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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胄叹口气说道:“罗守珍曾经屡败于辽人之手,但我们都知道,那时是我们大宋的军士不如辽国,并不是罗守珍这个人不行,现在形势逆转,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会见敌必杀。”

    “不赌,没有意义,胜了就行,我就怕万一出了意外,我们可就麻烦了。”朱进忠轻声说道。

    韩胄听完朱进忠的话后,面有惊讶。

    “朱大人什么意思?”

    朱进忠对韩胄也丝毫不隐瞒。

    “付子婴与王文二人,重新核算了兵部造册人员。”朱进忠说到这里就停了。

    “空饷。”韩胄脸色一变,“付子婴注意到这件事了?”

    “付子婴怎么样都没关系,你怎么没有看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呢,重点不是空饷,而是付子婴对武将们下手,是他想干什么,还是殿下想要干什么?”

    “朱大人,你此言何意?”韩胄心中已有了不好念头,若这件事真是铁喜想要做的,他莫非想要……

    “韩大人,你不要多想,在此事之中,有没有殿下的影子,我们都不清楚,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无论如何都避不开我们,付子婴他们为何不提前向我们打招呼。”

    韩胄松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说不定真的和殿下没有关系。”

    “其实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虽然你我都没做过这种事,但咱们两家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而且一定会牵连到我们。”

    ”你我二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我看啊,无论是殿下想要做什么,或者单纯是付子婴个人的行为,都是对我们的敲打。”

    韩胄站起身,而后叹了口气。

    “说白了,就是真定之战结束后,武将们隐隐有压文官们一头的情形,让文官们接受不了了。”

    朱进忠听完之后,闭上了眼睛。

    ”韩大人,我已经想好了,向陛下上奏章,弹劾付子婴,独揽朝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韩胄听完之后,心中一惊。

    付子婴是赵祯亲自点名辅佐铁喜的重臣,付子婴也没有辜负赵祯的看重。

    韩胄虽与朱进忠关系较好,但也做不到帮亲不帮理。

    ”朱大人,万万不能啊,现在陛下龙体欠佳,所有国事都是付大人再安排,付大人的所作所为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我等不能因为部分人的私欲,让眼前这个大好形势出问题啊,我不会跟着成大人一起上书,相反,我还希望朱大人为大宋江山社稷计,不要做出傻事。“

    朱进忠淡淡的看了一眼韩胄,而后叹气说道:”韩大人,我等都是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的,就算军中的害群之马,理应有我等自行挑出,轮不到付子婴指手画脚。“

    听完朱进忠的话后,韩胄已是明白,自己在多说什么,已是无用。

    “朱大人好自为之。”而后韩胄转身离去。

    朱进忠看着韩胄离开的背影,心中也满是苦涩,韩琦死后,韩胄就代表了韩家,他当然不愿因此事和韩胄决裂,但想着过来求自己的晚辈,朱进忠也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吃了空饷,即便很少,也是杀头。

    朱进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后辈一个个都掉了脑袋。

    安宁城中。

    刘兆忠看到罗守珍的兵文后,激动的难以入睡。

    初战告捷大胜而归,对于整个河间府所有部族都是一种震撼,大宋的强大一览无余。

    夜半之时,刘兆忠还是起了身,惊醒了妻子。

    女人询问:“夫君今日为何……”

    刘兆忠老脸一红说道:“今日刚刚得到罗将军的战报,实在激动。”

    王氏轻笑着说道:“已至深夜,夫君起身做什么?”

    “我再去看看为殿下写的奏章。”刘兆忠说完后,就站起了身,披上外袍,坐在书桌前,一字一句的开始斟酌他写的话……

    陈虎部。

    吴皮,鲁有本,两颗头颅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

    陈虎看着这两颗面部狰狞,血迹模糊的脑袋,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惊恐。

    宋军真的不打算收拢他们这些人了吗?

    自己的人口势力虽然看上去要比吴皮部,鲁有本部的多一些,但真的论作战的勇士,他可是比不上吴皮部的。

    在这一刻,反抗宋军的决心已经丧失殆尽了。

    站在一旁的陈文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宋军怎么会有那么迅速的手段,在自己这方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的情况下,便直接剿灭了鲁有本,吴皮两部、

    幽州三镇已去其二。

    陈文心里面很是害怕,怕自己的父亲会把自己交出去,再怎么说,他也参与了,吴服过来联系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支持的。

    他用眼神的余光看了一下自己的父亲。

    他,他害怕了。

    探查吴皮部落,鲁有本部落情况的斥候也回来了。

    他们的眼中尽是慌乱。

    对陈虎等人讲述的时候,口语不清,但大概意思陈虎等人也是听懂了。

    吴皮部落化为了灰烬,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宋军屠戮了一空,他们的焦尸无人过问……

    鲁有本部落得情况也不比吴皮部落好到哪里去,主营寨已经成了宋军的大营,各处都是巡逻的宋军,在探查之中的口中,宋军至少也有三万人。

    听完这些人的讲述后,陈虎叹了口气:“怎么办?”

    “父亲,我们不如跟他们拼了。”陈文赶忙说道。

    陈虎听到之后,气的狠狠瞪他一眼。

    而陈文也是没有办法,若是陈虎没有了反抗的勇气,自己就要被交出去了,鲁有本部落有很多人都知道是自己带的队,陈虎肯定不会为了自己欺瞒罗守珍。

    “可宋军强大,我们不是对手,如何去拼,我们才刚刚过了两年好日子,若是在举族搬迁,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安稳的地方了,父亲,还是需要三思而后行啊。”陈虎的另一子陈武开口说道。

    “可宋军想让父亲交出我们部族的勇士们,若是交了出去,我们还有颜面在这里生活下去吗?”陈文赶忙说道,这是他唯一可以阻挡的借口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好,而是为了整个部落的勇士们好。

    陈虎叹了口气,并未说话,这种事情还是要慎重再慎重。

    陈武轻声说道:“我们与吴皮,鲁有本不同,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大宋的打算,这次只是随着他们占点便宜而已,而且刚来大宋的时候,我们就送出了不少女子去东京,还有两人进了宫,有这层关系,相信宋军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不如这样,明日我去见罗守珍,看能不能不交人,为此我们可以多付出一些金银财宝或者女人。”

    陈武说完之后,陈虎来了精神。

    “你愿意去?”

    “愿意。”

    “如此甚好,宋军的要求,除了交出我们部落的勇士外,我都答应,将此事全权交给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军对我们动手。”

    陈武点头应是,而后转身欲走,陈文喊住了陈武说道:“不要耍什么花样。”

    陈武看了一眼陈文,冷笑一声而后离去。

    这个笑容让陈文胆寒无比。

    他们两人一直不对付,陈武这次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陈虎叹口气而后说道:“将吴皮三人的头颅收拢起来,埋了吧。”

    陈文点头应是,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身说道:“父亲,虽然陈武是去了宋军那边,但我们也不能疏忽大意,你看是不将我们营寨的人派出去警戒,万一宋军不讲信用,我们也好有所防备啊。”

    陈虎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来安排吧。”

    陈文将三个人的脑袋交给了自己的部下后,便安排了营寨中的大部分人骑着马去营寨的外围警戒。

    刚刚布置完的陈文,便遇到了还未出发的陈武。

    这次陈武准备了足足一小箱子的金银财宝。

    “陈文,那吴服来我们营寨的时候,我就劝你,劝父亲不要跟着吴皮部起哄,你们二人都不听,才给我们族人惹下灭族之祸。“

    “放屁,若是父亲不想答应,我说什么都没用,你赶紧走吧,尽早将这件事情解决。”这个时候,宋军大举问罪的时候,陈文可不敢承认是自己主张派兵的。

    “你说,我若真办成了这件事,回来以后,有没有可能继承父亲的职位?”说完之后,陈武大笑着驾驭马匹离去。

    陈武的话让陈文有些失神,他望向了陈虎的房间。

    心中不由想到:“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还有活路吗?”

    陈武独自一人,路过吴皮部落的时候,停留停足许久。

    这里的人自从来到大宋后,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了些,但也算安居乐业,此时因为吴皮一时贪念,如今全部落到这个下场……

    就算要反抗宋军,也要等到辽国派出大军,他们里应外合,才有机会。

    陈武想完之后,叹了口气,便径直朝着鲁有本部落的方向赶去。

    鲁有本营寨。

    这几日,宋军的斥候不断的派出,再根据鲁有本部降卒的配合下,绘制出了这块深山的地图。

    罗守珍看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这个,就算他们藏的再隐蔽,我们大军也好找到他们。”

    “舅舅,按理说现在吴皮,鲁有本的头颅送到陈虎那边已有一日,为何到现在陈虎那边还没有任何反应。”站在一旁的罗彪开口问道。

    罗守珍冷哼一声。

    “要什么反应,若是没有反应更好,明日本将军就能大军开拔,去剿灭他们,将这些辽国人全都赶回幽云十六州,到时候,我们大军说不定还能趁机收复土地,立下大功,到时候……”说完之后,罗守珍露出笑容,这两日确实放肆的有点过了。

    听完罗守珍的话后,房中的众位将校都是忍俊不禁。

    他们这些当兵的在大宋境内,哪个都要夹起尾巴做人,可跑到敌人的地盘上了,那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御史们也管不了那么宽。

    “也不知兵文送到了东京吗,这次功劳足以让将军在东京之中,名声大震呢。”糜镇在一旁拍着马屁。

    ”我可没有什么功劳,都是将士用命啊。”罗守珍摆摆手笑道。

    “此次大胜,将军居功最盛。”

    “若不是将军指挥得当,我军可不会这么快干掉那些叛徒。”

    对于众人的话,罗守珍很是受用,时不时一阵大笑声传来。

    “将军,陈虎部的使者前来求见。”

    “陈虎部?使者?什么狗屁东西,他是不是真把自己当什么玩意儿了,让他滚!”听完士兵的话后,罗守珍冷哼一声,很是不满。

    “是。”

    过了一会儿后,士兵又来。

    “将军,辽州军有罪之人前来求见。”

    “这次还差不多,让他进来。”

    当士兵转身走后,罗守珍居主位而坐,其余众将也纷纷坐下。

    不一会儿,陈武进入了房间之中。

    将抱在怀中装满金银的小箱子放在了地上,而后跪下身去:“辽州军指挥使陈虎之子陈武拜见将军。”说完之后,陈武将头磕了下去。

    “为何只有你一人来,不是要你们交出所有骚扰大宋百姓的人吗,别给给我说就你一个人,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罗守珍冷声说道。

    “将军,我们是收到了吴皮的蒙蔽蛊惑,才派人于此同行,我部族的勇士并未参与过任何杀人的行动,也没有跟大宋军队交战,甚至此事,我父亲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都是陈文的一人主张,我们愿意交出部落中的罪首,赔付金银牛马。”

    说完之后,陈武又是跪伏在地。

    罗守珍听完之后,来了兴趣,这家伙可比那个吴服说话流畅多了。

    “你能做主,那陈文好像是你的兄长吧。”

    “正是,可陈文犯了大罪,理应受到了惩罚,我部族自投靠大宋以来,一直对大宋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的冒犯,族中出现了这样一个败类,即便是小人的兄长,也绝不会袒护与他。”陈武接着说道。

    罗守珍正欲说话之时,一名士兵到了房前。

    “将军,又一名陈虎部的罪人前来求见。。”

    罗守珍愣了一下,而后问道陈武:“你们到底来了几个人。”

    陈武听到后,也是心中一惊,能是谁来呢。

    “父亲只让我一人前来,至于后面安排没有安排其他人,小人不知。”

    “让他进来吧。”

    “是,将军。”

    顿了一会儿后,陈文也端着一个木盒进入了房间中,他先是看了一眼跪在低上的陈武,而后,将箱子放在了地上,跪下身去。

    “辽州军指挥使陈虎长子陈文前来乞降。”

    罗守珍哈哈大笑道:“有意思,你兄弟刚刚说愿意将你交出来顶罪,没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来人,将他拖下去斩了。”

    “将军,将军且慢,小人有话要说。”

    “指的是这个盒子?”罗守珍顺着陈文的目光看过去,冷笑:“你觉得钱财能买回你得命?”

