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
尉迟江晚可不知道朝堂之中此刻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件事情了。
他一面督促着高丽迅速和宋军联系,两面夹击辽军,一面又让姜超联系到了李子奇,以姜超的身份,为李子奇站台,也在姜超与李子奇的密谋中,让尉迟江晚了解了更多的高丽现今的情况。
高丽皇宫中,坚定站在国主王敏身后的人不多,基本都是高丽皇室宗亲,和寥寥几个大臣。
但是,支持李子明发动政变的臣子中,也有数人都是心向国主的,甚至包括几名将军。
他们本来是帮助李子明对抗辽国,可没想到成功后,李子明因为势大不愿意被削,有了谋权篡位之心,这让这些忠心的武将也多是不满。
实际上在这个局面之前,小国主王敏手中的力量并不少,虽然处于下风,但却占据了大义。
但是当李子明率军来到城下之时,让他心生胆怯,让人打开城门,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尉迟江晚得知高丽内幕之时,李子明也发现了姜超与李子奇合谋的事情,并在得知的第一时间,立即过府,找寻尉迟江晚。
李子明很是急迫,他进了尉迟江晚的房间后,看到在尉迟江晚身边伺候的金钰儿,还是停顿了一秒,而后他收回目光,赶忙说道:“尉迟大人,出事了。”
自从将金钰儿送给尉迟江晚后,这家伙就像是彻底被金钰儿迷住了一样,足不出户,每天就再府里不出去,即便是姜超游走在各个大臣之间,也是坐视不管。
你要没事做了,就赶紧回大宋复命啊,到后面,而李子明也将尉迟江晚不愿离开高丽的原因也归纳到了金钰儿的身上了。
此间乐,不思蜀。
李子明都后悔将金钰儿送给尉迟江晚了,倒也不是自己舍不得其美貌,而是一个女人将尉迟江晚弄成这幅模样,就算回到了大宋,他还真的有能力在大宋朝廷为自己说话吗?
别到时候弄巧成拙,自己可就亏大了。
尉迟江晚轻笑两声,而后看了一眼金钰儿。
金钰儿也很识趣的退了下去,临走之时,一眼都没有去看李子明,好像和后者根本不认识一般。
“李大人,何事如此惊慌啊?”
“姜大人昨夜偷偷去了李子奇的府邸,直到凌晨才出来,我估计他二人怕是知道了我和尉迟大人的事情,想要对你我不利。”
“对本官不利,李子奇又是何人?”尉迟江晚冷笑连连,”姜大人是东宫的人,又与本官私交慎密,不会出卖本官,在加上本官在高丽坦坦荡荡,毫无失职,即便他们去告,本官也不怕。”
你不怕,但我可能会出事啊。
“尉迟大人,有没有可能……算了……如果我现在杀了李子奇,不会给大人添麻烦吧。”
“李子奇是何人,你还没告诉本官。”尉迟江晚很清楚,李子明是在试探自己,因为按道理自己绝对不可能知道李子奇这个人的存在,就算再宴会上见过,互相没有交换过名字,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听完尉迟江晚又问了一遍李子奇何人之话,李子明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子奇与姜超勾结在一起他并没有多害怕,可若是尉迟江晚也在背后,与李子奇勾勾搭搭,那就证明自己被耍了,尉迟江晚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帮自己登上国主的尊位,这才是李子明恐惧的地方。
“李子奇是我胞弟,是我父亲的私生子,现如今,再军中担任武职。”李子明冷声说道。
尉迟江晚冷笑两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果李大人觉得他是威胁,想杀自然就杀了,只是,你也说了,他现在和姜超联系在一起了,这时候杀人,姜超那边回去后肯定会告诉殿下,到时候本官反而不好交代啊。
这样吧,李大人再忍忍,等我们走了之后,那时候你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子明不敢反驳,将话题一转:“尉迟大人,不知大宋使团何时归返。”
尉迟江晚脸上轻松,走到李子明的身边,轻声说道:“再等等,高丽不错,确实不错,本官都有些流连忘返了。”
李子明面无表情,果然是因为金钰儿,将尉迟江晚迷的神魂颠倒……
“可久滞于此,尉迟大人不怕东京那边……”
尉迟江晚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深受殿下信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本官直到李大人担心的什么,放心吧,本官一定会约束孙大人与姜大人不给李大人……什么人?!”
尉迟江晚话音刚落,房门便被猛地推开。
孙跃站在门口,怒视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你罔顾圣恩,沉溺女色,本官一直催促该返程了,可你却一直……现如今,还和李子明勾结,你就不怕……”
孙跃咬咬牙,因为李子明在这里,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冷笑一声:“回去之后,你再这里做的一切,本官都会如实禀报殿下。”
说罢,转身便走。
“等等,孙大人,你听我解释……”尉迟江晚心里一惊,急忙追了出去,只留下李子明一人在房间里愣神。
…………
李子明府邸,派系下的一众心腹都在这里等待,当见到满脸铁青的李子明时,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低着头不敢说话。
“大人。”
李子明坐定后,他们才敢行礼开口。
郑允浩赶忙问道:“大人,是,是大宋使节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吗?”
李子明恶狠狠的说道:“废话。”
几名武将猛地站出来怒道:“大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都干掉吧,到时候就说回去的船遇到海难。”
“对,就这么做。”
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就要从大门离开。
“够了,闭嘴吧,还嫌事情不够多吗。”
李子明的杀心很重,也很想这么做,如果是国书没送出去之前,还可以试试,现如今,国书都已经递出去了,自己再做这些事,那之前的付出不是全白费了吗。
听到李子明的话,几名武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崔正贺是整个高丽重臣中职位仅次于李子明的人,也是李子明最信任的人,就连郑允浩几人都是他引荐给李子明的,他开口询问道”大人,大宋使团到底如何走,尉迟大人可给了准话没有。”
李子明冷哼一声:“他说高丽很好,想再呆段日子。”
“大人,尉迟江晚会不会另有图谋?”
郑允浩赶忙接下崔正贺的话茬。
“在大宋这个尉迟江晚的名声很不好,鹤立独行,而且看不起人,加之贪财好色,若不是监国太子看重他,根本没人愿意和他打交道。”
“大宋的皇帝虽然还没死,但现在朝堂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太子,故这尉迟江晚便靠着太子的宠信,行事嚣张跋扈,这种人除了溜须拍马外,没多少真本事。”
郑允浩所说都是高丽在大宋的秘谍调查的,非常可信。
然而,他不知道,这些信息都是尉迟江晚刚来大宋时,一心想要回哈密,故意装给其他人看的,目的就是让铁喜将他赶回去。
因此,即便是高丽首屈一指的谋士郑允浩也被误导了。
郑允浩乃是崔正贺举荐,对于郑允浩,李子明很是信任,但总感觉有些不对。
而此时李子明也开口说道:“尉迟江晚是有一点小聪明,我也试探了一番,他不认识李子奇,也不知道姜超的动作,这件事情,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
“那就是大宋内部的事情了,姜超想扳倒尉迟江晚吗?”崔正贺问道。
“尉迟江晚看上去对姜超不是很在意,还说说姜超与他私交甚好,他们二人都是大宋太子的近臣,不会出卖他的,相反,孙跃明显和尉迟江晚不是一路人,估计此行负责监视的人就是他,因为方才在大宋的别苑里,孙跃很清楚的说,要将尉迟江晚在高丽做的一切全部告诉太子,尉迟江晚当时神色慌张的追了出去。”
“可孙跃并无任何不妥,但与尉迟江晚交好的姜超,却是一直和李子奇那边的人联系。”崔正贺有些疑惑。
“不如,大人邀尉迟江晚,姜超二人入府用宴,在此将话说的明白一些,看他们二人如何解释。”一名武将开口说道。
“不妥,若是尉迟江晚信错了人,姜超心中真的有鬼,他肯定会找借口掩饰自己的。”崔正贺回复道。
“大人,要我说,干脆将李妻子给……”郑允浩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李子奇是李子明的同父兄弟,郑允浩不能把话说的太直白。
李子明摆了摆手:“尉迟江晚说了,在他们走之前,不能再杀这些人,不然到时候传入大宋太子耳里,他就没办法替我解释请旨了。”
李子明说完后,坐在最末端的朴泰宇心中一动,原来李子明真的是想取而代之啊。
他不动神色的看向李子明,而后低下头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李子明的圈子泾渭分明。
郑允浩、崔正贺这些人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金泰和等掌握了一部分兵权人是第二等,这些人都是陪李子明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
而他朴泰宇就属于最末流,李子明信他,也不信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出主意的工具而已。
因此,朴泰宇其实早就投靠李子奇了,只是一直隐藏的很好,没被李子明发现。
“尉迟江晚再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无论多少事都该做完了,再呆下去,就算我们不急,大宋那边也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们在这里多呆一天,我们做起事情来,难免束手束脚。
大人,再催一催吧,让他们快些离开,我总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会出事。”崔正贺紧锁着眉头,别说大宋了,就算大宋之前的大唐,也没听说过哪个使臣一呆呆这么久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也。
李子明点了点头,心里后悔的不行,早知道这样,自己当初绝不会把金钰儿送给尉迟江晚。
邱东旭忽然开口说道:“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让尉迟江晚回去向大宋太子说,国主年幼染了风寒暴毙,又未留下子嗣……”
邱东旭的话说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邱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提前动手,又有何不可?”
“可大宋那边刚刚说了支持现今国主,我们就当着大宋使团的面给国主杀了,真的不会招来大宋的军队吗?”郑允浩立即说道。
邱东旭看向郑允浩,冷笑一声说道:“所以才需要尉迟江晚的作证,总而言之,只要尉迟江晚肯站在我们这边,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大人,下官以为现在还不是时机啊,数万宋军刚刚共克辽阳府,眼看就要兵进高丽,若他们只是来接受土地,那还到好,可若是……他们认为我们驳了大宋的脸面,事情就麻烦了。”
“宋军火器的威力,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南下,我高丽根本就抵挡不住啊。”
郑允浩赶忙说道,他真的怕李子明一时冲动,做下傻事。
大宋,他们不敢违抗,对国主之位,需步步图之,绝不能操之过急。
李子明听完邱东旭与郑允浩的话后,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可行,正好现在宋军腾不出手来,如果我们把事情做成了,到时候就算宋军灭了辽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除非他们现在想要两线作战,要知道,高丽境内的辽军,他们还没消灭呢。”
“不,不可,大人,这种事绝对不能做啊,否则就算大宋那边没有反应,百官也会,百姓也会……”
“哈哈,他们会怎么样?会反抗我吗?倒是朴大人,你这么怕我动手杀了国主,是因为心里有鬼吗?”
