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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钟秀便笑道:“猜着嫂子是累了,所以故意找你出来,真不知你到底在鼓捣什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布料我们没看过?偏这会儿倒神秘起来了。//最快更新78小说//”说完阮云丝也笑了,伸了个懒腰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会儿却不用急,早晚有你们知道的时候儿。”

    芳草道:“如今天就要黑了,奶奶除了中午用了饭外,这半天都没吃东西,可是要进点点心?厨房里有新蒸出来的酥饼和小饺,奶奶要不要用一些?”

    阮云丝笑道:“你不说罢了,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还真是有些饿了,如今肚子里头揣了一个,别的还没看出来,饭量却是见长。”

    芳草便命小丫头把点心端上来,阮云丝刚吃了两块酥饼,就听外面叽叽喳喳的笑声传来,阮云丝站起身道:“这姐儿俩想来是才从寺里回来,怎么就过来我这边了?”话音刚落,果然就听外面小丫头道:“三姑娘四姑娘来了。”一边就打起了帘子。

    苏吟玉和苏吟采走进来,一见那几盘子小点心,便都笑道:“我们从寺里回来,中午吃的素,这会儿都饿了,想着去哪里淘登吃的,便想到嫂子这里,果然,一进来便闻着香气了,不知这点心都是什么馅儿的,这样式色泽都好,看着就让人馋得慌。”

    两人一边说着,在阮云丝这里也没什么顾忌,转眼工夫就吃了一盘子。接着才坐下来,阮云丝问她们去进香的话,苏吟玉叽叽喳喳说着,苏吟采只在一旁微笑着听,笑着笑着,眼睛便直直看着窗台上那盆菊花。似乎神思不属的样子。

    阮云丝看到了,不由有些奇怪,忙道:“四姑娘怎么了?可是看见这菊花漂亮?今儿才送过来的,你和三姑娘屋里也有呢,若是喜欢这一盆。我打发人送去你屋里好了。”

    苏吟采惊醒过来,连忙摇手慌乱道:“不……不是不是……我对这些花儿朵儿的也不是很上心,嫂子留着就是,我……我不过是出了会儿神……”

    不等说完,便听苏吟玉笑道:“嫂子不必理她,也不知怎么了,从寺里出来便是这个样儿。这一天我们都在一起。也就是中午吃了饭后,我昨晚没睡好,就有些困,找了间禅房歇着。她则去了后院看菊花,回来后便是这么个模样了,我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她又说不是,我觉着不对,这必定是遇到什么人了,不然哪里就能这么神不守舍的?说不到两句话的功夫便走神儿。”

    苏吟采的脸都红了。阮云丝看了看屋里的丫头们,给苏吟玉使了个眼色,她这才自知失言,却听阮云丝笑道:“不用你取笑四姑娘,难道你便没有神思不属的时候儿?四姑娘想是有什么心事呢,听说前些天姨娘哥哥出了点事情,怕姨娘和四姑娘都是担心的吧。你们放心。今儿我在老太太屋里,听说已经解决了,本就不与他相干,是对方想要讹钱,让县太老爷仔细一审。便露出了马脚,如今已经释放了,想必过几天就能回来。”

    苏吟采的确是有心事,不过也始终为舅舅的事情悬心,此时听阮云丝这么说,不由得喜出望外,心中更是多了几丝感激。见苏吟玉又消灭了一盘点心,她便笑道:“姐姐可见是不喜欢吃素,饿的狠了,如今嫂嫂的点心倒让你吃了一大半去。好了,咱们也该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了。”说完苏吟玉也道:“正是,我只因为饿,便先往这边来了,让老祖宗知道,定然要骂我。”说完吐了吐舌头,和苏吟采又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阮云丝哭笑不得,心想敢情这两位姑娘是来扫荡了。因看着几个空盘子,便对芳草道:“再让厨房做些点心预备着,只怕爷回来也要先垫吧垫吧。”芳草答应去了。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天气便渐渐冷了,阮云丝的几件羽绒衣服却也做好,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数九寒天,所以倒也不用穿。这一日阮云丝刚刚吃完早饭,就有刘夫人的丫鬟来请她过去,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好简单梳洗了一下,更换衣服后来到刘夫人院里。

    进了屋,便见刘夫人坐在椅中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阮云丝心中疑惑,忙道:“太太怎么了?想什么这样出神?”说完刘夫人回过神来,见是她来了,便叹口气道:“坐吧,刚刚王家那边来提亲了。”

    “王家来提亲了?”阮云丝心中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不对啊,爷之前说,已经婉转谢绝了啊,怎么……怎么又来提亲?三妹妹知道么”

    刘夫人没好气道:“要她知道做什么?”

    阮云丝的心便不住往下沉,好半晌才小心道:“太太您……没答应吧?”

    “我为什么不答应?王家的条件,我还有什么挑头?”刘夫人虽然这样说,面上却始终没有什么笑容,阮云丝也急了,忙走到她对面,焦急道:“这……这若让三妹妹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哭呢。”

    “她哭什么?人家又不是来向她提亲。”刘夫人恨恨地一拍桌子,恼怒道:“都是那个不争气的,我和她说过多少次,这位王小将军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她偏偏不肯。如今好了,人家不知怎么的相中了四姑娘,今儿便是来提亲的。”

    阮云丝倒吸了一口冷气,呐呐道:“什么?是……是给四妹妹提亲的?我的天,不是说……不是说那位小将军已经封了伯爵吗?这样年轻就得了爵位,如此人才,除了爷之外,怕也没有比他强的了,他们……他们来向四妹妹提亲?是……是要明媒正娶么?”

    “怎么不是?”

    刘夫人这会儿懊恼渐去,脸上方露出点喜色来,感叹道:“论理说,你四妹妹也是个好样儿的,模样行事都不错,原本就是性格懦弱了些,这两年跟着她姐姐,许是也受了你这嫂子一些影响,慢慢竟刚强起来。我平日里看着,只觉得若因为她的庶女身份,不能觅得一段如意姻缘,真是委屈了她,如今看来,倒是她最有福气,唉!可惜你那三妹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道理都不懂,也不知将来能挑一个什么样的人。”*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正说着,就听外面丫头道:“姨娘来了,接着苏吟采的母亲便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奔到刘夫人面前,呐呐道:“太太……妾身刚打兄弟那里回来,就看见碧婉姑娘在屋里等着,她……她都告诉妾身了,这……这可是真的么?王家知道四姑娘是……是庶女么?他们……可是要明媒正娶?”