    跪在一旁的陈武面露怨色,这件事本来就是陈文一力要求的,说破天了,这也是事实,宋军数万大军开到这里,岂是这么一点金银就能打发走的。

    这边陈武正在心中乱想,那边陈文却开口说道:“大人请看,这就是陈虎的首级。”

    说着他打开了木盒,装着的确实是一口头颅。

    而一旁的陈武看到了木箱中的头颅,瞬间站起,而后想拔出自己腰间的马刀,却发觉,在进入营寨的时候,就已经被宋军收走了。

    陈武一脚将跪在低上的陈文踹倒,瞪大眼睛:“你……你竟然敢!”

    被踹到在地的陈文冷声大笑:“你存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吗,我不动手,死的就是我。我杀他的时候,他跪在地上求我,可我还是杀了他,因为我知道,等你回来,就算我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他死,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临走之时的那句话,我想着,我会不会被你们卖掉?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我若是不做点什么,一定会死,你想知道他被我砍掉脑袋的时候说什么吗?

    他说,他可以让你死,让我活,只要我放过他,哈哈哈哈——”

    陈文放生大笑,笑的甚至已是有些癫狂,而后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罗守珍,一本正经的高喝道:“将军,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得姓名,我可以证明自己对大宋的忠诚,我可以为大宋杀光所有反抗大宋的人,包括以后大宋攻打幽云十六州的时候,我都有用,有大用。”陈文高声喊道,而后跪伏在地。

    “你,你……”

    陈武咬牙切齿,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硬是半天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儿来。

    而坐在上首的罗守珍看着这一幕却是哈哈大笑,心中爽快无比。

    “够狠!为了自己的性命,竟敢杀父乞降。”糜镇在一旁冷笑道。他看向陈文的眼神中也充满了不屑。

    “此言差矣,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陈文,本将军很欣赏,可本将也有疑惑,陈虎既然死了,那他麾下的人马,你们谁能指挥的动呢?”罗守珍看着两人,颇为玩味。

    “我,将军,陈文杀了我父亲,肯定没人服他!将军,杀了他,为父亲报仇,我部族定世代归降,永不复叛。”陈武赶忙说道。

    罗守珍看着两人,眼中一转。

    “可本将军现在并不想杀他,反而是对你感了兴趣。”

    “将军何意,我从未有过反抗大宋之心,从未有过啊。”陈武现在已经有了些许的慌张。

    “你现在虽没有反抗大宋的心,但却不代表之后不会有,陈文是个懂事的,这个人头,本将军很是受用,可你却只拿一些黄白之物来,诚意可是比不上陈文啊,来人。“

    数名甲士应声进入了房间中。

    “将这个家伙拖下去砍了。”罗守珍冷笑着说道。

    而后数名甲士直接上手将陈武羁押了起来。

    “将军,将军饶命!我也能为大宋卖命,他陈文杀父,辽州军不会有一个人服他,用我,用我啊,将军,我可以帮您控制所有剩下的辽州军。”

    罗守珍并未答话,他要的就是没人服陈文。

    这样陈文才只能一辈子依靠大宋,永远不敢反叛。

    而几名士兵直接将陈武拉了出去。

    “陈文,陈文!还有你们,你们大宋,我诅咒你们,终有一天,我大辽一定会彻底灭掉你们,男人全部砍头,女的全部……”

    陈武被拉出去的时候不断的喊叫着。

    罗守珍猛地站起,面色大怒。

    “罗彪。”

    “在。”

    “好好招待那个家伙,我不管你怎么做,我要让他先经历比死更痛苦的事情才能去死。”

    “是。”罗彪领命下去。

    接下来,陈武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日后小人必定为将军鞍前马后。”陈文说完之后,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不,你效忠的是大宋,是陛下。”罗守珍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刘志。”

    “末将在。”

    “点兵马三千,一日后,带着咱们新任的辽州军指挥使回到他的部族,帮他迅速稳定局势,然后准备出征。”

    “是,将军。”

    等到众人带着陈文下去后,一直在旁的糜镇开口说道:“将军,这多是不妥吧,这陈文如此野蛮,嗜杀父亲而乞降,末将看来,反而是陈武精明,应该好控制一些。”

    罗守珍轻笑一声。

    “我要那么聪明的人干什么,给我们自己找事情吗?这归化之战,算是初步解决了,等到陈文带领着剩下的辽州军和这里的其他归化部族开战,并且两败俱伤后,我们大军便可轻而易举的扫荡,到时候,我军可坐收渔翁之利,彻底让河间府安定下来。”罗守珍看了一眼糜镇而后轻声说道。

    糜镇点头应是,他只是副将,也不能多说什么?

    而在叛徒。

    需要靠着宋军的力量,才能坐稳指挥使的位置。

    可自己,可自己没有选择,若是自己不这样选择的话,没有半分机会能活。

    无论如何,活着就有机会。

    死人,什么都没有。

    三千名军士离开真定城,朝着鲁有本营寨而来。

    罗守珍打算在这座深山外修建一座要塞。

    他知道深山里面还藏着人,不是不爱出来吗?不是很能躲吗?

    没关系,他就住这了,一天扫荡一次,就不信抓不住你们。

    太子殿下说了要赶尽杀绝,他就一定会赶尽杀绝!

    东宫中的铁喜坐在书案之前,脸色平静的听着张爱念着的兵文。

    大捷,吴皮被杀。

    整个战役中,诛杀归化辽人上万,斩首六千,罗守珍继而准备以大胜之势威逼陈虎,若是拿下了陈虎,辽州军的乱子就算彻底结束了。

    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朱进忠,韩胄等人都站在

    “罗守珍打的不错,没有丢了大宋的颜面。”听完之后,铁喜轻声说道。

    “罗将军虽然辛苦,但若不是殿下托付新任,他也没这个机会领兵出征。”尉迟江晚立即出列说道。

    铁喜淡淡一笑:”将士们用命拼出来的功劳,和我可没有关系,日后此话,尉迟大人就不用说了。“

    “微臣遵旨。”尉迟江晚讨了个没趣,立马退下。

    “仗打赢了,但还有其他问题要处理,首当其冲就是幽州里联系我们的部族,应当如何安排,还有拿下幽州后,应当如何让他们彻底回归大宋,还需各位爱卿献策。”铁喜轻声问道。

    …………

    铁喜的话音落后,除了付子婴之外没有人敢最先说话。

    任何有关国策的决定,即便是尉迟江晚也不敢太过冒失的讲了出来,干系太过重大,何况铁喜本来就有了主意。

    本来是铁喜跟付子婴他们的想法,若是自己说了的话,是不是就成了他的想法了?

    抢别人的功劳还好,抢铁喜的,算了吧,他还想活久点。

    而王志忠也在等待着付子婴先说。

    他不反对,也不支持。

    付子婴也将调子定一下,而后再商议一番可行否。

    而付子婴清了清嗓子,还未说话的时候,朱进忠却突然开口说道:“殿下,依我看来,对于幽州,根本无需治理。”

    铁喜听到朱进忠的话后,心中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不知道朱进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大人,你这句话我听不懂了,什么叫无需治理,难不成收回来之后就丢那不成?”

    “殿下,武将们既然能从辽国手中收回幽云十六州,就一样可以打进上京,打进乌谷敌烈!微臣有这个自信,也有十分把握,就是怕朝中有些人不想这做。”

    朱进忠的话刚说完,韩胄脸色大变,想说话,但却没有说出来。

    铁喜环视一周,心里大概清楚了一些。

    毫无疑问,有人得罪了这位将军,而且这个人肯定就是在东宫中的这些人,其中的一个。

    尉迟江晚跟他并无交集,韩胄又与他沙场过命。

    只一瞬间,铁喜就料想到了这话是说给付子婴或者王志忠二人说的。

    “朱大人,我觉得……”

    “殿下,微臣请战,愿意亲率大军前往幽州,替殿下完成那张地图。“

    “朱进忠,你放肆,殿下的话还未说完,便开口打断,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站在一旁的张爱立即出言呵斥道。

    这顶帽子扣了下来,让朱进忠心中大惊,赶忙跪下身去:“殿下,微臣,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铁喜眯着眼睛,看着跪下的朱进忠,久久没有说话。

    “朱大人,你此次有些过分了。”铁喜的声音很轻,但朱进忠听着却是心头大震,殿下生气了。

    “微臣,微臣认罪,请殿下降罪。”朱进忠赶忙说道。

    尉迟江晚早就按耐不住了,好家伙,朱进忠仗着自身的军功竟然敢欺负太子殿下。

    他们哈密人素已团结著称,太子殿下毫无疑问也是哈密人。

    尉迟江晚冷声道:“殿下,朱进忠失礼,理应重罚降罪。”

    ”殿下,朱大人只是心气不顺,忘了礼数,还望殿下能够开恩轻罚。”韩胄也赶忙说道。

    王志忠看着跪倒在地的朱进忠,心中已经一清二楚了。

    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与付子婴两人的动作了。

    刚刚这番话实际上不是冲着铁喜,只是冲着付子婴跟自己来的,但却没有掌握好这个度。

    “殿下,朱大人出身军伍,说起话来,难免直来直去,念在他只是无心之失,恳请殿下饶恕成大人这一次。”付子婴出列说道。

    “殿下,朱大人虽然出身军伍,性子较直,但该罚便罚,但考虑到他身居要职,不如就罚去俸禄一年,以作惩戒。”王志忠开口说道。

    顶撞太子殿下不能不罚,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重罚。

    “朱大人,罚你俸禄两年,你可服气。”铁喜思考了一下。

    “微臣,微臣服气,微臣谢殿下宽恕。”

