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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儿正说着,就听阮云丝皱眉道:“桔子过来摘桂花了她摘这个做什么?”

    燕儿道:“听说是厨房里的桂花不够做糕点,偏偏袁姨娘又喜欢吃,昨儿下了雨,园子里的桂花失了味儿,因此桔子就过来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秀姑娘也说疏落点好看……”

    她不等说完,就见阮云丝早已经直了眼睛,只呆呆望着那几枝桂花。//免费电子书下载//小丫鬟这一吓非同小可,声音都带出哭腔来了,一边就往那桂花奔过去,一边道:“奴婢就说这桂花不是好东西,怎么奶奶也被它魇住了?奶奶别急,奴婢这就把它们扔掉。”

    “别动,不许动。”

    忽听阮云丝大叫了一声,只把燕儿吓的面色青白,果然呆呆的不敢动了。

    这里碧秋在旁边也是惊疑不定,连忙问阮云丝道:“奶奶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了?”

    阮云丝一个身子此时站在那里,竟有些摇摇欲坠,面色也是有些苍白,过了好半晌,她的眼珠子才终于动了,慢慢看向燕儿道:“你说,今儿因为厨房里桂花不够,所以桔子特地来堂屋这个插瓶里摘了一些?是为了做桂花糕?”

    燕儿点头道:“没错,桔子是这样说的。”

    阮云丝又怔忡了一会儿,才咬牙道:“那······那三个蠢人,这事儿……这事儿刚才在袁姨娘屋里,她们怎么倒给漏了?”

    碧秋忙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时疏忽也是有的。或是桔子怕人说她懒·因此没人特意问起,也就没说什么,奶奶这是想起什么……”

    不等说完,忽见萧姨娘面上变了颜色,失声道:“莫非······莫非奶奶怀疑,问题是出在这插瓶里的桂花上?”

    话音落,就见阮云丝转过头来,轻声道:“我还记得,从大半个月前·袁姨娘就突然喜欢来我这里了,只说爱吃我这里的桂花糕,每天过来,必然要到我插瓶的桂花前抚摸赞叹一番。我一直以为,她是暗暗和我攀比谁屋里的折桂好看,只是……只是你听到了吗?今儿厨房里的桂花糕,若说和往日不一样的,便是因为少了点桂花,所以跑到这里来摘了几朵……”

    萧姨娘那也是经历过宅斗的聪明人,虽然因为得病·以至于她不得不过早隐退在宅斗的舞台后,但怎么说终究是经过了这种培训和熏陶。原本她就有些怀疑,此时一听阮云丝说了这话,立刻便明白了,不由得惊叫一声,面色也变的煞白。

    却听阮云丝喃喃道:“是了,刚刚我们还说到她的指甲,我还奇怪,她怎么忽然就留起指甲来了?还要涂那样鲜艳张扬的颜色,现在想想·莫不是······为了好藏些粉末类的东西?没错儿,这可是小说中常用的情节呢。”

    萧姨娘和碧秋燕儿等人全都处于极度震惊中,也没注意到阮云丝说的小说常用情节是什么东西。忽听萧姨娘大声道:“快······快把那插瓶桂花丢出去·把窗子都开了……我的天,幸亏奶奶不怎么在堂屋里,只在内室和织房中,一天也来不了这里几趟,这是老天有眼,如今把这事儿闹出来了。若是长此以往,这屋里哪里能少得了插花?时间长了,三个月不成·五个月·五个月不成,七个月······我的天啊·奶奶再怎么少走,少不得一天也要过来几趟……这…···这······这才是心如蛇蝎啊……”

    萧姨娘这里捶胸顿足的感叹愤恨。而阮云丝则迅速从这惊人的发现中回过神来·见燕儿连那个大花瓶都要丢出去,她连忙对碧秋道:“那些花儿先别扔,立刻让人找大夫过来验一验,如果真是如同我猜测的那般,我倒不信有料的花儿全都被摘了去,就没留下一朵来?还有,袁姨娘回去后就肚子痛,经历了这一番打击,这会儿怕也未必能回过神来,你让芳草去太太那里,叫派人往袁姨娘那里去,把她给看住了,不许洗手。哼!就算她洗了手也没关系,我不信从她房里搜不出来这种东西。”

    她说完,碧秋便匆忙出去分派了,这里芳草一听说事情经过,只吓得魂飞魄散,旋即就让几个婆子仆妇把守住了院门,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接着她则先去了刘夫人那里,刘夫人正在吃饭,听闻这样的事,不由得又惊又怒,就要亲自去袁姨娘院中,却听芳草道:“我们奶奶说,这会儿这些只是猜测,大夫还没来验过,因此倒不好叫太太出面,省得是虚惊一场,让太太脸上没有光彩。如今只要先看住那边就成。”

    刘夫人沉了下,点头道:“也罢,烟霞,你就过去一趟,让碧婉采看住她,带几个婆子去,把她屋里所有的下人都先看管起来。尤其是那个叫小溪的,不行就绑了,免得一个不留神,倒让她毁了一些东西。”

    烟霞连忙答应了,出门后便和芳草往袁姨娘院中来。刘夫人这里也没心思吃饭了,在地上踱了两圈,不由得站定了,冷冷道:“如今看来,这事儿倒是**不离十了,不然怎么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哼!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算计来算计去,却算计到了自己头上,不是活该是什么。”

    验红花和麝香成分的这种小事儿自然就不用劳动陈太医了,只是请了一位老郎中过来。

    这老郎中如今六十八,平日里一些体面些的管事和丫头病了,都是请他来看的,就算是主子们有了个小病小灾的,也都让他治,不是什么病都可以去麻烦太医的。因可以说是国公府的心腹老大夫了,加上他人又稳重,即便不是太医,但知道这些事情的厉害之处,也会留心谨慎,因此阮云丝和刘夫人都很放心叫他过来。

    老郎中一辈子都和药剂打交道,只在那桂花里一闻,便皱眉道:“这里有麝香和红花的成分,作孽啊,这要是让孕妇天天儿闻着,不出几个月,便要不妥当了。”因一边说着,心里却暗暗思量。

    他常出入国公府,自然也知道阮云丝和袁姨娘怀孕的事情,心下暗自揣测着:不只是当家奶奶谋害那位姨娘呢?还是那位姨娘经胆大到来谋害当家奶奶。唉!这大宅门里的猫腻,果然是太多了。

    袁姨娘这里从看到烟霞和几个丫鬟进来了,便感觉到有些不安。看到小溪也局促地跟在几个人身后,她冷冷笑道:“怎么着?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我如今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便到了这地步吗?阿猫阿狗也都来管着我了?”

    碧婉采香等人这些日子在她这里伺候着,虽说是太太的吩咐,她们也是刘夫人面前有脸面的丫鬟,但在袁姨娘这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袁姨娘那是什么人,能不知道她们过来的目的吗?每日里倒真把她们当做伺候的人了,茶热了凉了,饭烫了冷了,折腾的几个人苦不堪言,偏对方是主子,肚子里还带着孩子,她不卖刘夫人的帐,这些丫鬟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去刘夫人面前告状,那样不懂事儿的,也不可能被主子倚重。

    好容易挨到今天,便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其他人怎么想她们不知道,但她们的心里,却根本没几分悲痛。

    虽说没了的是小公爷的骨肉,但确实悲痛不起来,这些日子被折腾的太厉害了。见袁姨娘没了胎儿,想到自己等人就可以回到太太身边,她们心中只有庆幸。

    谁想到这竟然还没完,几个人用完饭,正各自思量着不知下午太太和奶奶要怎么办这个案子呢,便见烟霞走进来,寻到她们悄悄说了几句话,这把几个丫头听得,又惊又怕,心中还暗暗有些称意。

    因连忙就到了里间儿,小溪那也是个警醒的,看见她们的表情,就觉着不是好事儿,忙也跟了进来。此时听见袁姨娘这样说,她便走上前去,戒备地看着碧婉等人。

    碧婉采香心中冷笑,连带小溪也看着不顺眼,心想什么阿物儿?仗着你主子的势,竟将我们都不放在眼里,纵我们也是丫鬟,那也是太太面前的,似你这般不知理的,难怪前阵子奶奶要赶出去呢。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陪着笑容道:“姨娘别这么说,咱们姐妹也知道姨娘心里不好受,不过你放心,如今凶手已经有些眉目了,只等证实了一些事情,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下午便有人来给姨娘报信儿了呢。”

    袁姨娘一下子愣住了,看着几个人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突突地跳,她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勉强镇定了情绪,缓缓将身子向后倚在床上,喃喃道:“哦?这么说,凶手很快就要找到了?但不知太太和奶奶什么时候儿又找到线索了?之前不是回屋用饭了吗?”

    碧婉笑道:“姨娘得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是一点儿也不错的。奶奶回屋后竟寻到了一处线索,便是和桂花有关系的。”

    袁姨娘心里猛然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还要强作镇定地问道:“哦?和桂花有什么关系?你们倒是说一说,让我也听听。//免费电子书下载//”

    碧婉笑着道:“奴婢也是刚得的信儿,好像说因为昨儿下了雨,园子里的桂花失了味道,厨房里桂花不够用,厨娘因为知道姨娘是喜欢这一口的,就逼着小丫头再去弄些桂花,这桂花糕嘛,是一定要做的。那小丫头倒也会取巧,懒得去园子里,听说堂屋里那几枝桂花开得茂盛,奶奶说不好看,她就过去掐了一些回去,做成了桂花糕……”

    碧婉说到这里,袁姨娘的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一个身子若不是倚在床上,看上去都是摇摇欲坠的了。只是她却强作镇定的模样,勉强笑道:“是么?她倒真是会取巧。”说到后来,几似咬牙切齿了。

    碧婉看到此处,和采香烟霞等交换了个眼色,几人心中已经有数儿了。忽见袁姨娘直起身来,对小溪道:“太太和奶奶吃完饭,想必还要来这里,我这个模样却是不恭敬了,你打些水来,给我梳洗梳洗。”

    “是。”

    小溪答应了一声,便要出去,却听碧婉笑道:“姨娘这会儿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谁还会怪您仪态不整呢?恕奴婢说一句不该当的话,越是这样,倒是越能表现姨娘的悲愤心情呢,怕太太和奶奶也会更精心一些。所以姨娘不如就这样儿,左右太太奶奶大概也要来了,这会儿梳洗也未必来得及。”

    袁姨娘死死盯着碧婉,碧婉便那么不卑不亢地站着,微笑看着她。

    长长舒出一口气,袁姨娘的心却是一寸寸往下沉,她涂了艳红指甲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想遮掩住胸口的起伏。但是一颗心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慌乱,她心里清楚:碧婉和采香但凡这样自信。那定然是自己的事已经漏了馅儿,这会儿说什么,也要将眼面前的证据先毁掉,接着再图以后。

    想到此处,便慢慢坐直了身子,面上换了凌厉神色。冷哼道:“怎么?我的事情你们也要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奴才秧子罢了。小溪,你聋了吗?没听见我说要梳洗?”

