣服虽然让水泡的没了什么颜色,可是质地和花纹也是小公穿的料,所以……”

    阮云丝忍不住便落下泪来,看了一眼里屋,那个男人呆呆坐在椅上,他本该是这世间最耀眼的存在,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辰,如今却像是一颗石头般暗淡无光。他还没有白发呢,却要承受这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何况那是他的独,向来宠爱如掌上明珠,也难怪几个月不见,他会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阮云丝心中有无限同情,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中午弄了些家常便饭,苏名溪只吃了一碗饭就不吃了,但王彪却已经是喜出望外,只说这是小公爷近一段时间来吃的最多的一次。

    下午凉糕蒸好了,阮云丝特地蒸了好几种馅料,却没想到苏名溪将那凉糕擎在手中,眼泪竟扑簌簌落了下来,惨笑道:“小白之前吃到这凉糕,说很好吃,我那时还想着有机会让你帮着再做一些,只是天很快就凉了,已经不适合吃这东西,我还只想着时间有的是,无论什么时候过来,央姑娘做几块凉糕想必还是容易的,却不料,容易是容易,小白却是吃不到了。”

    阮云丝见他伤心欲绝,只得劝道:“公别伤心了,令郎早夭,定是上苍见他太过聪明可爱,这样孩童不该滞留人间,所以才召回去,您如此悲伤,孩在天有灵,知道了心里也会不安。公还年轻,日后定会儿女成双孙满堂的。”她因为一直叫苏名溪公,所以始终很难改口,苏名溪也不愿招摇,特地吩咐过不要喊小公爷之类的称呼,倒是钟南钟秀等人太过看重这身份,所以都改了过来。

    却见苏名溪摇摇头,目中一片惨伤,然后慢慢咬了一口凉糕,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凉糕上,溅起一朵小小水花。

    傍晚时分,苏名溪和王彪就离去了。临走的时候王彪小声对阮云丝道:“爷之前虽然心力交瘁,然而国事重于家事,还不得不在朝堂周旋。后来小公逝去,他险些被打击的一蹶不振,皇上也担心着他的情况,暂时放了他的长假,如今朝堂上甄尚书一党更加得意了,爷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却实在有心无力,日后我让爷多来姑娘这里几次,您看看也开导开导,我们爷对姑娘是十分敬佩推崇的。”

    阮云丝点头道:“成,王大哥也要时常宽慰公,伤痛虽深,总架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会慢慢变淡的,唉!”

    王彪也黯然点头,然后上马离去。这里阮云丝回来,和芸娘等人说起苏名溪的命运,都不由得唏嘘感叹,芸娘摇头道:“任他权势滔天富贵已极,又有什么用呢?小公爷只有这么一个独,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就这么一个孙,如今竟然就这样无端端去了,怎不令他们肝肠寸断?也不知道那位老太君,能不能经历这个打击,她年事已高,若是骤然大喜大悲,最容易出问题了,俗语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千万莫要应了这句话。”(未完待续)rq

    阮云丝叹气道:“是啊,若说那孩子是身体虚弱缠绵病榻,如今去了也就罢了,家里人总归有个心理准备,谁知却是这样突然的离世,且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可不叫人活活痛死?只怕苏公子每每想起孩子遇害那一刻,都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吧?”

    她们在这里感叹着,却见黄莺楼兰等人走了进来,阮云丝便坐起身道:“下工时辰到了,你们回去吧。//最快更新78小说//【新】(本章节由友上传)是了,我今儿做了不少凉糕,你们也拿回去,给族里的孩子们尝尝。”说完下了炕,捡了几十个凉糕,用大纸包装了,递给黄莺。

    黄莺楼兰等谢过了,便出了院子各自回家。这里阮云丝看着锅里还剩下几个凉糕第一百二十四章:再遇小绿,便拿起来慢慢咀嚼着,叹气道:“小绿从前也是喜欢吃这点心的,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只看苏公子的模样便知,爹爹对孩子的爱其实一点儿也不比娘亲少,唉!他如今大概已经回到父亲那里了,失而复得总会倍加珍惜,却不知父子团圆之刻,他还会不会偶尔记起我这个姐姐。”

    因感叹了一会儿,便放下手里凉糕,出了门,只见太阳已经隐没山后,离天黑却还有段时间,一阵凉风吹在身上,十分的舒服,她便回头对钟秀道:“今天把饭桌搬到外面来,咱们在外面吃吧,我觉着心里也有些憋闷,在外面吃,也敞亮些。”

    钟秀答应了,便开始淘米做饭,不一会儿,房上的烟囱里就飘起了袅袅炊烟。

    素丝要尽快染好才能织锦。钟南干活很卖力气,转眼间就在后院垒起了几口大锅灶,前院的锅灶却是拆卸了,只因为工程浩大。前院空间有限,而且这些彩色的染料染剂还容易将石子甬道染得斑斑点点,所以不怕苦不怕累的小伙子钟南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了在后院垒第一百二十四章:再遇小绿锅灶的任务。

    一切弄好后,言掌柜给的最后一点彩丝也用光了,没办法,染料作物是必须要买回来了。因为左右无事,又有了自家的马车,于是阮云丝便坐在了马车里,姐弟两个一起往颜家的地头而来。

    到了地方。(]

    正想着,却转眼就在街道旁看到了流锦布庄的牌子。阮云丝呆站了好久,才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还用你想?呸!人家素家是生意场上的好手,难道想不到?瞅瞅瞅瞅,早就把分店开过来了。真奇怪,这样看来,流锦布庄也是实力雄厚啊,京城,绿水城,仓苏城都有布庄,全国各地的分店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这样一个大布庄,之前竟然说并没有跻身于行业一流之列,可见大吴国的织染业有多发达,若是姑苏江南一带,恐怕是要比这里还繁华呢。

    正想得入神,忽然就听对面街道上传来一声惊叫,那声音虽然变了调,但因为阮云丝从前无数次听过这种尖叫声,因此十分熟悉,当下不由得身上一震,就要扭头看过去,然而旋即她就听到了一阵喝骂声:“个小兔崽子,鬼叫什么?再叫老子就把你的腿打废了,一点眼色也没有,到现在还只知道磕头,平日里让你嘴巴甜点你怎么不肯?不肯也就罢了,让人把你当哑巴也好,这会儿又鬼叫起来,看今天要不到一百文钱,老子怎么收拾你。”

    阮云丝听得心中一惊,复又一凉,她握着拳头,强行抑制住扭头的冲动,又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假装穿过街道,往身后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烈日暴晒下的街道上,并排跪着两个孩子,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其中一个大概有六七岁的正搂着那四五岁的孩子,于是身后男人的两脚就都踢在他背上。

    “就知道护着他,妈的是你祖宗吗?”

    男人大概也累了,骂骂咧咧的退后了两步,然后倚着大树坐下,恰巧罩在树荫里,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边拿褂子扇着风,一边咒骂着这可恶的暑热天气。

    阮云丝转过身,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的步子,明明还是万里无云日正当空,她却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一时间只觉着手脚都麻木了,连魂魄都出窍了一般。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

    忽听身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阮云丝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青葱少女正担忧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便松了口气,笑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姐姐犯了什么旧疾?是了,这天气太热了,姐姐是不是中暑了?快来树荫下歇歇,我去向店家讨口水。”

    阮云丝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竟将胸前的衣服死死攥住,她刚才只觉着心中剧痛,又惊恐无比,所以竟有短暂的一会儿失神,若非这女孩子好心提醒了一声,只怕就要昏迷过去。

    此时便强笑道:“无妨,只是让太阳晒得有些眼花,在树荫下站站也就好了。”一边说着,便和那女孩子来到树荫处,小声问道:“对面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身后那个男人是谁?妹妹知道吗?看上去倒像是他儿子,只是若真是他儿子,怎么这样狠毒呢?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那女孩子没好气的向街对面一瞅,冷哼道:“姐姐,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禽兽不如的。他们来仓苏城不久,听说是个舅舅带着两个侄子投亲,结果走到这里,盘缠被偷走了,所以只好让两个侄儿当街乞讨,大家平日里看他们哥俩可怜,也给些钱,谁知他们那舅舅实在不是个东西,动辄对两个孩子呼喝打骂,钱要少了更是了不得,大家同情两个孩子,就只好多给钱,让两个孩子能好过点儿。”

    阮云丝心中一沉,双手也不由得紧握成拳,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又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也不一定就是他们舅舅吧?说不定还是拐来的孩子呢,这仓苏城里就没有别处有这样的孩子?”

    女孩子笑道:“现在这太平盛世,有几家是要靠孩子帮着乞讨才能过下去的?就是卖进别的府里做奴仆,也比当叫花子强啊。倒是听说过别处有那种拐子拐了孩子后,让他们做叫花子,养几年,收拾的孩子们妥帖了,再卖去大户人家,只是在咱们仓苏县城,并不见这样的勾当。怎么说这里离京城也不过是百里之遥,勉强还算是天子脚下,咱们的县太爷也是个厉害角色,眼皮子底下哪里容得这些魑魅魍魉张狂?”

    阮云丝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一转念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遂笑道:“刚刚真是多谢妹妹施以援手,我这会儿觉着好多了,妹妹快去忙吧,别耽误了你的事儿。”

    女孩子掩口笑道:“我哪有什么事?就是上街来买两尺布罢了,姐姐既好了,想来走几步路是不妨事的,只是也别在街上逛游了,万一再晒昏了,可未必有我遇见。”

    阮云丝连忙又谢过她,看着这热心女孩子跑远,她又匆匆看了那边街道上的两个孩子一眼,却见其中那个四五岁的孩子竟似乎是感应到她目光似的,也猛然抬起头来,一瞬间便和她四目相对。

    阮云丝急忙扭过头去,然后匆匆而行,她身后那个孩子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颓然的低下头去,一滴滴眼泪好像金豆似的砸在地上,转眼间就被烈日蒸发了。

    “小绿,别哭了,让他看见又要揍你。”

    那个大一些的孩子叹了口气,悄悄拉着小男孩儿的手拍了拍他,忽听身后男人又骂起来,他吓得一哆嗦,连忙将手给撇开了。(未完待续)rq!!!