    ”罚俸两年,是否太轻,依微臣看来,应废除官职,闭门思过。”尉迟江晚冷冷的说道。

    这都顶撞当今监国太子了,就罚了两年的俸禄,那以后不是哪个都敢顶嘴两句了,必须重罚,才能震慑朝廷百官。

    在场的众人都看向了尉迟江晚,眼神复杂。

    韩胄清了清嗓子,看着尉迟江晚说道:“尉迟大人,殿下已经罚过了,朱大人也知错了,革职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不重,今日顶嘴只罚俸两年,明日是不是就可以换个人来顶嘴?反正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

    铁喜知道若是自己不说话的话,这尉迟江晚真敢回去之后,纠结一帮御史弹劾朱进忠。

    “尉迟大人,你忠君体国之心,我明白,但朱大人只不过心气急了一些,这次就这样了,再有下次……到时重罚不迟。”铁喜开口说道。

    铁喜亲自下场,尉迟江晚也不能不给太子殿

    ”殿下仁慈,那微臣就不再多说什么……“

    朱进忠听到尉迟江晚的话后,连连冷笑:”好,好,好,尉迟大人觉得不满意,本将军下去之后我再领五十军棍,可否让尉迟大人满意?”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满意不满意也不是我说的算。”尉迟江晚眼皮都不抬。

    “殿下,微臣下去之后,自领五十军棍。”

    “朱大人何必如此……”

    “不,殿下,尉迟大人说的对,微臣犯错,确实过分,若不严惩,以后难免有人效仿,尉迟大人的提点,微臣也是受用之极。”朱进忠一字一句的说道,而后接着跪伏在地。

    铁喜看了一眼勾着嘴角的尉迟江晚,心中明白,哈密和大宋,到底不是一体的。

    “既然朱大人如此坚决,便就这样办吧,今日就这样吧,其他事情,明日早朝再说。”铁喜轻声说道。

    众人听完之后,立即行礼告退。

    等到众人出了东宫后。

    朱进忠看着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的尉迟江晚,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韩胄一直在其身旁走着,就是怕朱进忠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冲上去打尉迟江晚一顿。

    而尉迟江晚也是丝毫不惧,他本来就看不起大宋这些文臣武将,若不是大王心善,他们凭什么拥有火枪火炮这些大杀器?

    没有这些,他们也不可能打的赢辽国。

    说到底,大宋的今天,都是靠哈密得来的。

    牛什么啊?

    正当众人渐渐走远之时,张爱小跑着过来了。

    他跑到走在最后面的朱进忠,韩胄身旁,轻声说道:“朱大人,韩大人,且留步,殿下召见。”

    朱进忠,韩胄二人听到张爱声音后,立即停下了身躯,转身返回。

    枢密院值班房中。

    付子婴与王志忠刚刚走进来,王志忠便开口说道:“看来我们做的事情,被朱进忠察觉了,今日之事,他本来是打算向我们发难,只不过一不小心,触犯了天威,又正好被尉迟江晚不依不饶了一下。”

    付子婴当然知道。

    “知道又如何,事实如此,难道我等还不能查了吗?”付子婴对此并不在意。

    “我就怕朱大人转不过这个弯,殿下虽小,但心性极高,若朱大人非要和殿下对着干……这样一来的话,对朝廷可是不稳定的,不如,这次我们就私下解决,也算是给朱大人一次机会,再怎么说,以后打仗还要仰仗他。”王志忠轻声说道。

    他的考量要比付子婴来的认真,在他看来,在朝为官,一味地追求公平公正是不可能的,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可付子婴却没有想那么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如此行事,明日是不是亦然要如此行事?没有教训,就会再犯,一而再,再而三。

    必须要严惩,才能以绝下次再犯,再说,眼看要彻底收复幽云十六州了,到时候还很有可能往上京去打,到时候兵部造册与实际不符合,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又是一场大败。”付子婴可不考虑那么多。

    王志忠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但是……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希望朱大人看清局势,不要趟这趟浑水吧。”

    付子婴抿着嘴唇,并未答话。

    东宫中。

    铁喜坐在书案之前,而下首站着成大人朱进忠,以及韩胄二人。

    “说吧,把刚刚没说完的话全说出来。”铁喜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朱进忠咳嗽两声,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说?

    不少武将家中,包括他的一些晚辈吃了空饷,付子婴想调查他们,我觉得这不成吗?

    韩胄也知道朱进忠难言之隐。

    当下出列替朱进忠解围。

    “都是小辈们弄出来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殿下多虑了。”韩胄轻声说道。

    而朱进忠看了一眼韩胄,也垫带念头随之开口说道:“正是如此,殿下多虑了。”

    若真的那么简单,朱进忠怎会踟蹰这么久。

    铁喜当然不信,可从朱进忠的话里能听出来,这应该是和付子婴他们的私人矛盾,而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操心了。”

    “殿下,微臣不是……”朱进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铁喜看出了朱进忠的为难,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道:“既然是我多心了,那就没什么事了,朱大人,韩大人,退下吧。”

    “是,殿下。”两人说完之后,一直等到铁喜的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去。

    铁喜望着两人的背影,眉头紧皱。

    毫无疑问,肯定是军队出了什么事情。

    一直在身旁的张爱也看出了铁喜的烦躁。

    “殿下是不是认为两位将军有意隐瞒了什么?”

    铁喜点了点头,而后开口说道:“让岳山过来。”

    “是,殿下。”

    张爱离开,而铁喜却坐在龙椅之上,想着朱进忠冷言嘲讽之时,付子婴,王志忠等人的表情。

    付子婴一脸正常,而王志忠却是有些不对,有一种很无奈的感觉,当然这种无奈肯定不是在嘲讽朱进忠,反而像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看来这朱进忠的火气是朝着付子婴发的。

    不过一下没忍住,再他面前露了出来。

    正当铁喜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岳山已经到了东宫。

    先是跪拜行礼。

    铁喜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怀疑朱大人跟韩大人那边有事情,岳大人可以帮我调查下吗?”

    岳山看着铁喜微笑的表情,心中一动,而后开口询问道:“殿下希望如何调查?是微臣背后偷偷调查,还是?”

    铁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知道铁喜想法的张爱赶忙高声说道:“岳大人,殿下让你查,你便查,奉令行事,何须避人?”

    岳山赶忙点头领命,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边铁喜迟疑的声音:“若是……若是牵扯比较大,就先停下,回来告诉我就可。”

    “是,殿下。”

    张爱在一侧心中不由暗自感叹,殿下虽然临朝不久,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应该怎么做,还是分的很清的。

    现在是多事之秋,这件事要真涉及到朱进忠等几名武将要员,到时候真把他们怎么样,那对朝廷的稳定可是不利。

    实际上铁喜并不相信朱进忠会做什么犯大忌讳的事情,现在战事不断,朱进忠这种武将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即便再蠢,也不至于这时候做什么事情。

    而韩胄也是个聪明人,若是朱进忠真的牵扯进去后,刚刚韩胄断然不会帮着朱进忠说话,之所以这样跟岳山说,只是给彼此都有一个台阶。

    我知道你们有事,所以你们最好把事情处理的干净点。

    …………

    四千宋军正式进驻了辽州军的驻地,扶持陈文为新任的辽州军指挥使。

    但陈文因为杀父上位,惹来了很多人不满。

    没有任何意外的,反抗的苗头刚一出现,宋军就开始了残忍的镇压这种反抗的情绪。

    镇压这种事宋军做的格外顺手,短短几天,五百多颗人头就那么滴溜溜的再地上滚来滚去。

    这种镇压只维持了3天,整个辽州军就没人敢再反抗陈文了,至少明面上不敢。

    随后罗彪带领着本部军马也赶到了辽州军的驻地,并且要求陈文将深山里藏着的人口全部迁出来。

    各种军用物资不断的往营寨中运送,好似要长期驻扎下去。

    陈文现在已经认命了,听从罗彪的命令,不敢产生一丝的反抗,短短一周时间,就再罗彪的命令下,出兵近十次,去深山围剿那些不愿意臣服,或者惧怕宋军算账的归化部落们。

    这些部族本就是一些小部族,平日就被大部族们吞并,本想着跟着鲁有本他们打点秋风,没想到秋风打到现在,已经到了将近灭亡的地步了。

    一周的时间,一共抓了近三千人,当然,辽州军也不好受,精装男子们被陈文带出去打仗,也是损失惨重。

    两败俱伤。

    所有的归化辽人们都在宋军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女子与孩子全部都被迁入三镇之中,不允许外出,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宋军手中的筹码,只要他们在,就不怕大部分归化辽人遁入深山后再不回来。

    罗守珍对自己的计划感到非常满意,并将战报传递到了安宁城。

    刘兆忠看到罗守珍的战报,也非常满意,脑袋里已经能幻想到,等铁喜继承大位后,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短暂兴奋后,刘兆忠便开始汇总这段时间所有的战报,立即派人上书朝廷。

    此时的东京城,却是风起云涌。

    岳山得到铁喜的命令,直接就从朱进忠家开始彻查,然后再查到其他武将身上,一级一级往下查,大有不查出什么来决不罢休的势头。

    以至于,很多查案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查什么。

    岳山的动作,很快在武将之中引发了不小的风波。

    朱进忠刚刚挨了惩罚,再床上起不来,所有事情只能韩胄一个人去处理。

    韩胄很清楚,一旦铁喜知道了武将们造假吃空饷的事情,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便开始四处游说安排,弥补漏洞,大多数人本来就没做这种事情,自然本着能帮就帮,帮不了就算,别把自己牵扯进去就行了。

    可也有极少数的人认为赵祯对这种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铁喜一个太子更不可能做什么,便拒绝了韩胄的要求。

    都指挥使郝本当就是其中之一。

    真定大战,朝廷征兵,给了郝本当做手脚的机会。

    郝本当在看到岳山在城中衙门搜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这件事情就是针对着自己来的。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那些人只是小拿小摸,所有人加起来不如他一个人吃的饱。

    看到岳山带人搜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朱进忠。

    他与铁喜说不上话,更没资格进入朝廷,而付子婴又摆明了要搞自己,现在连铁喜的近臣岳山都下场了,弄不好铁喜真的要深究自己,满朝上下,也只有朱进忠现在能救自己了。

    他到了朱进忠府邸,却被告知朱进忠才受了军棍,正躺在床上,不见客。

    这一下让郝本当一下子慌了神。

    什么情况,连朱进忠都出事了。

    不清楚东宫中发生什么事情的郝本当还以为是朱进忠替他们打掩护,才受了军棍。

    照这样看,自己别说脑袋了,恐怕九族都保不住了。

    慌了神的郝本当,又想到了韩胄来了。

    他知道铁喜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不如去询问他。

    郝本当立马出发去了韩胄府邸。

    实际上韩胄刚走不久,也嘱咐了朱进忠的家人们,现在铁喜已经发现问题了,不要让朱家的人掺和进去,不然事情就麻烦了,谁来找朱进忠,都要给拒了。

    朱进忠的家人听完,十分上心,便吩咐绝。

    而韩胄在自己家中,就等着这帮走投无路的武将们来找自己。

    第一个来的就是郝本当。

    见到韩胄的郝本当,就想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韩胄,却看到韩胄摆了摆手。

    “郝大人,稍等片刻,等到其他人来到后再说。”

    郝本当心里急,但也没办法,只好坐在一旁等候。

    “韩大人,我,我这次事情大了,殿下肯定不会放过我,您一定要在殿就是去拿花名册核实,到时候一切就晚了,你快些入宫,带着我去,我亲自向殿下解释。”郝本当忍不住说道。

    韩胄淡淡一笑,而后看向郝本当:“你不会以为你现在还能见到殿下吧?”