    刘夫人笑道:“你素日沉稳,如今到底也稳不住了吗?放心,都是真的,四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你这娘亲这些年为她的婚事没少操心,这会儿终于可以放心了吧,老实说,这桩亲事倒的确是好得很,我也很为四姑娘高兴呢。”

    阮云丝心中也有些高兴,就见那位姨娘竟一下子跪了下去,口口声声感谢刘夫人。刘夫人笑着扶她起来,又对阮云丝道:“刚刚我也打发人去老太太屋里报喜了,想必这会儿也知道了呢,老太太素日里也喜欢四姑娘,这会儿想必高兴,走,咱们一起去凑凑趣,这府里,委实有好长时间不曾这样热闹了。”

    等到晚间苏名溪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也是十分高兴,阮云丝从他嘴里打听得那王小将军确是个好男人后,也就放心了。却听苏名溪道:“我说那小子前些日子巴巴跑来问我四妹妹的事,我还奇怪,想着四妹妹从来声名不显的,那时我心里就有几分疑惑,果然,今天他便派人过来了,这么说,他是什么时候见到四妹妹了吧?只是三妹妹四妹妹这些日子都没出门,他也没来过咱们府里,什么时候就见了面呢?”

    经他这么一说,阮云丝忽然便想起那一日两姐妹从寺里回来的情形,她心里略微有了谱,表面上却只做不知,装模作样陪苏名溪猜测了一会儿,方安歇下来。

    第二日把苏吟玉苏吟采叫过来,将丫头们打发出去,被阮云丝再三逼问,再加上一桩心事尘埃落定,苏吟采也就没有再隐瞒。

    原来果然便是那天中午,苏吟玉睡了,她则觉得无聊,便自己去了后山,却不料遇上一只狐狸,正害怕时,恰好一个男子赶到,徒手将狐狸摔死,只是手臂却也被那只狐狸临死反扑给抓伤了。

    苏吟采总不好扔下恩人就走,虽然不是救命的,但也的确是解了她的危急,因便用身上帕子替他包扎了伤口,听那男子问她是不是苏家三姑娘?她慌乱之下,便脱口而出,说自己是苏吟玉的妹妹。男子倒也没问别的,向她道谢后便离去了。

    “好哇,竟然有这样浪漫旖旎的事,你都不肯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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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了,苏吟玉便张牙舞爪的扑上去,一边叫道:“老实交代,他长得什么样?说话好不好听?看上去果真英武不凡么?可配得上我的好妹妹?”

    苏吟采红了脸,看见阮云丝在一旁吟吟笑着,周围也没有别人,于是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便站起来小声道:“是啊,他玉树临风丰神如玉,声音也温柔,十分英武不凡。这样的男人,本是要配给姐姐的,谁知道你竟不肯,如今倒是便宜了妹妹我……”不等说完,方意识到这话造次了,不由得脸都红透了。

    却听苏吟玉笑着咬牙道:“嫂嫂听听,这丫头可不是疯了呢?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话音未落,苏吟采已经羞得扑上来,摁住了她道:“如今我都说出来了,姐姐心里那个人也不该再瞒着我吧?究竟是谁,你快说。”

    事到如今,苏吟玉自然也不肯瞒她了,便微笑道:“若说起来,你也认识的,便是……秀丫头的哥哥,如何?你只说你们家那个有多好,可我挑的这个,除了家世之外,又有哪点比你那个差?”

    苏吟采怎也没料到这个姐姐眼高于顶,又出身贵族,喜欢的竟然是钟南。她想起先前母亲曾说过,想把自己配给钟南的事,只看重了他的稳重温柔。不由得出了一会儿神,方摇头笑道:“这世间事真真是奇妙……”不等说完,脸又红透了。暗道苏吟采啊苏吟采,你今日怎的这般不知廉耻,这样话也是你说的么?你还没出阁呢。

    却听阮云丝也在旁笑道:“可不是,真真是奇妙极了。原先太太的打算,是把三姑娘配给王小将军,四姑娘配给南哥儿。谁知道你们姐妹俩如今竟颠倒过来了。”

    一边说着。她就心想这是现在就解开了这个结,不然的话,就依照刘夫人安排的剧本发展,等到成婚那天,我这个嫂子暗中使点手脚。把两顶花轿一换,便是现成一出上错花轿嫁对郎啊,啧啧,有点可惜,不过也好,生活要是能和和美美的,何必平生波澜?我果然是日子过得太闲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交九,这一天一早上起来,便是北风呼啸。苏名溪来到屋外,只见采莲和几个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具过来,一边担忧道:“外面儿风也大,还夹杂着雪花,爷今儿得多穿一些了,不然在马上,定然叫风打透了。”

    苏名溪点头道:“行,今年不是有先做好的皮裘吗?拿出来预备着。”说完便去洗脸。接着用毛巾擦了,笑道:“果然是交九了,这水也刚刚温热罢了。”

    说完就听小丫头道:“奴婢这从厨房里端过来时,还是滚热的,不过走了这么段路,就凉成这样儿了。”一边说着,便和其他小丫头收了用具。鱼贯出门,这里采莲就安排苏名溪用点心。

    等到吃完了,正要更换衣裳出门,便见阮云丝从里屋走出来,苏名溪不由得一愣。连忙上前道:“这是做什么?你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不是都说了吗?你有身子了,不用和我一样早起。何况如今交九了,天亮的晚,又冷,你不在被窝里多睡一会儿,倒起来做什么?”