    碧婉心中愈发肯定,见小溪要出去,她便上前一步道:“姨娘这话说的,没得让人寒心。奴婢们是奴才秧子不假。只是奴婢们有些福气,如今是在太太面前当差,平日里便是奶奶。看见奴婢们也笑呵呵打招呼,叫一声‘姐姐’,姨娘的位份,似乎还比不上奶奶吧?但不知你怎么就对奴婢们这样的不假辞色,这对奴婢们没什么,对太太,可是不太恭敬呢。”

    袁姨娘此时生死攸关,只想解了目前的局。哪里还管恭不恭敬?因见小溪被拦住,她索性自己下床,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儿要怎么把我也拦在这里,活到这个份儿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说完便一头向着碧婉和采香撞过来。

    碧婉与采香也没想到她会撒泼,完全不顾了主子身份。想到这些天受得气,不由得也发了狠,咬紧了牙根儿,宁愿吃袁姨娘这一撞,也坚决不肯让开。

    袁姨娘撞了一下,只觉得脑袋生疼,见这些奴婢们竟敢拦着她,不由得又慌又怒,咬牙道:“好啊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都练了铁布衫,说完便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

    烟霞和碧婉采香等不敢与她动手,只能拼命躲避,但彼此互相照应着,虽然脸上被抓出了几道口子,又披头散发的,竟没让袁姨娘闯出去。就在这个时候,便听门外传来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不是阮云丝还会有谁?

    碧婉采香都情不自禁的露出喜色,烟霞则高声道:“是奶奶么?天啊,奶奶快来看看,姨娘疯了似得,将奴婢们要打杀了啊。”

    话音落,只见两个丫头撩开帘子,当先走进一人,却是刘夫人,阮云丝紧跟在她的身后,看见几个丫鬟的模样,不由得失声道:“这……姐姐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个模样?”

    袁姨娘一看刘夫人和阮云丝到了,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取一空,情不自禁地就倒在了地上。

    刘夫人看到这副情形,心里哪还不明白?一时间,只觉得怒火都快要蹿出嗓子眼儿了,只是多年练出的定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倒还能强自忍耐。一边冷冷道:“看这样子,恐怕也不用验看了,你自己说说自己都造了什么孽吧。”

    袁姨娘坐在地上,看着刘夫人的目光中满是恐惧,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承认,决不能承认。因便哆哆嗦嗦地道:“太太……太太说的什么?妾身不明白,明明是妾身受了委屈,明明……太太您偏袒着凶手,还……还要冤枉妾身吗?”

    饶是刘夫人出身大家,一向端庄沉稳,此时也不由得怒火中烧:都到这个时候儿了,证据确凿,眼前这贱人竟还抵死不认。她自作自受,害了名溪的骨肉,却也因为她的毒计,连阮云丝肚子里的骨肉都差点儿没保住,一想到这里,她简直恨不得把面前这心狠手辣的袁姨娘给活生生撕巴了。

    因便对身后两个婆子道:“这贱人的一张嘴到现在还颠倒是非黑白,你们上去给我狠狠的打,让她知道知道颠倒是非的下场,打……”

    “是。”婆子们应声,正要上前,便听阮云丝道:“太太,总要先证明了,也好使人心服。不然若有那糊涂的,替她觉着冤枉,倒是把太太陷到不义之地了。”

    说到底,阮云丝还是有些看不惯古代这种将人当做牛马的观念,上午桔子挨了打,两颊肿起老高一块,她十分心疼。此时袁姨娘虽然也自作自受,她也不会拦着国公府对此人的处置,但是像刘夫人这样说打就打的作风,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桔子挨打时的情形吧。

    “也罢,先记着,你们上去,把她那双爪子好好儿验一验。”

    刘夫人横了阮云丝一眼,似乎是在怪她太过仁慈。只把阮云丝看的哭笑不得,微微垂下头,心中暗道:我这竟也算是妇人之仁了?难道忘了当日我把嫡母撵出侯府时,满京城传的我心狠手辣的名声了?

    在袁姨娘的尖叫声中,两个婆子将她的指甲凑近鼻端闻了闻,然后冲刘夫人微微点头,接着碧婉捧了一碗水来,她们就将袁姨娘一双涂满了蔻丹的手指尖放进水中,又抖了抖,这才把手撤出去,对碧婉道:“大夫在外面等着,把这碗水拿出去给他验看验看。”

    碧婉答应了一声,捧着水出去。这里袁姨娘身子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而小溪看见主子这个模样,也知道这水是决不能端出去的,因此趁人不注意,就想扑上去将水碗弄翻。

    却不料阮云丝身旁的芳草早就盯着她了,一见她的动作,芳草便上前一步,那小溪正好扑在她身上,听芳草冷笑道:“呀,小溪姑娘今儿个怎么这般热情?不是素日里看见我横眉冷对的模样了?倒还直往身上扑呢。”说完见碧婉走了出去,她这才退到一边。

    刘夫人冷冷看了小溪一眼,冷笑道:“好,很好,你倒是个忠于主子的。不过忠心到这个份儿上,连个是非对错都不分,也就要不得了。”说完吩咐那两个婆子道:“先把这个奴婢捆了。”

    两个婆子答应一声,上前就用麻绳将小溪捆了个结结实实。忽听门外响起碧婉的声音道:“太太,大夫已经验看过,这水里有红花和麝香。”

    刘夫人冷冷看着袁姨娘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袁姨娘木头一样地坐着,似是已经呆了。刘夫人见她没有反应,便对婆子道:“一起捆了,等国公爷和世子爷回来发落……”

    一语未完,就见袁姨娘仿佛是被触到了什么神经似得,猛一下子跳起来,就往阮云丝身上扑来,一边大叫道:“我杀了你,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都是你都是你,我在这府里辛苦这么多年,凭什么你一来就把我所有东西都夺走了?”

    阮云丝冷冷看着她,对袁姨娘这种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必浪费口水分辨,因为分辨也没有用,她脑子里只有她认定的那一套,别人说什么都是错的。

    但阮云丝忍得住,刘夫人却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喝道:“都到这个时候儿了,你还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竟还把罪过推到了别人的头上,可见是不可救药了。”

    袁姨娘“哈哈哈”惨笑一阵,双目死死瞪着阮云丝,然后又转向刘夫人,恨恨道:“我是不可救药了,可这是你们逼我的。有小白在,有你们这个好媳妇在,有她生下的嫡子在,我就算生了儿子又能如何?我们娘儿俩在这府里又哪里能有立锥之地?小白一个还不够,她还要再生一个,这是生生要把我们娘儿俩逼得无路可走啊,我凭什么不反抗?我凭什么不下药?我要是让她生下了那个孩子,我才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哈哈哈……我是傻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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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夫人摇头道:“你竟是到今日也没看明白。//百度搜索:看小说//你只说你们娘儿俩没有立锥之地,可你想要什么样的立锥之地?你没看到你们奶奶是怎么对待萧姨娘的?你没看见,上天是怎么报应你的?你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药,却害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上天在罚你,是上天在帮云丝,让她早点识破了你的阴谋,让她能够母子平安,你竟到这时还不能悔悟……”

    说到此处,刘夫人不由得怒火满腔,对那两个婆子道:“先前的嘴巴子,现在给我打了,但愿疼痛能让她清醒清醒。”说完对阮云丝道:“走吧,这件事若是你相信我,就交给我来处理。”说完当先走出

    阮云丝跟在她身后,轻声道:“太太处理,媳妇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求太太看在她好歹服侍爷一场的份儿上,饶了她一条性命,赶她出府就是了。怎么说,她在这府里辛苦了许多年,的确,我也是后进门的。”

    刘夫人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慈,呵呵,我也说错了,你也未必就是心慈,该心狠的时候,也没见你手软,当日你那嫡母不就是个好例子吗?只怕是你心中,人命始终是高贵的,俗语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我与你祖母都是礼佛之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云丝,你有没有想过?她这样的人,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下什么好事?难道任由她那长舌来诋毁国公府的名声吗?你有没有想过?她害你之时,岂有一星半点的恻隐之心?如今她已经害了一条性命那是名溪的骨肉。若不是你乖觉,发现了这其中不对的地方,很可能连你肚子里这个都保不住了。俗语说,杀人偿命,你自己想,她该不该死?”

    阮云丝无话可说,却听刘夫人又道:“你回去好好儿养着,我已经派人去给名溪送信了,让他速派御医过来当务之急,是一定要保住你肚子里这个平安无事,秦老大夫的医术虽然也不错,我却始终不放心,还是请陈太医过来看看的好。”

    阮云丝答应了,喃喃道:“唉!爷回来了,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要多难过。太太,我觉着···…”她说到这里,却没有说下去刘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说,苏名溪未必能狠心杀了袁姨娘。

    “不管结果如何,你只管好好养胎就是。”刘夫人拍了拍阮云丝的手,婆媳两个这会儿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眼看着到了前面的岔路口,刘夫人便道:“你回屋吧,老太太那里我去说。”

    阮云丝担忧道:“老祖宗年事已高,太太还是······”不等说完,便听刘夫人强笑道:“这个是自然的我和老太太婆媳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如你懂得她的脾气?放心吧。”

    阮云丝点点头,正要迈步回去忽然就听后面一个声音道:“姐姐。”竟是钟南的声音。

    阮云丝回过头,诧异道:“南哥儿你怎么随便进来后院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一头的汗?”

    刘夫人也停下脚步,却见钟南脸一红,连忙垂首拜见刘夫人,她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这样着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怎么了?”

    钟南抬起头还呼哧呼哧喘着气对阮云丝道:“姐姐,因为秋收我这两天回村里去了一趟……”

    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诧异道:“什么?你回村里了?怎么我都不知道?唔!村里怎么样?今年收成挺好……”说到此处不由得悚然一惊,失声道:“难道是你嫂子出了事?”

    钟南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我听说了一件事儿,觉得……觉得很奇怪,所以就回来禀报姐姐。姐姐可知道织染厂有个女工上吊的事情?”

    阮云丝点点头道:“没错,今儿我还听小猴儿说起来,这事儿的确蹊跷,怎么?你才知道吗?”

    钟南抹了把头上汗水,跺脚道:“关键不仅仅是杨嫂子的死蹊跷,我今日和一个货郎聊天,才知道这几天,附近十里八乡,已经有十二个年轻媳妇都自杀了,其中还有两个是怀有身孕的,姐姐,这事儿……这事儿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什么?”