    “你什么意思,韩大人。”

    “朱大人因你已受了殿下的责罚,难道你还要让本将军也受上几十军棍不成?”

    “我,我当初可没少照顾您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韩胄眼皮都不抬。

    前两日,韩胄去找郝本当。

    郝本当态度坚硬,不但不认错,反而扬言看付子婴能拿他怎么样,这才短短两日,两人的身份就做了一个转变。

    “韩大人,韩将军,不就是前两日叔叔说话有些急了吗,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只要能够保住叔叔这一次,叔叔以后绝不敢再犯啊。”郝本当站起来说道。

    人在屋檐下,谁都不低头。

    “郝大人,依我看啊,即便你这次平安度过,你也改不了……你总不可能把外室全部遣散,然后把在江南的那些山庄卖掉吧?”

    “能遣散,都能遣散,那些庄子我也不要了,所有下人全部送走。”郝本当深吸一口气,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韩大人,你,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啊,当初韩老爷子在的时候,叔叔我没照拂你,你不能对叔叔见死不救啊,如今朱大人受了责罚,闭门不见客,叔叔我也就指望你了,不然岳山那家伙真会带人把叔叔拿下的。”

    韩胄叹了口气说道:“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法子。”

    “写奏章请罪,以殿下的性子,至少不会连累你家人。”韩胄淡淡的说道。

    “你,你在胡扯什么,我要是真这么干的,那还有活路吗?你不帮是吧,行,那就让他们查,让岳山带着人查去吧,我为大宋立下过赫赫战功,我倒想看看,太子殿下是不是真准备走狗烹!”郝本当大怒。

    郝本当曾在边军中任职,河间府几次与辽国大战,都立下过汗马功劳,狄青灭夏之时,更是前锋将军,故而战事结束,就立刻被提拔了上来。

    “郝大人,我劝你谨言慎行?若是你不主动请罪,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能保得住你。”韩胄冷笑着开口,眼神里也没几分好耐性了:“还狡兔死走狗烹?打仗是你武人的本分,就连狄大人都不敢说这句话,你倒是张口就来。郝大人,相交多年,我再好言对你说最后一遍,主动认罪才有一线生机,不然,即便是朱大人也保不住你。”

    韩胄说完之后,紧紧盯着郝本当。

    片刻后,郝本当知道,韩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和他做切割了,当下深吸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根本就逃不掉了,可人还是有侥幸心理,他觉得现在太子虽然监国,却并未继承大统,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多生事,说不定自己的事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连岳山都开始出动了。

    按照岳山的办事效率,下午就被堵在府衙门口都有可能。

    “若是按照,若是按照韩大人你所说,我……”

    “我能保住职位吗?”

    “脑袋不掉都要谢天谢地了。”韩胄内心大为失望,到了现在还想着荣华富贵呢。

    “我若是,若是认罪,至少我们家的这件事,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哈哈哈哈,郝大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到现在你都想着你郝家的爵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郝本当沉默了半晌,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得意思是,现在将这些事全部曝出去,对殿下来说,未尝是一件好事。”

    韩胄听完郝本当的话后,脸色一变,就要说话。

    看到韩胄满脸的不满,郝本当赶忙说道:”韩大人,你先听我说完,我得意思是,殿下还没有继承大统,这时杀重臣本就容易造成人心浮动,更别说如今正是用兵之际,这些事情曝出去,不是会影响军心吗?”

    “杀罪人,军士只会拍手称快,何来影响军心。”

    “会不会你我都清楚,不必说这种话,我得意思是,我愿意认罪,愿意自我了断,但为了殿下的声誉……这件事,能否不要公之于众。”

    听完郝本当的话后,韩胄稍稍愣神。

    “如此这般的话,殿下是否能开恩,留下我郝家的爵位。”郝本当的话说完后。

    韩胄只是叹了口气。

    哎……还是那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数百名军士在岳山的带领下,进入了京师禁军的驻地,带走了六名将军指挥使,可惜郝本当翘班不在营中。

    岳山又去了其他驻军的驻地。

    却发现这边犯事的武将们大多数都不在军营之中。

    而这些消失不见的又都是多少和朱家韩家有些交情的。

    岳山简直要叹气了,不想来什么,就非要来什么。

    先搜他们各自府邸,若是找不到的话,再上报殿下吧。

    他手中实际上已经有了证据,而且证据是付子婴昨日亲手交给他的。

    付子婴,王志忠等人早就发现了这些爵爷们的小动作,也已经暗中调查了很久,从军士口中也得到了证实,而岳山就是在得到这些证据之后,才想着直接抓人问案,拿到铁证后,再上报给铁喜。

    若是这件事背后真有朱进忠和韩家的影子的话,就还是先暂缓吧。

    岳山带着十几个人来到郝本当府邸门外。

    府邸紧闭。

    “叫门。”一名百夫长对着手下的人喊道。

    手下人叫了门后,却无人开门。

    “踹门。”百夫长毫不犹豫的命令道。

    手下一脚踹在门上:“奉太子殿下之命,让郝本当出来,认罪服法。”

    无人理会,百夫长又接着踹了一脚。

    而后百夫长朝后退了一步:“撞门。”

    数十名手下一拥而上,正想撞击大门的时候,门打开了。

    是一名老者,老者有些惊慌,百夫长看都没看他一眼,高喝一句:“奉命办案,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而后随意将老者推开,率众进入了府邸。

    岳山一脸平静的在外守候。

    顿了一会儿后,百夫长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大人,大人,郝本当畏罪自杀了。”

    “什么?”岳山愣了一下,而后赶忙进入了宅院之中。

    厅屋之中。

    郝本当穿着朝服,坐在椅子上,他嘴唇紧抿,脖子上有一道刀痕,血液流满了一地,而自杀用的长刀就丢在一旁。

    此时在厅房外,跪倒了一片女眷,都是低声抽泣着。

    因为是要死了,所以郝本当也将自己所有的族人都叫了出来,算是做个临终的嘱咐。

    岳山看着郝本当,轻叹一口气。

    郝本当跟韩胄说的时候,韩胄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可没有想到郝本当回来真敢就这么自尽。

    韩胄将所有涉案的勋贵们都叫了过来,而后让他们全部上请罪的奏章,脱掉甲胄官服,等着岳山带人来羁押,只有这样,韩胄才会游走与他们求情。

    朱进忠不在场,韩胄就是说一不二的人。

    勋贵们虽是不愿,但也毫无办法,只能照做,而郝本当却是要背道而驰。

    死了,死了好,一不用拷问,二还有机会在铁喜那里捞到同情,说不定爵位也能够保住。

    …………

    枢密院值班房中。

    王志忠脸带笑意的说道:“我已经将所掌握的证据都给了岳山,现在殿下命令岳山亲自调查,倒是替你我二人当了这个恶人。”

    为什么王志忠付子婴二人掌握了证据,还是不敢迟迟禀报铁喜呢。

    就是因为涉及到的勋贵实在太多,若是他们二人下手迅猛的话,会引起整个利益集团的不满,甚至还要发展成文官和武将们的正面对抗。

    这对大宋的朝局稳定没有一点好处,可是殿下若是动了手,便就将矛盾移开了,你们都是大宋的勋贵,吃的也是大宋的银子,殿下作为太子,收拾你们理所应当吧。

    付子婴脸色平常。

    铁喜机敏异常,只从朱进忠的不满,便出手这么快,确实出乎了付子婴的料想。

    “此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说实话,老夫不知,若殿下是太宗皇帝那样的脾气,那就是人头满地滚,若是殿下受到官家的影响更大一点,最多也只不过会剥夺爵位军职罢了。”

    “你希望殿下是什么反应呢。”付子婴看着王志忠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没什么想法,对于臣子来说,当然是希望殿下仁慈,可屁股坐在这里,就希望殿下能恪守律法,杀伐果断,不过,老夫至今没有看透殿下,若是付大人想要了解殿下,不妨去问另一个人。”

    “谁?”

    “尉迟江晚。”

    “他。”付子婴冷笑一声。

    他和尉迟江晚不对付,满朝皆知。

    “付大人,呵呵……尉迟江晚可是有过人之处的,虽说经常把哈密挂在嘴边,说着神神叨叨的事情,但那都是表象,实际上,除了官家本人外,整个大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殿下,别忘了殿下一直和哈密有书信交流……说他没受到铁心源的影响,谁信?”

