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顾氏和柳姨娘一惊站起,接着又看向阮思齐,却见他也是震惊之极的模样,见两位夫人都是怒冲冲瞪着自己,只把这世子爷慌乱地直摆手,喃喃道:“这……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我……我也是才知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氏和柳姨娘连忙急着问那小丫鬟,却听对方结结巴巴道:“具体……具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前院那边都……都开了锅,只说……只说是睿王府的小王爷派人来下聘礼,要……要择日迎娶钟姑娘进门呢,太太和七姑娘去接待了……”
顾氏只觉着胸口一口气堵着,差点儿没上来,险些晕了过去。//欢迎来到阅读//[](看小说就到.)忽听柳姨娘道:“不好,这事儿……这事儿三妹妹知不知道?”她这才悚然而惊,问那小丫鬟道:“三妹妹知道了吗?”
小丫鬟摇头道:“奴婢也不知,想来是有人去告诉了……”一语未完,顾氏和柳姨娘已经急急跑了出去,阮思齐这里方回过神来,连忙就要追出去,却见柳姨娘回头跺脚道:“糊涂,你还不赶紧去找小公爷和那什么小王爷,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两人脚步如风,直来到了枕香阁,还未到门前,就听里面一个恨恨得声音道:“可恨可恨……可恨之极,竟然欺负到了我的头上,呵呵……好哇……真是好哇……”
两人对视了一眼,急急忙忙冲进去,只见阮云丝站在桌子前,两人从来没见她气成这幅模样,连身子都颤抖了,嘴唇也是紫的,就是老侯爷当日重病,这三姑娘还是沉稳有度,可如今。分明就是在濒临爆发的边缘,看那样子,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找佟夫人拼命似的。
“三妹妹……三妹妹……”
顾氏和柳姨娘都冲了上去,知道阮云丝此时是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第一时间更新?[]但唯是如此,方最容易郁结于心,柳姨娘最是心直口快,此时便急道:“姑娘万万保重身子,您若生气,扔几件东西打骂几个人也罢了,千万别这样憋着自己。于你无益啊……”
钟秀本来知道了这消息,只觉着天旋地转,险些晕了过去,接着便大哭起来,可随即就让阮云丝的模样吓得住了声,连芸娘亦是束手无策,站在一旁,劝又不敢劝。唯恐引爆了这性情刚烈的妹妹,不劝又怕出事,偏偏小姑的命运此时竟也似不能把握在自己手里。真真是一颗心如同油煎,幸好顾氏和柳氏来了,一屋子人,竟是全都乱了方寸,没一个敢靠近阮云丝的。
“姐姐,别伤了身子,大不了……大不了我就是这个命,我认了就是……”钟秀越想就越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原来任自己怎么心花怒放,任阮云丝怎么爱护疼宠。为她着想,这一切终究大不过一个命字去。因此悲从中来,忍不住便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阮云丝,一边大哭一边竟还劝说起来,只是这劝说中满满的全是绝望。
“糊涂。”
忽听阮云丝断喝一声,然后她一拳砸在桌子上。冷笑道:“真真是猪油蒙了心的,当日我孑然一身,尚且敢逃婚离家。如今她们以为暗中瞒着我做下了这等事,便能遂愿?哈哈哈……好笑,真真是好笑之极。”
她怒极反笑,声音尖厉,只把顾氏和柳姨娘吓得魂飞魄散,只觉着一向沉稳的妹妹似乎都要失常了。顾氏更是勃然变色,大叫道:“不能啊妹妹,小王爷那可是真正地皇亲国戚,你当日逃婚,是国公府大度,如今钟姑娘若也是逃婚,那可就……那真真就是万劫不复啊,姑娘,你总得……你总得为咱们府里想一想,总得为老爷和你哥哥想一想……”一边说着,就也汪汪滚下泪来。[](看小说就到.)
阮云丝面色惨白,就在这时,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道:“姑娘,南哥儿过来了。”
“南哥儿?”“哥哥?”
阮云丝芸娘和钟秀都吃了一惊,不知他怎么会忽然过来?难道是他也得了消息?怎么可能?那边才刚刚来下聘呢,下聘之前,所有消息都瞒的死紧死紧,连阮云丝等人都是现在才知道,钟南又怎么可能知道?”
“让南哥儿进来。”
阮云丝似乎有些怔忡,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不大一会儿,钟南便走了进来,看到屋里这么多女眷,吓得连忙退了出去,在珠帘外道:“姐姐,怎么这么多人?”
阮云丝身子一动,似乎又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然后她回身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情绪竟似完全平复了下来,曼声道:“南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钟南笑道:“我来给流锦布庄送布,顺便把这一段时间的账目拿过来给姐姐过目,眼看就到年底了,工人们的分红银子,还有姐姐曾经说过要买些米面分增乡邻的事情,也都要商议商议。”
顾氏皱了皱眉,心想这时候三妹妹哪里有心思说这些事。刚想到这里,却不料阮云丝竟然开口道:“正是呢,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可不是该商议商议着办了。也罢,嫂子,姨娘先回去吧,我这里和南哥儿商议事情,嫂子回去和哥哥说一声,叫他看见小王爷,把这里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如今想来,必定是太太瞒着咱们做下了这件事。若哥哥说清楚了,咱们不声不响把聘礼退回去,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也就罢了。可若是提醒了他,他还一意孤行,到时候丢了脸,就别来怪咱们。”
“啊?来龙去脉?什么来龙去脉?”
顾氏都懵了,倒是柳氏在一旁疑惑道:“姑娘说的我明白,无非是告诉小王爷,这件事情完全是太太做主,和你没有半点相干,只是,钟姑娘终究是你的人,不是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便是姑娘的婚姻大事,太太亦能做主,何况是钟姑娘的?这……这也是天经地义啊……”
阮云丝嘴角边竟然露出一丝笑容,伸出手拿起茶杯,慢慢拨着盖子,眼中却露出凌厉目光,只看得顾氏和柳氏都是心里一寒,听她悠悠道:“天经地义么?谁说秀丫头是我的奴才?从来不是的。呵呵……,嫂子和姨娘回去就和我哥哥说,让他与小王爷分说清楚,至于以后的事情嘛,就不用你们管了。”
顾氏和柳姨娘都是一头雾水,有心再问,但阮云丝却已经下了“逐客令”,竟命芳草把二人给送了出去,弄得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小姑子到底又有了什么主意?明明刚才还是气冲斗牛,眼看着自己两人要是不来,她都能跑到前厅去找太太拼命了,怎么这会儿又稳当起来。”
且说阮云丝将钟南叫进来,就将屋中所有的丫鬟全都撵了出去,吩咐芳草亲自把守着大门,一个人也不许进来。顿时,屋中只剩下钟家兄妹和芸娘以及她自己四个人。
“妹妹,你这是……”
芸娘也疑惑了,却见阮云丝面上露出笑容,接着笑容就渐渐扩大,到最后,干脆忍不住得意大笑起来,笑得捧腹弯腰,一只手直捶着桌子,根本就是笑的停不下来了。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芸娘大吃一惊,只以为阮云丝是惊怒之下气疯了,忙奔上前来抱住她,却见阮云丝已经慢慢止了笑,然后摇头对芸娘道:“你啊你啊,素日里我就不让你灌输他们兄妹这种思想,你偏不听,如今可好,哈哈哈……那女人和我那七妹妹,可算是让你给坑苦了,哈哈哈……”
“坏了,云丝真是气疯了,这可怎么办?”
芸娘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阮云丝这话虽然听上去条理分明,但却是无理之极,不是气疯了,还能有什么解释?
“胡说,你才气疯了呢。”阮云丝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一抹眼睛道:“好了好了,你们听我细说,到时候就明白了,唉!也是我,真真气糊涂了,又总想着将来替秀丫头的婚事做主,以至于刚听见这件事,只顾着怒发冲冠,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一语未完,就听门外芳草道:“姑娘,林家派媒婆过来提亲了。对了,说是小公爷身边的小厮扫书家里人派她过来的。”
“原来扫书本来是姓林的。”阮云丝点点头,对芳草道:“放她进来吧。”一边说着,就正色对钟南道:“这事儿真是巧了,媒婆子竟是这个时候上门儿。南哥儿,你妹妹的亲事,我和你嫂嫂已经定了下来。她和小公爷身边的扫书两情相悦,你可觉着有意见?”
钟南愣了一下,看向妹妹,见她脸红红的低着头,他沉吟了一会儿,便郑重点头道:“全凭姐姐和嫂嫂做主。”
阮云丝点头,复又笑道:“既如此,芸娘是秀丫头的嫂嫂,你是她哥哥,这媒婆来说婚事,自然就该和你们说……”
不等说完,就听钟南急道:“姐姐,这怎么成?我们兄妹两个都是你的人,自该你做主……”话音未落,便听阮云丝咳了一声,悠悠道:“糊涂,我是你们什么人?正经姐姐吗?不过是你们在我家里住着,把我当姐姐一样,但这种婚姻大事,我就是外人,怎么能做的了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话音落,芸娘和钟秀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若是到这个地步,她们还不明白阮云丝打得什么主意,那可真是蠢笨如牛了。//高速更新//(·~)
唯有钟南,因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在那里奇怪呢,心想嫂早都说过,我们虽然表面上不是姐姐的奴才,但其实就是,早在姐姐当日付了银的时候,我们这一家人就等于是卖给她了,既如此,这件事情自该姐姐做主,怎么她却不肯?难道是怕费嫁妆?呸呸呸!钟南,你真是个猪狗不如得东西,姐姐多少钱都为你们兄妹两个填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可……可这是为什么啊?