朴泰宇听到李子明的话后,赶忙站起身,朝着李子明跪伏在地。
“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只是担心,现在国主若突然暴毙,所有人都会多想,会对大人您的声名不利,下官对大人忠心耿耿,可昭日月,绝无半点背叛之意啊。”
“我当然知道朴大人的忠心,而且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国主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会忍心加害与他呢,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同,高丽必须紧紧的拧成一团,我连这劳什子国主都不想做。“李子明大笑着说道,但看向朴泰宇的眼眸中,却隐藏着深深的杀意。
而郑允浩、崔正贺等人,也察觉到了李子明的杀意。
这朴泰宇有问题……
跪伏在地的朴泰宇也知道,李子明已经怀疑自己了。
都是因为自己刚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可是他没有办法,总不能真让李子明去杀了国主吧。
现如今,他已无退路,只能奋起一搏。
这次李子明找他们过来,本是针对李子奇与姜超二人的勾结,想要拿出个办法的。
可朴泰宇的话,一下子让众人都对其产生了怀疑。
郑允浩、崔正贺等人很是识趣的不再聊这个安排。
而是说其他的事情。
只有那些武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谈宰了小国主麻,怎么一个个都开始在这说起废话了?
几名武将想要将话题拉回来继续说,可却没有人搭理他们。
李子明让议事结束,屏退了众人。
朴泰宇离开李子明府邸后,便径直回到了自己府邸,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出事了。
李子明,郑允浩、崔正贺等人都是顶级的谋士,自己一有反常,便就被他们有所察觉了。
他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了。
而郑允浩、崔正贺等人再与众人出了府邸后,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李子明府邸。
李子明也没有离开大殿,等到众人过来后,他再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
“朴泰宇有问题。”
郑允浩赶忙说道:“这不一定是坏事,现在国主那边知道我们这边的打算,说不定我们可以利用他们。”
崔正贺点头说道:“让他们先动手,我们也师出有名,正好将之一网打尽。”
李子明眉头紧皱。
现在大宋的使团在这里,让他行事束手束脚,现在他对皇城的掌握,完全可以直接向朴泰宇,李子奇等人下手,可现在尉迟江晚在,李子奇又更姜超勾结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将话题推进到哪一步了,这让李子明投鼠忌器,不敢冒险下手。
可等着别人先动手,便是失了先机。
“该死,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决不能在这时候出问题,不能等,我现在立即用国主的名义下旨,将朴泰宇革职查办,不仅如此,皇城里那几个武人也要一起办了。”
在郑允浩、崔正贺等人看来,让他们先动手,是为了找到一个理由,可李子明却觉得,留着他们,说不定会生变数,不如早早处理掉。
他可不想有一天参加宴会的时候,突然被一群刀斧手乱刀砍死,起初没有这个顾忌是因为朴泰宇是自己的人,可现在朴泰宇明显有了问题,那属于他那一边的所有大臣武将都有问题!
先革职,就算尉迟江晚等人问起来,他也有话可以说。
郑允浩、崔正贺二人知道李子明的想法,想想也有道理,便没有多说什么。
“尉迟江晚等人到底何时离开,大人,不如我去催促一番。”郑允浩请命道,“他们再不走,我怕夜长梦多啊。”
李子明听完郑允浩的话后,眉头紧皱。
…………
姜超这几日每天深夜出门,都成了惯例了。
李子明等人正在详谈的时候,姜超也被尉迟江晚给叫了过来。
“李子明要杀了李子奇?我一直是走小道去联系的李子奇,他是怎么发现我的。”姜超一脸震惊,他做的已经足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李子明发现了。
“这里是高丽,你看到的,看不到的明线暗线多的是,你还真以为能瞒过去吗?李子奇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下定决心拼一把。”实际上,这几天姜超和李子奇谈的事情,都是尉迟江晚想要谈的。
让此时的李子奇去杀李子明他可能不行,但以国主的名义废了郑允浩、崔正贺等死忠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几个人被废掉,李子明肯定投鼠忌器,两边势均力敌,才是大宋想看到的局面。
当然,这对于高丽的国主也是一件好事。
“唉,李子奇还是想要借助我大宋的力量……他说,现在还不到破釜沉舟的地步。”姜超冷声说道。
“竖子不足与谋。”尉迟江晚听完有些恼怒,一群贪生怕死之徒,难怪会被李子明逼迫到今天这个局面。
“今夜我再去一趟,将李子明想杀他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早做决断。”
“不,今夜你直接带他来我这里,我亲自和他谈。”
实际上尉迟江晚直到现在都不返回大宋,就是怕自己前脚一走,后脚高丽的小国主就暴毙了,然后李子明将国书一送,到时候想不同意都没办法。
大宋总不能真出兵去攻打高丽吧?
一点好处没有的事情,傻子才做。
姜超点了点头。
”尉迟大人,我一直想问,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吗?”
姜超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尉迟江晚费那么大的劲,到底想要做什么?
尉迟江晚轻笑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姜超的这个问题。
这的确是铁喜的吩咐,但除了他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铁喜的安排,否则被他人得知,必然会有损太子的名声。
不怕,但没必要。
而回去的朴泰宇也开始自救起来。
辽阳府。
刘兆忠已经返回了安宁,而罗守珍却独自留在了辽阳,一方面还是继续进攻辽国,另一方面就是将大批俘虏往大宋境内送去。
修铁路可是需要很多人力的。
罗守珍本以为自己这个投机取巧的大将军,终究没办法和狄青或者杨怀玉那些人比,没想到,居然收到了来自铁喜的嘉奖。
不仅如此,圣旨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他个人的关心。
这让罗守珍一个大老爷们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殿下没有忘记我们,战场的拼命,殿下果然都看在眼里。
唯独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让他多看书,多写字……
这不是为难人吗?
可是,殿下的吩咐又不能不做。
罗守珍看着自己狗爬一样的字,脑袋都大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刘兆忠那么早回去,留在这里教自己读书写字也成了,现在这一军营都跟自己一样,识字的加起来不足一箩筐,几个认字的师爷,又别指望他们能写出一手好字。
那些字,他们自己能认识就谢天谢地了。
夜晚。
李子奇面色忐忑的跟在姜超身后,走进李子明为大宋使节准备的别苑。
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直到李子奇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退出过道,径直向后跑去,身形不一会儿便隐入黑暗。
他径直朝后小跑而去,身影渐渐隐入了黑暗之中。
等他跑到一个拐角处,突然停下脚步,本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跟他接头的人也不见了踪迹,空气里好像也漂浮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不对劲。
这人赶忙转身,想要将自己躲藏起来,却见到两名身穿夜行衣的壮汉出现在身后,手中还提着长刀。
正是大宋使节的护卫。
“还挺谨慎,我以为能再揪出来两个人呢。”
“他好像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吗?”
“能听懂几个词,好像说他是李子明的人,别看我,我就听懂了李子明这个名字,其他都是猜的。”
“李子明的人?杀的就是李子明的人。”
说着,几个人冷笑的朝着这人走去。
而此人看到后,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一边缓步后退,一边向身后看去。
在他身后,胡同的深处亦是走出来了两名手提长刀的壮汉。
…………
尉迟江晚在房间之中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说话都磕磕巴巴的李子奇,心中不由得叹气。
和李子明一比,李子奇确实相差太多。
就这还是高丽最位高权重的一批人了,难怪会被李子明逼到这种地步。
“李大人莫要紧张,也不必掩饰。”
本来一直都是姜超与李子奇二人沟通,为了怕走漏风声,姜超也从未透露过尉迟江晚的事情。
这次姜超邀请李子奇回别院,也未曾告诉他是见尉迟江晚。
故在见到尉迟江晚的时候,李子奇十分惊讶,自己这些时日可是一直把尉迟江晚当成李子明那边的人。
难道大宋使节都是一伙的,故意把他们诈出来的?
尉迟江晚今晚就是准备将他交给李子奇?
所以李子奇一直都在说自己对高丽,对李子奇有多忠心耿耿。
“李子明对你早有杀心,若不是本官让姜大人看护着你,你得脑袋早和李子岳一样,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今日本官见你,就是准备为你谋划一条生路,如果你自己不要,那本官只好谢客告辞了。“尉迟江晚淡淡说道,而且直接开门见山。
李子奇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脸色一震。
“尉迟大人,您……是您让姜大人去找我得。”李子奇怔愣,但心里面还在奇怪,这尉迟江晚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可是,尉迟大人,您不是与李子明关系甚好,是……”
“以为本官被李子奇收买了?笑话,边疆小国也配收买本官,就李子奇送来的那些玩意儿,只要本官愿意,可以在大宋,在哈密……嗯,哈密不行,你理解本官的意思就行,本官岂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动摇。”
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李子奇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姜超。
只见姜超一脸笑意。
“尉迟大人早就知道了,我跟你联系的事情,不过却一直没有对李子明说过,李子明想杀你,只是因为我与你走的近,他才不敢对你动手。这么说吧,大宋使节走的日子,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李子奇脸上还写着不可置信,也不明白尉迟江晚的意思。
“李子明狼子野心,本官岂能不知,今日找你,本官也不与你遮遮掩掩,便直说了,对大宋来说,一个懦弱客气的高丽国主才是我们需要的,李子明……要怪,就怪他太有能力了……嘿嘿,能抵挡住辽国,就算放在大宋,也足以称为一代名将。”
“如今辽国以是昨日黄昏,大宋决不允许身边出现第二个辽国,懂吗?因此本官才假意与李子明交好。”
“就是想着在关键时候能拉你们一把,这次,他想杀你,也是本官对他说,我们大宋使团在这里一日,他便不可以动手,可我们终归是要走的,到时候,高丽会发生什么事我说不好,但你李子奇一定看不到那一天。”
“现在,本官问你,他想杀你,你呢?有没有勇气杀了他。”
尉迟江晚的话让李子奇大受震撼,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躲在门外悄悄偷听的孙跃。
他面色同样阴晴不定,尉迟江晚身上果然有殿下给他的吩咐,看来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错怪与他了。
“抱歉,尉迟大人,让我理一理……”李子奇迟疑的开口说道。
房间的门被推开,孙跃走进来。
“尉迟大人,既然殿下有吩咐,为何不早告知于我,我又怎么会。”说话间,孙跃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东京出发之时,就想着不能再高丽堕了大宋的名声,要有天朝上国的气度,因此才对放浪形骸的尉迟江晚看不顺眼。
倒是没想到……
尉迟江晚回过头,看着孙跃,笑着说道:“孙大人愿意进来了?无事,正是因为没有告知孙大人,让孙大人对我心生厌恶,才会让李子明相信我不是,否则我们三人一条心,李子明又怎会与我交心?”