    “就是因为尉迟江晚事事依着殿下,说殿下想说的话,所以殿下才会在他面前的隐藏会少一些,而尉迟江晚非常聪明,他能从人的一字一言,便能看出一个人,相处的久了,殿下的为人,加上对铁心源的了解,他自然能摸出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老夫敢断定,整个朝堂,最能摸清殿下心思的人非尉迟江晚莫属,至于殿下的老师,付大人,你,呵呵……还差了不少。”说完之后,王志忠轻笑两声。

    付子婴叹口气说道:“王大人说的有理,在下心服口服,就是不知……”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我觉得你想多了,尉迟江晚既然凡事都愿意迎合殿下,就说明在他看来,殿下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君主,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直接回哈密了,怎么会一直留在大宋。”王志忠轻声说道。

    仿佛对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

    付子婴听完之后说道:“关于辽人的治理,王大人到底是何想法。”

    “呵呵,老夫说了那么多,付大人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啊,你我有什么想法不重要,重要的事殿下怎么想,这件事情虽然是付大人提出来的,但殿下觉得没问题,才没问题,如果殿下觉得有问题,才会是问题。”王志忠轻声说道。

    这付子婴什么都好,就是再人心上面还差了不少火候,若不是当今陛下和殿下圣明,他这样的人,走不长远。

    付子婴点头应是。

    他一直都在考虑着幽云十六州的到底该如何推行政策,初步的章程已经拟出来了,可多少还是心里没底,再怎么说,那里的人也都是汉人。

    尉迟府之中,尉迟江晚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离开皇宫没多久,殿下就让岳山去调查朱进忠他们。

    虽然调查的事情尉迟江晚摸不准,但一定跟军队脱不了干系。

    实际上尉迟江晚知道,在东宫中即便自己死死的咬住朱进忠,他也不会真的被怎么样,因为铁喜现在的身份注定他绝对不可能有大动作。

    当时死死咬着他,一方面确实是为了自己,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他的职责所致。

    御史御史,做的不就是这些事。

    这次岳山被派了出来,想必,明日的朝堂上面会很热闹了。

    而韩府中。

    韩胄坐在主位之上,闭目养神。

    “老爷,他们都走了。”

    韩胄点了点头说道:“备马。”

    “是,老爷。”

    韩胄站起身朝外走去。

    他做好了安排,得先去跟朱进忠通个气。

    …………

    “将军,将军,安宁那边送来了文书,御史大人也在路上了。”糜镇快步走入房间中。

    而此时的罗守珍正在喝酒吃肉,旁边两个女人巧笑嫣然的将酒杯递到罗守珍嘴前。

    听到糜镇的话后,罗守珍立即推开她们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刘御史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你们先下去。”

    两名女子便赶紧走了下去。

    “卑职不知道,文书刚刚到,御史大人估计已经快到了。”

    刘兆忠来了,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罗守珍的逍遥日子到头了。

    虽然两个人是一伙的,但肯定也见不得罗守珍在这里荒淫无度,当个山大王,最重要的是罗守珍不能让刘兆忠心中对自己不满。

    “好,我知道了,传我命令,自即日起,大军重新整顿军纪,每个人都给老子老实点,要再御史大人面前和老子面前一样,跟个痞子似的,老子饶不了他,对了对了,给辽州军那边说,老实一点,告诉罗彪他们,也让他们收敛一点,若是惹了麻烦,本将军决不轻饶。”

    糜镇领命下去。

    罗守珍赶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而后离开了房间,他还是要亲自点一番这些小兔崽子…………

    河间府。

    刘兆忠坐着马车,在数百护卫的护送下,朝着宋军所在的三镇而去。

    坐在马车中的刘兆忠脸色平静,但却不难看出,在平静的眼眸中隐藏着些许紧张。

    付子婴的信件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了。

    让他先去平谷考量一番,观察地形地貌,而后上奏,是否可以将三镇合为一镇,而后修建铁路。

    朝廷想要在这里建立一个新城,作为之后对幽云十六州用兵的中心。

    刘兆忠是个读书人。

    虽然经历过战事,虽然是付子婴一手提拔,但对于付子婴的想法还是有些不看好,这里修铁路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面对幽云十六州了……

    这是想要将高丽都纳入掌控。

    陛下知道了吗?

    殿下知道了吗?

    百官知道了吗?

    这种事前人不是没做过,下场所有人都知道。

    不安,紧张,也有一点点激动,各种情绪充斥在刘兆忠心里。

    “御史大人,还有二里就赶到了。”

    刘兆忠点了点头,而后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官服,调整了一下情绪。

    营寨外。

    罗守珍带着糜镇等数名将领,在士卒的簇拥下,营寨门口等待多时了。

    虽然罗守珍爵位在身,军职的等级比刘兆忠还要高,但刘兆忠是御史,深受付子婴的看重,而且北方之事的奏报几乎都是要经过刘兆忠之手,上达天听,故罗守珍对待刘兆忠可是小心谨慎许多。

    “辽州军那边通知到了吗?”罗守珍还是有些不放心。

    “将军你就放心,我已经通知到了,让他们将挂在营寨外围的脑袋全部取掉了,也让他们暂时不要进山了。”邓先赶忙说道。

    罗守珍点了点头。

    文官很麻烦,这一点罗守珍很是清楚,要是看到这些归化辽人在宋军的压迫下,受尽屈辱的话,难免又在他面前说,这些人也是汉人,也是大宋的子民云云,到时候影响了二人的关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朝堂中错综复杂的干系,需要刘兆忠去运转。

    一匹骑兵骑着快马而来。

    “将军,御史大人的车驾已经到了二里外。”

    罗守珍点头回应。

    不一会儿,便见到刘兆忠的车架。

    罗守珍满脸堆笑的走上前去。

    “刘大人,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刘兆忠从马车上刚刚探出头,就看到了罗守珍。

    当下,也笑着回复:“这些时日,罗将军替国征战,劳苦功高啊。”下了马车的刘兆忠便赶忙回应道。

    “应该的,应该的。”罗守珍呵呵笑道。

    “御史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快些请进。”糜镇也赶忙说道。

    论功论过时,还需要刘兆忠从中斡旋,才能让他不受责罚,故糜镇也是非常热情。

    众人将刘兆忠迎入了军营之中。

    现在整个军营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归化辽人,全部都是宋军。

    舟车劳顿,先喝酒,再谈事。

    酒过三巡后,罗守珍也放得开了,笑着要给刘兆忠找一个漂亮的女子享受一番,吓得刘兆忠脸都白了些,捂着肾隐隐作痛。

    这些日子,想给家里添双筷子,他出了不少劲儿。

    吃完酒食后,刘兆忠便让众将领先行下去。

    “罗将军,你觉得将三镇合并为一镇,如何?”

    听到合并两个字后,罗守珍头一懵,什么意思?问他做什么?

    “不知刘御史此言何意啊?”

    “付大人给我写了书信,说是要将铁路通到此处。”

    “铁路?”

    “就是将这里做为大宋对外用兵的桥头堡,顺便……幽云十六州的情况,你知道的。”刘兆忠接着说道。

    听完刘兆忠的话后,罗守珍眉头一皱。

    “这是付大人的意思?”

    “是。”

    “付大人的意思是朝廷的意思吗?”罗守珍轻声说道。

    “不知道,我这一路上也都在想,也想通了一些,若是付大人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给我写信的。”刘兆忠叹口气说道。

    “铁路往这里修,明显是要进入幽云十六州,到时候……”

    刘兆忠看了一眼罗守珍,轻笑着说道:“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既然付大人写了信件,下一步就是正式的官文,接下来的几年里,恐怕要有大战要爆发了。”

    …………

    夜已深了,但东宫还是灯火通明。

    几十名朝廷大员几乎都在东宫中。

    铁喜面无表情。

    桌上摆放着十几封请罪的奏章。

    刚刚张爱一封封的都给念完了,吃空饷的人数总计加起来快要上万了,这还是已经探明的,若再加上没探明的。

    “我真没想到……辽国的压力才过去了几年?胜仗才过去了多久,这么快……太快了……”

    “殿下勿忧,郝本当等人利欲熏心,并不代表我大宋朝的所有勋贵都是这样,事情已经发生,朝廷应该严惩犯事之武将勋贵,并严查各地驻军人员数量,梳理排查,形成惯例,每年一次核查。”尉迟江晚出列说道。

    不知何时,尉迟江晚代替了付子婴最先奏对的位置。

    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付子婴才缓缓开口:“兵乃国之大事,真定之战不过数年,军中就有人敢吃空饷,极其恶劣,应着重而罚。”

    王志忠叹了一口气,而后出列道:“殿下,确实如此,可为表殿下仁慈施政之心,可饶恕其性命。”

    文官们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的跟武将对抗。

    付子婴说了绝对的话,王志忠就要把话往回收一收。

    韩胄听到铁喜的话后,心中就已经知道了铁喜想要严惩之心,可他答应了尽力要保住这些人,当下便出列说道:“殿下,他们确实十恶不赦,微臣不敢为他们求情,可希望殿下看着他们父辈曾为大宋立下过汗马功劳,饶恕其性命把。”

    铁喜看了一眼韩胄,迟迟没有说话,其用意已经很是明白了。

    今日不重重处罚,那明日就一定会有再犯之人。

    韩胄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求情说不到殿下心里面了。

    “殿下,必须严惩。”

    “殿下,微臣的意思是,直接全砍了。”

    文官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铁喜听着也不由心烦意乱,这些官员说的再多,可却没有人说到点子上。

    爵位要不要拿掉?

    还有,把他们都办了以后,后面的将领应该如何补充?

    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朕说。

    “我觉得不能从轻处罚,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不然日后定会有效仿之人。”

    铁喜稍稍停顿一会儿后接着说道:“贪墨千人之上者,革去爵位军职,杀,贪墨百人之上者,革去爵位军职,去边疆充军。”

    铁喜的话说完后,尉迟江晚立即出列道:“殿下仁慈。”

    尉迟江晚的挑头,官员们也都跪下来跟着一起叫道:”殿下仁慈……”

    韩胄微微叹气,知道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心中也存着侥幸,幸亏朱进忠没有来,否则这件事必定会闹到陛

    铁喜的惩罚不能说重,但也不能说轻。

    虽然很多人都不是世袭的爵位,但军职也是家里花了大力气弄到的,剥夺了军职也就是说这些年轻的勋贵就要从头开始了,或者说,此生也无翻身之可能了……

    大宋朝这么久,只有一个人翻身过,靠的也不是从边军中立功劳。

    这个人就是杨怀玉。

    铁心源很早以前就教导过铁喜,权利来自军队,所以铁喜十分清楚,皇帝的权威来自于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

    军队的忠诚则来自军饷,军饷足,军队的战斗力就强。

    铁喜很重视这个问题,这次之所以不留情面,虽然对外宣称是付子婴等人的要求,实际上却是铁喜自己的想法。

    该杀的一个都不会留。

    朝会结束后,付子婴带来了他所拟定好的名单人员进入东宫。

    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韩胄,王文等人都在此列。

    本来对幽云十六州的攻略早就要讲,可先是因为朱进忠的事情拖延了一下,而后又经历军饷的问题,这件事情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当付子婴将方案提出之后,王文,韩胄等人脸上都有些迟疑。

    铁喜轻声说道:“我觉得付大人说的有些道理,幽云十六州的人心问题确实应该得到妥善之解决。”

    尉迟江晚一听到铁喜表了态度,当下便开口说道。

    “幽云十六州流失时间太久,那里的人早把自己当做辽人,因此就该用对待辽人,对待外族的方式对待他们,这点微臣没有任何意见。”

    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铁喜满意的点了点头,尉迟江晚果然能懂他的意思。

    而尉迟江晚的话也将几位官员想要提的意见都堵了回去。

    怎么,想要反对,先看看你自身的嘴巴,能说的过他尉迟江晚吗?

    一名官员说道:“殿下,这个方案虽然很好,可,可官员如何委派,又有哪些百姓愿意去那里呢?”

    没有人喜欢离开家乡,更别说去把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当做自己的家乡。

    “百姓的事情,只要有粮食就不是问题,我们现在缺粮食吗?至于官员,难道还需要殿下点名吗?”尉迟江晚轻声说道。

    听到尉迟江晚的讥讽,那名官员脸色稍有不对,我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你对着我喷什么?