可怜毫不知情的钟南小哥儿因为自己心里一句无心话,便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以至于媒婆进来都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只知道跟着嫂嫂点头答应,然后看着那个媒婆欢天喜地的去了。
这里阮云丝心下大定,对钟南道:“好了,把账本拿过来给我看看,另外,这一次卖布得的钱不用充进侯府中了,你带一部分回去发分红银和工钱,以及买米面肉蛋分发乡邻。剩下的留在我这里,过了年我就打算把京城的云溪织染厂也建起来,一边还要为斗锦大会做准备。是了,南哥儿这次回去,挑最上等的生丝买几千斤,把我定下的色谱中一百零六个颜色尽皆染了,你知道的,鲜亮的颜色,尤其是红绿那几种由浅入深的,格外多染些,冷僻的颜色就少染一些。这个我到时候也会给你个大体数目。[~]”
钟南点头记下来,接着阮云丝又问了厂里的情况,又和他合计了分红银的数目,又说了下老李家制作织机的情况。还有李怀风又做出了一台印花机,又添了六块凸版等等之类的杂事。
眼看着就晌午了,阮云丝便留钟南在枕香阁用了饭。又对他道:“过年的时候儿就过来吧,秀丫头和你嫂都在这里,没有把你扔在乡下过年的道理。厂从腊月二十就停工,工人们都忙了一年,也该歇歇,让楼兰黄莺回去和她们丈夫打声招呼,他们离厂近。看着别出事就行了。”
钟南也一一答应下来,接着便告辞离去。这里阮云丝送他出门,回来后忍不住又笑起来,对芸娘道:“太太那个人,拼命找一切机会想打压我。如今她倒是攀上了一条粗大腿,睿王府的小王爷,呵呵,当真是身份显赫啊。只不过她也太小瞧了我,哼!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么?想彰显自己身为太太的权威是么?好啊,咱们就看到时候是谁下不来台。”
芸娘奇异道:“我如今自然是明白妹妹的打算了,只是真奇怪,那位侯爷夫人,我也见过两面的。看上去是个刻薄精明的女人,她这次做事怎么却这般冒失?”
阮云丝冷笑一声,叫过钟秀道:“这些日里,有没有人刻意打听过你的生辰八字?”
钟秀想了想,忽然惊讶道:“姐姐怎么知道的?上个月青竹就问过我,我当时也没在意。就告诉她了。”说完却听阮云丝冷冷道:“只是问过你的八字吗?她就没问点别的?例如你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姐姐当真是神了。”钟秀惊讶笑道:“竟连这个都知道。可不是,那日她还问我,怎么叫姑娘姐姐,难道是认了干姐妹不成?我就……”
“你就和她说,不是认了干姐妹,是当日你们兄妹两个遇难了,危急关头正是我出了银帮你们还了账,从那时起,你和你哥哥便等于是卖身给我为奴了。[~]只是虽如此,可我又喜欢大家亲近一些,所以你们就叫我姐姐,但实际上却是我的奴才,是不是?”
钟秀瞪大眼睛道:“天啊姐姐,难道……难道你那天偷偷听了我们说话?不然……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阮云丝笑容满面,转头对芸娘道:“我说你把我们家太太坑苦了,你还不承认。你听听听听,这都是素日里你灌输给南哥儿和秀丫头的思想,如今人家一来打探,这傻孩就把这话给端出来了。结果让人家生了误会,真把他们兄妹当成了我的奴才,既是我的奴才,婚事自该由我做主,而我们那位刻薄精明的太太,名义上还是我的继母呢,自然就更能做得了主了。”
芸娘和钟秀这才恍然大悟,接着钟秀就颓然道:“可……可我真就是姐姐的奴才啊,从你救下我们那一刻起……”
不等说完,就见阮云丝摆摆手,然后到门窗处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别人,这才小声欢快笑道:“傻丫头,这不过是你们嫂不听我的,非要对你们耳提面命这些话。你以为奴才是想当就当的?你们把自己看做奴才,我可没有这样想。更何况,说是我的奴才,卖身契何在?连卖身契都没有,算什么奴才?你自然就是个自由人,你的婚事,除了你哥哥,谁也没权力做主,就连芸娘,也只勉勉强强有这个资格,毕竟她又不是你亲嫂。”
芸娘和钟秀这才恍然大悟。芸娘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低声道:“这……果然是这样,只是……只是你们府里那位太太,她……她怎的也不问问清楚,就敢冒冒失失做这样的决定?”
阮云丝冷笑道:“俗语说,吃一堑长一智。可她吃了那么多的亏,也没学会一点儿为人处世之道。哼!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也的确是料想不到。她从小也是官宦人家的出身,之后嫁进侯府,更是婢仆如云,哪里想得到竟有人自称奴才,却没有卖身契呢?更何况,我素日里和秀丫头一起织锦,她又手脚勤快,动不动就干这个干那个,落在有心人眼里,这些都是奴才会干的事情,若秀丫头的真实身份不是我的婢女,怎么会干这些活儿?她们这些豪门朱户中人,有一个算一个,又哪里知道普通百姓的情义和生活?着了道儿也就不足为奇了。最可笑的事,那母女两个一心一意要给我当头一棒,这事儿竟然是做的滴水不漏,大概只等着下了聘礼,事成定局,到时候冷眼旁观看我的笑话儿呢。我的人,却是做不了主,让别人来迎娶了秀丫头,这可不是丢脸之极。”
芸娘和钟秀都恨恨道:“这母女两个好歹毒卑鄙,越是如此,越不能让她们如愿。”
阮云丝冷冷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却算了卿卿性命。哼!这一回,可是她们自找的。我已经让哥哥去告诉那位小王爷了,他及时收手也就罢了,若是还执迷不悟,到时候闹得天大笑话,可是与我无关。”
“可……万一到时候她们就一口咬定了秀丫头是妹妹的奴婢怎么办?毕竟这丫头曾经亲口和别人这样说过啊。”芸娘担忧的张口,却听阮云丝笑道:“我的奴婢?成啊,把卖身契拿出来我看看,有卖身契,我才承认她是我的奴婢。”
“那,万一她们诬陷姐姐把卖身契撕了呢?”钟秀也开始担心了,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幸福。
“卖身契撕了?那也无妨,当地保长和里正家可应该有记录在案的。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这件事,举凡贵族人家蓄养奴仆,人数姓名籍贯都需要官府记录在案,乡下也一样,这些东西都改由保长或里正保存,且还要送去官府存档一份儿,哼!此种事情,岂是他们红口白牙就能颠倒是非的?
阮云丝说到这里,就站起身冷笑道:“在我这里做耳报神?哼哼!”说完叫进芳草,冷冷吩咐道:“将那个青竹,打十板撵出府去,日后不许再录用。”
“是。”芳草答应了一声,她心里也知道这青竹犯了什么事儿,因此忙下去安排了。这里阮云丝眼看着天到晌午,她心头大事解决了,便微笑道:“好了,命人传饭……太太,这事儿不对劲啊,怎么三姑娘那边还是没有动静?论理,她早就该跑来问太太了,这种时候儿,难道还能稳坐钓鱼台?”
彩凤坐在佟夫人的对面,有些心焦的道。
“由她去。青竹不是说了吗?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儿,那蹄气得差点儿吐血,人都差点儿疯了。之后忽然又喜笑颜开的。哼!若真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怎么又把青竹撵出了府去?分明心中是恨比天高。如今不过是为了故弄玄虚,让咱们摸不着头脑,把这件婚事再给退掉,到那时,不但她们得了意,咱们也是连小王爷都得罪了。彩凤啊,我如今方知道,若是不掌着权力,在这府中着实是寸步难行。等着吧,我不但要把那个丫头嫁出去,就连那没教养的女人,哼!我一样也要把她嫁出去。”
彩凤笑道:“这个自然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姑娘逃过了一次婚,万万不敢再逃第二次了。”不等说完,就听佟夫人恶狠狠地道:“哼!她想逃第二次?她逃得出去吗?难道这一回我还没防备,给她逃跑的机会?做梦。”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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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的面孔都狰狞了,彩凤不由得噤若寒蝉,也不敢说话,心道太太心里恐怕恨死三姑娘了,也是,从她回来后,太太在这个家里越发连点地位都没有了,若是我,我也恨。//访问下载TXT小说//【新】[]【】”她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道:“什么慎重?让明蝶去告诉她一声,就说聘礼已经收了,庚帖也都换过了。让她趁早儿把卖身契准备好,我不信,就算我在家里没了立足之地,难道竟连这么一件小事也做不了主了?哼!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这话挑明了之后,她还要怎么弄玄虚。”
于是阮明蝶就去了枕香阁。很快便回来了,对佟夫人道:“那女人真好笑,到现在了,说什么钟秀的事情她不管,太太既给她许了人家,这乱摊子就得太太收拾。哼!我真不信了,她自己如今住在侯府里,就是侯府的人。她的奴才难道就不是这侯府里的人了?只是娘亲,你确实要谨慎些,那女人性格刚强。知道了这样事,不知怎么恨呢,当日她既能自己逃婚,今日说不得就能撕毁了钟秀的卖身契,来个鱼死网破。”
佟夫人冷冷道:“撕毁了卖身契就成了吗?哼!奴才们卖身,那是在各个地方都记录在案的,她以为撕毁卖身契,咱们就没办法了,到那时,难道不能让小王爷去查?只要查实了。她便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无妨,让她折腾去吧,青竹当日是问的清清楚楚,那丫头自己亲口说过,是她的奴婢,哼!这还能怎么有假?何况她素日里。干的何尝不是奴婢们才干的活儿,你放心,这一次,管保叫那女人翻不了身。”
阮明蝶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却又不知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毕竟她身为侯府小姐,也想不到一个奴婢,竟然会不签下卖身契这种事,因左右思想了,只觉着万无一失,恐是自己和母亲接连在那女人的手下吃亏,因此心中方惴惴不安罢了,想到此处,就又觉着放宽心了。
其实阮明蝶也算是个聪明的女人,佟夫人虽然不甚精明,但好歹也是仗着丈夫宠爱在这侯府中纵横了二十年,其狠毒刻薄虚伪更是弥补了智商上的不足。[][]但是就连阮云丝都没想到,这一次的事情,她们母女二人竟会蠢到如此地步,竟还会以为自己在故弄玄虚。究其根底,就是深植在两人脑海中的主奴观念太过强烈,例如她们自己是绝不肯平白拿出银子救人的,所以认定了世上人也不可能会有人这么好心。就算是好心,别人主动为奴,也万万没有不收的道理,不然白白供养了两人吃喝,又不能当主子发号施令,世上有这样的傻子吗?