    这一回不但是阮云丝,就连刘夫人都惊叫出声,身后几个仆妇丫鬟更是花容失色,各自捂住了嘴巴。

    “南哥儿,你说的······你说的可是金纺乡附近的乡镇,就····…就有这么多人自杀?且······全都是年轻媳妇?”阮云丝也觉得有些站不住,她心里升起一股恐慌,不自禁的便想到了一些邪教上去。

    刘夫人已经不住念佛了。却听钟头道:“是,我所知道的只是乡下,绿水城还没有去打不过……不过上次随同小公爷一起出去的时候,听他们席间谈论,好像……好像就在一个伯爵府,也有一位年轻的夫人悬梁了。”

    “阿弥陀佛······这说的可是金泉伯府的郝氏?”刘夫人面色苍白,想了想又不住摇头道:“作孽啊,这是作了什么孽······”

    阮云丝沉吟了一会儿,问钟南道:“你可去找爷了?这事情便是告诉我,也没办法,重要的还是爷知道,看看找刑部或者什么部门下去好好调查一下。”

    钟南喘吁吁道:“我可不是去找小公爷了呢,可衙门里的人说,小公爷还在宫里头,不知被什么事绊住了,所以我才回来找姐姐的。”

    阮云丝的确是忧心如焚,但她也知道,术业有专攻,自己可以在织锦这方面大展拳脚,对于这些明显属于刑侦范围的案件之类,她就无能为力了。因叹了口气,怅然看着天上云彩,喃喃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等爷回来再商量看吧。”

    钟南心里也明白,他只是骤然听到这样的事只觉心惊胆寒,所以飞跑回来找阮云丝。这会儿一想,倒是自己唐突了,别说姐姐如今成了深闺妇人,便是还在小王村,在这方面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因只好将这件事放在一边,钟南心里,却还有一件心事,于是对阮云丝道:“姐姐,我嫂子那儿只有几亩地,如今······如今既是这么多女子死……死亡,虽然她们都是自尽,但……但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所以我担心我嫂子……”

    阮云丝拍手道:“你这却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不放心芸娘独自留在小王村,既如此,碧秋,你带两个婆子,去前院套辆马车,和南哥儿一起去接芸娘过来。”

    话音落,只听钟秀也道:“姐姐,我也去。我嫂子那个人,最看重的就是那几亩地,如今正是秋收时候儿,怕她死活不肯过来,我去劝劝她……”

    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笑道:“好吧,你也去,她要就是不过来,你便说我这里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她的拌菜和豆腐羹,她管保就来了。”

    钟秀笑道:“果然还是姐姐聪明,可不是,但凡这样一说,嫂子再没有不来的道理。”说完小丫头便和钟南一径去了。

    这里阮云丝面上收了笑容,又换了郑重颜色,喃喃道:“这么多条人命,还都是年轻的媳妇子,正如那花朵儿盛放到了极致,便忽然凋零了一般,这······这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刘夫人见她黯然,便叹了口气,安慰道:“终究咱们也不能替别人家担负她们的事,你如今只管安心养胎就好,不许多想其他的。”说完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我看名溪倒是很器重南哥儿,外出饮宴也要带着他,这是为了让他多认识一些人吧?”

    阮云丝心里一跳,面上却连忙陪笑道:“是,爷经常和我说,南哥儿聪慧,可惜生在了普通人家中,若是生在京城这些富贵门中,怕是成就不会比他低呢。”

    “哦?”

    刘夫人眼光闪烁,但旋即又皱起眉头道:“既如此?为什么我要把四姑娘给他,名溪却又不让?难道他觉着四姑娘配不上南哥儿?”

    说到这里,眉间便染上了一丝怒气,冷哼道:“这可是岂有此理,虽然吟采是庶女,那也是在我眼面前长大的,她母亲性子就是柔顺的。她素日里看着不说话,却是个外柔内刚的好孩子,怎么就配不上南哥儿了?”

    阮云丝心中叫苦,暗道不是四姑娘配不上,而是······而是你那个宝贝闺女看中了南哥儿啊,哎哟我的天,这真是一出好狗血大戏,不行,我得先撤了。一念及此,便用手扶着腰,轻蹙眉头慢慢捶了两下。

    果然,刘夫人立刻就把心神转移到了她身上,紧张道:“怎么了?可是忙了这一天,动了胎气?是了,我也糊涂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竟还拉着你说话,快回去歇着吧。芳草,好好服侍你家奶奶,她想吃什么,就赶紧过来告诉我,听明白了吗?”

    芳草连忙答应一声,扶着阮云丝袅袅去了。这里刘夫人站在那出了半晌的神,眼看着阮云丝拐个弯不见了,这才掉头向杨老太君的院子而去。

    “事情都查清楚了?我恍恍惚惚听着说是泷云自作自受,到底怎么回事?”

    杨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虽然心里装着事情,却到底是在炕上歪了一会儿,等醒来了,就听外面小丫头们在说话,忙命人叫了进来,才知道府里已经传开了,说是袁姨娘自作自受,本来要害阮云丝的,结果却害了自己。//百度搜索:看小说//

    杨老太君听了,面上很是不高兴,训斥了那几个小丫头一番,又让染香去府中各处敲打一下,这毕竟是家丑,若传了出去,于国公府的颜面上有损。她这里则等着刘夫人来向自己汇报,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好容易等到未时末,才见儿媳妇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是,已经查明白了。”

    刘夫人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就听杨老太君道:“你直说吧,那些小丫头子已经打发出去了,留在这里都是信得过的。”

    刘夫人点头,便沉声道:“这事情说起来,真真让人惊心。原来那贱人竟早存了没天良的主意,老太太想是也知道吧?这些日子,那贱人往云丝的院里跑的忒勤,只说爱吃那桂花糕。儿媳原本也想着,这不过是个托辞罢了,许是知道自己先前做的过分,如今见云丝也有了身孕,这才认清自己的身份,所以急于卖好拉近关系也是有的。因此媳妇也没在意,却不料,她……她竟是存着那样狠的心,将麝香红花末儿放在指甲里,每次借着去看瓶里插花的时候,就把那些粉末都滴到那些插花上……”

    杨老太君只知道袁姨娘害人不成反害己,并不知道这具体经过,此时一听说这具体过程,本来在炕上歪着的身子不由得一下子坐了起来,重重拍了一下身边的小桌子,高声道:“这作死的贱妇。真真是蛇蝎心肠。”

    刘夫人也气道:“可不是?云丝那堂屋里,是常年有这插花的,似她这般作为,若是时日久了,就算云丝不在堂屋里多呆,但一天里总也要走几趟的。何况有时候还要见客,他们夫妻两个还要坐在那里说话,老太太你说,怕是不到三五月,云丝就要受害了。”

    杨老太君急道:“那云丝如今怎么样?可让大夫看了?胎儿有没有损伤?”说完却听刘夫人道:“还好。胎儿倒是稳当,好在这只有大半个月,若时间长了。就真不敢说了。只媳妇还不放心,已经使人去找名溪回来,顺便让他去请陈御医过来,给云丝好好诊一诊脉,其实秦大夫也是几十年的经验了,既然他说无事,那应该就是没有大碍。”

    杨老太君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接着又如何了?这红花麝香怎么倒吃进了那贱妇的嘴里?”

    刘夫人道:“那贱妇只说喜欢吃桂花点心。偏偏厨房里今日桂花不够了,因看着堂屋里供着的那些桂花开的颜色好,又密。便过去摘了几朵,说起来,这不过是丫头躲懒。谁能想到竟这样的歪打正着。也是上天保佑,云丝本就不喜欢吃桂花点心,那些日子陪着那贱妇用了些,只觉得恶心了,所以那一天便没吃,倒是逃过了这一劫,这真真是祖上积德苍天护佑了。”

    杨老太君也连忙合十念了声佛,然后重新歪在榻上,出了半日的神,才轻声道:“我时常说,人要怀有敬畏之心,俗语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贱妇以为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天地鬼神都看着她呢。竟到底报应到了她的头上去,这可不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刘夫人连忙附和道:“儿媳也是这样说。只是老太太,如今那贱妇如何处置?现今她和她身边那个贴身伺候的奴婢还绑在柴房里呢。”

    杨老太君眼中厉色一闪,半晌方阴森道:“如此心如蛇蝎的妇人,留她做什么?她害死了我未出世的孙儿,便抵命了吧。”说完,却见刘夫人低下头去,她便冷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我老婆子这样处置,太过狠辣了些?”

    “老太太误会了,儿媳怎会这样以为?”刘夫人也是恨袁姨娘入骨,苏吟玉也误吃了两块桂花糕这事儿她还没告诉老太太呢,不然只怕老太君更要气死了。

    因想了想,只好叹口气道:“只是我看着云丝,似乎倒有些不忍心。说起来,真不知外面那些说她心狠手辣的人根据的是什么?这哪里有心狠手辣的当家主母风范?”

    杨老太君哼了一声道:“这时候倒来妇人之仁。也罢了,这是名溪房里的事情,咱们两个且不要插手,等名溪自己个儿回来处置吧。”

    刘夫人想到钟南过来所说之事,不由得摇头道:“名溪如今还不知有没有功夫处理这件事,朝堂上的事情他都忙不过来了,偏如今南哥儿过来说,似乎乡下那边也出了大事,上次那杨家媳妇上吊的事情,老太太也是听说的,这不过是两三个月之间,好像就又死了十几个年轻媳妇,这是知道的,还有些不知道的呢。唉!可怜啊可怜,听说还有两三个是怀了身子的,这真真是令人费解。”

    果然,杨老太君也让这个话题吸引了心神,和刘夫人感叹了一会儿,老人家只觉得精神有些乏了,实在是这一天经历的太多,于是便让刘夫人回去,想了想又道:“我这会儿累得慌,回去告诉名溪媳妇和姑娘们,晚上不用过来立规矩了。”

    刘夫人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这里阮云丝回到水明院,她倒的确是有些乏了,因就在床上歪了会儿,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梦中只觉着影影绰绰地,一些穿着白衣服的冤魂女鬼在她面前走马灯似的晃,一个劲儿叫着要给她们报仇。急得阮云丝只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告诉我原因啊,你们不和我说,我怎么替你们报仇,说啊……别转了,快和我说啊……”

    “奶奶……奶奶……”

    正急得没法儿,便听耳边传来呼唤,阮云丝一惊而醒,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全是汗水。只听芳草担忧道:“奶奶是不是做噩梦了?不然怎么能被魇住?奴婢叫了好几声呢,可吓死我了。”

    阮云丝笑道:“放心吧,我命硬着呢。许是听了南哥儿说的那些事,心中悲戚,刚刚倒梦见许多女鬼来找我,要我为她们伸冤。”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会儿,才看向芳草道:“爷还没有回来吗?”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爷回来了。”

    芳草笑道:“奶奶这张嘴倒是灵验的很,爷这可不就回来了呢。”

    一边说着,就忙站起身来,只见苏名溪挑了门帘进来,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一看到阮云丝躺在床上,便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紧张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怎么大白天的倒躺下来了?”