    且说阮云丝,向人打听了县衙的地点之后,便一路急行,她此刻真是心如火焚一般,原以为小绿已经回到了他父亲身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落到一个拐手里。//最快更新78小说//[][~]如果那男人真是他舅舅,但才一个月的时间,论理怎也不该落魄至此,就落魄了,也不该将这活计干得如此精熟,那份无赖痞气质,一看便知是在市井间滚出来的,而且他对两个孩毫无半点怜悯关爱之心,不是拐还能是什么人?

    一想到小绿这一个月来的遭遇,再想到现代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拐卖孩后特意将他们弄残乞讨的残忍手段,阮云丝只觉着气往上撞,胸口憋闷疼痛的不行,就连太阳穴都觉着突突地跳,好不容易终于看见了县衙门口的大鼓,她二话不说,上去拿起鼓槌便击起来。

    这倒不是阮云丝冒失,而是刚刚从那女孩嘴里,她已经判断出这个拐并非团伙作案,而且对方是刚来仓苏县城不久,这样的话,应该还没到官匪勾结的地步。何况那女孩儿言语之间对她们县太爷也颇为推崇,似乎是一个很精明的好官,不怕他不为自己和小绿出头。就算他是个昏庸糊涂官,自己少不得也只好将苏名溪给搬出来了,这些官儿都是精明人,即便不信,也要求证的,京城距此不足百里,一人一骑当天就回来了,这县太爷恐怕不会连求证一下都不肯吧?

    心里将这些主意都转遍了。忽听站在门边的那个衙役走过来道:“这位大姐你就别敲了,俺们这鼓都快让你给敲散架了,多少年的牛皮了,风吹日晒着,脆的很哩。县太爷耳朵好使着呢,这会儿肯定听见了,你准备升堂吧。”

    这衙役一番话。[]就让阮云丝很有好感,看着对方和和气气,也没暗示自己要给银什么的,她就觉着县太爷也该是个不错的人。[~]不然手下断不能如此随和廉明,不说别的,只说当日在张家时那个县太爷,你没有钱给衙差们,那县衙大门进的去吗?想打官司,成啊,先变卖了一半家产再说吧。人家那可是有素质的贪官,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倒是从不肯让人倾家荡产,但是打完一场官司,家产能剩下一半,也就该烧高香了。

    果然。衙役刚说完,便听见从大堂里传出“升堂”的呼喝声。

    阮云丝心中惴惴不安,暗道自己一时激愤就跑了过来,却是连状纸都不曾备下一份,从前看包青天。古代没有状纸好像是不行的,这怎么办?堂上有笔墨吗?当堂补一份行不行?

    一边想着,便进了县衙大堂。两边衙役见是一个俏丽女,不由都有些惊奇,那县太爷上下打量了阮云丝几眼,目中也露出惊讶之色,见她跪下行礼,便问道:“堂下女,你状告何人?可有状纸吗?”

    阮云丝一颗心“咚咚”跳着,暗道穿越过来后,大部分都经历过了,唯有这公堂,还真是没看见过,罢了罢了,不就是地方大点儿,站位得人多一点儿吗?有什么?

    因慢慢镇定下来,便直起身道:“回大老爷的话,民妇没有状纸,所告者也不知名姓,乃是刚刚在街上看到的一个拐,他身边被迫乞讨的那两个孩,其中有一个乃是民妇认识的,所以知那人必是拐。”

    县太爷听说这女人不但没有状纸,竟是连被告的名姓都不知道,正要叱她胡闹,就听见后面的话,当即一惊站起,沉声道:“你所言可是属实?若是诬陷,你该知道后果。【新】[~]”

    阮云丝这时也豁出去了,暗道小绿明显就是被拐的啊,就算不是,大不了要挨板的时候再把苏名溪搬出来试试呗?或者看看能不能让县太爷看在我也是热心肠的份儿上,让我用钱抵罪。要么说她心眼儿灵活呢,这事情还没有结果,退路就想好了。

    无论在何朝何代何时何地,拐都是人人喊打过街老鼠一样的人物。现代刑罚对拐卖犯罪者相对还是宽容的。大吴国的律法对这类人的打击可是十分严厉,先皇时期曾经有个拐卖团伙落网,因为他们手下的孩都被恶意致残,所以五个首脑全部被判以刮型,不得不说,这样严厉的刑罚的确是起到了一定威吓的效果。如今那些拐并不敢随便下手,多是挑一些没人管的孤儿拐来,也不敢随便就掰断胳膊腿来赚钱,不然那可是整整七天七夜的刮刑啊,不到最后一刀,根本不肯让你咽气的。

    县太爷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又是个正直官员,对拐能不深恶痛绝吗?他还从没接到这方面的诉状,想来阮云丝不会无的放矢,就算是她一时不察,看在她也是同情孩的份儿上,并不古板的县太爷也不打算严惩,不过面上的话总是要说到的。当下见阮云丝仍是一口咬定,他便立刻换上便服,领着十几个衙役跟阮云丝来到大街上。

    那拐根本没想到阮云丝竟然会认识小绿,从而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他在仓苏城呆了几天,每日都有二百多文的收入,两个孩被他看管着,也不敢有丝毫反抗,这会儿正做美梦呢,压根儿没看见不远处那来势汹汹的十几个人。

    阮云丝这时候再没了顾忌,一看见蔫头耷脑像两只孤苦伶仃小茄般的小绿和另一个孩,她就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抱起小绿便哭道:“小绿,你……你……你怎么落到了这种人手里?不是和姐姐留信说去找你爹爹了吗?”

    小绿一愣,接着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阮云丝,刚刚他惊叫了一声后,就一直在偷偷拿眼注视着对方的反应,却见她和一个女孩说了几句话后便走的没了踪影。这孩心中升起的那点儿希望一下就被兜头浇下的寒冰给浇灭了。绝望之下,便忍不住哭起来,是旁边的阿峰好不容易才安慰好了的。谁知这会儿刚刚收了眼泪,阮云丝竟然就过来了,还抱起他来,毫无顾忌的叫他的名字。

    原来……原来姐姐并没有抛弃我……

    小绿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多日来的委屈焦虑和恐惧此时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细瘦的两只小胳膊抱住了阮云丝的脖就哇哇大哭起来,竟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

    县太爷冷眼旁观,一见这情景,心里哪还会没有数儿?立刻一挥手,几个衙役便上前扭住了那还如在梦中的拐。因为怕惊动了人让他逃脱,所以县太爷和衙役们都是换了便服,此时也没有锁链,只好去一家店里要了绳,将那拐五花大绑起来。

    “姐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不管我了……呜呜呜……”

    小绿哭了半天,总算能说出话来了。扒着阮云丝再也不肯从她身上下来,这将近一个月里,他在拐手中着实是吃尽了苦头,哪一天不挨几顿打骂?想到自己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到阮云丝那个晚上对自己的淳淳教导,小绿真是后悔的小肠都青了。这一个月的苦难让他终于意识到,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却也不是哪里都可以去的,遇到阮云丝是他的幸运,可离开了对方,又不肯回家的自己,却到底还是因为任性妄为而付出了这般巨大地代价。

    小绿此时心中百感交集,这情绪论理只有饱经沧桑地大人才会有,也难为他一个小小孩,却因为这不堪经历也瞬间长大了不少。但阮云丝可没心思去思考孩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在小绿细瘦的胳膊腿和腰上都逐一摁过,发现似乎并没有损伤之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小绿,告诉姐姐,这混蛋没有把你的骨头弄断吧?”回县衙的路上,阮云丝忍不住又问了小绿一遍,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不得到确切答案,她不能安心。

    “没有,他就是每天都打我和阿峰哥,很疼很疼,我们还不敢哭,不然他打的更厉害。”

    小绿抽抽噎噎的说着,最初的大哭之后,他将眼泪一抹,就不肯再哭了,只是仍然紧紧搂着阮云丝,不敢从她身上下来。

    走在前面的县太爷便冷笑一声道:“因为先皇时那起震惊天下的刮刑,所以现在的人贩就算拐了人,也没有几个敢打那丧尽天良的主意。这拐应该只是拳脚相加,不过两个孩年岁幼小,等下回了县衙,还是找两个大夫给他们诊治诊治为好,只要不留下内伤,些许皮外伤应该不成问题。

    阮云丝谢过了县太爷,须臾间到了县衙,县太爷立刻升堂问案,那拐见阮云丝和小绿竟然认识,就知道一切都暴露了,心中只恨自己刚刚明明看见过这个女人,那小兔崽也是看了这女人后尖叫的,自己怎么就没联想到他们认识呢?妈的那该死的娘们也太能沉住气了吧?她当时要是一回头,面上露出异样,自己立刻就能醒觉,至不济也会带着两个小兔崽躲一躲,哪会就那么傻愣愣的坐在街道上让人一举擒拿了。(未完待续)rq

    因为无可抵赖,所以拐很痛快就招供了,原来这还不是个职业拐卖的,而是三百里之外沧澜县里的一个无赖,每日里在街上无所事事,后来因为勾引了一个富人家的小妾,没办法在沧澜县立足了,就投奔了他表哥去,他表哥就是一个职业拐,这家伙见表哥手下只有十几个小叫花,每天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因此也动了歪心思,阿峰就是他拐来的,只不过人家这拐也是有野心的,并不想依附表哥,而想自己轰轰烈烈的开创拐卖事业,就在走到仓苏县城外时,又让他看到了小绿,当时只以为是孤儿,根本连拐都没稀罕拐,直接就抓来拳打脚踢一番,逼着小绿和阿峰一起做了小叫花。//更新最快78xs//[][]