那小王爷李观鱼不过是要纳钟秀为姨娘,只因爱她貌美,为了笼络美人之心,所以格外郑重,还换了庚帖下了聘礼,不然的话,直接给了银子,一顶小轿抬走就是。
即便如此,小王爷心急之下,又怕夜长梦多,也是早早定好了日子,只说五天后那个好日子必定要来侯府抬人,他实在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阮云丝并不知道对方来抬钟秀的具体日期,阮明蝶也不可能告诉她,只不过她也有她的办法,那就是:第二天便把钟秀给放出去了,让阮思齐亲自带了她去国公府,找苏吟玉,名义上是做客,暗地里自然是避开那场纷争,不然的话,小王爷要是公然抢人怎么办?难道苏名溪能为扫书在那个时候出头?很显然,苏小公爷和阮云丝都没有蠢到那个地步。
因此五天后,佟夫人和阮明蝶就彻彻底底的悲剧了。
“你……这是关系到侯府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你到底把不把那个丫头交出来?”
枕香阁中,佟夫人竟亲自莅临,瞪着一双要吃人似的眼睛,对阮云丝暴吼:“当日你离家逃婚,把王府陷进了万劫不复之地,难道如今,让你贡献出一个奴婢来,你都不肯?还要让侯府重复八年前的悲剧吗?”
面对气急败坏的佟夫人,阮云丝理也不理,只是在座位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悠悠道:“笑话一样,什么奴婢?我之前就和七妹妹说得清清楚楚,秀丫头不是我的奴婢,只是我一个好姐妹,她在咱们家帮我织锦,那是看着我们的姐妹情分。如今她闷了,想出去透透气,我也管不着。你们有本事,去国公府要人吧,她现在正在苏三姑娘那里做客呢。”
“你……你胡说,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把那丫头许配给了小公爷的小厮,哼!你真以为苏小公爷就是无所不能的?莫说他不是,就算他是,你也别忘了当日你做下的事,人家大度不追究也就罢了,你竟还有脸打蛇随棍上,你……你怎能如此不要脸?”
对这种侮辱,阮云丝恍若未闻,轻笑道:“这话错了,什么叫我背着你把秀丫头许配给了扫书?那是人家亲哥哥给妹子定下的婚事。所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丫头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她的婚事自然是由南哥儿做主,莫要说我这么个外人,就是芸娘,这是他们的堂哥嫂子,也是没资格的。”
“你……”
佟夫人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阮明蝶这时候却已经意识到不好。心中恨意滔天,暗道这女人分明是故意陷害,故意在我面前那样轻描淡写地说钟秀和她没关系,让我们以为她故弄玄虚。结果到今日,她仍有如此把握,说不定……
想到此处,登时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忍气吞声道:“不管如何,这是侯府的危急关头,三姐姐当日使银子救了他们,这时候就该让他们报恩才是……”
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抬眼冷笑道:“真是奇了,你们瞒着我做下这等事情的时候,心思何其歹毒?如今竟然指望我这个受害人来替你们擦烂屁股?笑话一样。老实告诉你们,这件祸事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就自己去解决,当日我不是没告诉过你们,你们非要一意孤行,闹到如今无法收拾的地步,来找我?这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那救了蛇的农夫被蛇咬了后,还要拼死替它盖一床被子?留它性命?”
阮明蝶的脸登时涨红,又听阮云丝冷笑道:“这个时候想起侯府颜面了?想起你们还是侯府的人了?当日把秀丫头许配给小王爷的时候,你们娘儿两个问过谁了?后宅是我主事,府中如今是大哥哥主事,他现如今就和家主一样的,你们不和我商量就罢了,连他也不说一句,这时候指望谁给你们顶缸?哼!亏你们也有脸进我这枕香阁。”
阮云丝心里是深恨佟夫人的,从前在府中被她暗中伤害的那些也就罢了,最恨她就是闯出了那样的滔天大祸,如今不说老老实实在府里头呆着,修心养性,竟然还是上蹿下跳到处蹦跶,钟秀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人,她悄无声息的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这是何等欺人太甚之事?怎能不让阮云丝恨意滔天,她本就是外柔内刚的人,虽然仁义,但却绝不会将仁义用在这上头,那母女两个这会儿还想指望着她伸出援手,真是做梦,还是做白日梦。
正僵持着,就听门外彩凤的声音急道:“太太,睿王府的花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这……这可怎么办?”
佟夫人再看一眼阮云丝,知道指望她是绝不可能了,再留在此处也是自取其辱,因此冷哼一声,站起身阴恻恻道:“你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说完拉着阮明蝶便拂袖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阮云丝这才抬起头,凌厉的目光追在那两道背影之后,一字一字道:“这次我就再给你们一个教训,日后若还是不肯消停,尽管来,以为你们如今还能和从前一般,对我颐指气使吗?”
话音落,就听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响,一回头,只见阮明如从屏风后走出来,笑道:“我觉着今儿身上好了些,所以出来走走,却没想到竟然看见了这样一场戏,姐姐,真的不怕吗?那可是睿王府。//免费电子书下载//”
阮云丝叹了口气道:“睿王府又如何?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小王爷和太太一意孤行,那我也没办法。让我拿秀丫头的终身幸福去迎合他们,至死也做不到的。”
阮明如怔怔看着门外,好半晌方轻声道:“姐姐说的半点儿没错,豪门朱户,哪里有什么好的?妹妹从前便是因为贪心,到底吃了这个亏。钟姑娘很好,呵呵,比我好,她那样的绝世美貌,竟然甘愿嫁给一个仆役,即使没有锦衣玉食,能求一个夫妻恩爱白头,这不比什么都强呢?只可恨,我从前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阮云丝见她一瞬间就是泪流满面,也不禁叹了口气,站起身扶着她在椅中坐下道:“何必还去想这么些,你如今看开了,却也不晚。”
阮明如摇头惨笑道:“晚了,晚了三姐姐,我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姐姐仁慈,让我在家里住着,将来也无非是青灯古佛相伴罢了。”
阮云丝一扬眉,道:“五妹妹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到如今还看不开?你除了贪心之外,又有什么错处?可曾去害过别人?若是没有,既然如今都为你的贪心付出了代价,接下来便该是好好儿活着,一个人只要无愧于心。哪里不是天高海阔的?残花败柳又如何?我也是被人休了的,如今不照样是活得逍遥自在?”
阮明如身一震,目光复杂的看向阮云丝,喃喃道:“我如何能与三姐姐相比?”
“怎么不能与我相比?”阮云丝沉声道:“人活得好不好。不看她是否锦衣玉食婢仆如云,也不看她是夫妻恩爱或者孑然一身,端看她自己心里怎么想。她自己觉着快乐,就是吃糠咽菜,那也是笑口常开。她自己觉得不幸,就是山珍海味万千宠爱,也一样是不幸。我若是说太多。你必定说我这些是空泛道理,好,我便与你说一样。你若是对男人死了心,这辈只想清清静静的过,你就在这府里,好好儿的过日,闲暇时候做做女红,陪你娘和我聊聊天。去园里看看花鸟虫鱼,甚或你若想织锦,也可以来我这里学着。这也是生活。你若是还想有个男人,这有什么难的?这世上又不都是那些负心薄幸的纨绔,也有那老实本分的寻常百姓,你只要不巴望着高枝,凭妹妹的容貌,以及你好说也是侯府里的女儿,找一个英俊老实的还找不到吗?到那时,也可以夫妻和美耕织度日,不过是辛苦些罢了,端看你自己要什么。”
一番话说完。阮明如整个人都陷在沉思中,好半天,她的目中才微微泛起一点光彩,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却见阮云丝站起身,笑道:“你回来一个多月了。整日里在屋里闷着不是个事儿,先前因为你伤心,就让你多躺躺也无妨。只是如今你既然走了出来,便该好好儿梳洗一下,从现在起,过去那些便是前尘往事,统统丢开手,你该着眼的是以后的生活呢。”
阮明如其实只是想出来坐坐,但此时听了阮云丝的话,竟如同被蛊惑一般,不知怎的便觉原本万念俱灰的心中似乎刮进了一股春风,有那鲜嫩草芽儿从一堆灰烬中冒出头来,因点了点头,两个人就一起出枕香阁,进了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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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我当日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听?难道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信我还不及信我那个嫡母?她之前做下了什么样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为何非要一意孤行,如今你让我来想办法,你说,你让我想什么办法?”
侯府的正堂中,阮思齐和小王爷李观鱼正彼此对坐,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当日侯爷夫人说钟姑娘是你们家三姑娘身边的奴婢,和我打了保票的,她怎么说也是当家主母,我难道连这个也不信她?何况阮兄和我递过话之后,我也遣人去问过,是她自己说一定做得了主……”
李观鱼一肚火没处发泄,花轿空空而回,他便气炸了,立刻就到了忠信侯府,只是他虽然恨极了佟夫人,总没有直接跑到后宅朝女人发火的道理,所以憋着一肚气来找阮思齐,却不料一下就被阮思齐给堵住了。
“既然是她说的,小王爷就去找她要人。”阮思齐斩钉截铁地说完,又恨恨道:“小王爷,这件事,你以为我和我妹妹不生气么?不过是我妹妹的一个好姐妹罢了,她说给定亲就定了亲,这凭的是什么?日后我妹妹和她说,让她赶紧把聘礼退给你,她还不肯,我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
“凭的是什么?凭钟姑娘自己说过的话。”李观鱼冷笑一声:“侯爷夫人可是和我遣来的人说过,钟姑娘亲口承认她是三姑娘的奴婢。阮兄,老实说,这事情我不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已经派人去当地的官府和保长里正那里去查了,你也该知道,若是入了奴籍,当地可都是有记录在案的。”
阮思齐冷笑一声道:“看来小王爷到如今还以为我是在混骗你,既如此,你就去查吧。你也不想想,这种事情,难道我和妹妹就不知道?真的有把柄,我们敢乱来?莫说小王爷你是我们忠信侯府得罪不起的人,就是普通百姓我们能得罪得起,我们还要不要这个名声了?今日你若是拿出了钟姑娘的卖身档案,我负责向三妹妹要人,若是拿不出来,那真对不住,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李观鱼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但凡阮思齐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他便知道,定是佟夫人那个蠢货急功近利之下,反而被阮云丝摆了一道。因心中突然便蹿起来无名怒火,却又强自压下了,冷冷道:“好吧,就算是侯爷夫人自作主张,那阮兄告诉我一声,是谁能做得了钟姑娘的主,我重新求一次亲总成了吧?哼!既不是你家三姑娘的奴才,想来这婚事也就不是她说了算,她仇视我们这些豪门朱户的男人,我不信人人都仇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盼着自己的儿女姐妹能嫁入豪门飞上枝头,从此后山珍海味婢仆如云呢?”