    阮云丝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手抽出来,却见芳草在苏名溪背后冲自己偷笑,还吐舌头,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然后才对苏名溪道:“没什么,今儿一直忙着,所以这会儿觉得困乏了些。”一边说,便仔细打量着苏名溪的神情,然后叹了口气,怅然道:“爷都知道了?”

    苏名溪点点头道:“是,都知道了。母亲打发人去找我,要我带陈御医回来给你看诊,我心里还奇怪,想着今天上午陈御医应该来过了啊。果然,一问那报信的人,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这……唉!”

    阮云丝能够想象到苏名溪此刻心中该有多难受,不由得叹口气道:“爷也别想太多了,左右这件事情和你也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便听苏名溪懊恼道:“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枉为天子近臣,朝堂上那么多风雨都无惊无险走过来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家里却是这样乌烟瘴气。如今泷云腹中孩子没了,连你也差点儿被她所害,我……我真是又气又恨,更多的却是愧疚。”

    他拉住了阮云丝的手,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从前,虽然一直对你欣赏有加,从咱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儿便是如此。但有时候我也不能理解,只想着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吗?如何你这般反对?如今我自己深受其害,才知道,果然这府中种种风雨,便是三妻四妾惹出来的。想一想,这国公府中从我懂事的时候起,被发卖甚至打死的奴婢妾侍还少吗?祖母和母亲已经算是心慈的人了,可架不住那些妾侍各有心思,有那一时得宠的,甚至还想着宠妾灭妻,至于妾侍间互相陷害,更是不计其数。以至于偌大一个国公府,如今老太太身旁,连一个人也没有,母亲身旁,也只有四妹妹的母亲。唉!想来,若不是三妻四妾,也不至于就有这些家宅不安的事情发生。云丝,我好后悔,我现在真的好后悔,早知今日,不该当日让母亲替我做主,娶了这两房妾侍,这些痛苦,为什么不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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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草早已知机的退出去,因此时阮云丝就轻轻捂住苏名溪嘴巴,叹气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说到底,这事其实不和你相干,如今的男人,像是你这样身居高位的,哪个还没有三妻四妾?说起来,你倒算是好的了。//欢迎来到阅读//只是你刚刚说得对,人的贪心是没有止境的,男人们若是能从一而终,也就不会有丫头想方设法要爬到主子的床上去,不会有那些做了妾室通房,却又盼着有儿有女,有了儿女,又盼着掌权,掌了权力,又觉着自己名分低了之类的贪婪,到最后,这些争斗哪里能有什么好结局?要么是一败涂地,要么便是两败俱伤,想一想,有什么意思呢?”

    苏名溪轻轻点头,不得不承认阮云丝说的实在是至理名言。夫妻两个执手相握,一时间竟是两相无言。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阮云丝才打起精神道:”是了,府里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母亲和老太君只怕是气得不行,只是袁姨娘她……她虽错的厉害,终究……还是放她一条生路吧。这不是什么通奸谋害人的大罪过,她不过是个争斗中的失败者罢了。我如今要和你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因将钟南过来送的信儿说了遍,果然让苏名溪大惊失色,接着便见他皱起眉头,轻声道:“如此说来,京城中从过年后,我也听说过两三个自杀的妇人。还都是年轻的,奇怪,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自尽呢?究竟有了什么事?让她们这般轻生……”

    想到这里,便对阮云丝道:“你有了身子,且好好歇歇,我出门一趟。让刑部好好调查下,顺便怕还是要进宫把这事儿和皇上禀报一声。陈太医之前去了景王府,我已经留了话,想来等一下便能过来给你诊治。云丝,你便好好养着胎就行。其余任何事情,都不用你牵挂。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阮云丝点点头,对苏名溪微笑:“嗯,我一直都相信你,一直都是。”

    夫妻两个相望,只觉心中熨帖无比。好半晌。苏名溪方直起身来,大步走出内室,在外面看见芳草和几个小丫头都在做针线,便吩咐她们好好照看奶奶,他这里马不停蹄的又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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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出生起,我就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又黑又冷又潮湿。”黑暗的柴房里,袁姨娘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上那个天窗,喃喃自语着。

    她旁边的小溪也在望着那个天窗。但是她想的却和袁姨娘不一样,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却想到了那个叫品儿的小丫头身上,听说她是因为在杂耍班子里练过缩骨功,才能从这柴房里逃脱,小溪那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心想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如今她却是恨不得自己也能有那种神奇的功夫,便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了。

    主仆两个在这里呆了大半天,也没人进来问一句,此时心里都是怕得要命。

    袁姨娘在惧怕中,更多的是不甘。而小溪则是完全的惧怕了。她是被关到了柴房之后,才从主子嘴里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不由得心胆俱寒,知道这位主子这一次是说什么也翻不了身了,只怕自己也要被赶出府去,不,赶出府还好,怕就怕刘夫人迁怒袁姨娘,连她这个贴身丫鬟都要活活打死。

    现在小溪只能在心里不停祷告,祈求上天护佑阮云丝母子平安,不然的话,一旦那一位主子腹中胎儿有了事情,可以想象,自己就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你说你完全不知情,有谁会相信?自己可是袁姨娘身边最得用最心腹的丫鬟,这些坏事如果说自己毫不知情,这可能吗?但问题是,她真的就是毫不知情啊。史上像她这样窝囊的贴身心腹丫鬟,也是很少见了吧?

    小溪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袁姨娘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信任过自己,不,不仅是自己,在这位主子心里,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是最值得相信的人。甚至连那份红花麝香,小溪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如今想来,这东西在房中收着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主子早就在阮云丝嫁进来的时候儿,就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大门打开,五六个健壮仆妇守在门外,两个婆子提着食盒走进来,看了她们主仆一眼,便将食盒扔到地上,冷笑一声道:“算你们今儿个运气好,爷忙着大事儿呢,没空来处置你们,且容你们多活几日。”

    小溪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袁姨娘这个时候儿却直起腰身,仍摆出从前做姨娘的款段,只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目光便转向婆子脸上,冷笑一声道:“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处置我这心如蛇蝎的毒妇更重要呢?爷不是最紧张那只狐狸精吗?”

    婆子看着她,脸上泛起厌恶之色,冷哼道:“别以为自己很像盘菜似得,外面十几个年轻媳妇的死,总比你这贱人重要的多了。留着你们,不过是苟活几日罢了,难道不知最难受的不是死,而是等死的这段儿时间?”

    这婆子因从前有个侄子犯了重罪,她曾去探望过一次,便听侄子痛哭流涕说过,不如立时让他死了,好过每日里算着行刑日子临近,心惊胆战的好。到最后,那侄子到底在狱中就撞墙自杀了,可见这等死的滋味儿的确不好受。

    果然,一听见这话,袁姨娘面上的从容便消失不见,小溪更是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那两个婆子也不理会她们,放下食盒便转身往外走,只听其中一个问道:“老姐姐,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只是没听真亮,到底是怎么个缘由?怎么爷还管这种事儿吗?”

    先前那婆子便叹气道:“作孽啊,是南哥儿回来说的,说是绿水城乡下,不知怎么的,这两三个月间死了十几个年轻媳妇,其中有两三个还都是带了身孕的,就连京城,这段时间也有两个富贵人家的女人上吊和吞金了,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你说这事儿寻常吗?这不,爷就去禀告皇上了,说不定要和刑部……”

    说到这里,声音渐远,终至不闻。

    袁姨娘呆呆坐在那里,整个身子似乎都僵硬了。

    小溪却是有些饿的狠了,但主子不吃,她也不敢先吃,只好吃吃道:“主子,您……您还是进点东西吧……您在这府里辛苦了这么些年,俗语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也许……也许爷会网开一面的……”

    话音未落,就见袁姨娘脸上滚落两行泪水,忽然惨笑一声道:“只怕是……能饶过我,这一回……却也不能饶了……”

    小溪见她面上惨白一片,只吓得魂飞魄散,正要上前查看,却见袁姨娘又直起身子,慢悠悠拿起那一碗饭,惨笑道:“吃吧吃吧,就算是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呵呵……呵呵呵……”

    小溪只觉着这位主子的行事着实诡异,再看看房子四周,全是一片黑暗,这会儿天还没黑呢,真不知等到天黑,要怎么熬过去,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老鼠?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肚子也不似刚才那么饿了,取而代之的全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恐惧。

    苏名溪这一忙,便是五天过去了。

    当日他将这件事情禀告给皇帝后,果然,皇帝非常震惊,旋即就命令他去刑部协查此事,务必尽快弄个水落石出。

    刑部的官员并非甄言的班底,反而大多数都是亲近苏名溪的一拨人,这办事效率自然快捷无比。而由那些刑侦经验丰富的捕头们在京城方圆二百里的地方访查,效率可比阮云丝派出去的小猴儿大多了。不过五天时间,各类线索便都集中上来。

    却原来在最近三个月内,京城方圆二百里的城乡中,自杀或者失足甚至是失踪的年轻妇人已经达到三十九人,即便是在三个月往前,也有零星妇人自杀的例子出现,只是众人虽然觉得奇怪,却是没有人在意。若不是这一次钟南察觉到异样,来找阮云丝,又通过苏名溪惊动了皇帝,这些妇人当真就只能枉死了。

    如此异常情况,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可以确定背后必有原因。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还差不到,因为线索实在是太多太乱了。

    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苏名溪便觉得对不住阮云丝,明明爱妻之前还经历过那样的惊天大事,自己正该在她身边安慰照顾才是。偏偏公事缠身,因也只好安慰自己道:云丝是个大气善良的女人,她知道我是一心为公,定然不会怪我,更何况,如今还有芸娘在她的身边照看,总算有个说话的人,也不至于太寂寞。

    即使如此,一连五天都是这样,苏名溪也觉着有些愧疚了。因这一日便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回来,专门陪阮云丝说话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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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阮云丝如今也正悬心这个案子,两人说着说着,话题不免就引到了这上面去。//百度搜索:看小说//苏名溪见爱妻也关心进展,只好叹口气道:“线索太乱了,如今只知道这些人大多是年轻妇人,家里多是没有孩子,即使有孩子,也不是她们自己的……”

    不等说完,便被阮云丝打断道:“就是说,这些都是没有生育过的年轻妇女,是吗?”见苏名溪点头,她便奇怪道:“既如此,那不是其中还有几个有了身孕的吗?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自杀了呢。”

    苏名溪苦笑道:“我却哪里知道?莫要说我,刑部朱大人,那是和各种案件打了多年交道的,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呢。”说完却听阮云丝沉吟道:“莫非是最近出现了什么采花大盗,那些妇人都被奸淫了,有的甚至是有了身孕,自觉没有面目苟活,因此才自尽的吗?”