    小绿自然是个聪明的,但他长在豪门中,对外面的人情世故一概不通,逃家时那是跟着马车到了绿水城,然后又溜到城外,不到两天就遇到了阮云丝,之后又是在呵护中被照顾了两个多月,能懂什么?所以从一开始也不知隐藏实力,还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公没人敢惹呢,很是咆哮反抗了一通,这引起了拐的警觉,直接导致当他想低调逃跑时被抓了回来,也幸亏是有之前那起震惊天下的刮刑案,不然这富贵之极的小家伙就别想好腿好胳膊的等到今天见阮云丝了。

    那拐原本就想试试水,发现自己就带着两个孩也有丰厚收入时,他正琢磨着要大展拳脚扩大业务呢,谁想到就被抓了。不但如此,县太爷动了大刑,这没骨气的家伙连他表哥那一伙人都给招了,雷厉风行的县太爷立刻上报刑部。请求各郡县联合破案,将一个庞大的拐卖团伙彻底连根拔起,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阮云丝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忽然兴起,所以才来仓苏城逛逛,却意外的遇上了小绿,还把他从拐手中解救出来。[ ]【叶*】【*】经历了这一回,臭小变得无比乖巧,老老实实跟着阮云丝回了染料农场,一步也不肯离开她了。

    阮云丝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小绿刚刚被解救出来,惊魂甫定之下,她也不愿意,更不忍心再逼迫对方说实话。心中暗自无奈想着:若是小家伙真的就是不肯回家,我便养着吧。也好过他自己到处乱闯,落进拐的手里。

    回到染料农场,一切都已经弄妥当了,钟南正着急呢,心想怎么姐姐去了一趟城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眼看天都要黑了,敢情今天走不了了。正着急间,总算看到阮云丝跟着颜家的马车一起回来。

    “姐姐怎么在城里逛了这么长时间?原本不是说好了午时过后就回来吗?”

    钟南迎上去,还疑惑着阮云丝身边这个小男孩是谁?怀里抱着的那小家伙又是谁?怎么有些眼熟呢?正疑惑呢。就见阮云丝怀里的小孩儿转过头来,嘻嘻笑着叫了一声:“南哥哥……”

    钟南一下就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儿一个腚墩儿坐在地上,指着小绿惊讶地大叫道:“你……你你你……小绿,怎么会是你?”

    “说来话长,南哥儿。看来今天晚上要在这里住一夜了,你去帐房交点饭前和住宿费用,回头吃完饭再细说。”

    钟南点点头,晕晕乎乎的去了,这里阮云丝特意谢过了在城中一直等着她的颜家车夫,带着阿峰和小绿一起和钟南来到了颜家安排的客房中。因为阿峰是孤儿,这段日以来又一直照顾小绿,拐被逮进牢里后,小绿还有阮云丝,他却是仍要流浪下去,小绿这些日和他处得极好,哪里还能眼看着他无家可归?便求了阮云丝,只说过几天会带阿峰回自己家,让阮云丝先收留他们几天,阮云丝本也觉得阿峰可怜,天下孤儿她虽然不能都帮着安置,但眼下就遇上了这么一个,自然也不肯袖手旁观。【新】[]

    因此阿峰便和小绿一起跟着阮云丝过来了,吃过晚饭,阮云丝将事情经过说给钟南听,只把这小伙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感叹道:“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件事儿赶得也太巧了点吧?姐姐可从来没去过仓苏县城,偏今儿个就动了游兴,去看了一遭,竟然就遇上了小绿,这小几次落难,偏都是让姐姐给解救了,您就是他命里的贵人啊。”

    “什么贵人?”

    阮云丝摇头笑笑道:“我倒是觉着这是我和小绿的缘分,我们两个算是有缘的,才能让我总遇上他。只是小绿,这一次你真的决定了吗?要回你爹爹身边去?之前你留了一封信就走了,芸娘她们找了你一天半夜,后来听别村里的人说你搭了人家的马车,又说去找你舅舅,让他把你送到你爹爹那里去,那人还说亲眼见你进了一个大户人家的角门,结果你又被人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敢情你之前那封信里所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那辆车也是你故意搭的是吗?”

    小绿怯怯看着阮云丝,不敢说话,直到听她说:“你给我说老实话就行,我便不怪你了,不然的话,哼哼……”这小一听姐姐说不怪他了,方敢小声道:“是,之前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设计出来的,就是……就是不想让姐姐担心。”

    “哼,你个臭小是怕我还继续找你吧?”阮云丝哼了一声,她怎会不明白这狡猾的小孩儿的心思?果然,就见小绿吐了下舌头,呐呐道:“是,是我错了,姐姐从前和我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我却觉着忠言逆耳,如今自己吃了大亏,才后悔不迭,若不是遇见姐姐,恐怕这辈连见我爹爹和爷爷祖母太***机会都没有了,呜呜呜……”

    阮云丝心想爹爹爷爷祖母太奶奶,这正经还是个大家族呢,四世同堂啊。因正色道:“你知道错了就好,这么说你爹爹并不是去云南上任的官员了?那你家到底在哪里?”

    小绿小声道:“是,之前那些都是骗姐姐的,我家其实就在京城。之前在绿水城我进的那大宅,乃是我们家在绿水城的一处产业,里面只有几个老家人,守角门的那个婆眼神不好,所以我溜进去她也不知道,那辆马车一走,我就跑出来了。”

    “你在外面逛荡了这几个月,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想你爹和你爷爷奶奶吗?竟然还要在外面偷跑。”

    阮云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听小绿小声道:“不是的,我……我其实是有两个心思,从绿水城的大宅出来后,我就用从姐姐那里拿的钱雇了马车回京城,谁知……谁知我在我家门口藏着,却正好看见那个讨厌的女人出来,呜呜呜……”

    小绿说到这里,就一下扑到了阮云丝身上,大哭道:“我都离开家两个多月了,他们还让那个女人留在家里,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姐姐,我不想回去了,他们根本都不管我死活,可能我爹爹如今都在筹备和那个女人的婚礼了,呜呜呜……姐姐我不要回去了……”

    阮云丝也愣住了,好半晌才道:“小绿,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你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你爹爹哪里还有心思娶别的女人?”

    小绿摇头道:“如果不娶她,就不该让她在家里,哼,我亲耳听到祖母和太祖母说,说她是什么名门之后知书达理温柔娴淑,相貌也堪称绝色,正该是我爹爹的良配,还说这一回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做他们的儿媳妇和孙媳妇,呜呜呜……”

    “那你爹爹呢?他答应了?”阮云丝也皱起眉头,这世上不是每个父母都将孩当做珍宝一样宠爱的,如果那一家人真的是因为一个绝色女而对小绿完全的不管不顾了,那她还真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是不是一定要把小绿送回去。

    “我爹爹没和我说,但他肯定也是答应了,不然的话,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在我家住下来?哼哼!我爹爹在家里是最说了算的。”小绿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阮云丝彻底无语了,小孩的心思啊,还真是单纯。他以为他爹爹说了算,就坚定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爹爹同意了的,殊不知这样一个封建社会,即使是像苏名溪一样,在家里是绝对的实权派人物,但是在这些方面,恐怕也不能不受父母掣肘吧?何况这时代的年轻人,尤其是富贵弟,但凡有点出息的,那可都是讲究百善孝为先的,哪里能因为反对一门婚事,就把事情做绝呢?这不是往爹娘脸上扇耳光吗?

    “小绿,你爹爹疼你吗?”

    意识到这小家伙的不靠谱之后,阮云丝决定旁敲侧击,自己来判断对方对待小绿的态度。却见他犹豫了一下,很坚定地点头道:“嗯,爹爹很疼我,但他对我也一向很严厉啊,要是给我娶了后妈,那就不一定了。哼!我爷爷奶奶和太奶奶还不是很疼我?结果又怎么样?要给爹爹娶后妈的时候,她们问都没问过我一句。”(未完待续)rq

    钟南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所以你这小家伙在看到那女人还在你们家后,你就又跑了,结果被人家拐了是不是?”

    小绿丢给他一个“你真笨,现在才想明白”的眼神,气得钟南差点儿暴走。//高速更新//[][~]阮云丝又好气又好笑的把钟南劝住,让他在椅上好好儿坐着,然后对小绿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爹爹又叫什么名字?你是哪座官宦府第的小孩,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她本以为事到如今,小绿根本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他把家世告诉自己,或许也可以托人打听打听,如果小绿的父亲真在儿失踪期间还有心思娶妻的话,她就真的要遵从小绿的决定了。

    却不料小绿竟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小声道:“姐姐不用问,我……我现在还不能说。如果有一天,我想回家了,我再带你回我们家去,姐姐,你说,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根本都没派人找过我。”

    阮云丝摇头道:“不会的,你爹爹那样疼你,怎么会不要你?这天下只有狠心的儿女,有几个狠心的父母啊?”

    话音刚落,就听钟南道:“就是就是,不说别人了,就说小公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结果就因为儿早夭,看看他整个人都变成什么样儿了?啧啧,我那天真是差点儿都认不出他来了。”

    阮云丝也抬起头叹气道:“是啊,小公爷还算是心志坚定的人呢,都让这一个劫难折磨的形销骨立。唉!我真是有些担心他挺不过去这个坎儿。不过……伤痛再惨,只要人还清醒就好,时间总会慢慢将那些伤痛磨平吧。”

    她和钟南在这里说着话儿,浑没注意到一旁的小绿早就瞪大了眼睛。[]【叶*】【*】面色也变得十分古怪,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阿峰发现了,有些诧异的看了小绿一眼。

    于是小绿立刻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才拉着阮云丝的衣角,小声道:“姐姐……姐姐刚刚说什么?小公爷?是苏小公爷吗?他儿……夭……夭折了?这怎么可能?”

    阮云丝摸着他的脑袋叹气道:“你也是出身富贵,是不是也认识那个孩?唉!就是最近的事,那孩不知道是被拐拐了还是怎么着,苏家找了一个月,结果却在河里捞上了他的尸体,一个月啊。那尸体得变成什么样儿?幸亏有金锁和衣服,不然是怎么也认不出的……”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而小绿整个人都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那眼神就变得古怪之极。好半晌,他才轻声道:“姐姐怎么会认识小公爷?”