阮思齐微笑道:“钟姑娘的父母已经亡故了,如今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她的婚事,自然是由她哥哥做主的。她哥哥现如今就在小王村,帮我妹妹打理厂里的事情。前些日听说他已经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小公爷的小厮……”
说到这里,阮思齐见李观鱼的面色剧变,便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不必着急,也只是媒婆上门提了亲,他允准了而已,其实还没换过庚帖,更别提下聘了,若是小王爷能劝说的她哥哥反悔,重新把妹许配给你,那咱们也没话说,小王爷,我这可真是为你披肝沥胆两肋插刀了,这若是让我妹妹知道我和你这样说,你知道我那妹妹的彪悍的,怕她不拿菜刀追砍过来呢。”
李观鱼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阮云丝竟彪悍至此。想到阮思齐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到这种地步,的确算是仁至义尽,只可恨那愚蠢的佟夫人,堂堂一个主母,竟斗不过一个丫头,害的自己好事多磨。
因越想越气,不由得磨了几下牙齿,起身道:“既如此,那多谢阮兄美意,我这就告辞了。”说完一甩袖,便扬长离去。
这里阮思齐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哈哈一笑,轻声道:“去吧去吧,小王爷,你从小儿就是无边富贵,见多了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嘴脸,如今也该知道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不为铜臭折腰的。”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这小王爷真是个色鬼,我听说他家里十几房姬妾,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竟然还不知足,非想着钟姑娘,呸!就冲他这份花花肠,妹妹肯把钟姑娘许配给他才怪。”
阮思齐回过身,见左右无人,便轻轻搂住柳姨娘,调笑道:“男人哪个不是色中饿鬼?也就是他这样的人,平生不好别的,只对美人尤其着迷,方这样不遗余力的争取,你看其他那些世家公,虽然也托人来求亲,哪有像他这样不择手段,连太太的话都信了的?呵呵,只怕他们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还有人放着现成的奴婢,不肯让她们签卖身契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柳姨娘咯咯娇笑道:“也别说他们没想到,就连姐姐和爷,不也是想不到吗?只能说,三妹妹实在和咱们与众不同,这一次的事情,太太和小王爷竟会失手,也着实是有些冤枉了,咯咯咯……”
阮思齐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嘻嘻笑道:“你这蹄,瞧把你幸灾乐祸的……”不等说完,忽见顾氏从后堂出来,于是他忙放了柳氏,咳了一声笑道:“这下好了,咱们把南哥儿这条线告诉小王爷,他就不至于恨咱们了。//欢迎来到阅读//”
柳氏在一旁笑道:“只怕也不尽然,小王爷难道不会想,你既然有这样的线索,为什么不早说?”
阮思齐一摊手,笑道:“早说?早我不是没想到吗?嘿嘿嘿,活该,谁让他自信过头,信了太太的话,对我的提醒不屑一顾来着?如今花轿空空而回,接不到人了,这才又急急火火来找我,哼!看着吧,现在小王爷只怕还抱着一线希望,指望查到钟姑娘的奴籍,不过等到查证出人家确实不是奴仆的话,他就要急三火四的去找南哥儿了。”
顾氏皱眉道:“也不知南哥儿的人品,该不会遇见那滔天富贵,他就乱了方寸吧?”
阮思齐目光闪动,呵呵道:“那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了,若是南哥儿见利忘义,就连三妹妹也没办法的,不过我估摸着不能,难道他不怕妹妹和他翻脸?我看他的模样。还是挺照顾秀丫头的。”
这一次佟夫人和阮明蝶又是闹得灰头土脸,也幸亏李观鱼事前因为阮思齐的话留了个心眼儿,没把这事儿宣扬的人尽皆知,不然的话,这笑话可就真是闹得大了。
只是外面的人虽然不知道,阮思齐也严令家中下人不许出去说,但是府中却是沸沸扬扬。佟夫人原本每日里已经出来往老侯爷那边去几趟,如今却又是躲到屋里不敢出来了,心中还要担心李观鱼来找自己算账,时至今日,她也知道阮云丝这般有恃无恐,只怕钟秀的婚事,还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因此如何能不害怕?
虽是害怕,可心中对阮云丝的恨意也更是疯狂高涨,若是可能。佟夫人真是恨不得把对方给剥皮拆骨,进锅里蒸熟了吃下肚去。方能解一时之恨,然而她此时却对阮云丝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等待刘三传回来的消息,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让李观鱼去找钟南。这本就是苏名溪给阮思齐出的主意。虽然这位小王爷是个标准的纨绔弟,但终究还没不讲理到仗势欺人的地步,更何况,钟家兄妹既然是和苏名溪认识,当日也是救小白的人之一。那李观鱼怎么着也是要卖苏名溪两分薄面的,如此一来,可行之策便只剩下了利诱。这一点,苏名溪与阮云丝却是都对钟南很放心,就算是把王府的几座金矿摆在他面前,这怕这耿直的少年也是不放在眼中。
这事情就暂时放下了,剩下都是钟南去应付。第二日,阮云丝就去了流锦布庄,果然,言老掌柜和素流云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见了她,比见了自家姑奶奶还要亲热恭敬,只把阮云丝也弄得哭笑不得,对老掌柜道:“怎么说也都是熟人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用得着这样吗?”
言老掌柜笑道:“不行,我老头儿可没有五公那份儿宠辱不惊的定力,这种要紧关头,还是恭敬着点儿好,务必不能给姑娘留下任何话柄,不然到时候你要说一句我老头对你不恭敬,所以转战别家,我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啊。”
三人一边说笑着上了楼,素流云就把斗锦大会的事情说了,又问阮云丝有没有什么想法?虽然大会是在半年之后,看着时间挺长,但只有他们这些内行知道,要想拿出一份在大会上光彩照人的作品,需要多么呕心沥血的创作,半年的时间,不但不长,反而有些短了。
阮云丝却是胸有成竹,笑道:“这斗锦大会倒是及时,本来我也想着,再过一年,就推出新品种的锦缎,它倒是给了咱们一个机会,但不知五公和老掌柜有什么要求,是要出尽风头一枝独秀呢?还是要中庸之道,差不多即可呢?”
言掌柜大喜道:“这还用问?咱们流锦布庄从做了宫廷供奉那天起,可不就是到了风口浪尖儿上,这一年来经历的还少了?没事儿,姑娘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若是能一鸣惊人,那更好了。”
素流云也点头道:“是,姑娘请全力以赴,实话说,我之前十分担心,徐三公前日还和我说,这一次,他们贵云会依靠自己的能量,堂堂正正地赢一场,看那模样,竟似胸有成竹,所以我想着,他们必定是有了什么好方案。如今看到姑娘也这么淡定若素的模样,我方放心了。”
阮云丝笑道:“既如此,那我必定全力以赴,只是有一条,俗语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敢保证民间就没有什么奇人异士,一旦到时候有人竟比我的技艺还要精湛,公和老掌柜可别埋怨我。”
素流云和言掌柜都笑道:“那怎么可能?姑娘放心好了。”素流云更是正色道:“若是没有姑娘,流锦布庄即使参加斗锦大会,恐怕也不敢起什么竞争之心,本身技艺根本就到不了那个地步。如今所有的依仗,也只有姑娘而已,姑娘如今是侯府的小姐,不然,只怕用重金拉拢你的人不知有多少。所以我也想过了,这次的事情,无论是赢是输,流锦布庄拿出一万银,给姑娘做创作新花样之用……”
他说到这里,见阮云丝要说话,便挥手打断她道:“姑娘不要忙着推辞,我知道你如今的情况,也正是用钱之际,如你所说,咱们的锦绣未来在后面呢,既让流锦布庄跟着你沾光,为何现在却不肯让我们多付出一些,这银万万请姑娘收下,不然我真是日夜寝食也难安,姑娘也该替我想想才是。”
阮云丝想了想,素流云确是一片赤诚,这个男人是和自己一样的,若是坚持不收银,只怕他心中真会不好受,更何况自己的确是用钱之际,既如此,也不用矫情了,日后的合作还多着呢。因此也不推辞,痛痛快快将银票收了下来,忽然想到刚刚素流云的话,不由奇怪道:“徐三公说,这次会堂堂正正赢一场?这可是稀奇,从我认识他,便是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什么时候也改邪归正了?我记得那个开辟专门柜台的主意,还是他教给你的吧?”
素流云也微笑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不过确实如姑娘所说,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改了性。左右这些也不与咱们相干,咱们只做好流锦布庄就行了。”
阮云丝有些奇怪地看着素流云,心想这改变怕是和你脱不了关系吧?不过这话当然不会说出来,因又说了几句话,她便起身告辞,下了楼来,只见跟着一起的芳草竟选好了两匹布料,看她下来了,便拿过来献宝道:“姑娘你看,这粉底黄花的布料多好看?回去做被褥的面儿,也不比缎差很多呢,我拿回去给娘亲,她必定高兴。”
阮云丝看了看,知道这应该又是李怀风制作的新凸版了,又看了几个花样,见果然精巧漂亮,她也感叹于香兰的设计和画艺,又想到那夫妻两个定是一唱一和,配合的无比默契,唇边便绽开了一丝微笑。
因出了店门上马车,走了大概两里地,距离侯府已经不甚远了,就在这时,便听外面忽地嘈杂起来,阮云丝掀开棉帘一瞧,只见街上行人纷纷躲避,自己家的马车也避在道旁,大道上迎面飞奔来一匹骏马,马上人身着黑色盔甲,后背上插着三面小旗。
阮云丝当即就大吃了一惊,知道这是千里加急军报,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不然不能动用这等级别的军报力量。
她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几乎是第一时间内就想起:苏名溪虽然是俊秀文雅,如今在朝中也多以文臣身份出现,但是这个男人,却是天下第一名将,当日他以十四岁的年纪,就拼死救驾,带着皇帝和那支残兵队伍从死地中突围而出,奠定了今日苏家在朝堂上和皇帝心目中的稳固地位。
十四岁的年纪啊,多少孩还只是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即便是学习武艺的顽童,恐怕也是找个空就能偷懒的年龄,但苏名溪已经是一战成名,其后两年,这员小将更是在与敌国的对战中长胜不败,被称为百战将军,令敌人闻风丧胆,可以说,大吴国这么多年的承平盛世,苏名溪绝对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也恰是因为他的战绩,才令敌国罢兵休战,换来了边境十年安宁。所以这十年中,苏名溪再未出战,而是以文臣身份,在朝堂中与权倾朝野的两部尚书甄言周旋。(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但是如今,千里加急军报,边疆那里将是什么样十万火急的军情?大吴国的名将并不多,这一次,皇帝会不会派苏名溪率领大军出战,一旦真的派他领军出征,须知战场无情,他又已经是十年没有再上战场,会不会有危险?