    说完却见阮云丝笑吟吟道:“我日日都没早起,只有今日起来了,自然是有事情的。说完将手里拿着的两件衣服展开,笑道:”这是我给你做得,贴着中衣衬在里面,暖和些。”

    苏名溪笑道:“是了,这就是你用鸭绒鹅绒给我做得衣服?”一边说着,便去捏了捏,只觉得蓬松柔软,他便摇头笑道:“倒是软乎乎的,只是这东西看着这般蓬松,哪里能挡得了风?倒累你做了这么些天的针线。”

    阮云丝挑挑眉头,微笑看着他道:“怎么?爷觉着这东西穿上去不能暖和?”话音落,见苏名溪愣了一愣,旋即便点头笑道:“暖和,自然暖和,这是娘子的一片心意,穿在为夫身上,自然是比那些皮子还要暖和。”

    阮云丝笑道:“你少说这样话,先穿上,到底暖不暖,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说完将衣服打开,苏名溪就将外面衣服脱下来,把这羽绒马甲和羽绒裤都套了上去,采莲又拿来官服和貂裘大氅,替他穿戴好了,这才别过阮云丝,出门上朝去了。

    阮云丝经这一事,也便睡不着了,坐在榻上默默想了一会儿心事,便听见屋里屋外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小白和阿峰进来,小白便嚷道:“好冷的天儿,北风夹着雪花,打在脸上都有些疼。娘亲该多穿些衣裳,不要冻到小弟弟才好。”

    阮云丝从榻上下来,摇头笑道:“就你磨牙,放心好了,你只要把自己打点妥当,不用我操心就好。”

    一边说着,就让芳草等人摆上饭来,给他们小哥俩吃完了,又把那两套小羽绒衣服找出来,套在贴身衣服外面,然后穿好了长衫,披了大氅,检查了书包,这才打发他们往族学去。

    到半上午的时候,北风停了,只是那雪花反而更大了一些,如同鹅毛般洋洋洒洒,不到一会儿功夫,整个大地就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阮云丝在这样的天气,是被严格勒令不许出去的,唯恐滑倒动了胎气。如今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恰好这一天,感觉到小家伙在里面似乎伸了一下胳膊,只把她激动欣喜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看见人便忍不住要告诉一声:宝宝动了。

    好容易等到傍晚,苏名溪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兴奋地叫了一声:“娘子,你这衣服当真管用,贴身穿着,竟连那么大的风都没打透。今儿朝堂上事情多。大家穿着官服站在那里,好多人都冻得打哆嗦,只有我一点儿也没觉出冷来。真是不知道,这些鸭子大鹅的绒毛竟然这般管用。”

    阮云丝笑道:“那是自然,不然你看鸭子和大鹅都要在外面过冬,没有这些绒毛。早就冻死了呢,能不暖和吗?”因说到这里,便高兴道:“你先别为这事儿乐,我和你说,今天宝宝踢了我好几下。天啊,我……我真是欣喜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竟在我肚子里动了,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真的吗?”苏名溪面上也现出一份激动,连忙就要把耳朵贴上去听一听,却听阮云丝笑道:“这会儿怕是累了,半天也没动。是了。我今日把那手套也做好了,你明天戴着试试看,这不是用鸭绒鹅绒做的,是用那絮团儿做的一对手套,比袖套方便呢。”说完便将手套拿过来给他看。

    苏名溪笑道:这手套我从前在乡下时见过,许多人干活就戴着这个东西,听说里面是絮着一些干草什么的,你这絮团儿手套难道能比那些干草手套暖和不成?”

    阮云丝笑道:“是不是暖和,你明天戴着就知道了。不知今日早上是谁和我说,因为我的心意。这套羽绒坎肩儿和裤子就是不暖和,那也暖和。如今却怎么样?即便没有我这份心意在里头,也是暖和的吧?”

    苏名溪嘿嘿一笑,聪明的没有接阮云丝话茬儿,一边转着眼睛琢磨道:“这羽绒和絮团儿如果真是保暖这样好的话,那倒是给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明年开春,便先在咱们国公府的地上再种一些絮团儿。不过鸭绒鹅绒怎么办?难道要去农家收集么?”

    阮云丝笑道:“爷何不在京郊靠河的附近买块地,养上几万只鸭子和鹅,这样的话,既有蛋和肉吃,又可以收集羽绒。将来若是成了,就在全国各地多开几家这样的养殖厂,专门供应羽绒,肉蛋,又赚钱,又可以替朝廷解决往后几十年的冰寒问题,就是没有这冰寒的几十年,大冬天里,那些百姓买不起皮子,难道还穿不起这个?”

    “嗯嗯嗯,有道理。”苏名溪看向阮云丝的目光就像天上星辰般闪闪发亮,嘿嘿笑道:“还是娘子的主意好,我看啊,百姓们只叫你织女,这明显是屈才了,我的娘子该是织女兼着财神爷身旁的玉女才是,不然怎么这样轻易的便能想出生财之道来?”

    “行了夫君,你就少给妾身戴高帽了,小白和阿峰大概也要回来,我让芳草去厨房传饭,这族学里的先生也是,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变通?这个天儿,还不给早点放学吗?”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丫鬟道:“阿峰少爷和小少爷回来了。”

    苏名溪哈哈笑道:“谁说先生们不知变通?这不今儿放学就比昨儿早吗?好了,传饭传饭,忙了一天,我可也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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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

    嘶哑的叫声不住从房间里传来,苏名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这……这究竟还要什么时候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完事儿呢?”

    蓦然,他停了步子,抻着脖子向屋里张望,身旁陪着的一个管事笑道:“爷,这才一个多时辰,早着呢。当初我家那口子生祝儿的时候,足足疼了一天一夜,才总算把那小祖宗给生下来。”

    “什么?一天一夜?”

    苏名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忽然想起,当日小白母亲生小白的时候,也是生了一天一夜还零着几个时辰,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一屁股坐在石登上,即使不信神佛,此时也不由得双手合十,拼命祈祷起来。

    这样的时光实在是煎熬,现在苏名溪只是后悔,后悔自己已经有了小白和阿峰,为什么还不知足?倒要爱妻受这样的生产之苦。这个时代,生产固然是一件天大喜事,可也是女人的一个坎儿啊。他双手握拳,暗暗下定决心,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日后都决不让阮云丝再生了,实在是这个经历有过一次,就不想有第二次。

    苏名溪几次要闯到产房里,都被刘夫人和杨老太君给轰了出来,只急得他像是一头红了眼睛的狼,只能在院里不停的踱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小公爷这颗吊在嗓子眼儿上的心脏才总算落了回去。

    当下立刻闯进屋里,只见一个接生婆子正抱着个婴孩在向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道喜:“恭喜老太太太太,是位千金小姐,母女平安,奶奶算是迈过了这道坎儿。”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上前看了看那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一眼,吩咐接生婆子抱下去了。染香在旁边笑道:“幸亏小白少爷和阿峰少爷上学去了,不然的话,这会儿怕也要吵着看小妹妹呢。”

    刘夫人笑道:“这小姑娘比他哥哥厚道,想当日,小白那是一天一夜,还多着几个时辰,这才生了出来。这孩子出来的倒是痛快。不过三个时辰,就出来了,可见日后也是个爽快的性子”

    一旁的苏名溪翻翻白眼,心想什么?这还叫厚道?折腾了他娘足足三个时辰,就连他爹我,都让他折腾的心差点儿跳出来。因挂念着阮云丝的情况,便要往产房里闯,却被刘夫人和杨老太君拉住,听她们笑道:“你急什么?等产房收拾完的,不然这会儿进去冲了血腥气可不好。”*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什么?还要等?”