    阮云丝笑道:“我和小公爷认识,纯粹就是巧合了,有个雪夜他和随从们来我家借宿,后来就经常送点东西过来,偶尔在我这里买几匹布。好了,你个小小人儿,别管这么多闲事,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阿峰也累了吧?睡一觉,明天咱们还要早起赶路回小王村呢。”

    阿峰答应了一声,于是钟南起身领着阿峰去了另一间房里睡,这里阮云丝和小绿则在一起,四五岁的小男孩儿,在一铺炕上没问题。可在这床上,阮云丝还是觉着有点儿别扭,所以就让小绿在床上睡,她则在榻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便启程回小王村,两天后到了家,芸娘钟秀碧秋等人看到小绿,自然都是惊讶万分,待阮云丝把经过说了一遍,众人不由得唏嘘感叹不已。

    阮云丝本来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向小绿套消息,好打听他家最近的动态,如果对方并没有娶妻,她觉得小绿还是该回去的。[][~]谁知这小四处转着和钟秀碧秋说了一会儿话后,竟在当天下午就缠着要阮云丝送他回家。

    这可真让阮云丝惊讶极了,连忙问他原因,就见小家伙忧伤道:“姐姐,我想我爹了。你说得对,也许这件事情我爹爹也是被爷爷奶奶逼迫的,我不该怪他,又或许,他正为我着急忧虑,姐姐,我想回家了,可是我回家之后,还能经常过来你这里玩吗?”

    阮云丝怎也没想到这小家伙会这样快就想通了。当下高兴道:“当然,你随时都可以来啊,如果将来你爹爹真的给你娶了后娘,你在府里受气,就来姐姐这里住,平时若闷了,也可以来玩两天,姐姐和芸娘她们都会想你的。”

    小绿一听这话,仅有的那点离别感伤也都不见了,笑得眉眼弯弯道:“那姐姐,咱们现在就走吧,或许还能赶在太阳下山前到京城。”

    阮云丝又好气又好笑,戳了小绿一指头,摇头道:“你这小家伙,先前说不肯回家的不知道是谁,如今想回去了,就又这样着急起来,你也不想想,这会去了京城,我们哪里还能出城来?万一进不了城门怎么办?”

    小绿道:“不会的不会的,京城城门不会关那么早,进了城之后就在我家里住着啊,我爹爹和爷爷奶奶一定会感谢姐姐的,姐姐,我们走吧。”他使劲儿摇着阮云丝的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知道姐姐最受不了他的“哀兵之策。”

    阮云丝实在让他缠得无奈,只好对钟南道:“要不然,你就送小绿去一趟京城吧,我一个女人家,住在人家家里算是怎么回事儿?”不等说完,小绿已经嚷起来:“不要不要,我要姐姐和我一起去,不然我就不回去了,呜呜呜……”

    芸娘在一旁笑道:“云丝妹妹,你就答应了这小祖宗吧,不然谁禁得起他这样闹?看这会儿太阳还好,让南哥儿快点赶马车,太阳下山之前一定可以到京城的。”

    碧秋和钟秀也在旁边帮腔,加上小绿这小无赖,最后阮云丝实在是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换了一袭朴素布裙,头发盘起来,只插了一根简单之极的银钗,芸娘在旁边看着,摇头道:“小绿家非富即贵,你打扮的这样素淡,像什么样?没得让人瞧不起,又不是没有好料的衣服。”

    阮云丝淡淡笑道:“我是乡下女人,乡下女人穿什么绫罗绸缎?那才是小丑也似的让人瞧不起呢。”原来她想到自己这一次送小绿回家,九成九要进去坐一坐,当日还是侯府里的阮明湘时,虽然因为那些女人的故意为之,自己又乐得清静,没见过几回客,却终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自己被认出来,那真是什么都要玩完了。

    所以她故意挑了最朴素的打扮,再加上这几年她也历尽沧桑,刻意修整后和原本的模样相差了许多,所以就算是当日有人见过自己,只怕也难以把一个村妇和那珠翠满头的侯府小姐联系起来。

    钟南赶着马车,载着阮云丝和阿峰小绿就往京城而来。这阿峰本来阮云丝是要留在自己身边的,但小绿却坚决不肯。她仔细想想,也是,若小绿真是个富贵人家,只要那家人不仗势欺人,有阿峰一路照顾小绿的这段情分,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他,倒是比让他窝在自己这些女人们身边要好,这样的话,小绿和他彼此还有个玩伴。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京城,钟南按照小绿吩咐的道路拐了几条路,最后在一条宽阔的大街上停下来。

    这条街道虽宽,然而却只有面对面的两座府邸,朱红大门相对,饶是知道小绿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孩,钟南此时也不由咂了咂舌,扭头一看,只见一边是驸马府,另一边的黑底大牌匾上赫然三个金字:“晋国府。”

    钟南不知道晋国府便是晋国公府,他知道名满天下的苏名溪是小公爷,却不知对方父亲受封的就是晋国公,若是此刻被阮云丝看见这牌匾,恐怕就要花容失色落荒而逃了。

    “姐姐和阿峰在这里等一等,我让家丁去通知我爹爹。”

    小绿,当然,现在我们不应该还叫他小绿了,而应该叫他小白,正确的说,他的名字是苏季白,苏名溪苏小公爷的独生,就是那个全家人都以为已经被淹死两个多月的苏家小公。

    门口两个家丁正在那儿聊天呢,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内府里都是愁云惨雾,两人聊得话题自然也不是什么嘻嘻哈哈哈的轻松笑话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些日前来府里探望的官宦女眷都有谁。

    因为受全府上下半死不活的气氛影响,这两位哥们儿的话题和表情也很是沉重,所以也不算聊得投机。因此当小白蹬蹬蹬上了台阶后,两人立刻就发现有个小孩儿过来了,不约而同的一瞅,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暗道老天,这孩……这孩和我们小公好像啊。

    “李大白二,你们俩那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开门开门,去告诉我爹一声,就说我历尽九死一生回来了。”

    小白已经从碧秋和钟秀那里探听到了苏名溪到阮家后的所有表现,因此知道老爹这会儿还以为自己死了,他其实也心虚得很,这一次自己离家这么久,还害家里人都以为自己死了,以爹爹对自己的严厉管教,这些都够请好几回家法了,因此就刻意将自己的经历描述惨一点儿,以便爹爹心疼之下,就可以逃脱一些惩罚。(未完待续)rq

    那两个家丁这下是真的差点儿把眼珠瞪出来了,一个大叫着“鬼啊……”紧接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免费电子书下载//【新】[~]另一个则是猛然回身,推开那朱红大门,旋即就被门槛绊了个跟头,他也顾不上,爬起来就飞跑着往后院闯,一边大叫道:“小少爷还魂了,小少爷还魂了……七七夜,小少爷还魂了……”

    阮云丝这会儿刚刚领着阿峰出了马车,还不等抬头看一眼面前府邸的匾额,就见小白奔回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襟往里拖,一边笑道:“姐姐快走,这就是我家,家丁已经去报信了,嘿嘿,他们看到我回来都高兴坏了,啊,有一个都高兴激动地昏过去了……”

    阮云丝让他一路拉着来到门口,也就没来得及去看那匾额,果然,就见有个家丁躺在地上,而院里这时候却涌来了许多下人,小白见她似乎是要去查看那家丁情况,便不由分说将她拉进去,一边道:“没事儿了,白二其实胆很大的,他脚没残的时候,也是战场上很凶猛的士兵,杀过不知多少人,就是有一条,他可怕鬼了,所以才会昏倒,吴管家,你带两个人把白二抬回去,另派人来守门,要是掐人中醒了就好,不醒再去请大夫。”

    院里所有人面对着小白的吩咐,都懵了,倒不是他们不听小少爷的话,而是,所有人现在都在想一个问题:小少爷到底是人是鬼?他身后那一男一女是干什么的?勾魂使者?没听说勾魂使者是一男一女啊,黑白无常?也不对啊,这两人衣服一个是灰色的一个是藕荷色。哪是黑白无常的工作服呢?

    “吴管家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不是鬼,我是小白,货真价实的小白,你快按我的吩咐去做。[]我爹爹在哪里?还在书房吗?”

    吴管家僵硬的点着头,那些家丁心里还是认定了小少爷这是七七夜要还魂,生怕他是带了阴间的人。(·~)万一要是冲撞了其他主们,这国公府岂不是要遭殃?因此一个个桩似的站在那里,也不敢让他们穿过去,这把阮云丝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得可劲儿安抚险些暴走的小白。

    苏名溪此时正在书房中写祭文呢。从儿“夭折”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写一篇祭文。全是回忆儿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自从之前被阮家小姐逃婚,他险些成了京城笑柄之后,名利于他来说就不再重要,连情感也都淡漠了很多,他的原配和两个姨娘。其实只是娶来的女人而已,毫无男女情感,但是对自己的骨肉,他却是寄托了全部的爱和希望。除此之外,也就只有阮云丝,才能让他心中重新点燃了几缕情爱的火苗儿。

    谁知那火苗儿还没烧成燎原大火,灭顶打击就来了。儿失踪的那一个月,他几乎跑遍了东南西北方圆千里内的所有城市,到处打听小白的消息。但一无所获,却没想到,待得到了消息之后,却只看到一具被泡的肿胀的不成样的尸体。饶是以他的坚强,都当场昏了过去。

    今夜恰是小白的“七七”,民间有七七夜还魂的说法儿。这之后,魂魄就要归入地府,等待转世投胎了。

    强忍眼泪落下最后一笔,这最后一篇祭文也完成了,他拿到一边,打算只等墨迹风干之后,就和纸钱一起捎给阴间的儿,却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咚咚”脚步声响,接着扫书和名砚两个一头撞进来,大叫道:“爷,爷,前院都嚷翻了,说是小少爷还魂了,就在前院站着呢,好多下人都过去了,不敢让阴魂进后院,现如今只怕国公爷和太太姑娘们也得了信儿……”

    扫书和名砚还不等说完,就见苏名溪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他的手将桌上砚台纸笔一起都扫翻了,可他却浑然不觉,风一般从扫书和名砚身边掠过,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爷这轻功真是越来越高明了。”扫书嘟囔了一句,然后也忙追了过去,一边大喊道:“爷,爷,等等我们啊……爷……”

    院里的下人们越聚越多,小白都急得跳脚了,大叫道:“我没死我没死,你们怎么都不相信呢?”