阮云丝越想,就越是心乱如麻,以至于回到了侯府中,她竟破天荒的头一次尝到了茶饭不思的滋味。//高速更新//=小=说,
中午的时候,阮思齐下朝归来,阮云丝得了消息,立刻便赶了过去,只见哥哥一脸的凝重,她的心便颤抖了两下。
“西夏国纠集了百万大军,突起攻打我大吴边境,连下十城,军士们才终于有机会将军报传出来。今日朝堂上,皇上看到这份军报,龙颜震怒,满朝文武,无不震惊,西夏这一次,是倾全国之力攻打我们,恐怕是蓄谋已久,大吴一个应对不及,便是覆国之危。”
“竟然……这样的严重?”
阮云丝身摇晃了下,而一旁的顾氏和柳氏却都忍不住惊叫起来,连周围服侍的丫鬟都尽皆变色。
阮思齐沉重的点点头,沉声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怕,西夏国虽然来势汹汹,我大吴国也并非没有应对之人。哼,那李国豪虽然是西夏名将,但比起我们的百战将军,却还要差几个档次。他们不过是以闪电手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哥哥,皇上已经决定任命苏公为三军统帅,出征边疆了么?”
阮云丝坐倒在椅上。虽然早已对此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之时,她的心仍然像是漂浮在了虚空里,没着没落的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阮思齐沉沉点头。好半晌才轻声道:“林老将军年事已高,即便派上战场,恐也力不从心。如今能力挽狂澜者。非小公爷莫属。而且……”
他顿了一下,才又郑重道:“这一次,我也主动请命,皇上已经封我为督察使,专门负责粮草督运事宜。”
“啊?爷……”
顾氏和柳氏同时惊叫,却听阮思齐沉声道:“你们不必惊慌,侯府若要崛起。总不能依靠妹妹的织染厂,就算她真的建起了锦绣帝国,但我身为侯府世,哪里有脸一辈沾着妹妹的光?这是个好机会,如今天寒地冻。西夏固然是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孤军深入连下十城,战线拉得过长。小公爷又是有勇有谋,这一场战争,虽然艰难,但结果已可预见,到那时,论功行赏,总有我阮思齐一份。那才是咱们忠信侯府重新崛起的时刻。”
阮云丝点头道:“哥哥说的没错,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侯府若要真正崛起,总要哥哥立功才行。这次出征,恐怕时间上要抓紧,我和嫂嫂立刻替哥哥收拾行李。”
阮思齐郑重点头道:“是。三天后就要出发,的确是急得很。”他忽然攀住了阮云丝的肩膀,认真道:“妹妹,我离开后,这诺大一个侯府,就全靠你打理了,务必要……等我回来,明白吗?”
“哥哥放心,我绝不会让侯府再遭磨难,哥哥也要保重,务必平安归来光宗耀祖。还有,这件事情,就先不要让爹爹知道了,等寻个适当时机,我再慢慢和爹爹说,以免他受到刺激。”
阮云丝说玩,阮思齐也点点头,想了想,他对顾氏使了个眼色,于是顾氏会意,拉住柳氏,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将屋留给了兄妹二人。=小=说,
“哥哥有什么话和我说吗?”阮云丝有些奇怪,心想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将嫂等人都给支了出去?正疑惑着,就听阮思齐正色道:“妹妹,小公爷出征在即,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阮云丝情不自禁的就颤抖了一下身,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好半晌,才坚定摇头道:“不用了,我和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关系,在我的身份被揭穿后,更连朋友都不是了,我拿什么立场去见他……”
“你胡说。”阮思齐不等她说完,便厉声打断,阴沉着脸色一字字道:“你明知道小公爷对你的情意,若不是你,侯府这些事情,你以为他会帮到这个地步?”
“即便如此又如何?”
阮云丝避过阮思齐的目光,喃喃道:“哥哥你该知道我,无论如何,我终究不能嫁他,既如此,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不如无情。但愿他能早日……斩断这一缕情丝,觅得心爱女,一世美满幸福。我又何必非要去见他,这般若即若离的,岂不是更害了他?”
阮思齐跺脚道:“你为什么就不开窍?既然是落huā有情流水有意,你为什么就非要弄到这个地步?你……怎的这样倔强?你……错过了小公爷,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有缘无分,或会遗憾伤心,但绝不后悔。”
阮云丝站起身,很明显不想再和阮思齐多说,转身便往门外走。
“都说多情女负心汉,到了你们这里,却是颠倒了个个儿。”忽听身后阮思齐惨笑一声,然后沉沉道:“妹妹,狠心绝情到了你这个地步的女人,天下间,恐怕再也难有第二个,你让哥哥我这个大男人,都不得不佩服你到……五体投地。”
这是阮思齐替苏名溪所发出的不平之鸣,这讽刺就如同是一把利剑,直直戳进阮云丝的心中,绞的她在那一瞬间几乎不能呼吸。
手指在门上略停了停,然后沉稳的推开门,阮云丝的身影已是慢慢走了出去。
阮思齐苦笑着跌坐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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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之残酷,未亲历者,不能想象。哥哥初号百胜将军,因他一句‘胜负乃兵家常事,谁敢号百胜?’遂改为百战,身经百战,虽长胜,终不敢称百胜,何况此次西夏举国来攻,焉知战场生死胜负如何?父母昨夜房内痛哭,生恐意外,姐便能安之若素至此?如真正无情至斯,妹无话可说。”
薄薄的信笺放在桌上,娟秀的小楷,很明显是出自闺阁女儿之手。
阮云丝看着这片信笺,看着这一段话,身也忍不住轻颤着。
哥哥逼自己,苏吟玉也托人来传口信,请自己去见苏名溪,在自己拒绝后,又给了这么一封信,她也在逼自己去见苏名溪,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这个红颜知己能够给苏名溪力量,她们都很明白,自己的一个承诺,对于即将上战场的男人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很有可能便能在他九死之中,给出一条生路。
如果可能,阮云丝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给对方这个承诺。
但她不能给。
所有的人都在逼她,她们只看到自己的果决无情,没有人知道,阮云丝的心里有多苦:进不得,退不得,两难之境,莫过于此。
不希望他死,如果有那么一天,如果一个承诺可以让他坚持着活下来,我会给。
但,他是元帅啊,若是征战一场,他毫发无伤,回来让我实现这个承诺,我……将如何自处?
这无疑是极度自私的想法,然而人性本自私,阮云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真正令她惊恐的,是她好像连这个自私的想法都保不住了。
她竟然很想去见苏名溪,她竟然对那个未知的战场是如此恐惧,恐惧到她想不顾一切,只要对方能够平安归来。
亲人朋友的逼迫,自己越来越把握不住的失控,已经让阮云丝心中沉甸甸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般,但是偏偏只有三天时间,天道无情,竟然连给她仔细充分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从来都说度日如年,可如今对阮云丝来说,一天时间竟如同几分钟似的,忽然就过去了。
这两天里,她亦是寝食难安,到得第三天上,眼底下就出现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顾氏和芸娘等都知道她的心事,却因为她这两日心绪不宁,竟是谁也不敢劝说。然而今日清晨看见这两个黑眼圈,芸娘却终是忍不住了,便在阮云丝身后叹气,自言自语道:“何苦来?非要这样端着,逼的自己不好受,别人心里也难过,哪怕就是想法让他知道你也在担心,这也好啊,就算只是朋友,难道就不该为他担心?连我都担着忧虑呢。”
芸娘这本是无心之语,也稍微有那么点不平之鸣,然而呆呆枯坐在镜前的阮云丝听了这话,却蓦然就有了“一语惊醒梦中人”之感,竟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又仔细看了看镜中自己,着实是有些憔悴了,因细细思量一回,心中就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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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儿的这是怎么说?非让我找个理由把人弄出来。不知道这会儿都是忙的脚不沾地么?”
阮思齐在长龙似的车队前站着咕哝,一边向远处张望着,忽见一个小兵跑步过来,他连忙一把拽住了,小声问道:“小公爷……哦不,元帅怎么说?”
“元帅说马上就到。”小兵站直了身体大声回答,心里却在奇怪,暗道督察使大人怎么了?请元帅大人来看一下粮草情况不是很正常吗?他怎么还一幅做了贼的模样。(未完待续
他却不知阮思齐是被自家亲妹子逼迫的,不然他就算是初次掌管粮草运送事宜,心中不托底,也万万不敢在苏名溪百忙之中请元帅大人来查看指点。//高速更新//=小=说,
挥手让小兵退下去,果然,须臾间就见苏名溪带着十几骑飞马而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他便问阮思齐道:“阮大人说有急事,不知有何缘故?”
当着众多部将的面儿,他不好再叫阮兄,这一声“大人”乃是尊重之意,莫要小看了这个称呼,他那十几个军中的部下素日里也都是横行一方的,除了对他心服口服之外,还能瞧得起谁?此时听见多年不见的元帅大人如此称呼阮思齐,心中便不由得收了轻视。
阮思齐左右看看,他实在没有脸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说那番话,苏名溪是什么人,立刻会意,便命其余人散去各处看看,这里方看向阮思齐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到底怎么了?”