    苏名溪叫了一声,好在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婆子退出来,笑吟吟道:“奶奶这会儿睡下了,爷进去吧。”

    苏名溪“嗖”一下就窜了进去,只把婆子和丫头们都惹得偷笑起来,心想我们这位爷还真是个疼媳妇的,就这么几步的距离,竟还需要用“八步赶蝉”的轻功么?

    就算是三个时辰,也耗尽了阮云丝的气力,要知道,她可是从一早上就开始肚子疼得,只是怕苏名溪担心,因此忍着不肯叫而已,直到实在疼得受不住,这才挣着命的喊,到底直着嗓子叫了三个时辰,才把儿子生下来,这会儿哪还有力气等着看老公上演爱心言情大剧?周公只是勾了勾小手指,她便果断跟着去了。

    苏名溪看着阮云丝恬静的睡脸,手指轻轻抚摸上去,虽然这会儿妻子不能陪他说话,但他心中却仍是涨得满满的都是幸福。

    轻轻在那个爱逾性命的女人脸上落下一吻,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再也不求什么了,地位也好,财富也好,权力也好,为了面前这个女人,他统统都可以舍弃,只要有阮云丝在自己身边,万事足矣。

    窗外,夕阳的余晖在花木间徘徊,连虫鸣声都逐渐低了下去,似是生怕打扰了这一室的安宁。

    ps:嗯,原本这个是两章的,每章两千多字,后来一想,算了,都大结局了,为什么不给大家一个痛快呢?所以今天就全部发出来了。

    稍后会有些感言,字数超了,大概会发在作品相关里。还有一个番外,这几天赶这个月的任务,整个人几乎都残了,所以没修,等修完了放上来。

    总之,感谢所有陪伴笨酒的兄弟姐妹们一路而来的支持。新文约定五月二十号左右发出来,给笨酒几天喘气的空儿多写点存稿,笨酒爱乃们

    rs这篇番外发完,《锦心》就彻底完结了。感谢我最爱的lp陪我一路走来,新文五月十八号发,请还对梨花有信心的孩子们到时候不要忘了来支持啊,嗷呜嗷呜!!等乃们

    一望无垠的田野里,处处盛开着白色的“花朵”,秋风徐来,田野里荡起一层又一层白浪。

    “今年这些棉花长势不错。”苏名溪走到阮云丝身边,弯腰伸手在雪白的絮团上轻轻摸了一把,然后他直起身来,含笑看着身旁爱人:“看来是个丰收的年头,往边疆那边运送的新棉衣有着落了。”

    阮云丝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今年的棉花,长势是最好的,而且絮团也是最大最洁白的。”她说完,就将手搭在额头上,向远方眺望了一会儿,才喃喃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嗯?”

    苏名溪好奇的看向妻子:“怎么会这样说?终于等到哪一天了?”

    阮云丝随手摘下一朵洁白,托在手心里,轻声道:“许是我干这一行的,从多年前在思举手中看到这东西起,我便察觉到,这个东西一定可以用在织染上,当时我还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着又能在织染行当里多添一种布料,哪怕就是不为了布料,多种植一些,能给百姓们防寒也是好的。”

    “是啊,这个我知道。”苏名溪含笑道:“那时候这东西还不叫棉花,叫絮团儿呢,棉花是你后来给起的名字,谁能想到?如今大江南北,都是叫起这名字来了,说起来,也的确是这个名字更好听一些……”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摇头笑起来:“哦,我好像说跑题了。”

    阮云丝“扑哧”一笑·点头道:“还好,没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呢。”说完她看着掌心那一小团洁白,轻声道:“思举种植了这些年,虽然棉花每一年都要比前一年好·然而织成布料,总还嫌稍微粗糙一些······”

    不等说完,就听苏名溪笑道:“粗糙吗?我可一点儿都不觉得,你不知道,现如今就连朝臣们,在家里也多用流云布庄的棉布做中衣呢,大家都说这种布料又软又透气·比蚕丝舒服。”

    阮云丝默然不语,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对苏名溪笑道:“爷,那是粗棉布,实在算不上什么。看今年这棉花的模样······”她随手从棉花团中抽出一缕洁白丝絮,注目看了好久,才一字一字沉声道:“爷等着看·今年冬天,便会有细棉布进贡宫中。”

    “细棉布?”

    苏名溪诧异道:“从前没听说过你还给这棉布做过区分啊。”

    阮云丝笑道:“那是因为这些棉花也一直没有达到我的要求嘛,如今达到要求了·爷看这棉花丝缕,又长又白,你摸一摸,多细腻?”

    她将棉花团凑近苏名溪,却只见对方摇头,苦笑道:“你让我上战场,处理政事,都行,只有这个,可别来和我说·我也听不懂。”

    阮云丝心想幸亏你不懂,不然我这金手指在你面前不就要暴露了吗?因微微一笑,收回手掌,喃喃道:“总之,等到这些棉花织出细棉布,爷就可以感受到了。从前我就知道·那些棉布的质量可以变得更好,我只是不知道,这棉花能不能有今日这样齐整茁壮的一天,如今,终于等到了。”

    之所以会这样说,并且发出之前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的感叹,就是因为,今年这地里的棉花,终于达到了阮云丝在现代时所去的那些棉花种植园的水平。

    也是挺难以想象的,就在去年,这些棉花的丝缕还是有些微微的发黄,虽然经过几年的培育种植,比山上的野棉花已经好太多,但是阮云丝心里清楚,现代历史上,那是从宋朝开始,就开始用棉花纺线织布的,那棉花经过了上千年的培育,才会有那样的水平,她不能要求这个时代的棉花发展的那样快。