“唉……是在下错怪尉迟大人了,在下给尉迟大人道歉了。”说完之后,孙跃弯腰行礼。
孙跃刚来到门口偷听的时候,暗卫就通过渠道悄悄告诉了他,所以尉迟江晚从头到尾都清楚孙跃在这里,一直都没有让别人阻止,也正好将铁喜的吩咐告诉孙跃,不然孙跃回去之后参自己一本,虽然铁喜什么都知道,也架不住其他人会怎么想。
安抚好满脸歉意的孙跃后,众人这才重新坐下,开始讨论怎么去对付李子明。
李子奇问道:“现在皇宫内外防务尽在李子明的掌握之中,我们手中虽有一些甲士,但是不过千人,势单力薄,就算是想和李子明拼死一战,也无可战之力啊。”
“他们就是认准了你们手里没兵,才起了狼子野心的心思,但这不全是坏处,因为正是如此,他就认定了你们绝对不敢在皇宫起兵,你们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方有胜算之。”
李子奇站起身,而后朝着尉迟江晚跪了下去。“请尉迟大人教我,若我高丽真的能够一举诛杀国贼,定不会忘记大宋之恩德,也不会忘记尉迟大人的出谋划策之功。”
“可若是失败了,你就是必死之局了。”
“尉迟大人不是说了,李子明早就准备杀我了吗?”
“这就对了。”
尉迟江晚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本官这些时日,也一直在想该如何破局,有上中下三策,看你怎么选。“
李子奇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虽然胆小怕事,可既然退伍可退,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他相信尉迟江晚没有骗他,因为宗室之中唯一能够与李子明对抗的李子岳,也被李子明给杀害了。
李子岳死后,他就是李子明之下的第一人,若是自己不反抗,下场和李子岳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力量多和少,他都没有选择。
尉迟江晚出发高丽之前,受到了铁喜的秘密召见。
铁喜端坐椅子上,喝着茶。
“尉迟大人,此番前去高丽,你有何想法。”
“自然是扬大宋国威,让高丽永不敢反叛。”
铁喜听完之后,脸上毫无波动,就静静的看着尉迟江晚,也不说话。
而尉迟江晚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自己说的有问题?
总不能是去丢人现眼,让高丽觉得大宋软弱可欺吧。
“我父王说,那里的地,如果我有本事,就去拿。”
尉迟江晚听完后,心头大震。
但在震惊之后,尉迟江晚转成了兴奋。
原来这不仅仅是太子的意思,更是铁心源的想法。
有本事就去拿,没本事就别碰,这根本不是选择,火炮和火枪还有铁路,足以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变成事实。
尤其是,这件事让他尉迟江晚去做,不就是摆明了要让他名留青史吗?
”殿下放心,微臣此行,一定完成殿下的要求。“尉迟江晚斩钉截铁的说道。
“拿,简单,但怎么让朝廷里那些人闭嘴,不简单,你有什么想法?”
尉迟江晚眼珠一转,开口说道:“微臣可让高丽递交献土国书,就说不敢和辽国接壤,希望大宋能够保护他们,这样就能让所有人都闭嘴了。”
“能做到吗?”
“简单。”
铁喜点了点头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李子明此人,我听说……”
尉迟江晚的脑洞已经被打开了,听完铁喜的话后,立即说道:“殿下放心,高丽的国主,一定不会是李子明。”
铁喜淡淡一笑。
“那就拜托尉迟大人了。”
实际上铁喜并不认为尉迟江晚能够再高丽的土地上战胜李子明,此时说来,也只是让他尝试一番。
能拿到高丽的土地就算任务完成。
铁喜也清楚,李子明上位不上位,对大宋如今的体量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身边放只野猫还是家猫也是有说法的。
李子明确实有能力,否则也不可能打的辽国和他们签订盟约。
辽国是个对土地欲望很深的国家,如果不是骨头太难啃,定然不会跟高丽和谈。
这种人太牛逼了,大宋不需要这么牛逼的人。
高丽,夜。
送走李子奇几人后,尉迟江晚独自坐在房中,让护卫孙欣进来复命。
“大人,府邸周围的探子已经全部杀了。”
尉迟江晚点了点头,而后走到柜子前,打开了一个小锦盒,从中抓出一把金叶子。
这个锦盒是李子明上来的时候留下的,不止这一个,每次和李子明见面,他都会留下这么一个锦盒。
“把这些分给兄弟们。”尉迟江晚走到孙欣身边,将金叶子递给了孙欣。
“大人,这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不敢……”
尉迟江晚轻笑一声,而后直接拽起孙欣的手,将金叶子都放在了他的手中:“这些时日,兄弟们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兄弟们若是不收,才是寒了我得心。”
孙欣脸露难色,他们虽然现在是尉迟江晚的护卫,但等回了大宋之后又会变成东宫的侍卫,即便知道铁喜很看重尉迟江晚,但这种东西若是拿了,被人知晓,说不定哪天就是砍头的刀。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早准备好了,这是我写好的信,等回到大宋之后,所有金银财宝都会交给户部,给你们的金叶子我也再另一封信上写了,到时候由你们亲手交给殿下,殿下知晓,就没有问题。“
孙欣听完之后,默默点头,而后将金叶子收了起来。
心中却还在不断盘算,回到东京之后,就把金叶子交给太子殿下,这玩意儿,拿着烫手,是真的不敢收。
对于孙欣心中的想法,尉迟江晚当然不知道。
看到孙欣将金叶子收起来后,尉迟江晚缓缓开口说道:“孙大人,我这里有件事,不知道孙大人敢不敢做?”
“尉迟大人先说事情吧,如果和殿下有关,兄弟们自然万死不辞,但若是……”
“放心,不是我一己私欲,也是为了殿下所谋划,杀人。”
“谁。”
“李子明。”
“好。”孙欣点头就准备离开。
“唉唉,别着急,不是现在,是日后,等到了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到时候你看到我得暗示,就手起刀落,把他脑袋砍了。”
“明白。”
………………
不到万不得已,尉迟江晚根本就不会让大宋的人介入高丽的纷争,此时跟孙欣做些安排,也只是备不时之需。
虽然铁喜只是让尉迟江晚自己看着办,但尉迟江晚却是看懂了铁喜的意图。
自己看着办,就是有机会就杀,没机会就算了,铁喜自己清楚跑到高丽,杀了高丽最有权势的人,这个难度太大。
但尉迟江晚是个很精明的人,发现了铁喜的一点想法后,就要把这件事情做到最好。
李子明必须得死。
这是他出发时就下定的决心。
而且他一直在寻找着机会,过度的跟李子明交好,一方面是因为需要李子明在高丽献土的事情上出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麻痹李子明,给自己创造机会。
尉迟江晚并不讨厌李子明这个人,谁会讨厌一个给自己送钱送女人的人呢?
可惜……
殿下要你死,你就必须死。
自己已经给李子奇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只要李子奇那边不出问题,在自己的配合下,就能做到一举必杀之……
若真的李子奇那边出了问题,那自己在临走的时候,就是孙欣出手的时候。
第二日一大早,李子明刚刚起床。
便有下人上来通报。
大宋使团来人了,尉迟江晚邀请李子明入府,找他商谈大宋使团离开高丽的事宜。
终于要走了。
李子明整个人都振作起来,穿戴妥当后,便立即朝着别院而去。
即便离得很近,只隔了两个街道,但李子明身边还是团团围着亲卫。
如果是前些日子,他不在意,但姜超和李子奇走近了,这种事就说不好了。
宋人都是狡猾的。
他不是没试过收买姜超和孙跃,但姜超虽然笑吟吟的,但全程都在打太极拳,孙跃则是一副天朝上国颐指气使,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李子明刚刚到尉迟江晚的别院,自己的府邸就迎来了慌慌张张的崔正贺。
昨夜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复命,这让崔正贺心底一惊,便立即来寻找李子明,毫无疑问,派出去的暗哨肯定是被杀了。
谁动的手?
可能是李子奇的人,又或者是国主的人,最坏的结果就是尉迟江晚派人杀的。
不管是谁下的手,崔正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们要动手了。
就像他们过去做的那样,对方也准备与他们鱼死网破了。
他此次来找李子明,就是想先发制人,直接将国主身边的人一网打尽。
夜长梦多,已经等不到大宋使节离开了。
可当他到了李子明府邸的时候,却被告知李子明已经去了尉迟江晚所在的别院了。
崔正贺听完之后,脸色更加难看。
李子明这么早离开。
就证明尉迟江晚是故意的,不想让李子明得到暗哨被杀的信息。
大宋,这一切背后的推手都是大宋!
尉迟江晚根本没有被收买!
他一开始就打算对他们动手!
这个念头出现在崔正贺的心中后,让他升起了无尽的胆寒。
这么说的话,再东京的时候,尉迟江晚就是在演戏。
大宋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明确,李子明必须死。
李子明就是许诺他们再多的东西,他们也不会允许这种有手腕的人成为高丽国主。
他们都被骗了。
“他们来的人说了什么?”崔正贺赶忙问道。
“尉迟大人说他们准备今日走,让大人去相商离开的事宜。”
崔正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气,语速极快说道:“现在立刻通知金允在将军,让他立即率领军队包围王宫,把国主给控制起来,不能让任何官员进入王宫,面见国主,违者杀无赦!
现在所有府内的护卫全部集结,立刻随我去大宋使者的别苑将大人接回来,要快!”
这名李子明的亲信从未见过崔正贺有过如此惊慌的表现,连忙转身去安排。
崔正贺此时脸色苍白无比。
他认为自己从未背叛过高丽,只是,当今乱世,大宋和大辽太强,高丽孱弱,如果不能迅速强大起来,等待他们的结果就是被周边的强敌消灭掉。
能带领高丽强大起来的,必须是一个强人,而一览高丽众人,只有李子明有这个能力。
若是太平盛世,王敏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国主,可惜……
现在,赌上高丽国运的时候到了。
李子明若死,就证明大宋确实对高丽有想法……
不对,当他们向高丽索要土地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他们的想法了。
高丽的未来,只能依靠李子明。
李子明绝不能死!