阮思齐松了口气,面上却是有些发红,暗道小公爷啊小公爷,妹子啊妹子,为了你们这两个冤家,我二十多年的老脸算是丢干净了。因便期期艾艾地小声道:“小公爷,您是知道我的,从来也没办过这样差事,所以……那个……难免……心中……有些不托底,才请你帮我过来看看。”
苏名溪本来是十分郑重的,一听这掰成了好几截的话,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了,这也就是阮思齐,换做旁人。他说不定就要开口训斥了:只有三天的时间整军出发啊,这种时候,自己都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八瓣儿来用,这家伙竟然拿粮草的事情来烦他。=小=说,俗语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战场之上,粮草何其重要?那是能左右胜负存亡的,你若是连这一点信心都没有。何必揽差上身?何况就算你不懂,手底下那几十个官员可都是经验丰富的,只要多听多学,怎么可能做不好?这粮草因为是重中之重,所以官员们都很得力,以阮思齐的本事,万万不该用他操心才是。
思及此处。之前的恼怒便慢慢褪去,苏名溪的目光刀子般盯着阮思齐,小声道:“你到底搞什么鬼?不会真是让我来帮你看粮草吧?如果真是这样,别怪我临阵换人,难道我竟看错了你?你就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阮思齐都想哭了。知道苏名溪这会儿虽然不至于焦头烂额,但也必定是日理万机。偏偏妹子那里又不能漏了口风,因此只好厚着脸皮道:“我……我自觉是妥当的,这不是心里不托底吗?”
苏名溪又恨又气,又有些疑惑,因已经来到这里,只好叹了口气道:“罢了,那就随意看看,我和你说。我的事情太多,在这里略住一刻就要走的。”话音未落,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道:“莫非是有人不服你调度?若有此事,及早和我说,这一次军中是决不允许有这样人的。”
阮思齐吓了一跳。急忙摆手表示没有:开什么玩笑,这一战说是关系到国家存亡也不为过,苏名溪怎么敢让军中的关键部位混进甄言的人?皇帝也是知道轻重的,甄言也绝不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搞小动作。
苏名溪更疑惑了,恰在此时,忽听身后一个沉稳动听的声音道:“哥哥。”
苏名溪心中一震,猛然回过身去,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只见阮云丝头上戴着斗笠,白色的青罗面幕遮挡住了她的容颜,正在芳草和芸娘的陪同下向这边走过来。?第一时间更新?
“哦,妹妹,你来了。”
阮思齐大大松了一口气,只把阮云丝也差点儿气死,心想枉我昨日还给你临时补了课,怎么演技还是这样烂?什么叫我来了?敢情你是早知道我要来么?不是说好了我假装来寻你有事,才和苏名溪遇上的吗?你看看你哪有一点意外的样子?
心里骂着,行动却是波澜不惊,先对苏名溪行了礼,淡淡道:“这么巧?苏公子也在?我来找哥哥有点事情。”
苏名溪也连忙回礼,沉稳道:“是,阮大人找我过来,也是有些事,姑娘请先说吧。”
阮云丝哪里是真有事?好在阮思齐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小校奔跑过来,对阮思齐道:“阮大人,雷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有重要事情相商。”
“哦,是吗?好好好,我立刻就过去。”
阮思齐大声说完,便回头“一脸正义”地看着苏名溪和阮云丝,沉声道:“雷大人最是沉稳慎重,但凡他要商量事情,必然是有要事,妹妹和小公爷且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一溜烟去了,还没等隐身到帐篷后,便伸袖子在额头上抹了把汗水。
阮云丝再一次在心里鄙视了哥哥的烂演技后,这才转身看向苏名溪,轻声道:“战场凶险,公子明日便要出征,我在这里先预祝公子能够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苏名溪深深地凝视着她,对今日之事也有了些了悟,想到阮云丝的良苦用心,只觉着千百般滋味在心中回转,既热烈又冰冷,宛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多谢姑娘吉言,若有一日真能如姑娘所说凯旋而归,必当重谢。”
苏名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每一个字说出来,就如同是在阮云丝心上落了一柄重锤,她知道对方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因微微垂首道:“公子言重。”
话音落,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似乎是无话可说,但却没有哪一个愿意先行退去。
芸娘和芳草早躲得远远地,两人只看着远处那相对无言的两个人叹气,这种情况也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只余下“造化弄人”的叹息。
秋风渐起,衬着忙碌军营中的肃杀之气,让阮云丝的心情益发沉重。忽听苏名溪淡淡道:“阮兄怎么还不回来?”
阮云丝轻声道:“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罢了,我的事亦非十万火急,还是等他今日归家后再说吧。”说完再向苏名溪盈盈一礼,沉声道:“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将军保重。”
苏名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这是你第一次称呼我为将军,竟新奇别致的很。”
阮云丝微微一笑,从面幕后看着苏名溪,隐隐约约的能够感觉到他在温柔注视着自己,那目光并不热烈,却如丝如缕,竟然能融化了整颗心也似,温暖无比。
万语千言柔肠百转,最后都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阮云丝微一颌首,转身离去。
却在走出几步后,忽听身后传来苏名溪的声音:“阮姑娘。”她站定了脚步,那人却又不说话了,阮云丝也就不回头,好半天,低低沉沉的声音方再度响起:“姑娘也请珍重,我……一定凯旋归来。”
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他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意吧?虽注定有缘无分,但心中的情意却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反而与日俱增。阮云丝忍不住就想去擦掉眼泪,旋即醒悟过来,苏名溪还在身后看着自己呢。
“公子从来一诺千金,既如此,我就等着您凯旋大捷的消息。”阮云丝说完,便疾步而行,转眼间身影就消失在军营之外。
苏名溪看着那曼妙背影,嘴角边噙了一丝微笑。他知道阮云丝用这种方式来替自己送行,就仍是不改初衷,这个女人对自由的向往实在太过于强烈,强烈到连男女之爱都不可以扭转。
但这一次,他心中竟奇异的没有怅然。
就这样吧,如她所愿,活着回来。即使不能终成眷属,也总是朋友,将这份爱情深深埋在心底,三年,五年,十年,独自品着滋味,只要能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很好。
又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当岁月沉淀了所有过去,当她也感觉到了孤寂,愿意为他洗尽铅华。到那时,他们也未必不能在一起。一份天荒地老的感情,因为不易,所以更珍惜,这是上天给自己和阮云丝的恩赐。
视线中,早已经没了那袅袅婷婷的身影,苏名溪翻身上马,对不远处的副将和随从大喝一声:“上马,回去。”
“啊?”
十几个人都愣了,其中一个连忙上前道:“元帅,阮大人还没有回来,他不是说……”
“本帅不走,他不会回来的。”
苏名溪微微一笑,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阮思齐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副将们面面相觑,都是十分不解,然而元帅有命,自当遵从,因此一个个也都翻身上马,齐发一声喊,十几匹骏马如离弦的箭一般绝尘而去,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负责守望的小兵一溜疾跑,来到阮思齐的帐前,大声道:“大人,元帅已经离开了,您可以出来了。”
正在帐中如同热锅上蚂蚁走个不停的阮思齐这才停下身子,伸手擦了擦头上汗水,喃喃道:“走了,总算走了,嘿嘿嘿……看来没有怪罪我的意思。”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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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这……究竟是搞什么鬼?”随侍身旁的小兵好奇地问,心想这种要紧关头,大人把元帅调过来,这就是够大胆了,可他紧接着竟然敢放了元帅鸽子,这……这简直就不是大胆两个字能形容的。//最快更新78小说//()偏偏元帅还没治罪,天啊,太阳今天难道是打西边出来的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却见阮思齐怔了怔,一脸沉痛地拍着他肩膀道:“家里有妹妹吗?说了算的妹妹,家务大权全都把持在她手里的那种妹妹,有么?”
小兵茫然摇头:“回大人,属下只有两个哥哥。”
阮思齐长出一口气,怅然道:“那你是不会明白本大人此刻心情的,如果想知道,什么时第二百四十一章:牵挂候你娘给你生出个说一不二的妹妹,你就会懂了。”
小兵头上冒出一排黑线,心想我娘都六十岁了,再给我生个妹妹?这也有点太为难她老人家了吧……第二天,大吴国的军队浩浩荡荡向边关进发,生死存亡,皆在这一战。
“你是没看到,那街道两旁全都是自发送行的百姓,一个个神情肃穆,那么多的人啊,怕不有几万人呢,却连一声咳嗽也不闻,那气氛,就连我躲在饭馆里,也忍不住落泪……”
柳姨娘正在和阮云丝讲述她上午的所见所闻,论理,以她和顾氏的身份,根本就不该抛头露面,然而阮思齐可也是在大队中啊,这是丈夫第一次远征,便遇到这么要命的一场战争,那又是个文人,所会的几下拳脚无非是花拳绣腿。怎能不令她们担心。
“百万大军啊,简直一眼望不到头尾,直走到晌午时分,那个威武雄壮。看着让人就觉着血液都冲到了脑子上,小公爷真不愧是百战名将,才三天的时间,瞧那军容……“
顾氏也开了腔,却见阮云丝慢慢站起身,走第二百四十一章:牵挂到窗前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冷冽空气。忽然慷锵有力地漫声吟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这几句诗抑扬顿挫,虽然是被阮云丝一个女子吟出来,却充满了慷慨激昂之感,更显气势磅礴。
轻轻吐了口气,阮云丝闭上眼睛。()对顾氏和柳姨娘道:“关山万里,从此后,咱们就只能等军报了。但愿上天垂怜。能让苏公子和哥哥都平安归来。”说完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祝祷了一番。
边关战火纷飞,然而京城里的人却仍是要过着自己的日子。
顾氏与柳姨娘阮云丝等日夜悬心,两个月来,侯府中派出打听军报的仆役来来往往,好在传来的消息都是节节胜利,终于,这一日又传来大捷军报。至此,苏名溪已夺回之前被占领的城池六座,然而城内被抢掠一空。损失可谓惨重。
这就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无论如何,灭国之危总算被解决。至于损失,也只有日后慢慢将养生息,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边疆捷报频传,皇帝龙颜大悦。阮云丝和顾氏等人虽仍是担忧,却总不似之前那般魂不守舍,夜不安枕。
时光如水,转眼间便是春去夏来,边境战事已稳,苏名溪不但解了大吴之危,如今更是挟大胜余威,深入到西夏国境,连夺了数座城池。两军情势转瞬间颠倒过来。原本是西夏军气势如虹,然而在苏名溪果断狠绝的打压下,不能说是一溃千里,却也是落花流水狼狈不堪,气势如虹的立刻变成了大吴军队。
危机解除,且接连大胜,只让京城中原本弥漫着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原本被搁置的斗锦大会话题又被重新提出来,皇上龙颜大悦之下,御笔一挥:准奏,斗锦大会仍按原定计划举办。”
于是阮云丝也空前忙碌起来,每日里只在闺中和钟秀碧秋等一起织锦,家事全交给顾氏和柳姨娘。佟夫人自从上次吃了个大亏,心知这一次算是把小王爷得罪惨了,因此只得做着缩头乌龟,眼巴巴看着从前连话都不敢和自己说一句的顾氏与柳姨娘掌管后宅威风八面,心中暗恨不已。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阮云丝前夫的身份,却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那可是甄尚书的义子啊,如今也是炙手可热,苏名溪出征后,朝堂上这位后起之秀便脱颖而出,如今也是京城中的风云话题人物,她哪里还敢想着把阮云丝重新塞回去?这样的男人,是如今的阮云丝能够匹配的起的吗?