    谁知经过阮思举夫妻两个的努力,竟然会这样快就培育出上好的棉花种子,再加上在全国各地选择了最适合棉花种植的土地,这个架空时代里的棉花发展,竟然是突飞猛进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有生之年,竟能等到这一天。

    这是阮云丝心中的感叹,所以她欣喜而满足。

    远远地忽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举目望去,只见小白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的手,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儿,正一路往这边跑过来。

    “小白,慢点跑,当心弟弟们摔着。”

    阮云丝连忙迎上去。小白手里牵着的是她和苏名溪的儿子苏季凡,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小男孩则是苏吟玉和苏吟采家的孩子,难得苏名溪休沐,所以将妹夫妹妹两家人都邀请来棉花园做客。

    小白听见母亲喊自己,便停了脚步,和苏季凡一起等着后面两个三岁的弟弟。

    苏季凡今年五岁,却颇有乃兄之风,挥着手小大人似得叫着:“慢点儿慢点儿,当心摔着,瞧瞧你们那两条小短腿儿,走路还不稳当呢,就张罗着跑,慢点儿。”

    阮云丝和苏名溪此时恰好来到两人身后,听见这话,不由得都是哭笑不得:这苏季凡自己只比人家大两岁,竟然好意思说人家是小短腿儿,也不看看他那两只腿能长到哪里去?更何况,刚刚不知道是谁跟着苏季白飞跑来着。

    小白已经十二岁了,很有了一些大人的模样,如今行事也越发沉稳,处处以父亲为榜桦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从前是一个敢抱着皇帝大腿嚎啕大哭蹭鼻涕的胆大包天的淘气鬼。

    “去哪里了?看这一脸的汗。”

    阮云丝从怀中拿出帕子,给小白和小凡擦着额头上汗水。那边苏名溪已经抱起了两个外甥,问他们道:“峰哥哥呢?你们爹娘哪去了?”

    两个小孩儿咿咿呀呀连说带比划,只把苏名溪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苏季白笑道:“爹爹,姑姑们和阿峰哥哥都在池塘边看鸭子呢。那塘子真是大啊,里面的鸭鹅成群结队,分成好几大片,就好像是一大片一大片洁白的云一样。”

    苏名溪笑道:“原来是看鸭子去。”

    这棉花园紧邻着的就是一个养殖场。专门饲养鸭子和大鹅。原本只是一个不大的小水塘,自从苏名溪听了阮云丝的建议在京郊和京城附近的几个城市办了几个养殖场成功后,为了满足北疆那边的冬需,以及这一年比一年长而寒冷的冬天,他就决定再在这棉花园附近建一个最大的养殖场。

    于是下了许多功夫将水塘扩大如今这里养了三万多只鸭子和两万多只大白鹅,每年仅是运往各方的鸭蛋鹅蛋,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更不用提还有那更加值钱的羽绒。

    虽然养殖事业和种棉花事业是同时进行,然而包括阮云丝在内,这几年种植园是常来的,却是头一次看到养殖场那些大鹅和鸭子对于她们这些高宅大院里的女人,吸引力会有多大便也可想而知了,所以苏吟采苏吟玉等流连忘返的做法也可以理解。

    “今天早上听妹妹说,朝廷最近好像有一起大案子,是涉及前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甄言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苏名溪回庄子的路上,阮云丝想起早上和苏吟玉说的话,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嗯就是江南总督李海妄图替甄言翻案的案子。”苏名溪淡淡道:“他是甄言一手提拔上来的。原本甄言垮台后,太子殿下看他确实能干,所以并不以他曾和甄言来往甚密而为忤且还诸多优容,甚至委以了江南总督这样的重任。谁知这人虽然能力颇强,却着实不知好歹,又或许,他是一个方正君子,不明白甄言曾经犯下的罪行;抑或感念他提拔的恩德。这李海竟在江南四处宣扬甄言和张灵信是冤枉的,太子一怒之下,罢了他的官职,全家流放岭南瘴疠地为奴。”

    阮云丝动容道:“这样大的动静,也难怪百姓和朝臣们都议论纷纷了。从太子监国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大动静的官司呢。那个李海真是冥顽不灵,难道他以为这就是什么君子报恩之道?”

    苏名溪无奈道:“可不是?这也是太子仁厚,又考虑到皇上卧病在床,怕刺激到龙体,不然若依着先皇们的体性,这李海早已抄家问斩甚至是灭九族了。他宣扬甄言冤枉,就等于是暗指太子冤屈大臣,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夫妻两个正说着,就听远处似乎是起了一阵嘈杂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名溪皱眉道:“怎么回事?这是奴才们和谁吵起来了?”因就让身旁小厮过去查看。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禀报道:“爷,没什么事儿,是有个人偷了咱们后院的两只鸭子,恰好让宋三发现了,本要扭送到官府的,那人便吵嚷起来,说他是什么大理寺卿的。宋三本不信,谁知姑爷和钟家姑奶奶过来了,认出那人,就让宋三放了,究竟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大理寺卿?”

    苏名溪喃喃说完,心中猛然一震,然后他扭头看了阮云丝一眼,轻声道:“看来是张灵信,奇怪,当日虽然抄了他的家,但是太子不愿做绝,因此倒也给他一家老小在绿水城留了一个庄子,怎么如今竟来了这里,还落魄到这个地步?”