而且他们也不能和尉迟江晚撕破脸皮,即便知道这背后都是大宋捣的鬼,他们也不能声张出来。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将李子明从大宋别苑中接出来。
不一会儿,在府院之中,集结了四百余亲卫。
手中都拿着武器。
崔正贺便带着四百余人朝着尉迟江晚所在的别院而去,而在行走的时候,有一队人马悄悄离开了大部队。
鲜红的火光照耀大地,朝阳的光辉耀眼夺目。
街头上还未有百姓的身影,肃杀的气氛笼罩在整座开京城。
与此同时,高丽王宫之中。
王敏面色惊恐看着
“大王不用担心,有我们保护,不会有人能再皇宫里伤到陛下分毫。”邱东旭冷声说道。
“他……他们是孤的亲卫,怎么可能谋反,分明是你……是你们……”王敏颤颤巍巍的说道。
邱东旭眉头一皱:“大王,知人知面不知心,臣也是为了大王好。”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控制国主,国主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可孤看不懂的是,是你们的心。”王敏轻声说道。
王敏的话一出口,邱东旭就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一向懦弱的国主竟然敢在他面前说这种撕破脸皮的话。
他不怕死吗?
邱东旭还没有想明白,宫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厮杀声。
他们二人带来的兵士正在被一支不知从哪里来的军队冲击着。
众多大臣听到声音后,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从后殿之中突然又出现了一队亲兵,手持利刃,将所有人团团包围起来。
朴宇泰带着几个人慢慢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邱东旭看着身边这些甲士愣了很久,突然叹了一口气:“内鬼果然是你,而且不止只有你一个吧。”
“谁知道呢,想不通的话,可以等到了地下再去问,哦,你也不用急着走,李子明很快就会陪你一起,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打听。”
一名大臣有些慌张,先前的气定神闲彻底消失不见,狼狈的从众臣中爬出来,跪在台阶
”罪臣,罪臣韩成越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啊,都是李子明逼我的。”韩成越哭着说道。
邱东旭只是淡淡的瞥了眼韩成越就收回目光。
死人一个,何必计较。
”诛杀国贼,动手!”朴宇泰高一声。
而亲兵们一拥而上,乱刀将眼前的一片大臣全部砍死。
朴宇泰更是亲自将邱东旭的头颅割下,拿着就出了宫殿。
这一幕幕发生的时候,王敏早就转过身去。
王宫重新被国主亲卫所占领,所有人都紧握兵器,如临大敌。
高丽国主这边的文官武将一个个紧抿嘴唇,目光紧紧盯着王宫外的某个方向。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没有退路了。
李子明活着,就会纠集大军,小小的王宫里,几千兵马根本挡不住李子明的大军,李子明若死,他们就能趁机重新掌控大军,彻底诛灭叛党。
一切的一切,就看李子明是生还是死。
王敏问道:“你说……我们能成吗?”
没人能回答国主的问题,大家都在等待答案。
“会赢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也没人在意,王敏自己都没有去寻找。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李子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尉迟江晚终于要走了。
只要他走了,自己就彻底脱开束缚,将一切反对自己的人全部干掉,生米煮成熟饭之下,只要他表现的有诚意,相信大宋也不会拿高丽怎么样。
李子明很清楚,大宋变了,而且引领了整个时代。
火枪,火炮,火车……
这些神仙才拥有的玩意儿,一个个都在大宋境内实现了。
要么逆流而上,要么就此毁灭。
能带领高丽逆流而生的人,只有他李子奇一个人。
…………
李子明带领着亲卫到了门口,守卫的甲士看到李子明竟然带了那么多的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而李子明也知道有些于理不合,见使者怎么能够带这么多的人,当下跟往常一样只带了自己的随身亲卫进入了别院。
而一大早的尉迟江晚就已经换好了衣服,整个院子里面的亲卫,还有下人们都开始打包着,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了马车上,好似随时都要启程的样子。
尉迟江晚在人群中站着,孙欣站在其身后。
看到李子明来了后,孙欣一直盯着尉迟江晚,猜测尉迟江晚什么时候会给他下命令,但尉迟江晚却一直都不看他…………
“尉迟大人,怎么如此着急就要走?不在高丽多逗留几日?”李子明赶忙走上前去,笑着询问道。
尉迟江晚摆了摆手说道:“本官觉得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早点回大宋去,哪里的热闹才适合我点,何况,我早点走,李大人不也省心吗。”
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李子明有些尴尬。
“尉迟大人突然说要离开,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要不,明日再出发,今晚让我给各位好好的践行一番。”李子明客气的说道。
尉迟江晚一听李子明要好好为自己践行,当下露出有兴趣的神色。
“李大人这么说,那本官就不客气了?本官对李大人的践行,十分感兴趣呢。”
李子明脸色有些怪异,尉迟江晚难道听不出来自己只是在客气吗?
尉迟江晚看着李子明的脸色不对,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本官开玩笑的,李大人不要当真。”
李子明听完之后,发觉尉迟江晚是在说笑,虽是心中有些恼怒,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好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屈辱。
“尉迟大人,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吧。”
“那我立即召集群臣,前去城门外跪送大宋的天官归京。”李子明正色道,说着转身便要离去安排。
尉迟江晚出言阻止:“别急别急,不要声张,大张旗鼓的你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我们悄悄的走,谁都不知道,李大人的那些敌人们才会继续放松警惕,到时候,李大人不就可以把他们一次全收拾了吗。”
李子明闻言一笑,跟尉迟江晚小人打交道,就是容易,只要好处到位,美人到位,他就会尽心尽力的为你办事。
可惜尉迟江晚是大宋人,否则,留在他身边,也是一大助力。
“好,那我亲自送各位大人。”
“正好,等下我和李大人在马车上好好聊聊今后的事情。”尉迟江晚开口说道。
对于尉迟江晚的邀请,李子明不疑其他。
在他看来,尉迟江晚没有理由对付他。
在一旁的孙跃也缓步走来。
“李大人,希望今后大宋和高丽不会再战场上相见。”他板着脸,看着李子明冷声说道。
李子明一看到孙跃,就觉得心中厌烦,面上却是一副恭顺的样子。
“孙大人且放心吧,我高丽世代都是大宋的臣子,不敢反叛。”
“如此最好,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该起的心思不要起,大宋不是所有官员都是贪财好色的小人。”孙跃虽是对着李子明再说,但眼神确实冷笑的撇着身旁尉迟江晚。
“孙大人,本官是不是小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哼,等着回到东京之后,再做分晓。”孙跃说完之后,甩袖而去。
两个人这是杠上了。
背过身的孙跃,脸上却是另一幅表情,心中暗想道:“我就不信你李子明不上钩。”
众人收拾妥当后,李子明便与尉迟江晚坐了一辆马车出城相送。
他的亲卫都在大宋的护卫们身后跟随。
沿途之时。
马车里笑声连连。
等到车队离开云城之后,李子明显然已经和尉迟江晚谈的非常高兴了,撩开帘子示意自己的亲卫,继续相送。
又过了5里地。
尉迟江晚握着李子明的手,一阵唏嘘。
“李大人,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啊。”
李子明亦是如此,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相见恨晚啊,若不是国事在身,我真想随着尉迟大人一同去东京,一睹当今大宋皇帝与太子殿下的圣颜啊。”
尉迟江晚脸色一顿,而后轻笑着说道:“是啊,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尉迟大人莫要认为我是客套,我对当今的大宋仰慕许久,还有那火车,真想亲眼见一见,是否真的日行千里。”
“哈哈,这还能有假?”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尉迟大人,慢走。”
“李大人,慢走……”尉迟江晚看着李子明轻声说道。
李子明转身便走,骑上亲卫给他准备的马匹,浩浩荡荡的朝着开京而去。
“尉迟大人,你不是说要……为什么让他这样走了。“孙欣多是不满,皱着眉头,“莫不是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尉迟江晚轻声说道:“若是李子明没有随我们出城,我便在别苑让你动手了,可他既然出来,在想回去就难上加难咯……既然如此,何必让兄弟们在这与他搏杀呢。”
尉迟江晚说完之后,便就上了马车。
只留下有些不解的孙欣,心中满是疑惑。
而此时的开京已经彻底乱了。
崔正贺率领着李子明的亲卫一窝蜂冲到了大宋上官所在的别院。
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空院子。
崔正贺大惊失色。
难道是尉迟江晚调虎离山,将李子明哄骗出了开京,而后由李子奇半路设伏吗?
难道现在李子明已经被杀了。
“走,去李子奇的府邸。”说着转身便走。
然而,众人刚从别苑出来,却发现门口早已被一众甲士团团围住,他们列好队形,弓箭手在后,前排是一队刀斧手。
领兵之人正是国主的一名亲卫,而且,李子奇也在旁边。
李子明的额亲卫们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充满戒备的看着眼前的士兵。
崔正贺深吸一口气,他们果真的动手了。
李子明难道真的出事了吗?