不但不敢起这种念头,原本计划好的谣言中伤也都不得不搁浅了。这话题毕竟牵涉到张灵信,就算是把他捧上天,把阮云丝踩到泥里去,谁知道这位张大人会不会恼怒呢?恩断情绝到休妻,那可不是一般的怨恨了,万一人家根本不喜欢把自己的名字和阮云丝相提并论怎么办?因此佟夫人只能把一切计划搁置,每日里只在自己的屋中拜佛念经,做出一副大彻大悟修身养性的模样。
她不闹事,阮云丝等人自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侯府倒是一派祥和喜乐,比起刻薄狠毒的佟夫人,顾氏和柳姨娘的恩威并施显然更得下人们的爱戴。
眼看斗锦大会一天天逼近,阮云丝等日夜赶工,算着时间还算宽裕,想着这两个月着实是有些累得狠了,因此这一日便打算歇歇。
一大早去陪老侯爷说了会儿话,又去看了看阮思举后院新开垦的那些荒地,彼时里面已经种了好几种作物,阮思举很上心,又有钟南和芸娘时不时地过来指导,如今那些作物长势十分良好,出了后门,便见一片绿意盎然,令人不由得便是心身舒畅。
京城里的云溪织染厂也开始动工了,因为阮云丝要为斗锦大会做准备,所以这里里外外都是钟南在忙碌,好在有扫书这个准妹夫帮他的忙。当日苏名溪出征时,扫书和名砚本也要跟去,他们两个服侍主子习惯了,生怕那些军中兵丁不懂服侍,又自恃会几招花拳绣腿,因此意志坚定的要和主子同甘共苦,却被苏名溪一脚一个,全都踢了回来。
扫书名砚虽然跟着自己的时间不短,然而却从未经历过战场生死,他们适合在太平盛世里服侍自己,却不适合去那战火纷飞的战场上,苏名溪待这两个小厮极好,又怎忍心让他们上战场,万一刀剑无眼送了性命,岂不是可怜可叹?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然阮云丝也没有闲情逸致享受这浮生半日闲了。
中午用过午饭,正在榻上小憩,忽听门外芳草的声音响起道:“姑娘,国公府的三姑娘来了。”
阮云丝一惊坐起,诧异道:“你说什么?三姑娘来了?她怎么会过来?”
芳草笑道:“姑娘糊涂了,这个奴婢怎会知道?那可是国公府的千金,能和奴婢说话吗?”一边说着,见阮云丝坐在榻上愣愣地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伶俐丫鬟便上前道:“我的好姑娘,赶紧迎出去吧,也不只三姑娘,还有好几位姑娘呢,我看着倒是面善,只是不知名姓。也就是姑娘您沉得住气,这会子若是七姑娘,怕早不断线风筝一样地飞出去了呢。”
阮云丝这才回神,连忙起身更衣,一边笑骂道:”偏你这小蹄子嘴巧,什么叫断线风筝?”说完却听芳草嘻嘻笑道:“断线风筝总是飞得快一些。”
这时芸娘也换好了衣服,在一旁疑惑道:“该不会是上次参加赏菊会那些女孩子吧?怎地今日又过来了?是了,芳草,你怎么不赶紧将人请过来,晌午虽过了,那太阳也还是高高照着,她们富贵人家的女孩子,哪禁得这样晒?”
芳草委屈嘟囔道:“我可不是让姑娘们进来呢。偏三姑娘看见了院子里那几从花草,只说开的朴实可爱,一群姑娘都围在那儿呢。”话音落,阮云丝也穿戴好了,连忙下了楼,果然,就见小小院落里此时香风浮动,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孩儿围在几丛花草前,正议论着。
见她出来,女孩儿们便围上来,苏吟玉当先笑道:“今儿本是和几个姐妹聚会,言谈间说起斗锦大会,想起姐姐这里的锦缎了,因此我们便商量着说一起过来看看,姐姐不会嫌我们太冒昧吧?”
原来如此。阮云丝心下暗暗点头,心道怪不得,这些女孩儿每日里又没有什么事情做,怕这斗锦大会最关心的人就是她们了,如今想起我来,过来看看也是寻常,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因这样想着,便满面春风地笑道:“三姑娘说哪里话来?平日请都请不到的,快进屋,看这大太阳晒坏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千金小姐,若在我这里中了暑热,我可吃罪不起。”
苏吟玉不等说话,上次前来参加赏菊会的那名叫单月桂的女孩子便掩口笑道:“姐姐这会儿就别谦虚了,什么叫吃罪不起?还请都请不到?素日里我们相聚,下到你府里的帖子都有你一份儿的,怎么你只是推托?从来也不肯赏点面子过去一趟。”rq!!!
阮云丝苦笑道:“你们饶了我,我是什么人?且不说在这京城里的名声不好,去了你们府邸,凭白只让你们父母担心你们跟我学坏。//免费电子书下载//[](]她便不由得笑看向阮云丝,暗暗打了个眼色,求她好好和妹妹说话,不然,只要有一丝不对劲儿,苏吟采这小兔子只怕就又要回复从前的沉默寡言了。
阮云丝也有些奇怪,不用苏吟玉使眼色。她天生就是同情苏吟采这样的女孩子,因忙问什么事,过了好半天,才见她红着脸,在众女讶异的目光中小声问道:“姐姐……姐姐这院子里……种的……都是什么花草?我……我在我们园子中从未见过的。(]”阮云丝也忍不住笑了,又道:“只是你们园子里那些树木之间的牵牛花藤,怕是不好看,花盘儿小,颜色也多是单单的蓝色。我二弟如今在后院种了几块地,那里面的牵牛花你们去看看,浓艳的紫色,花盘儿也大,才叫漂亮呢。”
一席话说的女孩儿们都兴头起来,忽听一个声音笑道:“可千万别听我们三姑娘蛊惑,就要看,也要等太阳落落,这会儿正在高天上,晒死人了。也幸亏她这院子里树多,还有一丝阴凉,不然你们这些千金小姐,这会儿怕不知要倒几个呢。”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却是顾氏在几个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过来了,于是连忙上前彼此见过。这里阮云丝也力邀她们进屋,苏吟采到底惦记着这些花木,阮云丝也一样样告诉了她,地瓜花,地豆花,野玫瑰等等等等,只把女孩子们说的也高兴起来,纷纷嚷着回去也要在园子里种这些,怎么着也要求一个雅俗共赏。
因这里进了屋,芸娘和钟秀碧秋之前不敢出去,毕竟这些女孩子身份实在太高贵了,虽然阮云丝不在意这些,她们自己却不能不在意,这时候方上前见礼,阮云丝觑个空儿,便对顾氏道:“你前边的事都完了?”
顾氏笑道:“让柳妹妹办着吧,她在这方面比我还来得。你这里既来了人,我怎能不过来?正好偷偷懒。是了,我听说七妹妹病了,怎么回事?”
“七妹妹病了?什么时候的事?”阮云丝也觉奇怪,却见顾氏挤了下眼睛,悄悄儿笑道:“你个实心眼子的,那病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你也不想想,姑娘们这是都过来给你长脸,她肯一起来吗?不称病怎么办?”
阮云丝“扑哧”一笑,摇头道:“原来是这么个病法,嫂子,你也越来越坏了,真不知是跟谁学的。”
“你还有脸说?”顾氏便作出惊奇模样,小声笑道:“难道没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吗?我这可不都是跟你学来的呢。”
姑嫂两个正打趣,忽听一个声音笑道:“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让京城多少名门公子魂牵梦萦。我听说小王爷为你一病不起,前两天才下床呢。”
两人看过去,只见一个漂亮女孩子拉着钟秀的手,正叽叽咯咯地笑着,只是言语锋利,钟秀在这些千金小姐们面前本就放不开手脚,此时一听这话,更是红了脸,连忙垂下头去,却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云丝心中暗笑,那小王爷李观鱼的病是因钟秀而起,却哪里是为她?不过因为佟夫人要摆布自己,那小王爷又心急得到美人,结果闹了个大乌龙。听说之前他缠着钟南,定要他退婚,许下了金山银山一般的条件,到底把钟南给惹火了。那小子脾气上来,也是九头牛拉不回,不管不顾的。当即在流花河里和李观鱼打了一架。
本来李观鱼出身名门,从小学文习武,就算是个纨绔子,几招花拳绣腿还是会的,对付钟南这野路子完全不是问题。坏就坏在两人是在流花河里,李观鱼运气不好,又赶上了一次鲤鱼结阵,浩浩荡荡地一大群鲤鱼游过来,在两人腿边乱撞,有那大个儿的鲤鱼跃出水中,足有三尺多长,这可把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吓得够呛,若不是钟南,小王爷恐怕连几步之遥的岸边都爬不上去。听说还从此产生了心理阴影,再也不肯吃鲤鱼了。
这件事能以这么一个结果告终,算是意外的圆满。可以想象,如果钟秀喜欢的不是扫书,如果不是苏名溪的面子,堂堂小王爷哪里会善罢甘休?就算钟南再刚正不阿也没有用。这世上是永远不缺仗势欺人地戏码的。
因此时见钟秀一张脸蛋都羞得通红,阮云丝忙上前帮她打圆场。又听单月桂叹气笑道:“真不知钟家妹妹怎么想的,你怎地连小王爷都不嫁,却看上了个小厮?”