    重新再听到张灵信这个名字,阮云丝只觉恍然如隔世。听见苏名溪的话,她微微一叹,淡然道:“既然是钟南和钟秀兄妹俩让宋三放人,想来应该就是他了。他们兄妹是认识那人的。不过也不用多想,终究他们家的事,如今和咱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苏名溪原本是怕阮云丝听见那个男人落到如今这地步,心中难受,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但如今见她如此从容淡漠,也就没有再多说,心中还暗暗有些窃喜。

    及至回想起当日张灵信对爱人的逼迫,不禁也暗自摇头,心想人最怕伤心,看来那个混蛋是真的把云丝的心给伤透了,不然以云丝的善良性子,怎也不至于听见他今日境况,竟连多问一句都不肯的。

    夫妻两个并肩而行,小白和苏季凡以及两个弟弟都在后面笑闹说话。听见那些欢快笑声,阮云丝和苏名溪忍不住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再回过头来,夫妻两个视线相对,阮云丝便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挽了苏名溪的臂膀,轻声道:“今生得君垂怜,但愿天长地久,妾再无所求了。”

    “难得听你说出这样的话。”苏名溪牵住爱人柔荑,含笑道:“我也是,今生能得云丝为妻,再无所求。”

    夫妻两个再相视一笑,不尽情意,尽在彼此眼中。

    身后,孩子们洒下的一串串笑声随着秋风飘出老远。

    《锦心》终于完结了,一百万出头的长度,是梨花写文以来最长的一篇文,当然,只是目前来说,下一篇文我们争取再突破一下。

    写这篇文的过程中,还是尝到了一些酸甜苦辣的滋味,有些读者在云丝嫁进国公府后就不满。为什么?因为云丝没有像之前自由的时候那样凌驾于一切,她学会了一些隐忍和宽容。于是很多人就都受不了了。这些天的书评区,老实说我没怎么看,因为看到那一个个指责说云丝变了的书评,会让我这种BLX的家伙没心思写文,所以我就干脆不看。

    是的,我一点也不觉得云丝嫁进国公府有什么不幸福的。她对长辈尊重,对丈夫宽容,在我看来,这正是让她变得更有魅力了。名溪并没有负她,没有人辜负她,只是有些读者觉得她不能高高在上,所以觉得她被辜负了。但这篇文是封建社会的背景,即使是架空的,它也是一个模拟封建社会的背景,如果云丝始终高高在上,嫁到国公府后,在婆家也是锋芒毕露,那这就不是什么宅斗励志文,而是女尊了。

    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说:人的一生几十年,几乎没有谁可以一帆风顺。需要隐忍,宽容,低头的时候,就要顺势而为。这篇文里,从一开始就是小公爷一直在为云丝牺牲奉献,作为一个女作者,我当然喜欢这种牺牲奉献,所以我才会这么写。但是,无论是从我对爱情的理解,还是从逻辑相对合理性的情节来说,我不认为要让小公爷一直为云丝牺牲,然后云丝始终恪守着自己的原则不动摇,摆出一副女神的模样看着名溪为她做一件又一件事就是什么美好的爱情,这样的云丝,不是我的女主角,而是公主病。

    小公爷不欠云丝的。所以他的这些牺牲才打动了云丝。才让云丝最后也肯为他牺牲,这种牺牲才是这段爱情我觉得最动人的地方。名溪为了云丝,赌上自己的性命前程,而云丝也为他放弃了自己的一部分原则,包括那一夜名溪喝醉了留宿别处,第二天回来时云丝的态度。是,我觉得抛开文笔,最起码这部分的安排是合理的,是符合这个古代背景的,我觉得这个情节一点也不会影响云丝和名溪这段两心相许的爱情。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坚持着她们观点的那些读者不会因为我这种解释而理解。就如同我也绝不会因为她们那些长篇大论就觉得云丝的隐忍和宽容是污点一样。所以,最好的结局便是合则来不合则散。之所以还要写这样一篇感言,只是为了抒发我心中一直积攒着的郁闷,抒发完了,就完了,继续为新文打拼奋斗,喜欢看的,请继续支持。不喜欢的,咱们好聚好散,还是要对前期的支持说声感谢,虽然最后让你们失望了。

    无论如何,好的坏的,都已经过去,这篇文完结了,所以我也不再罗里吧嗦的多说什么。感谢一路正版订阅支持,给我打赏和月票的所有大人们,有许多名字频繁出现在右侧,真的让我深深动容。我几乎不点名感谢,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觉得这好像是在鼓励大家打赏,变相的给大家要钱似得,笨酒真的不好意思这样做,捂脸。

    但是,你们对笨酒的心意,真的会让笨酒一直铭记,是你们的支持让笨酒每天都充满了前行的动力,再次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粉红月票和打赏的朋友,九十度鞠躬,下台。

    新文五月二十号之前会吐出来,到时还请对笨酒仍抱着希望的大人们前去支持,先在这里说声谢谢了。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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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汤药下肚,嘴巴里留下了浓重的苦涩滋味,小丫鬟碧秋接过阮云丝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又将她扶着躺下来,然后掖好被角,一边殷勤的道:“如今虽然已经开春了,可这小产不是玩笑的,好在咱们家如今不似从前那般光景,这被褥药品一应都是俱全的,老太太太太和少爷又请了城里有名的大夫来,奶奶就放心好了。”

    阮云丝合上眼睛,似是懒得应答丫鬟的殷勤,只“嗯”了一声,碧秋见她的模样有些懒懒的,便拿起药碗悄悄退了出去。

    却在路过上房的时候被太太刘氏叫了进去,听她沉吟着问道:“你们奶奶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都小心伺候着些,虽然咱们家不是人家那些富贵的商户和贵族,但只要尽了心,赏钱还是有的。“

    碧秋连忙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然后笑道:“奴婢看着奶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两天,估摸着便能下床走动。往后可不就是没事儿了?太太就放心吧。”

    刘氏就点了点头,令碧秋出去,她这里出神了半晌,方站起身进了里屋,对炕上坐着的老太太道:“娘,刚刚碧秋过来说,媳妇那里已经没有大碍了,估摸着再过个两三天,就能下床走路,你看……”她脸上似是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来。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嘴角便露出一丝微笑道:“信儿如今已经是举人了,身旁有两个姬妾也是该当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当日咱们家从贫户到有了如今这地位,多亏了媳妇拿自己的钱周全,又助信儿考上举人。只是从她嫁进来后,咱们也没亏待了她,那时咱们家虽然穷,但信儿身上好歹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咱们肯收容她,还让信儿娶了她,这不也是恩情吗?更何况,这又不是要她下堂,只不过是要再给信儿纳两房妾罢了,她若是懂事明理的,这事情论理不该咱们提,她自己就该张罗着才是。如今我怜她小产,怕身子虚,亲自为信儿置办这件事,她合该感激,怎么会恼?都是你多心罢了。”

    刘氏恭敬道:“是,媳妇身子虽窈窕,却不是个好生养的身材,她和信儿成婚三年才有了孩子,却又小产了,可见咱们张家的香火单单指望她是不行的。我只是觉着她平日里似乎颇为刚强,怕是听见这事儿,纵使面上不说,心里也要恼。如今听娘这样一说,我也就放心了。”

    张老太太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你到底年轻,还是看走了眼。你以为当日我为什么做主让信儿娶了她?那时候你还反对呢,若不是信儿铁了心,单单是你,就不知要和我打多少饥荒。”一语未完,就听刘氏陪笑道:“是,那时候都是媳妇年轻不懂事,哪里有老太太经历得多?只是当时媳妇也是担心她来历不明,万一是哪个富商家的妾跑出来,就难说了。媳妇是怕连累咱们家吗?”