“贼首李子明,奸臣邱东旭已经伏法,尔等还不速速丢下兵器,说不定国主开恩,留你等一条性命。”李子奇高喊道。
听到李子明已经死了,所有的亲卫顿时露出慌乱的神色,不知所措的看向崔正贺。
这是尉迟江晚昨夜与李子奇定好的计划。
李子明虽然被他骗出开京,但李子明的势力还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将李子明的左右手们一一砍掉,再趁机控制军队。
底层的士兵都是少有主见的,只要动作快,敢在李子明回来前完成这一切,就能控制住军队。
当然若是李子奇没有能力,控制不住军队,最后乱成一团,尉迟江晚觉得也无所谓,反正死的不是大宋人,高丽越乱越好。
在护卫中间的崔正贺狠狠瞪着李子奇。
“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大人安全无事,随我杀。”崔正贺冷静的喊道。
最外围的亲卫们听到崔正贺的话后,举着刀便朝着兵士们冲去。
却被一轮箭矢射成了筛子。
而其他的亲卫见此,纷纷停下脚步,不敢上前,拼命,他们敢,但送死就没必要了。
“诛杀崔正贺者,赏百金,升三级。”李子奇接着高呼到。
崔正贺听完之后,暗道不妙。
周围簇拥着他的亲卫们,已经有些人看向崔正贺了。
“不要听信他的废话,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过你们吗?要么成,要么死,没有第二条路。”崔正贺立刻说道。
他相信李子明绝对没有死,只要他逃出去,就能翻盘。
“大人如果没死,他人在哪里?”一名亲卫忽然开口道。
“我……我不想死,我还有妻儿老母,我不能死……”
“冲不出去的大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实际上最忠诚的亲卫已经被李子明都被带走了,剩下的人虽然顶着亲卫的名,但实际上连李子明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不知道李子明想要做什么。
“蠢货,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们吗?就算杀了我……”崔正贺脸色惨白,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亲卫猛然从他身后出手。
一刀砍断了崔正贺半个脖子,而后,其他亲卫拥了上去,谁都想拿到崔正贺的脑袋。
看着崔正贺被乱刀砍死。
李子奇已经兴奋不已。
崔正贺,邱东旭等几个李子明的左右手都被杀了。
他,他真的能够成功……
尉迟江晚说的没错,切断这些人的联系,让他们不能及时沟通消息,而后分而杀之,然后拿着他们的头和国主的旨意,去重新接管军队。
这么一来,说不定……
说不定他可以成为下一个李子明……
回到马车上的尉迟江晚,一直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他微微叹口气轻声说道:“差不多到末尾了吧。”
在尉迟江晚的安排中,只要李子明出了开京,那么李子奇就成功一大半了,就算最后真的没杀了李子明,也足够高丽乱成一锅粥。
到时候说不定会一分为二。
一分为二的高丽,说不定比李子明死了还对大宋有利。
这也是尉迟江晚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让人出手杀掉李子明的原因。
计划总是会变得,不懂变通之人才是蠢货。
而与此同时,李子明带着亲卫回到开京。
一路之上,他眼底一直闪着兴奋之情。
李子奇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如往常一样进城,却没有在城门处见到蓝挽,这让他有些不解。
开京防务皆是由蓝挽负责,自己走了那么久的时间,按理说,蓝挽应该知道自己出了城,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早看到自己过来了,主动来迎接才对……
李子明不知道蓝挽的脑袋这会儿已经在军营里走三圈了。
他刚刚进入城中,走了一会儿后,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街道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
李子明不安的情绪便越发重了起来,他抬起手,让所有人停止前进,而后看向街道两侧。
隐约能听到一些声音。
“大人,城门突然关闭了,背后还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关城门,他们…………”说到这里,李子明看到了在前方出现的李子奇。
而李子奇身后的兵士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他们动手了。
该死。
崔正贺、邱东旭,蓝挽他们干什么吃的。
李子奇纠集了这么多人,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走!”李子明高喝一声,而后牵着马迅速往后跑去。
然而,没走两步,他又见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朴泰宇率领着数百名士兵,将他撤退的路给堵住了。
前有阻击,后有追兵,所有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普通人,这会儿已经被吓得从马上掉下来了,但李子明不是普通人。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和辽国人拼过命的勇士,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子明很细心的发现,他看出这些士兵几乎都是国主身边的亲卫,这样就证明,军队依旧掌握在他手中。
只要自己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大军很快就会冲进开京来保护自己。
“你们再这里堵着我,是想谋反吗?”李子明身边簇拥着亲卫,都拔出了武器,冷冷的盯着两面来人。
没有畏惧,眼中充满了坚定。
他们都是跟李子明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真正的忠心不二。
“我们从未谋反,谋反的人是你李子明,我们李家世代忠良,你却背叛你得族人,背叛大王,今日我们就要铲除你这个无父无母无君之人。”朴泰宇冷声回道。
“血口喷人,我治高丽以来,战战兢兢,凡事无不亲自过问,小心谨慎,对待国主更是鞠躬尽瘁,岂是你等小人可以污蔑的。”李子明冷笑道。
“鞠躬尽瘁?可笑,诛杀宗室,欺压国主,不臣之心,人尽皆知。”
“呵,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被辽人砍去脑袋了,哪有现在逞威风的机会。”
李子奇冷笑出声:“对,你曾经是整个高丽的英雄,军神,如果不是你,高丽早就被辽人的铁蹄踏遍了,所以我们都相信你,任由你调控整个高丽的资源,指挥全国上下所有兵士……
可你呢,你手握大权后却变了,变得无比贪心。你觉得你已经掌握住了整个国家,你觉得你比国主做的更好,所以你就要谋权篡位对吗?”
“一派胡言。”李子明冷冷的说道。
“李子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掩饰的,你以为,你今天的下场是谁计划的?”
“你居然天真的认为大宋会允许你成为国主,先不说宋人本就重视正统,你非皇室中人,岂会允许你取而代之?其次,国主懦弱,你看的出,我们也看的出,大宋一样看的出。”
“事到如今,我也让你死得明白,姜大人跟我暗中联络,可都是受了尉迟大人的指派,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让你成为国主,你得金银财宝还有美人,全都白花了,哈哈哈——”
“胡说八道。”李子奇的声音依旧冷静。
李子奇是和下人私通的生下来的孩子,从小懦弱可欺,再自己面前更是不敢大声说话,他了解李子奇,他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量,破釜沉舟的在城中劫杀自己。
所以,真的是尉迟江晚。
可是他看人无数,可以保证尉迟江晚看到金银财宝和女人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喜欢,这种人分明不会有任何气节,又怎么会……
李子奇是想动摇他心神。
李子明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冷笑一声,环视四周,丝毫不惧。
“然后呢?你们把本官围在这里,却不敢下手吗?是不是想让本官不战自降?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呢,因为你知道,就凭你们,想杀死本官是绝对不可能的,等我得大军一到,你们……”
李子奇闭上了眼睛,不等李子明说完话,手臂一挥。
一旁的副将授意,高喝:“将逆贼全部射杀。”
前队与后队的士兵得到命令后,纷纷引弓射箭。
一支支箭矢带着破风声射向了李子明以及他的亲卫。
而李子明也不是吃素的。
他当即高呼:“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而后他身旁的亲卫开始迎着箭矢发起了冲锋…………
这些亲卫悍不惧死,冒着巨大的伤亡与李子奇的兵士接触到了一起。
而李子明也挥舞着长枪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上战场,没想到……
他驾驭着马匹,也开始冲了过去,只有杀出一条血路,自己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他们只有四百多人,而前队阻击的士兵有上千之众,后续的士兵也开始对着他们的背后发起进攻。
两面夹击,他们的伤亡更大了。
喊杀声,血腥味冲天。
周边住着的高丽百姓都是紧闭房门,抱着自己的孩子,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高丽的天,要变了。
李子明根本就无法冲出去。
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倒下,而他所期盼的援兵却迟迟不见踪影,他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莫非崔正贺他们都已经被杀了…………
难道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绝不会的。
可他身边只剩下了十多个人,而四面的士兵也停止了攻击。
刚刚在拼杀之时,他的坐骑已经中箭倒下。
他看着躲在人后的李子奇。
“何必躲在哪里笑呢,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本官……不,杀了你得兄长我吗,来啊,动手来取。”李子明冷笑连连。
李子奇听到这话后,冷笑一声:“大哥,一切都结束了,你输了,你现在丢下武器,看在你为高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我可以允许你活下去,不过是在大牢你,继续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傻子。
李子明纵有千般过错,整个高丽能对抗大辽或者大宋的人也只有他……
若是某天,高丽再次发生战争,他还有用武之地。
这一刻,李子明彻底相信了李子奇刚刚所说之话。
自己确实被尉迟江晚骗了。
他将自己哄骗出了开京,为的就是给李子奇他们突然袭击的机会。
自己一直被他哄的团团转。
“本官之错,错就错在相信了外人,相信外人会给我高丽存续下去的机会,却忘了,想活着,就要靠自己手里的刀枪去抢,去夺,哪怕敌人万分强大……“
“李子奇,本官错了,你也一样,本官会在地下看着你,看着高丽是怎么亡于你等鼠辈之手。”
“说得好,想活下去,就要靠自己,但你得错不在这里,而是错在了……于我家大王生于一个时代。”尉迟江晚的声音传了出来:“也就是我大宋太子殿下的生父。”
李子奇的目光看过去。
士兵散开,尉迟江晚骑着马出现在了李子明的面前。
数十名大宋护卫站在了尉迟江晚的前面,尤其是孙欣,牢牢的护在尉迟江晚面前,以防李子奇突然暴起。
李子明看到尉迟江晚后,表情逐渐开始狰狞。
“为什么?”
“因为殿下要你死。”
“可你明明答应了我!”
“本官说的话就是放屁,殿下说的话才作数,这点你到阴曹地府后记住了。”
二人一问一答,尉迟江晚一脸淡然,而李子明却是一脸愤怒。
尉迟江晚当然不会这么走了,看不到大结局就离开,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你是怎么做的到,他们,他们没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只用了这么短短一会儿便控制了开京。”李子明冷声说道。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太自大了。”
“就如同当初没有相信你会兵变一样。”
“何况,兵变这种事情,我中原国家,可比你熟悉的多。”
尉迟江晚说完之后,而后看向李子奇。
“李子奇,本官已经不想在听废话了,赶紧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也是尉迟江晚回来的另一个原因。
他就猜到李子奇这个家伙也不是个善茬,居然还想留着李子明以后对付大宋。
…………
东京。
铁喜看着奏章,表情有些不好看。
而张爱一直守在旁边。
铁喜将奏章放下,轻叹一口气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现在能理解皇祖父为什么一生都追求一个仁字了。”
这些年,大宋国内一直都有天灾的发生,不过这些国内的事物皆有付子婴,王志忠等人主导赈灾。
今天之前,这些奏章他都没有看过。
如今外敌衰弱,大势已定,这些内事的奏章也都被付子婴送到了东宫中。
让铁喜御览。
铁喜知道像大宋那么庞大的国家,说是每时每刻有灾都毫不意外。
但当铁喜看到被当地官府所统计的死亡人数,饥饿的百姓人数,还是感到一阵阵心疼。
他知道自己不是神仙,阻止不了灾祸的发生,他能做的就只有督促百官,拿出切实可行的章程,派出监督的官员,实行赈灾。
枢密院拿出措施于以往不同,都已成了惯例,可政策是好的,落下去的实事还剩多少就不好说了。
天灾不可避免,但人祸却不一样。
“殿下仁慈,见不得百姓受苦,可天下人,都是这样苦过来的,只要熬过去,明年年景好了,天下人的日子也就会好一些。”张爱轻声说道。
张爱知道大宋的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若是风调雨顺,还好一些,可若是遇到了水灾,旱灾,地里面的庄稼颗粒无收,那就是要命的一年。
更别说大灾之后的大疫。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我能做些什么。”
“天灾人祸不可避免,殿下不必为此揪心。”
铁喜听完之后,默不作声。
实际上铁喜心中清楚,张爱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下的难事多了去,他若是事事操心,早晚累死。
“张爱,从即日起,若宫中停止采办,消减开支,一年能省下多少开支。”铁喜开口询问道。
张爱想了想,说道:“殿下,你这为难奴婢了,奴婢也不清楚,只有等下先去看了宫中每年花费,才能给殿下一个准确的数目,不过殿下,陛下本就不喜浪费,宫中的开支已经很低了,奴婢估计就算再降,也降不了多少。”
赵祯这一点做的,堪称全天下帝王的典范了,虽少有浪费,但瑕不掩瑜。
“知道了,我回头去找皇祖父商量一下。”铁喜缓声说道,他觉得宫中有些部门没有存在的必要,若是能裁掉,能节省下不少开支。
“殿下,恕奴婢直言,就算节省下这些开支,对于天灾来说,也没什么作用。”
宫中的开支本就不多,大宋的国库虽然因为这些年打仗花费不少,但和过去给辽国送岁币相比,还是足够充裕,所以张爱觉得铁喜做这种事就是没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作用不是你说的算。”铁喜朗声说道,而后想到了尉迟江晚来:“尉迟江晚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奴婢不知,礼部往返的官吏已经催了过了。”
“再派人,让他赶紧回来。”
“是,殿下……’
现在尉迟江晚不在身边,铁喜很不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尉迟文给他留下的习惯,身边没几个哈密人用着,他就觉得哪哪都不习惯。
有了削减开支的想法后,铁喜便去了赵祯哪里,当得知铁喜想削减宫中开支,用作赈灾,赵祯欣然应允,尤其铁喜说这是用他的名义去做,赵祯看向铁喜的眼神也更满意了几分。
翌日,东宫中。
铁喜正在练字,张爱脚步踉跄的走了进来。
”殿下,尉迟大人回来了。”
铁喜听完之后稍稍一愣,而后看着张爱:“回来了吗,那让他立刻来东宫见我。”
“殿下,尉迟大人你今日是见不上了。”
听完张爱的话后,铁喜猛地站起身来,一张脸都变得冷冰冰的。
”什么意思,他出什么事了?”