    而阮云丝紧紧拉着小白,现在她心里终于回过味儿了:小绿出身富贵之家,他爹好像还是当官的,这家的下人都把他当成鬼了,而苏家就是富贵之极的公侯府第,苏名溪就是个官儿,还身兼文武二职,苏名溪的儿也是夭折了,算算时间,他儿夭折近一个月发现尸体,今天是七七,因为不知道具体遇害时间,大概就是从找到的那一天开始算吧?这么说来,和小绿的失踪也对上了……

    阮云丝想到此处,就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奔出门外去看看那块匾额。

    “南哥儿,你刚才有没有看……”奔出去当然是不可能了,现在家丁们不但堵住了前面,就连后面也站着十几个家丁,明显是堵在那里防他们逃跑的。好在钟南还在身边,阮云丝心想自己没看匾额,但钟南就在马车外,不可能看不到吧?

    谁知她一句话不等问完,便听人群中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小白,我苦命的小白,真的是你吗?来,到姑姑这里来……”

    随着话音,苏吟玉一头闯进了圈里,这些前院下人平日里连看这三姑娘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这时候一见她来,唯恐磕碰到了,于是一哄而散,因此苏吟玉很轻易便来到了小白面前,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又抱住他大哭起来。

    阮云丝见苏吟玉哭的伤心,小白眼泪儿也吧嗒吧嗒往下掉,连忙道:“姑娘别伤心,小绿的确不是鬼魂,他是我收留的,今日才告诉我家在哪里,我便立刻送了来,哦,敢问姑娘,这里可是晋国公府?”

    苏吟玉看着阮云丝,带着眼泪儿点头,一边道:“原来是姑娘收留了小白,姑娘快随我来后院,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命根,从他失踪到传来死讯,我祖母便一病不起,我娘更是死了好几回一般,哥哥也不成个人样……”

    三姑娘再往下说了些什么,阮云丝已经全都听不到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晋国公府,天啊,竟然真的是晋国公府,不行,我不能在这里……”

    想到此处,她当机立断,向苏吟玉微微一笑道:“孩已经送回来了,我恰巧身上还有点事儿,这便告辞了……”说完就要夺路而出,心里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他们家命根的救命恩人,这些仆人不敢真拦着不让自己走吧?

    谁知苏吟玉立刻急了,上前拽着她道:“姐姐且慢,您这是对我们家有天大的恩情,我们怎能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请姐姐随我去后院荣芝堂奉茶,我爹娘和祖母还有哥哥这会儿只怕也得到了消息,这事儿的个中缘由曲折也要求姑娘帮我们解惑,不然……”

    一句话不等说完,阮云丝就听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白……真是小白回来了吗?”

    “爹爹……”

    苏季白原本最害怕的就是看到他爹,然而此时一听见苏名溪的声音,心中那点畏惧却全都一下就无影无踪,剩下的全是思念和委屈,眼看一个人影奔了过来,他一下撂了苏吟玉的手,几个箭步跑过去,然后纵身扑进男人怀里,大声哭道:“爹爹,小白又见到你了,呜呜呜……小白以为这辈都见不到爹爹了……呜呜呜……”

    阮云丝一看见苏名溪,就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的脱身机会了,趁着对方心神剧震之下赶紧走,再过一会儿,等苏名溪冷静下来,看见自己,那就真的是走不了了,她一点都不愿意和对方再有太深的牵扯,可眼下这种状况,说从此后各自撇清做路人,那可能吗?

    “真是要多谢姑娘,我哥哥从小白失踪后,茶饭不思……”

    却不料刚要转身,就被苏吟玉抓住了,苏家人哪有简单的角色,苏吟玉这时候自然回过神来,看来自己的小侄真是大活人,刚刚她抱着的身体是热乎的,这绝没有错。

    阮云丝急了,一边谦逊着就要往外赶,忽听小白在身后大声道:“爹爹,你快来谢过阮姐姐,幸亏是姐姐救了我,不然小白这辈就真的见不到你了,那个拐好凶,每天都要打小白……”

    阮云丝站定了脚步,悲伤地看着离自己还有十几步远地大门:这真是无语问苍天啊,我跟这小兔崽走这么远干什么?在门口站着不就得了?这下好,深入腹地孤军奋战,我不想当女主,我想当炮灰行不行啊?

    她心中呐喊着,就听见身后苏名溪惊诧的声音道:“阮姑娘?是……是你吗?”

    阮云丝心想我要说不是我,你肯信吗?(未完待续)rq

    她还想做垂死挣扎,就觉着钟南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一扭头:好嘛,自己虽然是想往门外走,可钟南这臭小不和自己一条心,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呢,这会儿就算自己不露面,苏名溪看见钟南,应该也是心知肚明了。//更新快//[]【叶*】【*】

    绝望之下,只好重新转过身来,敛衽施礼道:“苏公,小白平安归来,恭喜您一家团圆,想必老太太和国公爷及夫人这时候也得了信儿,您还是快带小白去见她们吧,也让老人家欢喜欢喜。”

    “阮姐姐一起去。”

    小白在苏名溪身上大叫,一边扭着身想让阮云丝抱。

    阮云丝心里这个气啊,暗道我欠你爹的就算了,当日我逃婚,损了他的名声。只是我既然救了你,这份债应该也就还得差不多了吧?你个小东西还在这里不依不饶的讨起债来了。

    一边想着,就瞪了小白一眼,只是这小家伙早就知道她的性,瞪眼对他毫无威慑力,所以还是扭着身要她抱。

    幸亏苏名溪还算“明理”,儿“死而复生”,哪舍得再放下,不过看到阮云丝,又知道是她救了自己的儿,他心中也着实是欢喜不尽,暗道莫非这是我们的缘分?即便她再怎么冷淡,可这冥冥之中,却总有一股力量将我和她紧紧牵绊住,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于是便微笑道:“天色已晚,姑娘左右是出不了城了,更何况您将小白送回来,这……我们全家都以为孩已经死了。这如今死而复生,真是天大之喜,姑娘千万要受我们的礼,不然我祖母爹娘也不能容我。”

    说完又看向苏吟玉道:“成日里你只说我给你的那些布匹绸缎好。【叶*】【*】如今正主儿就站在你面前了,这位就是我常和你说的阮姑娘,那些布匹从织到染。[]全是出自她的手。”

    苏吟玉这一次是真的惊讶到了,上下打量了阮云丝几眼,失声道:“原来阮姑娘便是织染出那些布匹的人,我还一直和哥哥说,哪一天带我也去你那里看看呢,姑娘心灵手巧,莫不是天上织女临凡吗?”

    阮云丝哭笑不得。暗道织女在古代还真是深入民心啊,你们就不能换几句夸奖的词?因连忙谦虚道:“不敢不敢,我是乡村妇人,若说心灵手巧,哪里比得上府里姑娘们……”

    一语未完。忽然就听一个夸张的声音尖叫道:“小白?真是小白回来了吗?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是活活疼死你爹和姨娘了……”

    随着话音,一个美貌妇人也在丫鬟婆的簇拥下赶了过来,一看见苏名溪怀中的小白,眼泪就夺眶而出,上前抱过他就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起来。

    阮云丝眨巴着眼睛,心想这难道就是苏名溪的姨娘?哇,果真是好风采。长得漂亮,性格也这样开朗,瞧瞧对小白这真情流露,就算是演的,那也是演技高超啊。

    一边想着,就忍不住看向苏名溪。心想这男人真浪费,这样出众的女人,就是扶做正室也应当,竟然还让人家当姨娘,古代的男人啊,真是惯出来了。

    苏名溪要是知道阮云丝的心理活动,恐怕非要吐血三升不可。好在他并不知道,从袁姨娘手中接过小白,他淡淡问对方道:“爹娘都知道信儿了吗?老太太还病着,这消息先瞒着吧,让我慢慢和她说。”

    袁姨娘“嗨”了一声道:“哪里还瞒得住?如今府里全都吵嚷遍了,人人连手里的活计都撒下了,就跑过来看哥儿。[ ]【叶*】【*】爷快抱着哥儿去老太太那里,听说哥儿回来了,老太太的病保准好了。”

    苏名溪眉间隐有一丝忧色,沉声道:“老太太年龄大了,我只怕她大悲大喜之下,别出什么事才好……”

    不等说完,就听苏吟玉在一旁道:“哥哥也太多虑了,祖母身硬朗着呢,又不是七老八十,禁不得这些喜悲,放心,保准没事儿。”她一边说,一边就拉着阮云丝道:“阮姑娘,快和我们一起去后堂,容我们亲自道谢。”

    袁姨娘满面春风的上前笑道:“这位便是救了小白的恩人吗?哎呀姑娘,你可不知道,你救了小白,就等于是救了我们全家一般,快快快,请后堂上座,容我们好好谢过。

    她上得前来,阮云丝便看清楚了,虽然她笑的欢畅,可眼中哪有半丝喜色?面孔虽也是憔悴之色,但和苏名溪比起来,真是很容易就让人看破,因为这憔悴只有个色泽而已,想来是精心用妆粉扑出来的,除了这点憔悴之色外,余者一概皆无,若没有苏名溪比着也就罢了,但是因为有了他的对比,这位袁姨娘的真正心情便很容易就被看穿了。

    不过这是苏家事,她们家的人都在悲痛之中,哪有心思像自己这样观察入微。阮云丝心中百无聊赖地想着,只有这样,她才能制止住落荒而逃的冲动,让她去苏府后院,她真的很有心理阴影啊。

    当下谦虚了几句,钟南早被扫书名砚拉去了不知哪一处,这里袁姨娘也将下人们都井井有条的安排下去,又命自己的丫鬟去厨房传信儿,今儿晚上要大摆筵席。倒是阿峰,因为来了这公侯府第,心情十分紧张,拉着阮云丝的手一步不肯稍离。