    张老太太微笑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这种担心?只不过是看她举止沉稳丝毫不乱,容貌秀丽倒在其次,却是举手投足间的那股贵气优雅不能忽略。我想来想去,觉着这女孩儿必定是从哪个大富大贵之家跑出来的,却并非是落难落魄之女,当日想着是让她成婚后表明身份,带挈着信儿平步青云。谁知她也能忍,竟直到如今也不肯露出身份来,我便死了心,想着她大概是和娘家那边彻底闹翻了。这倒也无妨,她总算没藏私,将自己的钱拿出来,到底帮信儿争到了这个举人。论这一点,不要说你,我心里也记着她的好。只不过事关张家开枝散叶的问题,哪里能由得她讲究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既是大家子小姐,这方面也必定开明。咱们张家几代单传,好容易到了信儿这代出息了,又不是过去那养不起孩子的穷光景,可不是要多纳几房妻妾,生些儿子女儿绕膝承欢才好?”

    一番话说得刘氏笑意吟吟,心中最初那点忐忑也都尽去了,站起身道:“既如此,那媳妇明日就请城东的柳媒婆过来,她上一回还和我说,信儿这次高中举人,指不定今年秋天就能再中个进士,到那时,这样年少有为的,可不是春风得意?因此有好几个大户人家都有意和咱们攀亲,做姨娘做妾也愿意呢。”

    张老太太便笑道:“这可不是好呢?他们倒是聪明的,知道趁现在上赶着过来。真要是信儿中了进士,就是他们踏破门槛,那个时候咱们倒也看不上了。无妨,你就去安排吧,反正不过是纳两房小妾,倒也不必过于挑拣。”

    刘氏于是笑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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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树杏树的花都开了后,天气就渐渐和暖起来。

    阮云丝在自家那种了桃杏树的院子里来回走动着,一边看那花瓣被微风吹落,一边就对身边的碧秋笑着道:“在屋里躺了一个多月,只把我原本清醒的脑子也躺的昏沉沉的,如今终于可以出来走走,就赶上这繁花似锦,倒是几点好景致。”

    碧秋笑道:“奶奶说的是,只不过院子里这几株桃花杏花算得什么?叫奴婢说,倒不如去后园走走,那里的树多,还有凉亭。”

    阮云丝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只以为树多便是好。却不知那后园虽顶着名是个园子,可它哪里能和真正地园子相比?既无水,也无花,湖泊曲桥,水榭歌台一样皆无,不过是两个亭子几十株花树罢了,这也能叫园子?依我说,倒不如这院里几棵树,虽然少些,总是得天然二字之趣。”

    碧秋奇道:“听奶奶这么说,竟是咱家的园子不好似的,但当初建成了,奶奶不也是着实夸奖了爷一番吗?说是园子虽小,却能看出大格局,非胸中有大丘壑者不能为。奴婢记得爷那时候可真是高兴坏了呢。”

    阮云丝撇撇嘴,似乎是想嘲笑两句,不过旋即忍住了,正色道:“爷自然是心里有丘壑的,只不过他并没看过那些真正大富人家里小桥流水的园林,筹谋上自然便差了些,更何况家里银钱也有限,能弄成这样也算是难得了。”

    碧秋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便小声道:“爷虽好,如今又是举人,但奴婢却总觉着奶奶更好,不是奴婢多嘴,奶奶若是换上那些富贵姑娘奶奶们的衣裳首饰,谁不把您当做神仙似的人物?奴婢早年也走过一些人家,那些大家闺秀和富家小姐们,还没有奶奶身上这个款段韵味儿呢。”

    大家子的小姐姑娘?阮云丝的回忆瞬间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嘴角边哂出一抹冷笑:侯府千金她自然是做过的,只不过又有什么意思?碧秋只看到人家满头珠翠衣香鬓影,她哪里知道那些背地里言刀语箭阴谋算计?生在侯门,一个不谨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至于铁了心离家出走,闹出那样的天大风波。

    “奶奶,奶奶……”碧秋的声音把阮云丝的思绪拉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心腹丫头,轻声道:“怎么了这是?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两年了,怎么动不动还是这样咋咋呼呼的?”

    “奶奶,方才那人……”碧秋的面色有些苍白,犹豫着看了阮云丝一眼,却又嗫嚅着不再开口,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

    阮云丝皱了皱眉头,冷冷道:“有什么你就说,怕什么?别忘了,你是我的丫头。”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果然,就见碧秋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好半晌方低头道:“奶奶看没看见刚刚打门前过的那个人影?奴婢瞅着,倒……倒像是前街上那个何媒婆,不过,也许是奴婢眼花了也说不定。”

    “何媒婆?”阮云丝猛地站起身来,过了许久,方才又慢慢坐下,冷笑道:“穷秀才变成了举人,我如今又小产,怕是婆婆和老太太就起了别的心思吧。”

    碧秋慌忙道:“奶奶别气,您这刚小产过后,禁不得气的。叫奴婢说,少爷对奶奶还是言听计从,只要少爷不许这种事情发生,奶奶也不用出面儿,免得落了一个嫉妒的名头,何苦来呢?“

    阮云丝半晌没有出声,忽然看向碧秋道:“你觉得,爷能靠得住吗?”