铁喜话音落后,张爱也是一愣,他抬起头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不是……”
“是不是李子明动的手?”铁喜牙齿都咬紧了:“不灭了高丽,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知道这次高丽之行很凶险,但也说了让尉迟江晚自己把握,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高丽,让尉迟江晚丢掉性命。
没想到……
“召付子婴,王志忠入宫。”
铁喜很是愤怒,罗守珍不是说想往上京打吗?
好啊,顺便把开京也给我一并打下来!
张爱慌张不已。
“殿下,殿下,你听奴婢说……”
“无需多言,高丽敢冒犯大宋天威,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不管尉迟江晚在高丽干什么,他都是大宋的使节,是哈密的人,是我父王的人,你小小的高丽有什么资格动他。
“殿下,你听奴婢说完。”张爱的声音增大了几分。
铁喜冷冷的看着张爱。
“殿下,尉迟大人没有死啊,他回来了,但按照礼制,他必须先要沐浴更衣后,才能来见殿下……而且尉迟大人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风浪,一回来就上吐下泻的……估计得缓缓劲儿才能来面见殿下。”
听完张爱的话后,铁喜脸色一顿。
“没死?”
“没死啊,殿下。”
“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殿下,是奴婢还没说完,你就……”张爱委屈的不行。
铁喜摆了摆手,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跟张爱多说什么:“行,那就别催了,等他身子好点再来见我,你去告诉他,让他好好养身子,不用着急。”
张爱立即点头应诺,而后松了口气,他刚真怕铁喜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给罗守珍那边下令,把高丽也顺手灭了。
而后铁喜重新坐下,也是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尉迟江晚没死,那就好,而且他没有第一时间来东宫,就说明在高丽的任务都完成了。
这就好。
铁喜不知道的是,尉迟府之中,却是一片压抑。
尉迟江晚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的是从高丽带回来的金钰儿。
不过此时的金钰儿一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铁心源有两个妻子,一个是尉迟氏,一个是大宋公主。
尉迟家的人都知道,若不是尉迟家的一再相逼,铁心源只会有一个妻子,就是皇后赵氏。
因此,尉迟家的男人都想要效仿铁心源,一生只娶一个女人。
尉迟江晚也一样,他只打算娶一个女人,就是身旁的蒋氏。
两人虽未成婚,但已与夫妻无异,蒋氏是大宋人,与父母一同去哈密经商,认识了尉迟江晚,得知尉迟江晚要来大宋,便带着省亲的心思一同来了,没想到。
蒋氏就坐在尉迟江晚的对面,冷冷的看着尉迟江晚,又瞟了瞟金钰儿。
这高丽女子长得是真美……
沉默最终被蒋氏打破了。
“你若忘了曾经许诺我得什么……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现如今,除了嫁与你,我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蒋氏的语气很缓慢,而且说的也是事实。
蒋家早于尉迟江晚绑在了一起,若她没有嫁给尉迟江晚,名声也就毁了。
”不是,琴儿,你听我解释。”
“我承认有我一时冲动,但当时没办法啊,我不收下她,李子明就不会信我,他就是想在我身边安插一个耳朵才安心,我不答应,怎么做事啊?”
“尉迟江晚,这既然知道她是耳朵,为何从高丽离开之时,不把她丢了,还不是见色起意。”
尉迟江晚立即站起身来。
“琴儿,以前说过的话,我尉迟江晚从未忘记,只是这次事出有因,我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丢下不管,她是李子明的人,如果让她留在高丽,有死无生,这种事我断无可能做的出来。
若将她送人,我尉迟江晚也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我想着,将她留与你做个丫鬟,若你看她实在不喜,我便将她打发的远一点即可。”
尉迟江晚说完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蒋氏沉默了很久,她站起身来:“谁说要把她打发的远一点……算了,我也早有准备,不是今日,也是明日,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大王一般,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免得到时候又传出闲话,说我善妒,但我话说在前面,如果没有我得同意,不允许和她同房,我得孩子,才是尉迟家的长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心中大定,过关了。
而后蒋氏看了一眼金钰儿,轻声说道:”你在府中住下吧,我也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会好好待你,不过就像我前面说的,我得孩子才是尉迟府的长子,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金钰儿赶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自从知道李子明死了,她也就死心了,哪敢招惹蒋氏。
蒋氏这才放下心来,她最害怕的还是尉迟江晚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会纵欲过度,早早离世……
“出海这么久,今日我亲自下的厨,都收拾一下,然后一起过来吃吧。”
说完之后,蒋氏就走了出去。
“别看我,怎么,要和我一起?”尉迟江晚看着金钰儿低声说道。
“啊,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她都这么说了,就是默认了,等下我多注意下,不弄到里面就行。”
朱家府邸。
朱进忠坐在主位之上,而韩胄,杨远明,刘阔等人坐在偏位置。
杨远明是朱进忠的外甥女婿,在一个月前刚刚从南方回来,如今在奉日军中担任一名指挥使。
而刘阔也是一样,在大同立下战功,被调了回来,担任兵部同知。
“尉迟江晚今天回到的东京,此番入朝,不仅杀了高丽的李子明,还为大宋得到了了高丽的大北方,看来,尉迟江晚登堂拜相,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朱进忠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和尉迟江晚有矛盾,最看不得尉迟江晚的好。
“说来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毕竟是截图尉迟文的职位,太子殿下看重他理所当然。”刘阔开口说道。
“尉迟江晚不是一个普通人啊,能力不在尉迟文之下,殿下呢,为了日后的哈密,也必然会重用哈密人,你们没发现,这次尉迟江晚出去之后,殿下在朝会之上都很少在发表自己的意见了,想来是因为尉迟江晚不在东京,殿下身边少了个能说话的人。”韩胄开口说道,实际上他并不是很讨厌尉迟江晚,相反,他觉得尉迟江晚跟绝大多数大宋官员不同,少了一点小家子气,对其却是十分看好。
可朱进忠还是记得那日在东宫中,尉迟江晚拿话压着自己,让自己在铁喜面前丢尽了颜面。
“哼,一个恰逢其会的臭小子罢了,就算有点急智,也登不上大雅之堂。”
听完朱进忠的话后,杨远明哈哈大笑:“舅舅,你这是在骂尉迟江晚呢,还是在夸尉迟江晚啊,能得到你这种评价的文官可没几个。”
刘阔听完之后,暗暗点头。
自己刚来东京不久,这尉迟江晚显然是自己不能得罪的人。
朱进忠虽然是自己的上司,可自己毕竟是从外面回来的,很难进入他们这些勋贵的圈子里面,说不定,那个尉迟江晚真是个不错的依靠对象,就是不知道对方看待不看待武官。
朱进忠被杨远明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然是在骂他。”
几人是一阵哄笑。
“不过,尉迟江晚走了这么些日子,还能否继续在殿心情,说不定一段时间没见,就和他生分了呢。”韩胄缓身说道。
众人继续大笑,都知道是在安慰朱进忠。
“荆王的事情,听说了吗?”杨远明忽然停下笑声,而后缓声说道。
“纵容荆王府欺压百姓,被潭州巡抚马宝义告状一事吗?”
“对。”
“涉及宗藩,兹事体大,纵使当朝人尽皆知,但奏章付大人一定没有交给陛下和殿下,估摸着现在也在发愁啊。”韩胄开口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荆王府不是也跟付大人有过节吗?”