    在现代穿越过来的阮云丝看来,这其实是被封建思想毒害的产物,然而谁让这就是吃人的封建社会呢?大多数女人都是把三从四德当做金科玉律的,因为失贞而自尽,在现代一些落后的农村都偶尔会发生,何况是在这个对女人严酷至极的古代社会。

    苏名溪苦笑道:“你这种想法我和朱大人也都想过,然而事实证明,咱们几个都是传奇脚本看多了。哪有什么采花大盗啊。”

    阮云丝也没寄希望于自己可以一语中的。只是这些案子实在太奇怪了。不过见苏名溪满脸疲色,她也不忍心再多问,知道若是有别的线索,丈夫不会瞒着自己的,因此也就没有多说,夫妻两个熄了灯。一夜安睡。

    第二天起床时,苏名溪早已上朝去了。因为阮云丝怀孕后总是渴睡,所以如今苏名溪总是悄悄起床梳洗上朝,不肯惊醒她。

    梳洗完毕,又帮小白和阿峰检查了书包。看看有没有漏掉带的东西,见书本都是整整齐齐的,又仔细吩咐了小厮几句,无非是好好看顾着少爷们,这才将两个孩子送出门。

    如今杨老太君和刘夫人也免了阮云丝的晨昏定省,虽然还经常过去说话,却不用这一大早的就过去请安。因此阮云丝便命丫鬟们摆饭。接着和芸娘钟秀一起用了早饭,然后三人便坐着闲话。

    几个人先说了钟南读书的事,芸娘只高兴的满脸都是笑容,喜悦道:“但愿上天保佑,他真能考中一个功名,光宗耀祖,那我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在他哥哥面前也有的说嘴了。”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钟秀笑道:“嫂子不着急让哥哥娶亲了?明明去年还急得不行,只说王二叔家的闺女好,非逼着哥哥去相看。若不是哥哥坚定拒绝了,这会儿怕是都成亲生子了呢,哪里还有时间去读书考功名?”

    芸娘笑道:“你真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小姑子,我逼着你哥哥娶亲,为的是谁?还不是你?若不是有那不懂事的妹妹定下了什么哥哥不娶亲,自己就不嫁人的规矩,把人家扫书好好一个哥儿一撂就是一年多。我何必枉做这个小人?”

    钟秀的脸“腾”一下红起来,扭着身子小声嘟囔道:“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扫书哥哥也说过两年没事儿的,你们就替他着急。”

    说完她唯恐话题还在自己身上打转,就连忙转了话题道:“是了。我听说王二叔家的那位姐姐去年就嫁了,如何,可嫁得如意么?”

    芸娘叹气道:“是去年秋出的门。哪里就如意了?她找的那个人家,别说男人的人品相貌差着南哥儿十万八千里,就是脾性也不是好的。如今成亲不过将将一年,就因为她还没有消息,公公婆婆便张罗着替那男人找小老婆了。唉!我当时就和王二叔说,那一家虽小有家资,只怕不是好人家呢,他们不听,贪着彩礼,到底如何?”

    钟秀皱眉道:“果然不讲道理,才一年就着急。”

    芸娘又叹了一声道:“前些日子香妹妹归宁,还和父母哭诉来着。听说宝鼎寺求子灵验,她父母就要让她去宝鼎寺求子,她却不肯,只说村里有一个媳妇,去了宝鼎寺回来后,不知怎么的,没几天就自杀了,只怕那里有什么邪物呢,因此说什么也不肯去,我就劝她说,那么多去了宝鼎寺求子的,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就这么个赶巧儿的……”

    芸娘不等说完,就见在一旁一直微笑听着的阮云丝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她,只把芸娘看的心都发紧,呐呐道:“怎……怎么了?云丝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说她们村有一个媳妇去宝鼎寺进香,回来后却……却自杀了?”阮云丝紧紧盯着芸娘,问话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发颤。

    “是啊,怎……怎么了?”

    芸娘实在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值得阮云丝这样大惊小怪的,但是阮云丝的反应却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只见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对芳草道:“你去找南哥儿,让他去刑部衙门里找爷,让爷查一下,那些自杀了的妇人,是不是在此前都去过宝鼎寺。”

    一语既出,屋里几个都低声惊叫起来,芸娘更是颤声道:“云丝,你……你做什么?难道你怀疑……我的天,这可是天大罪过,菩萨有灵会怪罪的,佛门慈善,怎可能蛊惑那些媳妇自杀,你快别这么想。”

    “只怕……不是蛊惑………”

    阮云丝喃喃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把芳草叫回来,沉声道:“这件事只告诉南哥儿,不许让其他人知道,叫南哥儿也做好保密,只许对爷一个人说,只能动用爷最心腹的人慢慢查,明白了吗?这……这可是关乎到千百个家庭的幸福和多少人的性命。”

    芳草见主子说的郑重,当下忙也认真点头答应下来,接着方转身去了。这里阮云丝倚着门框,好半晌才转身回来坐下,双目看了一眼屋中几个人:芸娘,碧秋,钟秀,还有小丫头品儿和燕儿,沉声道:“刚刚的事情,谁也不许传出去一句,若让我听到了,立刻打死,你们几个也别怪我心狠,明白了吗?”

    她这话主要是说给燕儿品儿听得,碧秋钟秀芸娘的人品她了解,平日就不喜欢传瞎话,何况如今是自己郑重吩咐过后。当下众人齐声答应记住了。她这才看向品儿,凝重道:“我记得,当日去宝鼎寺上香,你曾经说过那个和尚的声音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对吧?”

    品儿点点头,接着又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小声道:“芳草姐姐说我是胡说呢,奴婢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猪油蒙了心,从来就没出过府的,怎么可能听到……”

    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轻声道:“或许,你是不是在府里听过呢?”

    一句话说的品儿愣了起来,抬起头冥思苦想着,又听阮云丝淡淡道:“你好好儿想想,或者,当时还听到了别人的声音,例如……袁姨娘,或是小溪……”

    “啊……”

    阮云丝不等说完,品儿便大叫一声,接着身子都抖了起来,喃喃道:“奴婢……奴婢想起来了,就是……就是奴婢遭难的前一天,奴婢打角门前的竹林边儿上过,似是听见袁姨娘在和谁说话,奴婢当时没在意,后来又听见一个男人说话,奴婢还以为是姨娘吩咐谁做事的,奴婢……奴婢真没在意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只是如今想来,那男人的声音很好听,的确就和那个大和尚很像……”

    阮云丝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好半晌才轻声道:“我刚才的话你们都记住,不然的话,若让我听见有一个人嚼舌头根子,便别想我放过你们。”说完站起身,对芸娘道:“姐姐,我有些累,想回房间躺一会儿。

    芸娘连忙道:“走,我扶你进去。”说完她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阮云丝进了内室,只留下钟秀和碧秋品儿燕儿在厅里面面相觑。虽然由这几句话,她们还不能推断出什么,但心中却全都明白,一定是有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发生了。

    芸娘是一个爱说话的人,然而此时她陪坐在阮云丝的床边,看着她闭目养神,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替她轻轻拉上毯子,小声道:“中秋都过了,天气凉着呢,你又有了身子,要小心一些。”

    “芸姐姐,我觉得冷。”

    阮云丝轻声道:就在刚刚,因为芸娘一句话,让她从前多少次一闪而逝的灵感终于被清晰地抓住。就仿佛是连锁反应,一窍通百窍通,只想通了其中一个关节,其他关节便尽皆通顺了,所以才会有对品儿的问话,而品儿的回答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即使心性坚韧如阮云丝,这会儿却也不禁心神巨震,连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冷就多盖点。”芸娘的声音十分温柔,又起身去寻了一床薄被,盖在阮云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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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姐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更新最快78xs//”阮云丝看着芸娘,只觉得一肚子话都想说出来,但是她不能,芸娘不住在国公府中,即使她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可有些事情,不告诉她便是保全了她。

    “好,那我就不知道,我又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芸娘微笑着,见阮云丝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不少,她便笑道:“如今你嫁人了,万事都有小公爷可以和你商量,平日里不要想太多,好好保重要紧。”

    阮云丝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这件事,确实需要苏名溪来办,而且……只能和他说。

    “爷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用完晚饭,苏名溪扶着阮云丝回到内室,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然后亲自替妻子卸了钗环首饰,帮她梳着那一蓬顺滑发丝,却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听到阮云丝问话,他便抬头看了一眼镜中佳人,接着坐到旁边,握了阮云丝的手,轻声道:“云丝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今日你让南哥儿去给我送的信,我已经知道了,也已经派了王护卫等几个妥当人去查,只是,你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阮云丝注目看着苏名溪,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好。

    夫妻两个半晌无言,才听苏名溪缓缓开口道:“你让南哥儿给我送信·我便想起了那一次去宝鼎寺的经过,还记得吗?我和你说,那些和尚不似出家之人。你当时也说过,不愿意去密室听什么求子经,因此上了香就算。

    再联系到你是因为那些自尽的年轻媳妇的事情让我去查这件事……云丝,我······我也不是笨的,只是……难道…···那些僧人真可能这么大胆吗?”