    铁喜轻笑一声而后说道:“可从河间府选派官员,愿自告奋勇者,官升两级,被指派者,亦能官升一级,若是治理有方,能让幽云十六州的百姓快速归心者,后续会委与重任。”

    那名官员闻言点头。

    “殿下,对于哪些不是汉人的族群,我们又该如何对待呢?”王志忠开口问道。

    既是问付子婴,又是询问铁喜。

    “一视同仁即可。”付子婴开口说道。

    听完付子婴的话后,铁喜摇了摇头说道:“不可。”

    “为何?”

    “哈密不是有过先例吗?外族想要变成铁族,首先要立下战功……”铁喜沉吟道。

    “哈密和大宋的情况不一样。”尉迟江晚也忍不住了。

    哈密当时能这么做,是因为接纳的族群人数很少,但幽云十六州再辽国手中这么多年,早有很多外族迁入,要真像哈密那样,怕是很容易逼的他们造反。

    毕竟,那些部族人数不少。

    付子婴眉头紧皱。

    在他看来铁喜想的太过简单了,如此高压的政策,只怕不会让他们安稳,反而会激起他们的怒火,到时候幽云十六州还是会乱起来。

    铁喜的想法很简单,先从高压开始,再慢慢朝下调控,而你若是刚开始就对那些人很好,他们难免和之前的辽州军一样,到时候从后面的宽松上升到高压状态的时候,才会艰难很多。

    “可若这般对待外族人,微臣唯恐收不了他们的心啊。”付子婴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站在一旁的王志忠却有不同的看法。

    “付大人,我觉得殿下说的是对的,现在战事刚刚结束,辽国人本就恨我大宋,若是上来就用怀柔之法,他们还以为我大宋无力再战,心中在无对我军的怯意,可若是从开始便用了强制的手段,才能真正的早早收拢他们。”

    当铁喜说话的时候,王志忠便一直都在考虑此事的可操作性,他虽然觉得铁喜说的有一些不合常理,但也有一些是很对的。

    王志忠的话说完之后,付子婴也听进去了一些,可这就要把自己的设想给推倒重来。

    他原本的构想就是在幽云十六州修建一些新的城池,然后将那些人都迁进来,最后选拔一些辽国人中颇有威望的人来协助官府管理这些人,现在与王志忠,铁喜所说的相提并论,确实是有一些疏漏。

    “那微臣便回去将建议整理成册,然后再继续揣摩……”

    …………

    这几日好了一些的朱进忠在

    他挨了军棍,一直在府里修养,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郝本当自杀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朱大人,这两日好些了吗?”

    “哎,还是那样。”朱进忠也不愿意就此迁怒韩胄。

    铁喜都知道了,他的可操作空间就小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换成了自己亲自出面,也不能救下那些人。

    “朱大人,殿下的圣旨你可曾听说?”

    朱进忠点了点头,而后叹了口气。

    “这两日我啊,也想明白了一些,郝本当等人确实犯了国法,殿下惩处他们当是天经地义,可,可他们都是咱们的老伙伴啊,这心啊,却总是不好受啊。”

    “朱大人,也不必介怀,我等二人应该更加约束这些老伙计们,老了,老了,别弄一个晚年不保啊,倒是今日在东宫,对于幽云十六州的安排……”

    …………

    河间府,三镇。

    刘兆忠在一干武将士兵的簇拥下在城镇里走着。

    这之中已经被罗守珍提前安排过了,所有的男子都将自己最强壮的一面表现出来,女子孩子们也在一旁洗衣做饭擦桌等等。

    刘兆忠走在城镇之中,看着两旁的人。

    他们的眼中只有一种情绪。

    那就是恐惧。

    虽然罗守珍将一切安排的很好,但他却知道,这些人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不过他心中并没有想过去责怪罗守珍,罗彪等人。

    这就是战场。

    刘兆忠也经历过战场,他知道战场上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战争后的失败者总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罗将军做的确实很好,三镇的归化辽人这次确定彻底臣服了吗?”

    罗守珍点头应是,而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倒是有一些高丽人,我考虑到以后终究要和他们打交道,便将他们放了回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刘兆忠听完之后轻笑一声:“不会,罗将军做的很好。”

    罗守珍听完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营寨转完后,刘兆忠便要回安宁去,并在临行之前叮嘱了一句罗守珍,要掌握好局势,等到朝廷的官文到了后,先抽身去一趟安宁。

    罗守珍点头。

    用了两日,刘兆忠刚返回安宁,便见到了枢密院的公文,而随之又接到了铁喜的旨意。

    铁路和新城真的要开始建了。

    刘兆忠叹了一口气后,便派人去叫罗守珍回来。

    而后刘兆忠好好款待了一番传旨的御史,从他的嘴中听到了些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夜。

    御史衙门中,刘氏正在给刘兆忠宽衣得时候,一名下人敲了敲门:“老爷,罗将军回来了。”

    刘氏听完之话,立刻将手收了回去,刘兆忠点点头,从床上起来,而后轻声说道:“夫人,你先睡吧,我与罗将军还有公务要商谈。”

    刘氏点头应是。

    刘兆忠快步走进了罗守珍所在的大堂之中,看到罗守珍一身甲胄,站在案桌之前,正在看着河间府和幽云十六州的地图。

    “罗将军,一路劳顿,应该早点休息啊。”

    罗守珍转头看向了刘兆忠,大笑着说道:“我一介武夫,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没打扰到刘大人休息吧。”

    “不影响,不影响,上茶。”不知道为何刘兆忠说这话的时候,竟是有些慌乱。

    而后两人坐定后。

    “旨意来了。”

    “嗯,这件事情,就是让你我做恶人,如果做的不好,无论做的好还是不好,以后在史官的都没一个好名声,我让罗将军早点回来,就是想问你,敢还是不敢?太子殿下口谕说的很明确,如果不愿意,可以换人来做。”

    “名声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老罗只活现在,何况,你一个书生都敢,我一介武夫怕什么。”罗守珍哈哈大笑后说道。

    “按照殿下所言,要让你我二人,将所有汉人以外的部族全都打乱,相同族群的人在一处不可超过百人,同时所有的百户全部由我们宋人士卒担任。”

    罗守珍点了点头说道:“简单,我回去就能安排。”

    “新城也要开始着手建造,名字就叫做平辽城,设置平辽大营,留指挥使一名,常驻军不可少于一万,其中至少要有三千骑兵。”

    “以后安定下来可以,但现在幽云十六州的情况还不明朗,辽国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彻底放弃幽云十六州,我认为骑兵至少要有五千,步卒也得多添一万。”

    “可以,听你得,等到后续稳定,再逐步撤军。”

    “不过,罗将军,我还是要说一句,太子殿下明显是想要效仿哈密当初的行事,所以这些人未来不出意外,都会变成宋人,你手下这块,还是要多多得约束一番,不然我怕朝廷派人前来探查的时候,会给罗将军你惹下麻烦。”

    “刘大人,这点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只要他们乖乖听话,这些当兵的兄弟肯定能管住自己的。”说这话的时候,罗守珍的底气是有些不足的,妈的,以后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

    正当此时,下人端过来了茶水。

    罗守珍拿着茶杯一饮而尽,而后又舔了舔嘴唇,说道:“唉,我倒是从来的御史口中听说,朝中好像有了变故。”

    “什么事?”

    “郝本当畏罪自杀了。”

    听完刘兆忠的话后,罗守珍脸色有些动容。

    “唉,我当初就是知道他早晚要出事,人是个好人,对兄弟们也没话说,就是有些贪财好色,现在落得这个下场……”

    罗守珍微微叹息,郝本当的事情也算给他提了个醒,虽然朝廷如今是用兵之际,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还是碰不得。

    宋军一边继续围剿躲进深山的逃窜部族,一边安排人员,按照朝廷的布置,开始分割人员。

    辽州军在陈文的指挥下,成功找到了一个躲在深山隐蔽处的部族,他们已经在这里发展了半年之久,人口近两千,马匹数百。

    东西不算多,但在这深山之中,已经算了不起的大胜了。

    为此,罗守珍专门设宴邀请了陈文。

    不仅仅是他。

    陈文的所有亲信,也都是各个小部落的首领都被邀请过来参加宴会。

    陈文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在宋军的帮助下,他彻底的掌握住了辽州军,并且在不断的进山剿匪中,人口也在不断的增加,实力比起父亲在时,有增无减。

    至于现在他们遭受到的压迫与羞辱,在他看来,也只是他们平谷走向强大,要付出的一点代价罢了。

    宋军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的人心,就需要一个典型,他陈文就是那个典型,因此可以预料到的是,他陈文的地位必定会水涨船高,说不定以后有一天,罗守珍见到他都得下跪拜见。

    有消息说,辽国自知不是大宋的对手,准备彻底放弃幽云十六州,重新往西发展。

    这绝对是一个真消息,因为他明显感觉出来宋军主帅对他越来越看重了。

    肯定是大宋朝廷那边打了招呼。

    夜色笼罩而下。

    酒宴之上,陈文众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痛快。

    “陈文。”

    “将军。”听到罗守珍喊了自己,陈文赶忙将手中的酒肉放下,而后看着坐在主位之上的罗守珍,眼中满是笑意。

    “说实话,你让本将军很是意外,你比本将军想象的还要能干。”

    “全是将军给属下的机会。”

    罗守珍满意的点了点头:“几个比较大的部族剿灭之后,所有举族从幽云十六州来到河间府的部族,你的势力是最强大的。”

    “全是将军栽培,将军的恩情,陈文一辈子都不会忘。”

    “本将军现在想做一件事情,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将军要做什么,我全都答应。”

    “那我可就说了啊。”

    陈文轻笑一声,只当是罗守珍看上了自己的宝贝或者是刚抢的女人:“将军尽管说来,不管将军要什么,陈文都为将军取来,绝无二话。”

    罗守珍听完之后,哈哈大笑。

    而陈文也陪着干笑两声。

    “你就不想先问一下,本将军想要什么吗?”

    “不管将军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辽州军能做到的,都会给将军捧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将军便不客气了,动手吧。”罗守珍说完后,冷笑一声。

    而一直站在后面的亲兵听到罗守珍的话后,纷纷上前,将这些吃酒的辽国人全部按在了桌子上。

    陈文也没有幸免,两三个人按住了他。

    “将军,将军,你这是干什么?”陈文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恐惧。

    罗守珍想要的,不会是他的脑袋吧?

    “你既然不问,那本将军也给你把话说明白,殿下已经传来旨意,今后所有幽云十六州的部族都不允许抱团结族,所有武官全部废黜,人员分化,换句话说,陈大人,你已经没有部族了,也不是首领了。”

    而后甲士们纷纷抽出武器。

    陈文想要挣脱,可三个人按住他自己,他根本就无法起来。

    ”将军,将军,饶我一命,我不要部族了,我不当什么指挥使了,只求将军能够让我活着,让我活着就好啊,将军!”