    来到后院,便有几个丫鬟迎上来,纷纷笑道:“爷,三姑娘,姨娘,老太太说了,让全去她的屋里,老爷太太和几位姑娘全都在那里等着呢。”

    苏名溪点点头,回身对阮云丝道:“姑娘请。”说完看见她手里牵着的阿峰,便微笑道:“这就是小白口里的阿峰吗?倒是个实诚可爱的孩。”说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才又抬起头对阮云丝道:“姑娘将他留在我这里,请尽管放心吧,我会认他为义,将来像待小白一样待他。”

    阮云丝微微垂首笑道:“那就多谢苏公了。”

    苏吟玉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好奇,暗道阮姑娘怎么叫哥哥苏公啊?她又不是不知道哥哥的身份,唔,难道是因为叫习惯了?嗯嗯嗯,的确啊,这公的称呼可的确是比小公爷要亲近多了。

    来到寿宁院,果然老太君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这会儿换了衣裳洗了脸梳了头,将之前的大病模样掩去了好些,国公爷和夫人亦是如此,只不过那憔悴模样哪能一时间洗去?可见小白的确是几位老人的命根。

    老太君看见这重孙,自然又搂着心肝肉的大哭了一场。国公爷虽然没哭,眼圈也红了,国公夫人不用提,自然也是和婆母一起抱着孙哭,这情景不由得就让阮云丝想起红楼梦来,暗道如果是宝玉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贾母都活不成了呢,所以她也着实能理解苏家众人的心情。

    这算是喜极而泣,所以很快止住,老太君知道阮云丝就是自家重孙的救命恩人,忙命儿儿媳妇孙去给人家行礼,以感谢救命之恩,只把阮云丝尴尬的,她哪里肯受这些人的礼?看见她们,反而更觉得愧疚,想着若是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恐怕就不是行礼谢救命之恩,而是拿大棒把自己打出去了。

    老太君又哪里肯依,最后阮云丝无奈,只得道:“老太君莫要只看民妇救了小白,您不知道,当日在山路上,若不是苏公……若不是小公爷剪除了那些盗贼,我也早已死了。俗语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只因为小公爷种了善因,方有我阮云丝今日救下小绿……哦,小白的善果。何况就算没有我,小公爷的知交好友遍布天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到,到时岂不一样会解救下来?老太君千万莫要国公爷和夫人还有小公爷再行礼了,这是折民妇的福寿呢。”

    她这样说,老太君方才作罢。忙命人替她看座,一家人都七嘴八舌的问小白离家后的种种,这小哪敢说自己是离家出走?只说是贪玩,之后迷了路,让阮云丝收留了,又觉着乡下好玩,想在那里玩一阵再回来。谁知回来路上遇见拐,被他拐了,受了一个多月的苦,又被阮云丝救下来……”

    一套话七分真三分假,只听得阮云丝啧啧称奇,暗道这小兔崽太了不起了,还不到五岁呢,就能有这样的心机,幸亏他爹是苏名溪,恐怕不会任由他长歪了,若是成了一个奸雄地痞之类的儿,这长大了绝对是一只为祸四方的大害虫啊。

    一直说到酉时末,晚宴齐备,阮云丝这会儿肚都饿瘪了,只是在这一家名媛贵妇面前,她不自觉的便恢复了当日侯府千金的那些举止,国公夫人和苏吟玉等看着她举止优雅有度,就算是公侯小姐,若不经过几年的训练,也万万到不了这种地步。不由得都深以为异,只是众人并没有多想,只当阮云丝从前是官宦小姐,后来落魄了而已。

    倒是站在一旁布菜的袁姨娘,拿眼角余光偷偷看着阮云丝,总是觉着这张面孔似乎有些熟悉,但她也实在想不起来。就在这惊疑不定中,晚宴便结束了。(未完待续)rq

    其实阮云丝吃到一半,就知道自己错了,知道自己受苏家人影响,把那些刻意遗忘却一直不曾真正忘掉的千金做派都用了出来。//访问下载TXT小说//[](·~)

    只是她前世今生都是富贵之人,本身举止就不粗俗,再经过侯府几年锻炼,这些东西真的就是融入了血肉生命里一般,素日在乡下,也不过是受芸娘等的影响稍稍放开一些。如今身边都是贵妇千金,那份气场自然又不知不觉影响了她,只是再想改变时,已经回天乏术,何况一顿饭中却有截然不同的举止,这不更是欲盖弥彰吗?

    因此心下暗暗决定,明天一早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太危险了。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在狼窟里一般,一旦被人识破,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一夜直到天亮,也没睡安稳。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她便向袁姨娘告辞,因为她知道,这家人里真正希望自己赶紧走的,就只有袁姨娘,或许昨晚那两位表姑娘也是和袁姨娘一样的心思,不过她们又不管家,自己可绝没有向她们告辞的道理。

    果然,袁姨娘听说她要离开,连忙热情的挽留,阮云丝坚决不肯,于是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又命人捧了一个小箱,笑道:“姑娘对我们苏家有天高地厚之恩,这区区谢礼,实在不成敬意。”

    阮云丝本待不收,转念一想,倒还是撇清关系的好,宁可让苏家人认为自己不知礼数,贪财。从而看轻自己,也不能留下什么高风亮节的形象,让她们称赞啊。如果真能因此而和苏家两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想到此处。就收了那个小箱,袁姨娘要亲自给她们安排马车,阮云丝哪肯。[][~]忙以自己有马车为由拒绝了。却又架不住袁姨娘热心,到底将她送到西角门外,看着她上了车才罢。

    且说小白,他在人贩那里实在是受了不少罪,跟着阮云丝回去后,又马不停蹄就来到了京城,因此身上着实困乏的狠了。这一觉就睡到日上三竿,还是阿峰在外间起床,惊醒了他,小家伙才爬起床来。

    小白的衣服简直数不清,俱是绫罗绸缎。但是阿峰刚来,自然没有衣服,因此仍是身上穿着的那一套。扫书细心,量好了他的尺寸,命人送去给裁缝,让他们先赶出一套来,不然就阿峰穿着的这破衣服,怎么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

    阿峰仍是显得有些局促,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并不会讨好谁。不过小白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照顾,心中早已认定了除了爹爹和阮云丝,阿峰就是第三个最能靠得住的人,小家伙是真心把阿峰当哥哥看待的。

    国公府许多下人都是有家有孩的,扫书从她们那里要了两套适合阿峰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锦缎华服。却也周正,因给他换上了,这才领着一齐来见老太君。

    彼时苏名溪上朝去了,老太君和国公夫人刘氏以及袁姨娘苏吟玉苏吟采刘怜霜等都在寿宁院,袁姨娘刚刚和她们说了阮云丝离去的事。苏老太君便点头道:“阿弥陀佛,这阮姑娘当真是个知礼的,这样的天大恩情,就是住在咱们家里也应当,人家却这么快就离去了,唉!该好好留着住几天的,你也是会做事做人,怎么这次就留不住人?”

    袁姨娘一听老太君这意思是有点怪自己,连忙笑道:“怎么没留人?老太太是没看见,我嘴皮都快磨破了。奈何人家姑娘惦记着自己家里,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好在我给她那小箱的时候,她总算没有推辞,很痛快便收下了,不然何止是老太太太太,就是我这心里也不安啊。”

    刘氏讶然道:“哦?她很痛快便收了那箱?”

    袁姨娘忙道:“可不是?那位阮姑娘当真是干脆爽利,那小箱里我按照爷的吩咐,装了两千两的银票,还有十几件上好的贵重头面,以及两条上等的珍珠链,两对极好的翡翠玉镯,阮姑娘可是眼都没眨就接了呢。”

    苏吟玉忽然在旁边插口道:“她可看了里面是什么东西么?”

    袁姨娘笑道:“我的傻妹妹,你真以为人家是乡下人,心眼就这么实诚啊?那小箱只消掂量掂量,便知道价值不菲了,不必别的,纯金的凤钗就有两件在里面,其他头面也都是纯金点翠掐丝的,随便一件拿出去当了,就够她过几年呢。”

    苏吟玉还不等说话,苏老太君便摇头笑道:“叫我说,你这次却是看轻了人家,那女昨儿的举止做派你们都看在眼里,哪是贪财的人?我听玉儿说,在来后院之前,人家本是急着走的,她好容易才拽住了。如今看来,人家是生怕和咱们这公侯府第有牵扯啊,干脆痛快的收下了那礼物,也是让咱们放心,告诉咱们谢礼她收了,日后断不会再拿这件事来求咱们帮忙。”

    苏吟玉听祖母这样说,便连忙道:“祖母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孙女儿也是这样想的,当日她要染布,哥哥明明说可以帮忙找卖家的,人家却根本不给哥哥这个机会,到底自己找了卖家,她明明知道哥哥找的卖家绝对不会亏待她,可还是不肯沾这一点小便宜,怎么今日就变了性?更何况,不必别的,就是把小白从拐手里救出来,这份胆色义气,还有那份沉着冷静,有几个女人能比得上?”

    刘怜霜段如兰听苏吟玉盛赞阮云丝,心中都有些不痛快,只是却也不好说什么,便是在这个时候,小白闯了进来。

    小家伙一进门,便气急败坏地叫道:“阮姐姐呢?我去问人,都说她走了?谁让她走的?我说过要让她在这里住几天的,呜呜呜……是谁赶她走的?”

    袁姨娘面上微微变色,忙上前道:“我的小祖宗,可别混赖人,阮姑娘是自己要走的,我们拦也拦不住啊。你说她会住几天,可是她亲口答应你的?若真是她答应了你,如今她又走了,倒的确是不应该。”

    苏吟玉厌烦地看了袁姨娘一眼,心想干什么?哥哥和阮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的,人家可是救了小白的性命,你便这样在言语中污蔑诋毁?以为人都听不出来吗?