    阮云丝叹气道:“我也只是推测。老实说,如果不是种种迹象加在一起,让我早就一直有些怀疑·却因为缺少一个钥匙而始终看不透那些谜团,我也不会在今天,因为芸娘的一句话而······而豁然贯通,只是,这件事情······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苏名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可是因为泷云······那贱人……”

    阮云丝怎么也没想到苏名溪一下子就戳中了事情中心,不由得讶异看着他,却听苏名溪苦笑道:“你忘了?端午节那一夜。第二天我回来,我就和你说,我虽然宿在她房里·却没有发生任何事。谁知后来她有了身孕,我还糊涂着,心想难道真是我醉得完全记不清了?可若真醉成那样,便是烂醉如泥了吧?那我又怎能做那件事?但她怀孕这是不争的事实,当时我亦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醉得厉害,做了什么事也没记清。我当时还觉着我们成亲这几个月,你肚子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只有那一夜,七八年都没消息的肚子就传出喜信儿了·我就想起在此之前,她去宝鼎寺上过香,下人们多有说她是特意求子去的。所以我想·不如哪天,你也去进个香求一求,也许就有用呢,何况老太太和太太还是礼佛之人,知道了也必定欢喜。”

    阮云丝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奇怪,怎么苏名溪还会记得袁姨娘去宝鼎寺进过香的事情,原来竟是因为这个·才会印象深刻。难怪今日一听到这件事·他立刻便联想到了。

    因也叹气道:“既然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从她有孕以来·家里着实发生了几件怪事,看守了库房几年的老人忽然就监守自盗·把库房里的东西拿去变卖还赌债了。一个十二岁的小丫鬟,和她无冤无仇的,却被她下了巴豆粉末陷害,当时太太和老太太都以为她不过是用这法儿来闹腾一番,让众人重视她,我却觉得奇怪,要闹腾,哪里需要用自己冒险?若是那日没有我,老实说,品儿怕是也就没命了。只是我一直想不通,直到那日品儿在寺里说,听着那和尚的声音耳熟,我也没想到这一层,到今天,芸娘偶然间说起一个村子里的媳妇去了宝鼎寺进香后,回来便自尽了,我……我才猛地想起从前偶然听说过的一个故事,由此细细延伸开来,只觉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这才让南哥儿去通知你,回头一问品儿,果然,她便想起来了,当日恰是听到袁姨娘和那和尚在竹林里说话,只是品儿根本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她是在吩咐下人做事,是她自己心虚,不知怎的大概发现了品儿,回去越想越害怕,才闹了那样一出戏。如今想起来,她娘家的事或许是用了她的私房钱,后来却又被那些和尚勒索,这才不得不打了库房的主意,闹出失盗的事来,那个所谓的表嫂,怕也是中间人了,及至后来不知又有了什么事,竟使得那和尚亲自过来找她。”名溪知道阮云丝所说的故事,必定是关于淫僧之类的,点头,如今他也明白了,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愤怒,堂堂小公爷的妾,竟给他戴了这样一顶绿帽子,腹中那个胎儿,也不过是个杂种,亏自己听说掉了之后,还心痛了好长时间,如今想想,何其可笑?

    阮云丝只看苏名溪此时铁青的脸色,也知道不是安慰劝说的时机。想一想,袁姨娘当初也未必就是自愿的,只是到了密室,或许身不由己罢了。

    但是之后她们一起去宝鼎寺,自己去欢喜佛前进香求子,她竟半点不阻拦,看到自己那么快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回去,还故意说什么要听求子经,那就真正是要陷害自己了。如此想来,这女人着实恶毒,她自己受了害,便巴不得别人也受害,从此后和她是一个绳上的蚂蚱,因想到这里,也没了什么求情的心情,暗道随名溪和太太老公爷他们怎么处置吧,这种事情好像还轮不到自己做主,既如此,自己又何必操那么多的闲心?

    只是袁姨娘的事情自己可以置之不理,然而宝鼎寺的事情一旦流露出去,那真是关乎到千百人性命家庭的事,所以阮云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看向苏名溪道:“宝鼎寺的事情,名溪打算如何处置?”

    苏名溪咬牙切齿道:“淫僧丧尽天良,人神共愤,自该明正典刑,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阮云丝急得一下子就坐起来,抓紧了他的手叫道:“不可以这样,名溪,不能这样做。这样一来,有多少去宝鼎寺上香求子的妇人?你让她们怎么活?宝鼎寺香火鼎盛已经四五年了,这其中,更不知多少婴儿呱呱坠地,这全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苏名溪冷冷道:“不过是些杂种罢了。”话音未落,就见阮云丝的面色剧变,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他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云丝,你何必去替那些人操心?做错了事情,总要承担后果的。”

    阮云丝失望道:“曾经,我以为你是这世上最好最伟大的男人,你和那些视女人为玩物的男人完全不一样。所以你才会爱上我,接纳我。所以我才会甘心的下嫁于你,宁愿为了你忍受一些我原本不能忍受的委屈。可如今,听到你这么一句冰冰冷冷的话,我才知道,我错了。苏名溪,你和那些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听到这件事,你的第一反应就是女人失贞,便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该一死。你从没有想过那些女人被侮辱之后又是什么心情?那么多条人命啊,难道还换不来你对她们的尊重?难道那些没有自尽的女人,她们就必须以死来洗刷污点?她们是人,她们承受着这份痛苦,已经非常可怜了,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冷血?怎么可以就因为她们被强暴了,便和那些杀人不用刀的所谓卫道士一个嘴脸一个想法?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苏名溪这会儿也自觉失言,叹了口气,他点头道:“是,我知道错了云丝。

    我只是刚刚气昏了头,你说得对,错的是那些淫僧,那些被迫**的女子,倒也都是可怜人。”

    阮云丝的眼泪涌出了眼眶,轻声道:“就算是······就算是她,当日也未必是自愿的,只是进了那个地方,怕是身不由己了。只不过,我不恨她隐瞒实情,我只恨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怀孕是个错误,却偏要利用这个错误搅风搅雨,甚至不惜害人,这才是她真正错的地方。我知道名溪你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娶我这个被休了的女人。我只求你将对我的爱,也分一点给那些可怜的女人。你刚刚说那些出生了的孩子是杂种,这没错,可是稚子何辜?难道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可以选择自己的身份?我今日说一句在你们男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有时候不能生育,并不全怪女人,这个道理那些愚夫愚妇不明白,不肯承认,但你是苏名溪,你不该有‘男人是万能的,所有的错都是女人,这之类的想法。名溪你想一想,好多不知情的家庭,他们本来不能有孩子,如今却有了孩儿,那些不知情的男人,会把孩子一直当做自己的儿女来养,那些儿女在父母膝下长大,他们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生父另有其人,他们会孝顺爹娘,支撑起一个家。可这些,是要建立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若是你们将那些淫僧的行为昭告天下,明正典刑,将有多少家庭破碎?将有多少孩童和妇人无辜丧命?名溪,你忍心造下这样的杀孽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pdan.ca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嗷呜,求月票求月票,快完结了,这个文要完结了,所以起劲求月票,因为机会也不多了,嗷呜!

    听了妻子这番恳切之语,苏名溪半晌无言,好半天方喃喃叹息道:“唉!果然如此,只是……这要怎么办?”

    阮云丝斩钉截铁道:“这些淫僧不能留,宝鼎寺也必须除根。//欢迎来到阅读//但是这个秘密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想想,那么多妇人去进香求子,不可能每一个他们都得手,他们寺里共有多少人?多说百八十个和尚,可每天进香的,何止一二百人?他们哪里顾得过来?不过挑那姿色好的才会实施暴行罢了。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连那些清白的妇人都要受连累了,她们说自己是清白的,可她们的家人和丈夫肯相信吗?这其中,又要有多少无辜被连累?”

    苏名溪悚然而惊,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而下,郑重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儿,果然之前是我思虑不周。唉!也……也实在是我太气愤了,我……我这堂堂小公爷,竟然被人戴了绿帽子,只怕……只怕那些秃驴不知在背后怎么嘲笑……”说到此处,不由得一拳狠狠砸向床榻。

    阮云丝轻声道:“她的事,想来府里如今除了你我之外,也没有别人知道,我暗自猜测着,她那贴身侍女恐怕也不知道,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冒险去亲自见那个和尚。这种事情,只要能瞒住,自然是谁也不能相信的。所以这话到了咱们这儿便打住吧,老太太年纪大了,禁不得气怒,太太又是个刚强的人。就算把她凌迟了,又怎能出这口恶气?所以倒是瞒着的好。”

    苏名溪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便按照你说的办。宝鼎寺那里,我只秘密禀明皇上,再秘密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处置了就是。”

    阮云丝点点头,沉声道:“我听说那寺里原本的僧人。都被赶了出去,一些留下的,怕也是同流合污了,恐怕全寺上下,都是一丘之貉。倒也不必留情……”

    苏名溪点头道:“嗯,这件事情我也会调查明白。好了,因为这事儿,让你劳了半日的神,这会儿还不赶紧歇一歇呢。”说完便扶着阮云丝躺下,夫妻两个又计议了一阵,阮云丝方觉着眼皮子发沉。这才打了个呵欠,沉沉睡去。

    第二日,阮云丝使人叫来小溪,用言语试探了两句,确定这丫鬟毫不知宝鼎寺的内情,因她跟着袁姨娘向来跋扈,所以阮云丝命人打了她二十板子,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三日后,传来消息,宝鼎寺不知怎的起了一场大火。一整座宏伟寺庙连着里面的僧人,全都随着这场大火化为灰烬。

    阮云丝知道消息后,便明白苏名溪和皇帝到底还是不想节外生枝,若以通敌叛国罪论处,就算走个过场,也要审问行刑的,那些淫僧万一鱼死网破。再漏了口风,终究不妥,倒不如放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将他们尽皆烧死的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算是非常圆满的。阮云丝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因为她一席话,使那么多家庭和生命得以保存,她心中其实还是很高兴很骄傲的。这不是什么圣母,而是她这个现代女子对生命的尊重,对那些残害妇女的狗屁封建礼教地挑战。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爱上的人是苏名溪,如果没有他,这件事绝对不可能解决的这么圆满。

    因放下了这样一件大心事,阮云丝不由得整个人都放松了,此时坐在窗边,看着天际夕阳,秋风徐徐,吹得人倒生出几分惬意,她拿起桌上葡萄,正要放进嘴里,就听见外面咚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芳草一头闯进来,沉声道:“奶奶,袁姨娘……袁姨娘她……”

    “她怎么了?”阮云丝站起身,只觉得一颗心不住往下沉,其实不用芳草说出答案,只看她一脸的郑重,阮云丝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果然,就听芳草轻声道:“她撞墙自尽了,婆子去送晚饭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

    “果真……还是这样……”

    阮云丝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芳草退了出去,这里阮云丝走到窗前,那轮坠到山边的夕阳如血一般红,她苦笑一声,暗道不知袁姨娘的血,是否也如这般红。

    “你是知道了吧?像你那样聪明的人,只要从婆子们的口中知道了宝鼎寺的事,就该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了。不然的话,恐怕你也不会下决心寻死吧?”