这话苏吟玉就不爱听了,扫书那是她哥哥身边的人啊,但单月桂说的也有道理。偏自己还不能分辨什么“情有所钟深情不悔”之类的话,这可是所谓的“淫词浪语”,哪里是她这样的名媛千金能够随便出口的?且就算出口,于钟秀的名声也不好听,这时代哪有女孩儿自己给自己找婆家的。
正在心中犹豫着该如何替钟秀解围,却听阮云丝笑道:“你们都误会了,哪里是秀丫头喜欢扫书?都是南哥儿,他是秀丫头的哥哥,又因为一些事情,和小公爷身边的扫书成了好朋友,这才将秀丫头许配给了他,扫书家虽不如王府富贵,好歹秀丫头进去就是正妻,扫书便看在南哥儿的朋友义气上,也断断不会对秀丫头不好。南哥儿就是因为看中这些,才做下了这件事,和秀丫头却是无关的。”
这锅子向钟南背上轻轻一推,就把钟秀解救出来了。苏吟玉自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因便看了阮云丝一眼,心中暗笑道:看把你给聪明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和钟姑娘摘得干干净净。虽这样想,却也佩服阮云丝的心思敏捷。
当下众人又说笑了一阵,便去楼上看阮云丝织的要参加斗锦大会的锦缎,待那幕布一掀开,众人的惊呼声便此起彼伏响起来,却见阮云丝又将幕布落下,笑道:“姑娘们今日看个大概就成,若今日看得细致了,斗锦大会时却看什么呢?”(。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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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还都陷在惊异之中,只呆呆看着阮云丝不说话,好半晌,梁红珊才走上前来,扯着阮云丝左看右看,一边道:“姐姐,你定是仙女下凡的吧?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穿什么七彩云霞羽衣……”不等说完,众人便多笑起来。//更新最快78xs//[]
接着下楼喝了一会儿茶,就又闹着要去阮思举的后院里看牵牛花,阮云丝无奈,只得带她们过去。这里苏吟玉见众人不注意,便来到她面前,也无非是说几句寻常话,待得知阮云丝京城里的织染厂仍以云溪为名时,她便沉默了。
“姑娘别多想,实在是因为我这个云溪锦缎的品牌已经打出去了。再改未免让人摸不着头脑。素五公子和言掌柜也说不希望我改……”阮云丝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沉默,连忙解释,却见苏吟玉摇摇头,淡淡笑道:“我有什么可多想的?早就知道你是多坚定的人了。”
阮云丝心里一窒,苏吟玉见她面色一白,心知这句话到底刺伤了她,心中不但不愧疚,反而又升起一丝欣喜,暗道也不能总让我哥哥品尝相思之苦,他对你一往情深,若你心如铁石,岂不是太不公平?如今看来,原来你对我哥哥也有情,且这份情意也不浅。因心中欢悦,面上便笑吟吟道:“哥哥前日来了一封家信,只说一切都好,若是顺利,说不定冬日之前便可凯旋班师,只是那斗锦大会。他却是注定参加不了了。”
“他肩负着的是整个国家社稷的危亡,区区斗锦大会之类的玩乐,即便参加不了,又算得什么?想来苏公子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也不会将这些嬉闹玩笑之举看在眼里。[]”
阮云丝淡淡说完,却见苏吟玉低头一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原本哥哥的确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只是如今,这不是你也要参加吗?而且还是夺魁呼声最高的,他焉能不关心?”
阮云丝不自禁的便觉着面上发烧,正要再说什么,忽见柳姨娘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一边叫道:“三姑娘,三姑娘……”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到了面前。也顾不上苏吟玉就在身旁,忙一把拉住了阮云丝的手,小声焦急道:“您快去前厅。我刚刚听人说,有一位张大人登门拜访。竟是太太亲自去接见了。那老虔婆这些日子都安分守己,怎么这会儿却急三火四的跑过去见一个外男,说不定便有什么阴谋。是了,那个张大人也奇怪。竟说是来找你的,门子一个个也是猪油蒙了心,这样的男人也敢放进来,回头看我不好好整治他们。”
阮云丝这一生中,经历过太多的风雨。寻常之事,已经很难让她失态,更不用提方寸大乱了。
然而此时。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却在瞬间就紧紧揪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似乎都不畅通了。苏吟玉眼看着她的面色一会儿紫涨一会儿又苍白起来,她不明白这其中缘故,只是惊讶于阮云丝几乎扭曲的面容,忙小声道:“怎么了?那个张大人是谁?和姐姐有瓜葛吗?”
“姑娘,姑娘,你……你别吓我啊。”
柳姨娘也是不知这其中曲折的,她只是害怕佟夫人又耍什么阴谋诡计,而整座侯府中能对付那老虔婆的,也只有阮云丝一人,又因为这人指名要见小姑,所以才过来找她。[]却没想到阮云丝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
两人一连叫了数声,连顾氏等人都赶来了,好半晌,阮云丝方放下了紧抓着胸口衣服的手,咬牙一字一字道:“知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柳姨娘摇摇头,小声道:“只听说他要求见姑娘……”不等说完,顾氏便回头道:“谁要求见?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嫂子继续招待好姑娘们,我去前面有些事情。”
阮云丝又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把心中的愤恨全部压下,只是她虽然强作镇定,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不过她们也知道自己是外人,因此虽好奇,却没有深问。
这里阮云丝转身便走,一直到出了思过阁,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追来,回头一看,原来却是苏吟玉,只听她正色道:“究竟那张大人是谁?姐姐怎地听见他来了,就慌乱成这么个模样?再说他一个男子,又是官员,怎地会忽然来求见姐姐?莫不是……莫不是……”
苏吟玉说到这里,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但旋即她就一甩头发,豁出去般地直视着阮云丝道:“莫不是姐姐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所以才这样害怕他?”
阮云丝一愣,接着才无奈一笑,摇头道:“三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会怕他?我更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你不要乱猜测。刚刚之所以失态,乃是因为愤怒……唉!这当中的事情一言难尽,姑娘快回去,别刨根问底了。”
苏吟玉却也犯了犟劲儿,一扬脖,正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和我分说清楚,如果需要我帮忙,我是不会拒绝的,姐姐也应该明白,便是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也绝不容许有人欺负到姐姐和侯府头上。”
这话掷地有声,听起来十分冠冕堂皇,阮云丝却知道苏吟玉还是有些不信自己,也是,这事儿别说她不信,委实有点匪夷所思了。
因想了想,方无奈道:“这位张大人应该就是最近刚刚封了大理寺少卿的。他原本是我丈夫,后来不遵誓言,纳别的女子为妾,我一怒之下,逼迫他当堂写了休书,从此恩断情绝。之后我跋山涉水不远千里来到绿水城,只盼着从此后再不相见,却不料天不遂人愿,谁知他高中进士,竟然到了绿水城为官。偶遇之下,露出重修旧好之意,被我断然拒绝。他前些日子回京,怕是不知怎的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这会儿上门来,却又不知要做什么,若是别的也就罢了,最怕他还是糊涂心思,想着纠缠不清。”
苏吟玉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喃喃地便问出一句:“这事儿,我……我哥哥知道吗?”
“你哥哥知道我是下堂之妻,却不知对方是谁。”阮云丝淡淡地道,她的表情已经很明显:这件事情,和你哥哥没关系。
苏吟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这里眼看着阮云丝疾步而去,她张了张嘴,却终于没说什么,只是心中叹了口气,暗道难怪哥哥怎么也不能遂心,我只知道阮姐姐刚烈,却不知她竟烈性至此,只因为丈夫纳了妾,便自请下堂。听她话中意思,那张大人也不是负情薄幸之人,及至到今日,亦未对她忘情。只是……我的天,这女人当真是心如铁石,她……她怎会生出这样一幅心肠?性子也太烈了些吧?
且说阮云丝这里急急去了前厅,从后门进入,便听见前面传来的说笑声。她在屏风后面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听着佟夫人在那里和张灵信说笑,心中怒火不由得熊熊燃烧,以至于连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觉得疼痛。
为什么?爹爹当日替自己做主也就罢了,他对自己毕竟有养育之恩。即便如此,自己尚且未能如他所愿嫁入苏府,而是宁愿逃婚离家,背负骂名。
她以为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志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如今爹爹原谅了自己。可这个女人竟然又跳了出来,她除了是自己名义上的继母之外,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她可曾为自己尽过一丝一毫的心力?打压克扣在前几年倒是从不曾少过。就算自己这次回来,她身上还背着一身数不清的债呢,先想着的,竟也是算计自己,从自己手中夺权。
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以为她可以参与到自己的人生中,为自己的终身指手画脚甚至是做决定?她怎么会有这样厚的脸皮?之前不要脸替钟秀定下婚事,却闹得灰头土脸,她竟然还不知收敛,难道就因为她担着继母的名头,自己就还要受她钳制?不,她决不答应。
阮云丝想到这里,便轻轻地,淡淡地咳了一声,告诉厅中众人:我已经来了。
刹那间,厅中原本和乐融融的说笑声便停了下来。
好半天,才听见佟夫人的笑声道:“呀,是我们家三姑娘来了,三姑娘,张大人特意来求见你,在这里等了半天,我派人去通知你,却不知这会儿竟然才把你请来。快快快,既然来了,还不赶紧迎接贵客,躲在屏风后咳嗽什么啊?你从来都是大气的,这会儿怎么也做出小女儿的羞窘之态来。”
阮云丝清楚听见了自己地磨牙声,冷冷笑道:“太太派人去请我了吗?真是奇怪,莫不是派去的人半路跌进茅坑里去了?我竟没得着信儿,这还是别人告诉了我,我才知道太太在前厅替我接待客人呢。”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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