    一名甲士的从长刀已经砍下,而陈文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罗守珍喝下了一杯酒,而后说道:“从此以后,大宋境内再也没有部族。”

    说完之后,罗守珍将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四分五裂……

    第二日,宋军将辽州军都分好一队一队,而后分批次的将这些辽国人带出了三镇,按照之前的选址一队一队安置好。

    而刘兆忠带着亲兵也在这些安置地间回巡视,到处都是归化辽人们在忙碌的身影,他们在为自己修建房子,开垦荒地,每天按时按点,分批次进山打猎,然后回来写下自己的名字。

    而罗守珍也不知道是惦记着那些归化辽人的女子,还是惦记着开疆扩土的功劳,早早的带领两千的骑兵直接冲进了幽云十六州,并且开始将一部分归化辽人安置在了这边。

    辽人留在这里的守卫对此视而不见,幽云十六州丢了,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只看大宋什么时候出动军队回来占领了。

    东宫。

    铁喜坐在书案之前,正开看书,不一会儿,付子婴就走了进来。

    作为皇帝的老师,付子婴算是不合格的了。

    因为政务的繁忙,每个月的考量可以说形同虚设,经常一月有,一月没有的。

    甚至说,两人见面的次数还没有铁喜和尉迟江晚见面的次数多。

    付子婴先行礼,礼毕之后,铁喜又还已师礼,而后铁喜赐座。

    二人坐定后。

    付子婴便开口问道:“殿下,这几日功课所学如何?”

    “请老师提问?”铁喜的表情很轻松。

    付子婴提问:“国家如何能长治久安?”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铁喜回答的是标准答案。

    付子婴微微点头。

    “老师今天来此考究学问,倒是让学生吃了一惊。”

    “为何?”

    “我以为老师会迫不及待提出让大军进入幽云十六州的事情……以及,高丽的来人。”

    …………

    自从汉人丢掉了幽云十六州之后,辽国壮大后,高丽的立场也转变了,向辽国纳岁称臣。

    现在高丽国内是李子明掌权,也就是现今高丽国王的叔叔。

    在嘉佑四年的时候,李子明曾经到访过东京,不过却没有见到赵祯,而是由礼部的官员接待,并见到了付子婴,不断的透露着高丽国内,君主幼小,朝中不稳,实际上就是想要废掉现在的君主,自己称帝。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现在的君主是由辽国皇帝册封的,大宋理当不承认。

    付子婴听出了李子明的意思,但这种事情他不敢做主,便出言敷衍了几句,李子明也无可奈何。

    李子明是个狠人,在高丽早就将国王身边的重臣和亲属肃清,彻底架空了高丽国王,若不是看到了辽国与大宋的战争,心中忌惮,早就自立登基了。

    现在的高丽国王只是个傀儡,所有的事物都是他来一手操控。

    辽国大败,彻底退出幽云十六州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对高丽也是如此,因此,这让李子明很慌乱。

    尤其当有消息传来,大宋想要的不仅仅是幽云十六州,甚至还有辽国的土地,这就更让他慌张了。

    要知道,这些年大宋和辽国交战时,不少人马都来自高丽。

    现在国内的势力看似已经被他统一,一旦宋军决定报复,开始进攻高丽,那内部的势力也会风起云涌,甚至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李子明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派出的使者团队很隆重,由帮助他的亲信金承佑率领。

    金承佑到了东京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礼部,而是自己通过各种手段开始打听大宋现在谁在皇帝面前,再太子面前最得信任,朝中大权又由谁掌握。

    经过几日的打探,也摸清楚了一点。

    大宋的皇帝已经数年没有临朝了,由太子监国,离太子最近的大臣叫做尉迟江晚,而大大宋朝现在最有有权利的是枢密院付子婴,王志忠等人。

    金承佑不是第一次来大宋,也从礼部官员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付子婴的为人,若宋军真的准备报复高丽,付子婴这个人绝对是最先下达进攻命令的人。。

    就这样,尉迟江晚便出现在了金承佑的视线中。

    应该能从尉迟江晚的口中得知一些大宋的想法,甚至也能通过贿赂尉迟江晚继而影响到铁喜的想法。

    夜,金承佑带着随从找到了尉迟江晚的府邸。

    府中的尉迟江晚正躺在椅子上,一边看着空中的星星,一边吃着花瓣。

    这是最近东京很流行的一种吃法,是谁带起来的无从考究,但现在凡是稍微有点身份的,都喜欢这样做,来让自己显得更有姿态。

    “哈密好,大宋好,哈密好,大宋好……”尉迟江晚一片一片摘着花瓣,一名下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老爷,外面有几个人求见老爷。”

    “谁啊。”

    “他们说是高丽的人,小的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也确实不像咱们宋人。“

    ”高丽的人来找本官干什么,你,你带着他们去礼部。“尉迟江晚有些不耐烦。

    这下人应了一声后,便朝外走去。

    而尉迟江晚又开始抬起头看着花瓣,继续数了起来,但还没摘两片,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下人喊回来:“你将他们带到客厅吧,老爷我换完衣服就过去。”

    下人听到后,转身点头授意。

    高丽人自己难道不知道去礼部吗?

    显然不可能。

    找他必然是有求于他,准确说,有求于铁喜。

    这就有意思了。

    金承佑带着一箱金子到了大堂中,而后便让所有的随从全部下去,自己在这里等待着尉迟江晚。

    过了一会儿,换上官服的尉迟江晚从后面走了出来。

    一直站在箱子旁边的金承佑看到尉迟江晚后,赶忙迎了上去。

    “您就是尉迟大人吧。果然是一副贵人之相。”金承佑满脸堆笑着说道。

    金承佑在高丽现在可以说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高丽和大宋是不同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屈服,所以来到这里,金承佑很快的掌握住自己的定位。

    尉迟江晚听到金承佑的话后,先是打量了一番金承佑,身材瘦小,留着小胡子,最让尉迟江晚不舒服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充满了狡黠的神采,让他想起了在哈密见到的狼,而后又看到了他脚下的箱子,心中一动,难道那箱子里面都是金子,随后尉迟江晚收拢心情,一脸平静的说道:“使者请坐。”

    金承佑憨憨的笑了两声,走到椅子旁:“尉迟大人,您先请。”

    尉迟江晚也毫不客气,缓缓坐下,甩了甩衣袖,而看到尉迟江晚坐在主位后,这金承佑才坐下去身去。

    尉迟江晚脸色平常的问道:“本官还不知道使者的名讳,亦是不知你所来何事啊。”

    金承佑脸上露出笑容“下官乃是高丽议政李子明大人所委派的使节金承佑,初来东京,便想着先来拜访一下尉迟大人。”

    “本官有两个疑问,一你为何是李子明委派的使者,却决口不提你们高丽的大王,二,来到东京为何不去拜访礼部,递交国书,反而先来到了本官这里,就算你是想要拜访朝中权贵,那军有朱进忠大人,文有付子婴大人,这里面哪个人的官职都在我尉迟江晚之上……”

    金承佑轻笑一声:“尉迟大人,国主年幼,不得不将国事托付于议政大人,正如,大宋将国事托付给枢密院于付大人一样。”

    本来脸色平常的尉迟江晚听完金承佑的话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你得意思是,我大宋的皇帝已经不在了?”尉迟江晚冷笑着说道。

    看着尉迟江晚立马变了脸,金承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赵祯可还活着呢,当下赶忙说道:“下官说错了话,还望尉迟大人饶恕,还望尉迟大人不要生气。”

    得罪小人,可比得罪付子婴后果还要严重啊。

    尉迟江晚没有说话,他的表情都是装的,对于赵祯,他就见过一次,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准确说,就是一个用来计数的东西罢了。

    数字走完了,就轮到铁喜继位了。

    他很好奇,这金承佑找自己到底图谋什么事情,当下收回表情,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那你为何来寻本官。”

    “当然是因为尉迟大人的贤名在我高丽也流传甚广,据说太子殿下的许多提议,都是尉迟大人向太子殿下提出来的。”尉迟江晚刚刚的表情,确实吓住了金承佑,说起话来也开始谨慎起来。

    尉迟江晚听完心中一动,难道自己在高丽都那么有名吗?

    再一细想,这怎么可能。

    而后看向胡扯的金承佑,但他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缓声说道:“那使节来找本官有何事。”

    “天朝大军剿灭辽军,收复失地,我高丽国主与议政也一直倍感激动,尤其是在河间府释放我高丽俘虏,高丽上下无不感激涕零,故才派我到大宋前来递交国事。”

    听到是河间府那边的事后,尉迟江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意思是,你们打算过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辽军中会出现高丽人这件事吧。”

    “是。”

    听到金承佑的话后,尉迟江晚立马明白了不对劲。

    这种事对这些藩属国来说很正常,左右摇摆而已,屡见不鲜,完全可以直接递交国书,弄不好赵祯还会亲自会见他们,不比找自己要来的快。

    所以,他们在乎的应该不是这个,而是想从他口中,或者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菜对。

    而后尉迟江晚想到了李子明。

    据他所知手李子明虽是高丽国王的叔叔,就算国主年幼,将国家托付给国主的亲叔叔,这本身就不正常。

    托付给舅舅才正常。

    尉迟江晚曾经见过高丽的李子明,从眼睛上就知道这家伙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莫非,李子明想要篡权了。

    实际上对于在高丽境内发生的事,大宋一无所知,感谢与解释是假,打探大宋国策虚实才是真。

    尉迟江晚知道即便自己猜的不对,但在此时也不能将话说的很明白。

    “你可以递交国书给礼部,让礼部待你闻讯,本官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模模糊糊的回答才是最完美的回答。

    金承佑是个人精,但尉迟江晚也不是傻子,你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就揣着明白当糊涂。

    金承佑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而后满脸堆笑的说道:“下官知道,明日就将国书递交上去,不过,到时候还希望尉迟大人能为我们高丽说上一两句好话,别让太子殿下动怒。”说着,这金承佑站起身,走到了箱子处,而后将箱子打开。

    满满一箱子的黄金和珠宝。

    尉迟江晚的呼吸都忍不住一滞,如他所料,果然全是财宝。

    看着尉迟江晚的表现,金承佑很是满意,天下无人不贪财,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么多财宝在面前,不心动才是假的。

    只要自己能够找到尉迟江晚的喜好,就能在大宋为高丽俘获一名代言人。

    而尉迟江晚看着这满满一箱子的财宝,却在想着,若是大朝会的时候,我将这一箱子珠宝报到朝堂上面,当众说出高丽使者私下找他,并贿赂了他,自己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进了枢密院,也成了大宋决策层的一员?