    因心下气愤,正要说话,却见小白愣了一下,然后颓然道:“是,虽然我说了,可姐姐没答应我,姐姐……她若是答应了我,就一定不会食言的。”他说到这里,便转身往屋外跑去,一边道:“我去找爹爹,姐姐说过,日后我还可以去她那里玩,我要爹爹带我去。”

    “你给我回来。”

    忽听苏吟玉叫了一声,小白停下脚步,却见姑姑走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还敢去找你爹?等他捶你吗?何况你就是现在去找,他也还没下朝呢,哪有你刚从阮姑娘那里回来,就又带你去的道理。

    话音落,便听门外有人说:“小公爷回来了。”接着苏名溪挑帘进来,先向老太君等请了安,小白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着急,竟没向祖母太祖母等请安,忙也老老实实磕了头,扁着嘴巴悄悄站到父亲身边。

    苏名溪知道阮云丝离去后,倒是没有一点儿意外,这恰是阮云丝会做出来的事,待听说她把那匣收了,方苦笑道:“她便是这样的人,决不愿和我攀上一点儿关系的,一年多了,仍是这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他这话让袁姨娘和刘怜霜段如兰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不过转念一想,不管那阮云丝从前的身份有多显贵,如今她也不过是个乡下村妇而已,听说还自己染布织布来赚钱,这样的人,就算苏名溪有意纳她进门,也只能做个妾,绝没有做正室的道理,因这样一想,又放下心来。

    苏吟玉刘夫人等倒没有多想,只是见苏名溪亲自证实了老太君的判断,心中对阮云丝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叙了一会儿话后,苏名溪便站起身来,众人都知道他今日突然上朝,小白没死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皇上定然会取消他的假期,往后就要忙碌起来,因此也不留他,却见他一把将儿抱起,大踏步走出去。

    老太君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弄懵了,好半晌,刘夫人才急道:“玉儿你快去你哥哥书房看着,他……他该不会是要打小白吧?”她心里自然也知道孙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之处,所以生怕苏名溪大喜过后,又要和儿算账。

    “我的天……”苏吟玉显然也很快就想通了,那只狡猾地小狐狸是什么性格她还不知道吗?唯一能制住他的就是他那表面是风度翩翩的骏马内心却是冷酷狡猾的大灰狼的爹了,而这一次小狐狸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那灰狼爹能轻易就放过他?

    怎么说也是小狐狸的姑姑,何况现在小狐狸还活着全家人就已经非常高兴了,实在不想再去追究别的,万一那熊孩再给你整一出失踪夭折怎么办?因此苏三姑娘想也不想地就追了出去。

    “你给我老老实实从头交代一遍,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昨天拿来糊弄你太祖母祖母的那一套都给我收起来,你该知道比起你爹我,你再怎么古灵精怪也还是嫩了点儿。//百度搜索:看小说//[](·~)”

    书房中,苏名溪已经恢复了翩翩佳公的模样,头发束得整整齐齐,胡也刮得干干净净,虽然换上了家常衣服,但精气神全面恢复让他看上去格外有些渊渟岳峙的气度,如果不是因为多日奔波和茶饭不思导致的两颊凹陷实在没办法在一夜之间就长出肉来,这时候的他应该连一点儿憔悴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苏季白小同志是很清楚自家老爹地威严和智商的,所以他没有存在什么侥幸地心理,只是把嘴巴一扁,呜咽道:“阮姐姐……呜呜呜……姐姐走了,姐姐啊,我爹要揍我啊,呜呜呜……你怎么就走了……”

    “再敢废话我真的揍你了。”

    苏名溪一拍桌,登时把小狐狸吓了一跳,也不敢耍无赖了,老老实实把全部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原来当日他是跟着家里的马车到了绿水城,混出城去后遇到了一个侏儒,小白被他的样吓了一跳,以至于不慎之下被人抢去了挂在脖上的金锁。但这小随即就心生一计,把外面的锦缎外衣也给了对方,自己则只穿了对方一件破夹袄,专门往草丛树林里钻,企图尽快营造出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形象。

    再然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他遇上了阮云丝。因为对方太过和蔼,以至于他根本都没用上精心编造的被人打劫的故事,而是编了另一个含金量不高的故事,就骗得了阮云丝等人的同情和收留。这小家伙一直把这件事当做自己的得意之作呢。

    苏名溪这个气啊,抓过小白横在自己腿上,“啪啪啪”就给了几巴掌。[ ][~]打的小白嗷嗷大哭,一边蹬腿儿道:“阮姐姐,呜呜呜……你一点儿都不疼我……阮姐姐都在骗我,还说你为我寝食不安,呜呜呜……”

    “你以为你阮姐姐说的是假话?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时心血来潮,家里都成了什么样?你太祖母那么大的年纪了,一病不起。如果不是你这次回来,她老人家很可能连命都没了。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和奶奶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你知不知道你爹爹我心里有多痛?你个不孝的臭小,竟然在外面玩了那么长时间?你有没有为家里人想过?”

    苏名溪越说越气,他的话让小白不期然的就又想起当日阮云丝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于是他羞愧的低下头,眼泪巴叉地呜咽道:“呜呜呜……爹爹。小白错了,是小白不好,小白太任性了,呜呜呜……可是……可是小白不想让你娶祁家的那个女人……呜呜呜……”

    “娶祁家的女人?哪个女人?”

    苏名溪从来没想到,儿有一天竟会向自己低头认错,这小明明也是随了自己的性格,其实是很倔强的。待听他说不愿意让自己娶祁家的女人,他就更奇怪了。

    “是啊,祖母和太祖母说。要给你娶祁家的那个女人做正室,我听见了,我不让,她们就说我是小孩,不能管大人的事,我就和她们吵起来了。结果爹爹回来。不问缘由就当着那个女人打了小白,呜呜呜,小白知道,你也是想娶那个女人是不是?人人都说她的姿色倾国倾城,呜呜呜……连段姑姑和刘姑姑都这么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是想娶她的,呜呜呜……”

    苏名溪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白,失声道:“你就因为这个离家出走?我……我当日打你,是因为你对祖母和太祖母不敬,还没礼貌的骂客人,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娶祁姑娘了?你这臭小都在胡说什么?你太祖母和祖母根本就没和我提过这件事情。[ ]【叶*】【*】”

    小白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我失踪了,不然你以为她们会不和你提?爹爹,我不要那个祁家的女人做我后娘,我不喜欢她……”

    苏名溪哭笑不得,咬牙道:“废话,你爹我也不喜欢她啊,放心,她不会做你的后娘,就算你太祖母和祖母逼着爹爹,爹爹也不会答应。”

    小白一听这话,登时高兴的跳起来,搂住了苏名溪的脖大叫道:“太好了,爹爹你对小白太好了,是小白错了,小白以后再也不离开爹爹了……啊,不对……”

    小狐狸忽然又猛地推开了苏名溪,怒目道:“爹爹骗人,我一个多月前明明回来过,本来那次我就想回家了,结果就看到那个祁家的女人还从角门出来,坐了马车不知去哪里,哼,她分明还在咱们家住着,爹爹要是不想娶她,为什么要她在咱们这里住?她又不是刘姑姑和段姑姑。”

    苏名溪摇头气道:“你啊,让爹爹怎么说你好,祁姑娘是你爷爷的故交托付照看的,人家难得回京城一趟,在咱们家小住算得什么事?难道爹爹没教过你,对待客人要热情的道理吗?平日你也不是很喜欢你段姑姑刘姑姑,可是见了她们不也是非常懂礼貌吗?”

    小白撅着嘴道:“可是她们也没有要当我的后娘啊,我当然懂礼貌了。”

    苏名溪笑道:“放心,祁姑娘也一样,几天前她的叔叔从外省述职回京,她已经搬过去了,昨天晚上你都没看到她,对不对?”

    一听说那个祁姑娘走了,小白立刻兴奋起来。屁股上挨的巴掌也不是那么疼了。别人都是好了疮疤忘了痛,这小疮疤还没好就又开始讨价还价了,拽着苏名溪的胳膊央求道:“爹爹,过几天你带我去阮姐姐那里玩好不好?我想小黑和大黄,还有那些鸡鸭鹅,对了,院里的大水缸中还养着我的十几条鱼虾呢,不知道我走了,姐姐她们是不是就会把它们吃掉,不行,我要回去看看了。”

    别的也就罢了,儿的这个提议倒是正合了苏名溪的心意,笑一笑刚要答应下来,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只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不由得瞪眼骂道:“臭小胡说什么?阮姑娘你怎么可以叫姐姐?她比你姑姑年纪还大好几岁呢,你该叫姑姑才对,懂吗?叫姑姑……”

    “啊?要叫姑姑啊,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小白挠挠头发,却听自家老爹咬牙切齿道:“不习惯也要改过来,我是你爹,她倒成了你姐姐,这不是差了辈分吗?”

    话音刚落,就听书房外“扑哧”一声笑,不等苏名溪问是谁?苏吟玉就推开门走进来,一边哈哈笑道:“小白真是只小狐狸,那会儿看着人家收养你,就拍马屁,叫人家姐姐,结果可好,倒把你爹和人家阮姑娘弄得辈分都不对了。”

    小白吐了吐舌头,忽见苏吟玉蹲下来,和他平视着,笑问道:“小白,你刚刚和你爹爹说的话姑姑都听到了,你说不喜欢祁姑娘做你后娘,那如果是你阮姑姑给你做后娘,你喜不喜欢呢?”

    “阮姑姑给我做后娘?”