“对,当时荆王上奏,说付大人专横独权,不过陛下倒是没什么表示,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家事,殿下尚未继位,就更不能掺和进来了。”杨远明接话道,”这次又是荆王府啊,不过付大人换成了马大人了。”
“马大人是个有能力,有胆魄之人,在潭州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确实是蜀中豪杰,他三十岁不到,就解决了川贼祸患,没想到才到潭州不久,跟付大人一样,跟荆王府过不去了。”
朱进忠听着二人的谈论,眉头紧皱。
“各地宗藩只怕官员弹劾,唯独这荆王府却是一点都不惧怕,行事多为霸道,无非是看在当初辅佐陛下的功劳上,但功劳归功劳,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还的差不多了。”
“朱大人,切莫胡说,荆王府如何行事,与我等无关。”韩胄赶忙说道,几个月前,朱进忠因为嘴巴挨了板子,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啊。
朱进忠也知道韩胄是为了自己好,当下并不生气,只能转移话题:“宫中开始削减用度,停止采买,各位怎么看。”
“天子的家事就不用乱猜了。”韩胄赶紧说道,而后眉头一挑,笑着说:“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殿下肯定不是因为天灾才停止采买,我觉得是为了其他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
宫门外。
下了朝后,张爱跟着官员们一起出了宫,而在宫门外,一架马车缓缓而来。
张爱看到后,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表情。
马车停稳之后,尉迟江晚拉开帘布,探出头来。
这会儿刚刚下朝,官员们也都看到了尉迟江晚,当下便有一众官员直接过来,跟尉迟江晚套着客气。
尉迟江晚也是一一回礼。
而后又用太子殿下召见的理由,从众多热情围堵的官员中间抽身而出,走向了张爱。
两人互相见礼。
“殿下可是一直挂念尉迟大人啊,不过看样子尉迟大人在高丽应该过的不错,这身子,都比走时宽了一圈,气色也甚是红润啊。”
这调笑得话,让尉迟江晚忍不住假装咳嗽两声,在高丽当祖宗日子确实潇洒,再加上还有极品佳人每日共度良宵,这气色想不好都难。
“张公公说笑了,我也是时刻挂念着殿下啊,每日不想想殿下对我得教诲,我都难以入睡。”
张爱看着尉迟江晚,眼神复杂。
“尉迟大人,殿下等着呢,进宫吧。”
”张公公请。”
………………
在行走的途中,张爱将前几日铁喜在东宫的样子,告诉了尉迟江晚。
让尉迟江晚大受感动,脚下的步频越来越快。
路过枢密院时。
王志忠就在走道上等着呢,其后面还跟着孙跃等人。
看到张爱带着尉迟江晚走来,这王志忠等人立马走了上去。
“尉迟大人,这一路辛苦了。”
尉迟江晚看到王志忠等人后,笑着说道:“王大人多日未见,实是想念啊。”
王志忠看了一眼张爱,而后说道:“张公公,本官能不能与尉迟大人先聊一聊。”
张爱面露难色,可还是点头答应:“那你们二人快一些,殿下正等着呢。”
说完之后,便带着身边的太监们远离了些。
而孙跃几个人也围了上来。
这让尉迟江晚有些戒备,自己跟王志忠可没有什么矛盾啊,犯不着刚回来就找他麻烦吧。
“尉迟大人,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去办。”王志忠轻声说道。
“啊?求我办事?”尉迟江晚听完之后,愣了半晌。
王志忠这种身份的人有需要求他的?
不会是阴谋吧?
王志忠点了点头。
“本官刚刚回来,多事都不了解,应该是帮不了王大人的忙了。”
王志忠轻笑一声:“这个忙只有尉迟大人能帮,若是尉迟大人能够办成这件事情,本官就与付大人商量商量,下次朝会的时候,会推荐尉迟大人出任礼部尚书,如何?”
听完王志忠的话后,尉迟江晚连一秒都没寻思就想拒绝,他尉迟江晚可不傻。
好处那么大,那办的事情一定很艰难。
“什么事?”
“宗藩。”
“王志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宗藩……”说到这里,尉迟江晚觉得自己的声音大了一些,赶忙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这宗藩之事,兹事体大,岂是你我能够讨论的,更何况殿下尚未继位,对这宗藩更要慎之又慎,你不想活了别拖我下水。”
“荆王府出事了。”一名官员开口说道,“枢密院无权处置这件事情,必须要陛下知道,可我等又不能让陛下知道,所以只能告诉殿下,但我们也不方便开口,只能靠你了,尉迟大人。”
“这是什么道理,你们不能说,本官就能说吗,告辞,我先走,殿下还等着我呢。”尉迟江晚说完之后,冷着脸越过了三人。
看着尉迟江晚头也不回的背影,王志忠喊了一句:“尉迟大人,别忘了,某些事情上,我们都是一条绳子的蚂蚱。”
听到王志忠这句话,尉迟江晚停止的脚步,而后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张爱就在前面等着他呢。
“这尉迟大人不愿意帮忙,我等该如何啊。”之前开口的那名官员轻声说道。
“放心好了,他会来帮忙的,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王志忠很有信心。
他所说的那一夜就是尉迟江晚刚刚来到大宋不久时的事情。
就是在那一夜,王志忠告诉了尉迟江晚,董妃生下来的皇子不一定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后宫混进了一名假太监,尉迟江晚结合尉迟文留下的消息,分析出了那个假太监的身份,去禀告了赵祯,铁喜这一路才走的这么顺利。
尉迟江晚聪明确实不假,可王志忠也是老油条了,在决断方面,比尉迟江晚略有不足外,其他各方面并不差尉迟江晚,在朝堂的关系处理方面,更不是尉迟江晚能比肩的。
大宋的朝堂可不是现在的尉迟江晚玩得转的。
而尉迟江晚到现在都没有看透王志忠,可王志忠却早就将尉迟江晚琢摸清楚了。
尉迟江晚径直朝前走去。
到了张爱的跟前后,张爱开口问道:“王大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董妃的事情,不用理会,我们快点去见殿下吧。”
看着尉迟江晚情绪不高,张爱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但心中却在嘀咕着,总感觉尉迟江晚话里有话。
东宫中。
铁喜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尉迟江晚。
实际上这么长时日没有见到尉迟江晚,还真的是有些想他。
不一会儿,张爱就带着尉迟江晚走进了东宫。
尉迟江晚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铁喜。
殿下,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他快步走上前去,而后行礼道:“殿下,臣尉迟江晚叩见殿下。”
“不是朝堂之上,尉迟大人不必客气,随便坐吧。”铁喜的声音带着笑,很随和。
尉迟江晚坐了下去,而后轻缓一口气,坐下。
铁喜继续开口说道:“这一趟辛苦尉迟大人了。”
听到铁喜的话后,尉迟江晚赶紧摇头。
“替殿下办事,臣不辛苦。”
而后,尉迟江晚继续说道:“殿下,臣不负殿下信任,让高丽献土,又诛杀了李子明,此行完全实现了走时的安排。”
“我已从碟册上看过这些了。”
“我想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尉迟江晚一脸疑惑,不知道铁喜是什么意思。
“嗯……要我说的这么清楚吗?又比如说,李子明每次见你都会送一点小礼物,还有李子明死后,高丽国主单独召见了你,我想,他应该不会空口白牙说声谢谢吧,还有些别的,需要我一件一件说清楚吗?”
“殿下问这些,便是不信任微臣了,微臣从高丽所得,已经全部送往了户部,余留下来的部分,也转交给了张爱。”尉迟江晚这才注意到,铁喜的桌上放着一片金叶子,赶忙说道。
铁喜微微颔首。
“不用紧张,这次你在高丽做的事情,我非常满意,就算你自己余留一些,也是情理之中。”铁喜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提醒了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的性格,尉迟文早就告诉他了,年少得意,这人需要敲打,否则容易上天。
尉迟江晚知道铁喜话中的意思,当下点头说道:“殿下,臣知道,臣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铁喜点了点头:“对了,尉迟文前些天写来了信,上面说,对你再大宋的所作所为非常满意,继续保持,日后一定能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
尉迟江晚听到铁喜的话后,赶忙站了起来,而后重新跪下:”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尉迟文也说了,你这小子本性坏得很,让我多看着你一点。”
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从东宫中离开后,当他走到枢密院的时候,稍作停留,想要进去,却没有进。
宗藩之事不是小事。
荆王还是当今陛下的恩人,自己真的不敢过这趟浑水啊。
正想走的时候。
付子婴却从房中走了出来,叫住了尉迟江晚。
“尉迟大人。”
尉迟江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付子婴。
看着付子婴,尉迟江晚忍不住想起来,付子婴以前可是和荆王真刀真枪在朝堂上干过一次,纯爷们。
付子婴手中拿着一个锦盒朝尉迟江晚走来。
而尉迟江晚的目光也一下子被那个锦盒所吸引。
这不是自己让张爱送给铁喜的礼物吗,怎么在付子婴这里。
“尉迟大人,这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有些东西,殿下现在不需要,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需要这些。”
说完之后,付子婴便将锦盒递给了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接过锦盒后,心中惊讶,付子婴竟然没有对他冷嘲热讽?
这怎么可能。
尉迟江晚短暂的惊讶后,便想告辞离去。
可付子婴又说话了。
“这趟公差,尉迟大人着实做的不错,促成高丽献地,又帮助高丽国主,杀了有谋乱之心的李子明,勇武至极,我付子婴佩服。”
听到付子婴的话后,尉迟江晚心中更加惊讶了。
这付子婴是在夸自己吗?
这让他很不适应。
“付大人谬赞了,本官只不过是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为了大宋。”忽然尉迟江晚想到了王志忠所说的荆王府之事,“付大人,不知可否询问你一件事情。”
“尉迟大人尽管讲来。”
“荆王府发生什么事情冷?”