    他看的很清楚,钱这东西,以他的身份来说,想要,就一定有,多多少少而已。

    太多了他也拿不住。

    官职,只要铁喜一日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的位置就是稳如泰山。

    既然什么都不缺,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而后尉迟江晚看向了金承佑:“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给尉迟大人的,只希望尉迟大人能够在太子殿

    尉迟江晚呵呵呵笑着,眼睛里面露出几分对黄金的迷醉,而后看着金承佑小声说道:“是替你们高丽国主美言呢,还是替你的主子李子明美言呢,别到时候本官收了东西,结果弄错人就不好了。”

    金承佑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心中一震,没想到尉迟江晚这么快就看穿他的意思,而且,从尉迟江晚的话中可以知道,大宋似乎很清楚高丽发生了什么。

    金承佑不相信尉迟江晚是从自己只言片语中猜出来的,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倒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那,那当然是给我们议政大人李子明美言了,若是尉迟大人能够做到,让官家下旨册封议政大人为高丽国主的话,我们高丽不会忘记尉迟大人的,未来大人收到的回报,是面前这些金子的十倍,百倍还多。”

    尉迟江晚听完之后,看着金承佑,两人相视而笑。

    尉迟江晚的笑是觉得这金承佑太蠢了,自己一句话就得知了高丽此时的情况。

    而金承佑的笑却是觉得尉迟江晚心动了,倘若李子明当上高丽国主,他,还有他的家族,就会更进一步。

    两个人的笑声分外爽朗。

    …………

    漠州。

    罗守珍带领着数百的大宋骑兵,还有一些投降的辽人,在绕边境而行。

    而罗守珍这也是有意为之的,说白了,他就是想确定一下,辽国准备放弃幽云十六州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罗守珍现在也想明白了,自己这种人就不该回到东京,否则迟早会脑袋搬家,边疆挺好的,留名青史这种东西,别说恶名还是善名,能留下就是好的,至少后世之人知道这世界有过他这样的人。

    意气风发。

    这是罗守珍现在的感觉,只要朝廷没有命令让自己退兵,他就可以一直驰骋在这片大地上。

    瀛洲,漠州,到涿州。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哈密国的大将军当初那样,纵横无敌。

    辽国人确实将主力从幽云十六州撤出去了,至少他活动的范围里,只能见到零零散散的辽国斥候,有些城镇里,更是一个守卫都没有。

    大抵是火枪和火炮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

    所以他们将人马都聚集在地势险要的云州与武州一带,一马平川之地,则全部丢弃。

    这是十六州的大半土地。

    罗守珍觉得这份功劳应该是哈密的,他们被哈密的火炮打疼了。

    期间还能遇到高丽人,他们见到宋军,会主动送上美味的酒水,和漂亮的女人。

    这让罗守珍觉得这是一个很会见风使舵的国家。

    罗守珍却不知道东京发生的一切。

    金承佑此时此刻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自己明明见到了监国太子身边的红人,那位尉迟御史也答应了自己,要替高丽说话。

    将辽国立的高丽国主废掉,另立李子明为高丽国王。

    可现在却毫无回音,好像自己被丢弃了一般。

    金承佑当然不会知道,昨天晚上与他在一起相视大笑的尉迟御史,早早就将他出卖了。

    铁心源对土地有一种别样的情感,这份情感也传染到了铁喜身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是古老的圣人言语,既然如此,天底下的土地都应该是属于他,属于大宋的才对。

    因此,这里面的事情就可以说道说道了。

    朝会之上,铁喜坐再椅子上,听着付子婴对于河间府改造的进程。

    虽然这份奏报,铁喜已经看过,但还是听的很仔细。

    北方的事情听完,就轮到尉迟江晚开口了。

    “殿下,昨日一番邦之人,手持一箱的金银珠宝到了微臣的府中,希望微臣能替他们说话。”

    “替他们说话?”铁喜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众官员也都将目光转移到了尉迟江晚的身上,对他所说的也颇为好奇……

    即是番邦小国来到东京,按照惯例皆有礼部接待,为什么要去找尉迟江晚呢。

    “微臣将他们所赠的财宝都带了过来。”

    “递上来吧。”铁喜愣了愣,不知尉迟江晚葫芦里面到底在卖什么药。

    而后尉迟江晚便大步走出殿外,两名人高马大的侍卫扛着一口箱子进了殿中。

    而后尉迟江晚便当着百官的面,将箱子打开。

    黄金,珍珠,宝石,项链,耀眼夺目。

    众人忍不住惊呼,这,这谁会给尉迟江晚送那么重的礼啊。

    “殿下,这就是那番邦的臣子给微臣送的礼。”

    铁喜也是颇为吃惊,这么多的财宝足够朝中所有大臣加起来一年的俸禄了,虽然现在还不了解事情之原委,却已经是高看了尉迟江晚一眼。

    “何人相送?”铁喜问道。

    “高丽国使节,金承佑。”尉迟江晚开口说道。

    “为何相送?”铁喜接着问道。

    “启奏殿下,昨夜高丽使节金承佑,携带着这一箱的财宝到微臣府上拜会,言明罗守珍将军从河间府送回了一批高丽人,他们深表感激,微臣听说之后,便觉得事情不对,应是另有隐情,便假意接受金承佑的礼物。

    果不其然,他们另有所求,当初辽国强盛之时,他们背弃盟约,与辽国和谈后,一起袭扰我大宋边疆,作恶无数,现如今辽国式微,他们又想改旗易帜,重新与我大宋结盟,并且请求我们废黜辽帝立的高丽国主,由他们的议政大臣李子明登记称帝。”

    “微臣觉得有理……”

    “确实,毕竟是辽国立的伪王,废黜也不无不可。”

    “老夫却觉得不可,高丽国主年幼,正好控制,李子明年富力强,反而不如……”

    “殿下,老臣也有意见……”

    铁喜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尉迟江晚也没有说话,和尉迟江晚对视了一会儿,他很快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是对方亲自将插手高丽的理由送到他们面前呐。

    不仅仅是铁喜,付子婴等几位反应迅速的人都没有开口,他们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铁喜身上,当看到铁喜的表情时,都暗暗点头。

    殿下聪慧。

    “众位爱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是支持李子明,还是下令斥责?若是后者,仅仅只有斥责,够吗?”铁喜开口说道。

    付子婴听到铁喜的话后,微微皱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动用军队吗?

    这就得不偿失了。

    王志忠出列道:“殿下,微臣觉得,应当严厉训斥高丽使节行贿之事,然后告诉他,等我们大军彻底消灭掉盘踞在幽云十六州的辽军之后,会重新下旨册封高丽国主。”

    “这是要逼他先反?”尉迟江晚问道。

    “正是如此,李子明若动,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派遣驻军进入高丽,若不动……”王志忠笑着摇了摇头:“他不可能不动。”

    不少大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子殿下和几位大臣想的并不是对高丽保持大宋的天威,而是想从高丽身上得到一片土地。

    铁路的出现,让整个大宋变得很小很小,所以大宋就需要更多更多土地。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王志忠所说的,确是能够从高丽身上拿到一块土地,但真让军队过去,铁喜却觉得没有必要,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不动刀兵,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铁喜将目光转移到了尉迟江晚的身上。

    而尉迟江晚看着铁喜深邃的目光,仿佛懂得了什么。

    这是要把重任交给自己?

    ”殿下,微臣愿替殿下奔赴高丽,完成殿下的想法。“

    一听到尉迟江晚的话后,铁喜愣了一下,自己只是看了一眼尉迟江晚,他就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自己这是被尉迟江晚摸透了?

    铁喜还未说话,王志忠便接口说道:“殿下,微臣以为派尉迟大人过去正为合适。”

    “微臣复议。”

    “臣复议。”

    也有一些自以为明白铁喜所想的御史们纷纷站出来。

    “微臣觉得偏远小国,无需尉迟大人亲自前去,微臣愿前往。”

    “臣复议。”

    “臣复议。”

    等到朝堂之上安静下来之后,铁喜才开口:“尉迟大人,愿往高丽苦寒之处?”

    “微臣愿意。”

    铁喜点了点头而后说道:“那便辛苦尉迟大人一趟了。”

    尉迟江晚听完之后,叩首领旨。

    退朝之后,铁喜便在东宫中御前召见了付子婴,王志忠等人。

    付子婴等人觉得应该让两面竞价,谁的价码高,大宋就支持谁,这样获得的好处最大。

    另外几个人却觉得,如此会落了大宋的天威,行为不正,以后的番邦小国谁还敢相信大宋?

    尉迟江晚却是一直都没说话,因为在他看来,其他人的主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铁喜怎么想的。

    铁喜听完众臣们的讲述后,稍稍颔首:“众位大臣说的都有些道理,但我也有一些看法,提出来,还望诸位能够指正一二。”

    众臣赶忙颔首礼辞。

    “现今,我大宋对高丽的了解并不多,再此做出任何决定,皆不合时宜,我觉得尉迟大人到了高丽后,可便宜行事。”

    “高丽的土地虽然不大,却物产丰富,尤其是人参等贵物,以前道路不便也罢了,既然如今有了铁路,不将产参的土地拿到手,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些。”

    “还有一点就是,无论什么理由,高丽既然敢派人与辽人一起劫掠大宋,大宋没理由不让他们付出代价,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觉得我大宋好欺?”

    听完铁喜的话后,尉迟江晚眉头一挑,心中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铁喜不愧是大王的儿子,即便这些年都在赵祯身边,思想依旧和大王一模一样,虚名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拿到手里的才叫好处。

    尉迟江晚当下便已经确定了自己这一行的重点目标。

    一日后,与付子婴等人商议后,铁喜下旨,擢升尉迟江晚为礼部侍郎,加封观文殿学士,出使高丽。

    在尉迟江晚临行之前,铁喜又再一次的召见了尉迟江晚。

    所谈内容,也只有尉迟江晚与铁喜知道。

    付子婴较为好奇,悄悄找张爱旁敲侧击,却将张爱吓了一跳,只说那日殿下只与尉迟江晚聊了一些哈密的事情,并没有谈其他的。

    而张爱回去之后,立即将付子婴询问的事情告诉了铁喜。

    铁喜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付子婴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会让尉迟江晚中规中矩的去办事啊。

    ……………………

    金承佑透过窗户看着突然出现在楼下的大宋武士,心中焦急难耐。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莫非尉迟江晚将自己出卖了?或者自己去见尉迟江晚的事情,暴露了?

    现在的尉迟江晚是不是已经被下大狱了。

    尉迟江晚被抓了,是不是也就证明,大宋并不准备更换高丽国主,毕竟傻子都知道,一个孩童比一个年富力强的成年人好控制的多。

    想的越多,金承佑就越发恐惧。

    要是搞砸了,自己有何颜面再去见到李子明,弄不好,自己回去就会被李子明给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