    “能靠得住,肯定能靠得住。”碧秋急急忙忙道,却听阮云丝怅然叹道:“若是从前,我也知道他靠得住。只不过这中了举人之后,他的应酬倒是渐渐多了起来,怕只怕暖风熏得游人醉,错把青楼作绣楼了。”这诗被她改了一句,青楼乃是烟花女子所在之地,绣楼却是闺中女儿的清白之所,两者自然不可混淆。

    “奶奶。”碧秋有些担心的看着阮云丝,却见她站起身来,轻声道:“罢了,我有些乏了,碧秋,扶我回房吧。”

    转眼间,不过几天功夫,那枝头上开的繁华如锦的桃杏花尽皆飘落,满院的树上都长了绿叶子,这时候虫子也最多,所以人便多不再去树下坐着。

    这一日张灵信和阮云丝夫妇两个一起去上房里请安,张老太太和刘氏留着他们夫妇说了会儿话,张灵信便对阮云丝道:“你回去把房里我去年穿的那件轻罗披风找出来熨一熨,我等一下去会友的时候穿。”

    阮云丝心知丈夫是要提点婆婆和老太太,于是答应了一声,便温婉笑着退了出去。这里张灵信就正色道:“我听几个小丫头背地里嚼舌头,说是这几天咱们家来过好几拨媒婆,娘和祖母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不过刚刚中了个举人,还要专心学业,云丝虽然小产,但她还年轻,你们倒是着什么急替我纳妾?让云丝知道了,她岂不寒心?我这举人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娘和祖母还不知道?若不是云丝拿出她的私房钱要我送了重礼,以咱们这样寒门,那主考官哪只眼睛会看得上我?”

    张老太太和刘氏彼此对视了一眼,张老太太便叹气道:“孙儿啊,不是祖母说你,你委实有些太听你媳妇的了。都说成家立业,自然是要先成家再立业。你今秋许是就要上京赶考,这又不知要蹉跎多长时间,如今你也有二十多了,寻常这样的人家,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何况你又是少年举人,家里除了你媳妇,竟然再就没有一个人,岂不让你的朋友们笑话?说你连媳妇也降拿不住?咱们张家如今也算是出了你这个举人,这往下是要书香传家的,难道你这辈子就只守着你媳妇过?这可像什么话。”

    张灵信只摇头,刘氏见婆婆说不服儿子,便也忙插口道:“儿啊,委实这几个媒婆介绍来的女孩儿都不错,那位李姑娘,乃是城中大户李百万的女儿,人家都不嫌给你做妾身份低,难道咱们倒嫌弃人家的百万家财?还有卢举人家的二姑娘,虽然是庶出,但给你做妾,这身份也是相当的。是了,还有那姚老板的掌上明珠,人人都说那姑娘是最才貌双全知书识礼的。姚老板这几年都是跟着大船去海外做买卖,那家里的钱财着实厚重不说,就是那西洋的稀奇玩意儿,也是不计其数,何况他又只有一个女儿……”

    刘氏说的前两个姑娘,张灵信还只是摇头不肯。待说到那姚香玉的时候,他却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艳如桃李身姿婀娜的女孩儿:那白云寺前的匆匆一瞥,美人的回头凝望。他本以为自己已将那一次的偶遇忘却,毕竟这种偶遇从他中了举人后,着实遇到不少。然而此时再次回想,却发现那个女孩儿并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淹没在众多的面孔和应酬中,反而是越发清晰起来,连那抹吟吟笑意,此时想起,都觉无比动人。

    “娘说的那位姚姑娘,可是后街上姚氏商铺的那位姑娘?”因心里回忆起来,张灵信就沉吟着问了一句。

    “是啊,可不就是那位姚小姐。听说此前也不知多少人去给她说亲,都被她婉拒了,那何媒婆原本没抱多大希望的,想着多少人求着娶她做正妻她都不肯,如今就算你是举人,却是给你做妾,人家怎么能答应?谁知一说之下,那姚员外当时只是敷衍的说考虑考虑,没过几天就捎信儿说,他们家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做妾,你想想,这不是人家看重你是什么?”

    张灵信这时候早将昨夜妻子的软语温言忘在了脑后,一心只想着那姚小姐果然是慧眼识人,对自己青眼有加。如此美人恩情,若严词拒绝,岂不是辜负了?更何况,云丝身子孱弱,如今又小产,焉知不是素日里操劳过甚所得?倒是正经应该找个人来帮她一把。想来只要把这事情说开了,妻子温柔大度,也不会不允许。

    他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位貌赛天仙的姚小姐的低吟浅笑,竟如同魔怔了一般,往后刘氏和张老太太再说了什么话,一概也没听清,直到听两人说隔日就把他的八字给何媒婆,同时让对方也把姚家小姐的八字送来。他这才站起身,咕哝着说了一句:“既然祖母和母亲心意坚决,儿子也实在不能不为张家考虑,云丝那里我去说,只是有一条,这位姚姑娘既是知书识礼,抬进门也就罢了,此后纳妾之事,再也休要提起。我今生能得云丝和姚姑娘两位美娇娘为妻妾,已是无憾。”说完,大概也觉着这番话有些羞臊,便摔帘子出去了。

    这里刘氏和自家婆婆互相看了一眼,不由都笑起来,刘氏便道:“娘不必听信儿的,从前他还说此生只要有云丝,就心满意足再无他想呢。如今既然他答应了,媳妇那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女人的三从四德可是现摆着的,由不得她不从。只是这聘礼,咱们却还是要仔细斟酌斟酌。”

    *****************************

    初夏的风轻轻吹送,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喜乐声,那是自己的丈夫,不,是自己曾经的丈夫迎娶新人的喧天鼓乐。

    阮云丝走在路上,前方便是城门,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她要离开那个自己精心经营了三年多的家,意味着她又要重新开始。但,即便这样又要辛苦千百倍,也总比留在那个把自己伤的千疮百孔的地方要好吧?

    嘴角边扯出一抹嘲弄的笑,阮云丝笑自己太傻,竟然以为寒门学子会比那些公侯贵族的男人更可靠,会和自己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哪怕不能有泼天富贵,却能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可到头来她才发现,天下的男人和乌鸦是一样的,本性便是性好渔色,却偏偏用多情来粉饰自己。贫民男人专情,不是因为他们本性纯良,而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条件,恨只恨自己瞎了眼,用那么多的私房银子喂出了一条白眼狼。

    休书仍在怀中,这是她自己求来的。无法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而张灵信又早已被那个姚家小姐迷了心智,说什么她进门就可以帮自己操持家务,不使自己太过劳累;又说什么张家三代单传,香火不能在他这一代断了。那男人苦苦哀求了数日,倒真真是一个痴情为难的嘴脸,只可惜自己并非是他们这个时代的女人,对那嘴脸下盼着享齐人之福的本质,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