    阮云丝叹了口气,她眼前仿佛浮现出袁姨娘那嚣张飞扬的脸,不由得脉脉闭了眼睛,似是轻声自语,又似是对面前那个虚影说话,喃喃道:“若只是这件事,你也是无辜的,我怎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定要袖手看着他们处置你。可你不该一次次的害人,到最后,害人不成,却害了自己。做了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袁泷云,你这辈子没明白,或许是你不屑明白这个道理,但愿你下辈子能明白,能记住这个教训,好好做人。黄泉路远,我就……不相送了。*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袁姨娘的死很快就平息下去。单从她用红花麝香要害阮云丝的那一刻起,在刘夫人和杨老太君眼里,她就已经是个死人。

    虽然两人虔心礼佛,但袁姨娘的所作所为,却是犯了大宅门中最大的一个禁忌,所以除了阮云丝这个穿越女外,其实就算是一夜夫妻百夜恩的苏名溪,也从没有想过要放她一条生路,这是他们权贵之家的尊严和规矩,任何人都不能在侵犯践踏后全身而退。

    国公府重新恢复了往日平静,眼看着天气一天天转凉了,阮云丝也被彻底禁止再上织机织锦,只好将其他布料的织造方法教授下去,然后让人到两个厂子里继续教其他人。

    如此一来,流锦布庄倒是红火了,连带着两个云溪织染厂也都是日进斗金,但这一切,阮云丝却只能眼看着,因为她如今可是国公府里的一级保护动物,待遇比大熊猫还要高呢,首要一条就是不能劳累,至于出门,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这种情况下,只能自救了。阮云丝非常感慨的想,在府里转悠了几天,她果断制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宏伟目标:羽绒。

    怀着身孕需要全府中人密切注意的大奶奶一声令下,后院里养着的鸭子和大鹅们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让下人们捉住了,身上那防寒的绒毛便要去了三分之一。总算阮云丝还没有“丧尽天良”,知道天气冷了,鸭子和大鹅也要靠着这点绒毛过冬,所以命令下人们每一只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全都剪下来。就这样,才总算给鸭子和大鹅们留了一条生路,当然,那些很快就要上餐桌的鸭鹅就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都是死了之后,绒毛全部薅下来充公的。

    想一想袁姨娘当初怀了孩子惹出的那些事儿吧,如今阮云丝这位正室夫人不要求吃喝不要求穿戴,就想要点鸭子和大鹅的绒毛,怎么着还不得满足了新奶奶的要求?

    怀着这样的心理,国公府的下人们可以说是全民参战,不但要从自己家的鸭子和鹅身上占便宜,出去采买的时候,时不时也就从笼子里的鹅身上薅一把绒毛下来,反正那些鹅关在笼子里,也没法反抗,最多扑腾扑腾翅膀罢了。

    不到几天功夫,阮云丝屋中的鸭绒鹅绒就有一斤多了。她心满意足看着那些收拾妥当的绒毛,心里盘算着要用这些材料做一件羽绒马甲,到时候给苏名溪穿在身上,冬天早起上朝后他就不会很冷了。因为苏名溪是文武兼职,而且他武将的品级比较高,所以冬日里上朝时,都是骑马的,风再大也不好意思坐在轿子里。

    说做就做,阮云丝立刻便选了两块料子开始裁剪,屋里的人都觉着好奇,不知道奶奶这是要做什么,阮云丝也严格保密,所有的一切都在专门放鸭绒鹅绒的房间内进行,连芳草钟秀芸娘都不许进去看,苏名溪更不许。众人只道她怀了身子的人有些古怪,也就付之一笑,不去计较了。

    恰好这一日,侯府那边又送来今秋收获的絮团儿,阮云丝见其中有一部分的絮团儿虽然还比不上现代时新疆那里出产的好棉花,但已经和普通棉花差不多了,不由得十分高兴,将阮思举叫过来好好夸奖了一番,并且让他第二年继续种这个东西,还要扩大面积,多种一些出来。

    阮思举见姐姐果然喜欢这个,高兴地无可无不可。拍着胸脯下了保证,之后又嘿嘿笑道:“姐姐,哥哥说……嘿嘿……明年就给我定亲呢,就是……之前你也见过的那个丫头……”

    “哦?真的吗?”阮云丝也非常高兴,知道弟弟这一段姻缘定是得来不易,忙恭喜了两句,又听阮思举笑道:“哥哥也答应过我,说只要姐姐说好,明年就给我十亩地,专门种这个絮团儿。姐姐如今说的这一堆,是这次出产最好的,我已经知道了那土地的基本特性,明年就去咱们家现买的几块地里找找,看看可不可以找到和那块地差不多的,就都用来种絮团儿。这一次可收获了不少籽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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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敢情好啊。//更新最快78xs//”对于阮云丝来说,这真是个好消息。因又留阮思举吃午饭,姐弟两个正说得热闹,忽听小丫头在外面道:“烟霞姐姐来了。”

    接着门帘一挑,烟霞走了进来,看见阮思举,不由得愣了一下,听说这是侯府的二爷,便忙福身下去见礼,接着又看向阮云丝,好像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莫非是太太叫我过去?”

    阮云丝站起身,听见烟霞说“是”,她便对阮思举道:“弟弟在这里等我,我去太太房里,恐怕是有什么事吩咐,一会儿就回来。后院有两盆绿绣球,这两日不大精神,花匠们正想办法呢,你要有兴趣,就过去看看,或许能学到点东西。”

    阮思举就好这一口,一听之下,果然高兴了,连忙起身道:“姐姐快去吧,那我就去后院看看。”说完等阮云丝出门后,他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阮云丝随着烟霞一起来到刘夫人院中,刚到了回廊里,便听见里面传来刘夫人愠怒的声音:“你说,先前你都说不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如今连这样的人家你也说不好,你倒是说说,你还想找什么样儿的?”

    阮云丝心中一凛,便放慢了脚步,只见门外一个丫头都没有,烟霞此时福了福身,也退下去,她实在无奈了,只好在外面道:“太太,您找我?”

    不一会儿。只听刘夫人的声音在屋里道:“是云丝来了吗?进来吧。”

    阮云丝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苏名溪啊苏名溪,你今天中午能回来不?我不想当炮灰啊,你妹妹的事情,要当炮灰也应该是你才对。

    只是心里这样想着,人却不得不进屋去。只见刘夫人站在地上,苏吟玉则坐在椅子里,低头不做声。”太太……“

    阮云丝给刘夫人见了礼,只见她指着苏吟玉恨恨道:“气死我了,这个丫头。之前给她提了好好的人家,她就不肯,我只当她是羞臊,又觉着自己小,可如今眼看着十六岁就过了,再不议亲,便成老姑娘了。你说,这……这可叫我怎么办?谁承想生了个女儿出来,竟成了冤家,哎哟可气死我了。”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刘夫人说完,便坐在炕上抚着胸口,自从袁姨娘自尽之后,她对阮云丝便越发看重,如今对这个儿媳妇倒是一点芥蒂也没有了。

    因便道:“她一向听你的话,你和她好好儿说一说。这一次来提亲的人家,就是国公爷和你丈夫。也都是交口称赞的。王老将军唯一的孙子,之前在边疆也是守卫了五年,如今正是二十有二,这样年轻便已经是一等将军了,因他身上军功不少,此次回朝,怕是就要封爵位。听说那位王小将军的人品名声都是好的,你……你替我好好劝劝她,错过了这个人,再想找这么个人家,可怎么也不能够了。”

    阮云丝心中叹息。暗道若不是苏吟玉心里有了南哥儿,这真真是个良配了。她心中为难,面上却是怎也要说几句的,却不料刚转身看着苏吟玉,还不等张嘴,就见她猛然站起身来,一甩辫子朗声道:“母亲何必找嫂子来劝我?那王小将军的确样样都好。只是……你们去和他说,问问他愿不愿意娶一个可能不会生育的女人,他若愿意,我没话说。”

    “你……你说什么……”

    刘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便从炕上跳了起来,接着似乎才想起在儿媳妇面前,这样十分不端庄,只是她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只震惊看着女儿,失声道:“你……你说的是什么话?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

    苏吟玉冷哼一声道:“什么乱说?当日那放了红花麝香的点心,我也吃了两三块儿。女儿私下里问过御医,说是这东西对女人的伤害极大,有孕的女人流产,即使是没怀孕的女人,也很有可能从此后不能生育。我本不想将这情况和母亲说,偏偏你们今日又要这样逼我。好人家,的确是好人家,只是这样的好人家,可能要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孩儿做妻子做儿媳妇?”

    阮云丝心中暗暗佩服,心想苏吟玉这姑娘真聪明,如今假装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说出来这件事,其实她早就算计好了。唔,有她这样的算计,自己倒是能放心了,想必苏名溪那边也不用太为难。

    却见刘夫人早已傻了,一个身子扶住了桌子,竟是摇摇欲坠,好半天才呐呐道:“胡……胡说,太医明明说,那么点的量,没有大碍的,怎么……怎么可能……”

    苏吟玉冷笑道:“没有大碍?不过是些粉末撒在花上罢了,几个月就能让胎儿流出,何况女儿是吃了下去,袁姨娘吃了之后便发作,女儿即便吃的比她少一点,只怕这伤害也是很可怕的,母亲,您既然要女儿嫁过去,便使人去问吧,他们愿意娶这样的我,我就没意见。”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噤声。”

    忽听刘夫人急急道,接着狠狠瞪了苏吟玉一眼,气恨道:“这是什么样的祸事,你不知道吗?竟然还拿出来说。这……这又不是一定不能生育了,何况,就算不能生,将来嫁过去,总还有小妾通房,她们生的儿子,你抱过来也就是了……”

    刘夫人不等说完,便听苏吟玉嗤笑一声,接着妙目看了阮云丝一眼,轻声道:“我从前,一直不明白嫂子为什么不许丈夫纳妾,三妻四妾于男人来说,不是天经地义吗?如今,经历了这么些事情,我才明白过来。母亲想一想吧,也不用想您从前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只想一想袁姨娘,这只是一个姨娘罢了,就闹得国公府天翻地覆,若是多几个呢?咱们国公府还会是什么样儿?如今要我再找纳妾的男人,那我宁愿做老姑娘,反正哥哥和嫂子也不会不给我饭吃。”

    “你这可是胡说,这世上哪有不纳妾的男人?”

    刘夫人急了,却听苏吟玉斩钉截铁道:“哥哥不就是为嫂子做到这一点了吗?”说完又听刘夫人道:“你若是不能生育,又不许丈夫纳妾,那就是犯了七出,要被休回家的,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

    苏吟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道:“母亲,我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我只要一个男人肯真心对我好,就算我不能生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除了我之外,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只要有这样的男人,便是贩夫走卒,我……我也嫁。若不能做到这一点,便是……便是天上的龙太子下来,我也宁死不从。”

    话音落,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儿上,趁着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转身推门跑了出去,只把阮云丝看的目瞪口呆,心想:纳尼?这……这就把烂摊子都丢给我了?我说小姑子,咱……咱不能这么不厚道啊,你嫂子我可还怀着孕呢。

    “你听听,她说的那是什么话?那是她一个女孩儿家应该说出来的吗?”刘夫人坐在位子上,难掩伤心。一边向阮云丝喃喃抱怨着。

    阮云丝少不得劝慰道:“太太别伤心,妹妹看的也算是清楚,那点儿红花麝香,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她小小年纪,大概害怕,这种事儿,最怕是存了心。这世间上的事情也奇怪,有时候你越想求,就越求不得。反而你放下了,倒得了。妹妹若真是嫁到那高门大户,以她要强的性子,怕也的确过不好……”

    不等说完,便被刘夫人瞪了一眼,听她抱怨道:“是,你自然帮着她说话了,这样的性子,可不都是跟着你学的。”虽是这样说,但终究没有多说,许是看在阮云丝那已经微微现出点形状的肚子上头,也不忍苛责她,只是抱怨了几句,便命她回去了。

    这一趟阮云丝走的糊里糊涂,回去后和阮思举用了饭,中午她便歇在内室中,到了半下晌,只觉着屋里有人轻轻走动,睁开眼一看,却是钟秀,她不由得奇怪道:“秀丫头,你在这里来回走什么?有什么心事么?”