    小白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喃喃重复了一遍,忽听苏名溪咳了一声,咬牙道:“吟玉,不许和小白胡说,你这都是什么混账话?当心爹娘知道了教训你。”

    苏吟玉抬头瞟了哥哥一眼,笑嘻嘻道:“就是说着玩的嘛,难道哥哥还当真了?”说完也不理苏名溪,她又转头对小白循循善诱道:“小白啊,你不喜欢阮姑姑吗?你想不想一直和阮姑姑在一起?如果她将来嫁给别人,就不能做你的阮姑姑了,你也很难再见到她对不对……”

    “阮姑姑答应过我可以随时过去玩,我才不会见不到她。”小白气呼呼地大叫,同时握紧了小拳头。

    “嗯,现在你的阮姑姑还只是一个人,但如果她嫁给别人的话,你就很难见到她了啊。”苏吟玉眨眨眼,一脸认真地道。

    “我不要阮姑姑嫁人。”小白继续大叫。

    苏吟玉嗤笑一声:“这个可不是由你说了算哦,女人总要嫁人的。”

    “如果一定要嫁,就让爹爹娶阮姑姑好了。”小白终于想起刚刚姑姑说的话,于是煞有介事地点头,他认为这的确是目前唯一可行并且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噗”地一声,苏名溪将嘴中茶水喷了个漫天花雨。

    其实他也清楚是不该让苏吟玉如此诱引小白说出这种话的,但是天知地知,他心里其实也是很好奇,甚至有些紧张,他也想知道,如果自己要娶阮云丝,小白是不是也会这样激烈地反对。

    所以他喝止妹妹失败后,就只能假装无奈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喝着茶水,然后可怜的小公爷就悲剧了。

    手忙脚乱把桌上溅了水的纸张书籍全都收拾到另一边,一边抚着胸口不住咳嗽。苏名溪“生气”地抬起头看着妹妹:“够了,你一个女孩儿家,说这些话也不知羞,小白是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回去。”

    苏吟玉吐了吐舌头,心想伪君,哼!我明明就是帮你的忙啊,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拿出这幅面孔来训我。不行,决不能白白挨训,日后这笔债总要讨回来,唔……再让他去给我要几匹布回来好了。

    苏吟玉被哥哥数落了一顿,出门往回走,她的心腹丫鬟初雨跟在她身边,好奇道:“姑娘刚刚的话也难怪爷生气,您的确是不应该说呢。不过小白少爷也好奇怪,府里那么多女人讨好他,可他都不喜欢,却只喜欢一个村妇,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苏吟玉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千万别瞧不起小孩子,他们对善意恶意是最敏感的。小白能对阮姑娘那样依赖爱戴,一定也是因为阮姑娘从前对他极好,不然再也别想赚出这份感情来。”

    初雨摇着头道:“就算小白对阮姑娘有感情也不成啊?爷是什么身份?阮姑娘就是个乡下村妇,连给爷做妾都不够格呢,何况听姑娘那意思,竟是想爷娶她为妻,这可不是疯了吗?”

    苏吟玉笑道:“你也太不懂我哥哥了,他岂是将身份地位看得很重的那种人?若真看得重,当日阮家不过是一个侯爷,另一位却是郡王之女,大小还是个郡主呢,他怎么还选中了阮家?只可惜那家的姑娘也太好笑,竟然逃婚,也不想想以我哥哥的家世身份,娶什么女子娶不到?哼!咦?还真是巧,那位阮姑娘也姓阮呢,呵呵呵……要不是她那么能干,我还真要怀疑她是阮家的亲戚了。”

    苏吟玉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昨夜晚宴上阮云丝的优雅举止,也实在是这位公侯小姐接触的女人全都是这样儿的,所以她反而忽略了阮云丝那与村妇身份不同的做派,不然的话。仅凭这一条重大线索,她心里就会有怀疑,而一旦存了怀疑,以女人的八卦灵魂之旺盛。挖出真相也就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还好还好,这苏三姑娘竟全没想到这方面,还在那里认真的教育心腹丫鬟:“你以为这么多年。以哥哥的身份家世,怎会等到现在还不续弦?那是因为他对女人都是一视同仁,不能说看不起,而是根本没看在眼里。又那么巧,小白那小狐狸也是个小魔星,竟就把哥哥看得死死的,这一次能因为娘和祖母露出把祁姐姐娶进门的意思而离家出走。下一回谁知道还能闹出什么事来?难得这位阮姑娘既得了哥哥的青眼,又能得到小白的认可,哼!初雨你看着吧,哥哥除非不再娶妻,如果娶。也只有这位阮姑娘符合条件了。家世身份?那是什么?能比得过哥哥的心意和小白的认可?”

    苏家三姑娘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只把那心腹小丫鬟听得两眼放光,心想自家姑娘实在太厉害了,这样看来,小公爷还真的只能娶那个阮姑娘进门,嗯,昨天自己也是看到过那位姑娘的,倒是稳重平和,而且她能收养小白。一定也是心地善良,如果真的能嫁给小公爷,那袁姨娘也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威风了吧?

    对于苏家上至苏名溪这主子下至初雨这种下人的想法,阮云丝毫不知情,从苏家出来,她只觉着自己是逃过了一劫。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庆幸后怕不已。但有一点让她很开心,那就是苏家上下,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来,就连那位国公夫人,七八年前明明也见过一面的,只是没说过话,竟然也没认出自己,可见自己的模样的确是变了许多,也许哥哥和爹爹遇见自己,只要不是盯着看,一打眼的话,怕也是认不出来,这样安全系数又大大增加了。

    忽听钟南在外面嘟囔道:“糟了,好像迷路了,姑娘,怎么办?昨日天晚了,又赶得急,这道路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说完他可怜兮兮的回头,正见阮云丝撩开车帘四下看着。

    钟南心想姐姐看也没有用啊,你不是和我一样?根本不认得路。算了,我还是下去找个人问问吧。想到此处,刚要停下马车,忽然就听身后的阮云丝颤声道:“你……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快……快从前面出去,然后往南走,再然后左拐,顺着那条大道一直走,就是城门。”

    钟南心中奇怪,回头看时,却见车帘已经放了下来,他挠挠头,暗自疑惑阮云丝怎么会知道这京城中的道路怎么走呢?

    而坐回车中的阮云丝,似乎直到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她用手紧紧抓着胸口,一个身子微微颤抖着。两行泪缓缓流下来,她却浑然不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撩开帘子,向后面一看,这才看见道路两旁只有寥寥几份早点摊子,她和钟南从苏家走得太早了,不然这条街道是很繁华的。

    角门还是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六年前,她就是在凌晨时从那里偷偷出来,因为从穿越过来后,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所以钥匙是她早就备好的。如今再回想起当时一切,真真是恍然如梦。

    爹爹和哥哥还好吗?

    心中跃上一个疑问,其实到现在,阮云丝已经不复当日的偏激,她也认识到,父亲和哥哥给她定了苏家的亲事,的确是为了她好,恐怕除了她这个异类,京城中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掉苏家的亲事,哪怕是现在嫁过去只能给苏名溪做续弦或者妾侍。

    但她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异类。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泪水缓缓在脸上流淌着,思念从未如此强烈,她想看一看她的父亲和哥哥,哪怕他们和这个灵魂其实并没有关系,但是,那么多年啊,他们虽然严厉,虽然不能接受她内心里那些形同叛逆的思想,但他们的确是爱着她甚至纵容着她的,不然她一个丧母的嫡女,又怎可能得到和苏名溪定亲的机会?

    这样吧,就这样吧,爹,哥哥,欠您们的,就让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来还吧。这一世,我终究是不能做你们的乖女儿和好妹妹,谢谢你们那么多年无私的爱我,照顾我……对不起,我还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就当我死了吧,如同那一年的阮明湘,一直没有活过来一般。

    马车外的钟南根本不知道阮云丝在马车中的情景,他只是奇怪,因为这一路上,阮云丝再没有开口说过话。

    回到家中,将事情和芸娘等人一说,把芸娘钟秀碧秋也都给惊住了。过了好半天,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芸娘摇头笑道:“从来看那些戏文上,小姐便和书生遇到了一起,我还想着,世上哪就有这样巧的事?谁知如今竟是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就有这些故事,啧啧,这若不是亲身经历,说给谁听,不是当话本儿一样听的?”

    钟秀笑道:“所以说,这便是无巧不成书了。只是姐姐,小白既然没死,那当日死的那个是谁?”

    阮云丝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不知是抢了他金锁的半大孩子,还是他故布疑阵把衣服和金锁跟人家互换了。总之那孩子也是个不走运的,竟掉进了河里淹死,尸体都泡胀得变形了,若非如此,以苏公子的精明,哪会分不清自己的儿子和别人?”

    碧秋怅然道:“小绿,哦,不对,应该是小白了,唉!他昨儿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嚷嚷着说要回来的,只是如今他已经是国公府的小少爷了,哪里还会来我们这乡下地方?只怕小公爷经这一吓,也决不许他出门了。”

    阮云丝叹了口气道:“我但愿能承您吉言,怕就怕……世事不尽如人意。”

    众人见她苦笑模样,都愣了一下,接着芸娘才一拍手道:“我明白了,妹妹一直不愿意与小公爷走的太近,偏偏小公爷一直不肯断了联系,如今又加上小公爷的少爷,我的天,那日后……小白岂不是说来就来,然后小公爷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以儿子的名义……”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阮云丝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因为自己也正是担心这个。

    对于钟秀和碧秋来说,这不是什么坏事儿,在她们心里,阮云丝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小公爷是最好的男人,他们两个简直就是绝配。

    不过阮云丝不会像她们这样想,站在那里出神了半天,却什么好办法都没想出来,她知道,自己和苏名溪冥冥中发展到现在,牵绊这么深,已经是撇不清了。唯一可以把握的,就是自己的心,她告诉自己心志一定要坚定,苏名溪不跨过这道雷池还好,如果跨过,那就是两人连朋友也做不成的时候,她是绝不可能做对方的妻子的,无论是曾经对对方的亏欠,还是自己这异类一般的一夫一妻制思想。如果兜兜转转真的又做了他妻子,那这么些年来的努力和逃避又有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是,就连她的事业,也将被迫中止吧?

    这个后果是阮云丝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的,她看着杂物间里堆着的零星几匹锦缎,想到很快这里就又可以堆满一炕灿烂的织锦,会摞的很高很高,然后钱财滚滚而来,到时她就可以扩大生产,她可以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这架空时代里建造属于自己的锦绣帝国,每当想到这里,她就热血澎湃:是的,这是她绝不会放弃的梦想,哪怕付出生命代价。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