付子婴愣了一秒,看来王志忠等人还是找了尉迟江晚。
“对,荆王府的官吏,侵占土地,还打伤了十几名百姓,巡抚马宝义上奏弹劾荆王。”付子婴看到这封奏章后,本是想直接面圣,但却被王志忠等人拦住了。
听完付子婴的话后,尉迟江晚心中就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而尉迟江晚也没有细问付子婴是如何打算的,因为他了解付子婴,这是一个真正的直臣。
两人告辞后,尉迟江晚便怀着心事,去往都察院。
在尉迟江晚看来,付子婴眼中揉不得沙子。
他想要训斥荆王府,将犯事的官吏剁了。
可其他人肯定不同意他这么干。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位置太尴尬了,他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又是首辅,早些年的时候,就跟荆王府有过冲突,当时就被官家训斥过几句。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马宝义上奏弹劾,若是他去找官家,明显有报当年私仇之嫌。
付子婴不能干。
而王志忠与付子婴一样,都是辅理朝政的大臣,说现在的大宋是他们二人治理的都不为过。
他同样不好掺和进来。
可其他人要么不够格,要么不愿意做,尤其是宗人府,听到荆王的名字,就直接当没听到,所以众人才将目光转移到了刚刚从高丽回来的尉迟江晚身上。
尉迟江晚叹了口气,麻烦了。
他边想着宗藩之事务,便朝外走着。
荆王赵元俨,可是太宗陛下仅有的直系血脉了。
若是铁喜继位了,那就可以下旨训斥,该如何惩处,就如何惩处。可铁喜还没有继位,赵祯又对荆王一再包容,事情就不一样了。
尉迟江晚不敢应承下来的主要原因,不是怕自己得罪荆王,而是怕对铁喜有所影响。
他知道铁喜,一旦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不会当做没看到。
那时候和荆王起冲突是小事,就怕和官家那出事情啊。
尉迟江晚唉声叹气的到了自己值班房。
现在尉迟江晚可以算是御史里的一把手了,虽然还是有一部分监察御史跟他不对付,但大多数的御史对其纷纷示好。
大堂中,多数人正议论着,潭州巡抚马宝义的上奏。
尉迟江晚进来之后,这些御史纷纷看到主心骨一般,询问这荆王事情该如何应对。
枢密院能压着一段时间,他们这里可不能压着啊。
这是他们的本职,尉迟江晚从中又了解了一些细节,但这些御史们了解的都不多。
大体就是侵占土地,当街打死了人,不仅如此,连过去阻止的官吏都被打死了一人。
尉迟江晚听的头大了,也知道自己从这些人的口中,不可能对荆王之事有详细之了解。
这群人现在都提着一口气呢,说什么都要帮自己的同僚一把,状告荆王。
虽然马宝义的御史只是一个挂职,但他到底也是一名御史,和荆王怼起来,让不少人都高看他不少。
不仅是御史,整个朝堂都在讨论。
这些天,朝中官员议论最多的除了从高丽折返而回的尉迟江晚,便就是这个潭州巡抚马宝义了。
这是一个极其难解的问题。
若是只论君臣,铁喜想怎么惩处就可以怎么惩处,可现在铁喜并未亲政,再其他人眼里,太子是监国,但荆王看来,铁喜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甚至都不算是赵家的血脉。
操作不当,这事真会捅破天。
那尉迟江晚可就是罪人了。
但若是置之不理,这让天下的官吏怎么看。
太子殿下对宗室一点管束力都没有了,那地方官员还敢不敢约束宗室不轨之行为呢。
尉迟江晚的头都是疼的,最终他还是决定去一趟王志忠那里,看看王志忠这老狐狸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没有。
他可不是为了还王志忠的人情,只是单纯为了铁喜。
东宫。
铁喜面色冷厉,看着江晚。”
“有,王大人曾与尉迟江晚在宫中闲聊几句,说他们是一伙的,刚刚尉迟大人和付大人交谈了几句便去了王大人的家中。”岳山赶忙说道。
“这大宋朝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也是我的天下,谁欺负百姓,便是欺负我,皇祖父也保不住他。”铁喜冷冷的说道。
在一旁的张爱,岳山都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难道殿下要杀荆王。
“殿下,荆王……”张爱赶忙说道。
却被铁喜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对荆王下杀手的,但这件事不会就此了之,只有这样,才能告诉所有人,这大宋朝已经不是昨日的天了!”
岳山听完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
这大宋朝已经不是昨日的天了……
…………
董妃的事情,官员都认为瞒着了铁喜。
可当真瞒住了吗?
岳山也不是瞎子。
他早就彻底归附了铁喜,什么消息都会告诉铁喜。
马宝义的奏章到了东京,在未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岳山就将这件事情告知了铁喜。
铁喜得知后,先是恼火,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处理宗藩之事,确实身份不对。
他也能体会到付子婴,王志忠二人的难处。
只能选择隐忍不发,装作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解决的方案。
便在数日前,给岳山下令派人前往去潭州调查。
而岳山的办事效率很快,已经安排了数名心腹率领数百亲卫去了潭州,收集信息。
若是尉迟江晚迟迟不归,铁喜就想着亲自下场呢,但现在尉迟江晚回来了,他倒是多了一杆子枪。
至于尉迟江晚愿不愿意进入宗藩之争中,可由不得他了。
这趟浑水,他不想沾,也得沾!
…………
东京,王志忠府邸。
王志忠坐在上首,一脸淡然的看着正在喝茶的尉迟江晚。
他就知道尉迟江晚会来。
“王大人,此事干系重大,本官想了想,你与付大人二人皆是辅国大臣,不宜掺和进宗藩之事,可,本官亦是人微言轻,好像也资格不够吧。”尉迟江晚喝完茶水后,便开口说道。
王志忠轻笑道:“人微言轻,现在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尉迟大人的大名,什么叫资格不够呢。”
对于王志忠的恭维,尉迟江晚很不受用,他脸色一滞,“别耽误时间了,王大人你想让我怎么做。”
“如果尉迟大人有能力的话,与董妃相似即可……”
尉迟江晚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不要告诉别人,咱们自己处理了,不行,本官还是要去询问一下殿下,看他对此事有何看法。”
好家伙,这种事敢偷偷摸摸的处理,那不就是谁处理谁死吗?
王志忠闻言一笑,看着尉迟江晚轻声说道:“难道尉迟大人与其他的人一样,都认为殿下对此事毫不知情吗?”
”王大人何意啊?”实际上尉迟江晚听完王志忠的话后,心中就有了想法,也对,铁喜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今日见到太子殿下,殿下却对此一字不提啊。
“殿下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吭声,他需要一杆枪去做这件事,所以我才有此言,既然尉迟大人没那个本事,那就必须要让殿下,让陛下知道,至于这人是谁,谁最合适,想必,尉迟大人也心里清楚。”
尉迟江晚听完王志忠的话,默然不语,他思虑片刻后,说道:“明日我还是要见一下殿下,问问他的意见。”
“尉迟大人,你万般聪明,在此事上面为何如此计较。”
“可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了,本官一定要去问下殿下的态度,不然不敢轻举妄动。”
“你准备怎么说?就说荆王府违大宋律,微臣明日要在朝会上廷议此事,严惩荆王,你让殿下怎么回答你,说准了,殿下的名声就毁了,不准的话,呵呵……”
“这件事情,不让你去问殿下,也就是因为殿下心中有这个顾虑,所以今日召见你时,才没有提及此事,若是你不信本官,你还可以去找岳山,他能告诉你,这件事情殿下知道不知道,本官估计,岳山也再等你找他呢。”
王志忠说完之后,便看着面色渐渐凝重的尉迟江晚,心中放松了下来。
实际上尉迟江晚既然来了,就证明他愿意干这件事情。
只不过在这件事毕竟太特殊了,才让他踟蹰。
尉迟江晚脸色沉重。
本来这件事情尉迟江晚可以不做,但现在听完王志忠的话后,他就不能不做了。
若是殿下真的知道了荆王之事,现在就等着自己去开口呢,若是自己不说,岂不是就在告诉陛下,我尉迟江晚不敢担责吗?
荆王府吏驱赶百姓,抢占土地的事情,潭州巡抚马宝义得知后,立即赶往了香林县,制止荆王府官吏,但在走后,荆王府得官吏还是派出荆王府护卫继续驱赶百姓,甚至将马宝义留下监视的官吏都一并杀了。
这一下惹怒了马宝义,直接一纸奏章,直达天听。
此时,香林县,马宝义亦是一脸愁容,他在香林县呆了快一个月,东京的官文却迟迟未到。
实际上马宝义也知道现在太子殿下的难处,可这次他确实忍不住了。
打伤百姓十余人,死一人。
这种局面,他再忍气吞声的话,干脆别当这个官了。
朝廷官文没有等到,马宝义却等到了来自东宫的亲卫。
潘军在事发半月后,就领着部下来到了香林县。
他一方面调查荆王的事情,一方面调查当地官员,是否存在相互勾结的事情。
荆王府在事发后,并未真的收敛。
给了当地官员很大的压力,若是没有马宝义在此,只怕没有一个当地官员敢管这件事。
香林县对于荆王府位畏惧如虎,亲卫探查多日,也并未找到什么切实的线索。
潘军临行之时,岳山对其交代的就是,要了解事情缘由,任何细节都不能漏下,必要之时,可亮出身份,不要与当地官吏对接,直接去找潭州巡抚马宝义。
潘军去了香林县,这里的百姓也不敢说荆王府的坏话。
迟迟无线索的潘军,便去了马宝义所在的驿站。
当马宝义见到了亲卫后,稍稍惊讶,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付子婴也无权调用东宫亲卫。
可自己并未接收到任何官文。
潘军表明了来意。
想要知道更多荆王府的罪证。
马宝义并未直接说出,而是让潘军稍安勿躁,等到东京的官文来到后,再做定夺。
潘军也不能闲着,既然马宝义不愿说,他也不强求,下去后,只能自己继续探查。
…………
皇宫里的一处墙角下。
此时的尉迟江晚就蹲坐在这里,满脸愁容。
自王志忠初出来后,尉迟江晚便到了岳山家里,这岳山虽是东宫亲卫指挥使,但在东京的家却只有小小一点,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不同。
尉迟江晚看到后暗叹不已,不愧是东宫出来的,这瞧着就干净。
坐着马车走了许久才到了岳山的家,却被告知,岳山在东宫中还未归来。
尉迟江晚又赶忙掉头返回,选了一个离东宫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的地方蹲着,顺便让人去找岳山。
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走出来岳山。
尉迟江晚赶紧起来。
而岳山看到了尉迟江晚脸色稍稍一愣。
“这尉迟江晚是跟殿下商量好的吗?”
岳山在离开东宫的时候,铁喜便对岳山说尉迟江晚找他的话,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隐瞒。
岳山开始还觉有些奇怪,现在看到尉迟江晚后,当然心存疑虑。
“岳大人,可让本官好等啊。”
岳山快步走来,“尉迟大人,外面那么凉,怎么不在屋内等。”
尉迟江晚摆摆手说道:“不冷,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番岳大人。”
岳山点头。“我们进去,喝些茶水再聊。”
“不,你这会儿也可以走了吧?我知道东京有一间酒楼,味道不错,正好现在也没人,我们二人去那里谈。”尉迟江晚摆摆手。
岳山也没有拒绝,反正铁喜也交代了,让他有什么说什么,当下,二人就到了尉迟江晚所说的酒楼。
雅间之中,尉迟江晚为岳山倒上了一杯茶水。
“岳大人,刚从宫里面出来。”
岳山点头应是。
“殿下对你说什么了。”
“是。“岳山端起茶杯,“尉迟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来,我岳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岳山的话后,尉迟江晚稍稍愣神。
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岳山关系那么好了。
“既然,既然岳大人这么直白,那本官也不藏着掖着了。”
“本官就想询问一下岳大人,荆王的事情,点下他知道吗?”尉迟江晚缓身说完,而后看着岳山。
岳山闻言一笑,“殿下知道此事。”
尉迟江晚眉头一皱,“果然”,岳山知道自己要来找他吗,难道是王志忠跟岳山勾结在了一起了,准备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