    钟秀看上去难掩激动,悄悄走过来,小声道:“姐姐,你……你知不知道三姑娘喜欢我哥哥的事?”

    “什么?你……你怎么知道了?”阮云丝吓了一大跳,虽然这事儿她早就知道,只是还一直都瞒着钟秀,就连钟南那边儿,苏名溪也不过是隐晦地透了一点儿口风,那傻小子恐怕还根本不知道,有一位千金小姐为他芳心暗许了呢。

    钟秀点点头,大眼睛晶晶亮,小声道:“今儿我哥哥给我送东西,上次我央他买些柳条篮子,想着过了年,春天时好在园子里挖野菜包饺子吃。却不料我哥哥竟是直着眼睛走到我身边的,我让他买五个篮子,他就拿了一个给我,剩下四个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我问他,他脸都红了,最后到底让我诈出来,原来是半路遇到三姑娘,我就想着,我是在二门处等我哥哥的,三姑娘除非是出了二门,不然怎么能遇见我哥哥?我哥哥从来是个沉稳人,怎么那会儿却语无伦次,想来是三姑娘说什么了,姐姐,你说……会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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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云丝皱了眉头,心想这个三姑娘可也太大胆了,如此规矩森严的国公府,连私相传授都是大罪,她竟然敢跑出二门堵住了南哥儿,有什么事儿就不能等名溪帮着她问吗?不过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她心里也明白,这定是苏吟玉心情激荡,一时冲动就跑过去了,这会儿恐怕还不知在绣房里怎么后悔呢。//访问下载TXT小说//

    因看着钟秀,不答反问道:“这个事情却是我也不知道,依秀丫头看,你哥哥对三姑娘是不是喜欢呢?”

    钟秀四下看了看,小声道:“自然是喜欢的,不然我哥哥去找我,就不该是满脸通红,而是满脸惨白了。只不过,姐姐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哥哥哪里敢想着高攀,只怕这会儿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所以我才替他来姐姐这里讨口信儿。”

    阮云丝苦笑,心道三姑娘不知说了些什么,你用不能生育这个话儿诳了太太,不知有没有用这个话试探南哥儿。也罢,等名溪回来,把这些事情都丢给他去头痛吧,我如今在这里多想也没有用。

    于是三两语打发了钟秀回去,说不想着,却到底是出了半日的神,忽听外面丫鬟道:“爷回来了。”接着门帘儿一挑,苏名溪便走了进来。

    阮云丝连忙站起身,苏名溪忙问了她几句,无非是“今日觉着怎么样?小家伙动没动?吃了些什么”之类的话,说完了。阮云丝就将今日的事情和他说了。

    苏名溪也吃了一惊,平心而论,他也觉着那王珏的确是个能托付的人,可惜自己的妹妹心有所属,因也叹息了一回,便道:“也罢。待我明儿去打探打探南哥儿的心意,顺便想办法回绝了王家吧。”

    阮云丝笑道:“你不怕太太拿大扫帚打你吗?我看太太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

    苏名溪无奈道:“那也是没办法,她女儿看不中,我能怎么办?拿大扫帚打就打吧。我不是还有奶奶这里吗?到时候逃到这避风港里也就是了。如今你是母凭子贵,太太别说不是那种彪悍的人。就是彪悍的,也不敢拿大扫帚追到这院里来。”

    夫妻两个说笑了一阵,这件事便暂时这样议定了。

    果然,苏名溪第二日便委婉回绝了王家。傍晚的时候回来,喜气洋洋同阮云丝报喜,只道:“我今日郑重问了南哥儿,他只不信。只说妹妹怎可能看上他,后来见我说的认真,这才信了。我拿妹妹误服了红花麝香有可能不能生育的话试探他,没想到他是个至情至性的,竟一点儿犹豫都没打。我一见这不对劲儿啊,便问他是不是早就对我妹妹有心思,那傻小子竟不说话,只说第一次见到吟玉,那么多人里,就只有她笑得最好看。如同天上月亮一般,哎,我说,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你知道吗?”

    阮云丝笑道:“我哪里知道?只知道三姑娘去我家的时候儿,南哥儿一大早就走了,也从没听他说出这段心事。如今看来,这两个人竟是早就看对眼了?只不过一个不敢想。另一个也是不敢想,好在有你这么一位好哥哥,才能在其中牵起这条红线来。”

    苏名溪感叹道:“原本我也觉着我妹妹配给南哥儿,有些糟蹋了,不过如今见他如此真心。连这样的试探都通过了,我这心里倒觉着只有他能配上吟玉了。”

    话音刚落,便听阮云丝冷笑道:“南哥儿差在哪儿?无非是没有你们这样的显赫家世罢了,其它的你再说说,无论容貌,人品,聪慧,哪有一点儿不如人的地方?就是那位王小将军,除了富贵之外,也未必就比得上他呢。”

    苏名溪怔了怔,接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这真是,果然,我这当哥哥的,眼里只看着自家妹妹的好。你这当姐姐的,却只看着自家弟弟的好。只你那弟弟不过是干弟弟罢了,我和吟玉却是通着血缘呢,真不知道你和我急个什么劲儿,难道你不是吟玉的嫂子?怎么就不想着她的好?”

    阮云丝笑吟吟道:“我这才是真正地一碗水端平,我何尝不知道三姑娘好,就因为三姑娘也好,南哥儿也好,正是这样,才合该他们在一起呢,何况又是彼此有情的。”

    苏名溪点点头道:“你这样说没错,只是这样一来,难免要对不起王家了,唉!今日你不知我是怎么厚着脸皮将那委婉拒绝说出口来,真真是觉得心中愧疚呢。”

    “那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妹妹。”阮云丝也叹了口气,夫妻两个又说了些别的闲话,这才安歇了。

    转眼间便到了九月九重阳节,因这一日又被叫做老人节,所以往年这一日,苏吟玉和苏吟采姐妹两个都要去寺里为杨老太君上香祈福,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阮云丝作为新媳妇,原本也要和她们一起去,却因为有了身孕,而被毫无商量余地的取消了她这份“孝心”,没奈何,只好继续关在家里。

    于是在老太君房里说了一会儿话,紧接着便回院子里来,又去后院看了看菊花,那两株绿绣球经过花匠的摆弄,此时已经恢复了精神,淡淡的绿色花朵挺立风中,足足有碗口大小的花朵,花瓣儿紧紧挨着,看上去特别的赏心悦目。

    抬起头看了看高天流云,只听芳草笑道:“今儿天气真好,可惜奶奶有了身子,不然这么个天儿,和姑娘们一起出去进香,也权当散散心,倒是顶好呢。”

    阮云丝瞪了她一眼,恨恨道:“明知道我去不成,还要说这种话来招我,看把我心情弄不好了,到时候就拿你当一个出气筒。”话音刚落,芳草便笑道:“奶奶若是要奴婢做出气筒,奴婢只好跑了,谅奶奶也追不上。”

    阮云丝气道:“好啊,看着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是?哼!等着,我把这个生出来,紧接着就打发你嫁人。”说完又听芳草涎着脸笑道:“好奶奶,饶了奴婢这一遭儿,等小少爷或是小小姐出来,怎么着还不让奴婢亲一亲,到那时厌烦了奴婢,再打发出门去也不迟啊。”

    阮云丝啐了她一口,笑骂道:“好不要脸,到时候出了门,不过一个月,不又回到我身边当差?说的倒好像是回不来了似得。”

    芳草嘻嘻笑道:“那是自然,若不是当初说好了让我们嫁出去后还回奶奶身边当差,我和碧秋姐姐说什么也不能答应配人啊,便是赖着,也要在奶奶身边赖一辈子。这都是爷,看着奶奶和我们亲近,他心里吃醋了,所以巴巴的把我和碧秋都打发了出去……”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笑道:“好啊,敢这么编排爷,等着,看他回来怎么收拾你。”*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芳草本就是怕阮云丝不能出去,心里憋闷,这会儿见逗她笑得开心,也就放心了,于是劝道:“好了我的奶奶,外面到底风大,不如先回房把吧,要想看花儿,叫梁伯把这几株移栽到盆里,摆在屋里看岂不更好。”

    阮云丝笑道:“这不用费事,爷前些日子说了,已经订了一批名品的盆栽,想来这两日就要到了,到时候咱们院子里也有份儿。”话音刚落,就见燕儿从门里出来,笑道:“奴婢在楼上就看见奶奶在这里看花儿呢,快别看了,何家嫂子带人搬了几十盆菊花,别提开得多漂亮了,正要请示奶奶往哪个屋里放呢。”

    阮云丝和芳草都笑到:“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那些花儿可不就是到了?”因回到屋里,从前门出去,果然,就见院中摆着几十盆的菊花,或粉或黄或紫或绿,争奇斗艳千姿百态,好不壮观。

    因当下挑了几盆最喜欢的放在内室中,剩下的也都安排送去其他屋里,又问那何家的道:“太太和老太太那边都送过去了吗?还有三姑娘四姑娘那处。”

    何家的笑道:“都送去了,今年的花儿比往年还要多些,偏偏两位表姑娘,一个嫁人了,另一个回家议亲了,因此各院里还多分了十几盆呢,老太太和太太都说,奶奶如今有身子,平日里看着花儿,心里头舒畅,因让把好看的都摆到这里来。”

    阮云丝笑着道:“真真是罪过,竟让老太太太太想着我。”

    何家的自然又说了几句好话,接着见都安排妥当,方带着小子婆子们退了出去。

    这里回到屋来,阮云丝看了会儿花,觉着没事情做,于是便来到自己秘密的小屋里,拿起已经做了一半的针线接着做。因为鸭绒鹅绒超出了她的预料,所以除了给苏名溪做件马甲和羽绒裤外,还要给小白和阿峰做两套贴身的小衣服。

    这一做便是大半天,那件马甲已经完工了,阮云丝摸着软蓬蓬的马甲,贴在身上只觉暖暖的,想着苏名溪到时候将这个衬在里面,定然是暖和无比,她心里便觉着十分甜蜜。

    忽听外面有说话声,却是钟秀在找自己,阮云丝便站起身走出去笑道:“找我什么事?在屋里做了这大半天针线,怪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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