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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人,别胡说八道,本官只是为税制之事正在思考良策。”尉迟江晚冷笑一声,不管怎么样,不能再王志忠面前落了面子。

    看着尉迟江晚死鸭子嘴硬,王志忠也不说什么,他已经在太子面前表了自身之态度,就算心里面再排斥,也要去做。

    “今晚,家中设宴,尉迟大人可否赏脸过府一叙。”

    尉迟江晚就去过两次王志忠的府邸,一次是为董妃之事,一次是从高丽回来后,为荆王之事。

    因此,他对王志忠的府邸实在没什么好感。

    “付大人可去。”

    “当然。”

    “好,那一起,到时候再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本官毕竟是哈密出身,在朝中根基不稳,若是由我再朝会上提议新政,只怕很多人也不服气,不如还是付大人先提出来,本官在一旁摇旗呐喊,为其助威。”

    王志忠听完之后,脸色淡然,他直接朝着尉迟江晚走去。

    做到尉迟江晚身边后,拉起了他的胳膊,作势朝后走去。

    “哎,王大人,你这是何意?”尉迟江晚挣脱开来。

    “去见殿下。”

    “见殿下干嘛?”尉迟江晚有点慌了。

    “既然尉迟大人有这么多的想法,不如在殿况,另择人选便是。”王志忠知道尉迟江晚最怕什么,话语之间,将尉迟江晚拿捏的死死的。

    “哎,王大人,都说了别胡说八道,本官刚刚说的只是一个提议,具体的还要咱们商量着来,哪有一个章程都没出来就去找殿下的。”尉迟江晚急了。

    王志忠看到此处,才点了点头。

    “今夜别忘了去啊,尉迟大人……”

    “我等你……”

    让尉迟江晚后槽牙一阵痒痒。

    ………………

    东宫中,很是安静。

    铁喜坐在椅子之上,闭目养神。

    张爱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他现在明白了,自己真的是误会了殿下的意思,这可是近侍的大忌讳,特别是张爱身为大臣与皇帝中间的通信人。

    他这里误会了,搞不好就会弄出震惊朝堂的大风波来。

    “张爱,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杀付子婴呢。”铁喜睁开了眼睛,缓缓说道。

    “殿下,奴婢该死,奴婢自作主张,揣摩天意。”说着张爱跪下身去。

    “奴婢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对殿下声望不利,故才不敢询问殿下的意思,除了奴婢,不管是尉迟江晚,王志忠,还是岳山和朝中的大臣们,他们心中也都有有此猜测啊。”

    铁喜轻声说道:“起来吧,张爱。我已经明白了,你跟尉迟江晚,王志忠等人想的也都没有错,付大人长时间位于中枢,辅理朝政,为人处世,坦坦荡荡,即便是经筵之争,我虽然有诡辩自解,但心里知道,付大人也没有错。”

    “他唯一的错啊,就是太过洁身自好,若是付大人是像尉迟江晚……不,像王志忠那样的人,想必,你们就不会有如此多的想法了。”铁喜轻声说道。

    臣子的自保之处,就是犯错误,特别是有功之臣,不然对你的封赏到头了,那也就剩下死路一条了。

    张爱静静的听着铁喜的的话。

    “张爱,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与尉迟江晚,王志忠等人不同,你我二人应当是一条心,以后朝堂之上再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应该直接禀告给我,让我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猝不及防。”

    铁喜的话,让张爱心中暗暗感动。

    ”殿下放心,以后再有针对付大人的事情,奴婢一定尽快禀报殿下,不敢有丝毫隐藏。”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给我如实报来……”

    “是,殿下。”

    铁喜刚刚说完,一名小太监便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奏章。

    “殿下,是辽东武阳侯的密奏。”说着,放在了铁喜的桌案之上。

    铁喜拿起奏章,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让岳山过来。”

    “是,殿下。”

    铁喜打开了罗守珍的奏章。

    奏章上说,辽平府境内最后一支的叛贼已经被剿灭了,辽平府全境十五万辽人和高丽人,尽数归顺大宋,而大兴府,开京近些时日,也不会再有大战,便想着抽调一部分兵马,调回真定城,并且希望自己能够返京。

    看完奏章后,铁喜又想起了亲卫暗中传递过来的信息。

    实际上铁喜对罗守珍在北方的所作所为,很是清楚。

    可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比罗守珍的方式更有效的办法。

    若想将所有新得的土地全部彻底并入大宋,前期的血与火是必须的。

    这也是为何,付子婴并未将罗守珍的事情摆在台前,因为他也没更好的方法。

    至于,罗守珍想回来看看,铁喜并没有批准的打算,因为那边还需要他继续坐镇,过了两三年,新增之地彻底融入大宋之后,才能考虑他的调任问题。

    不一会儿,张爱便带着岳山来到了东宫中。

    见礼之后,铁喜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曾准备好了。”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岳山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数本奏章,递给了张爱。

    而张爱接过之后,赶忙走了几步,送到了铁喜的手中。

    铁喜面色凝重的打开了第一页。

    付子婴,无。

    王志忠,田地一百二十亩。

    尉迟江晚,田地六百亩。

    …………

    看完第一页后,铁喜笑着说道:“没想到,尉迟江晚还是个大地主呢,怪不得,今日一副不想答应的样子,原来,是他自己要放血啊。”

    “殿下,尉迟大人这些田地并无强买强卖所得,大多数都是用哈密的金银购置的。”岳山赶忙说道。

    铁喜轻声笑道:”我知道,有问题不都是在这里吗?“

    说着铁喜将在第三页的时候发现了武将们的名单。

    朱进忠赫然在列。

    与朱进忠一比,尉迟江晚那点田地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朱进忠名下一共有足足一千八百亩地,而且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手段获得的。

    与前面的文官相比,武将显得很不干净。

    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念过书,稍微拥有一点权利与钱财,便想着扩大田地。

    铁喜合着书册,而后放在书案上。

    东宫的禁卫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整理出来这些,而铁喜认识的不认识的官员,王爷,私产情况,几乎都在这册子上,虽不敢说全部正确,但也八九不离十。

    “张爱,你家中的地,交过税吗。”铁喜说着,看向了身旁的张爱。

    张爱得势之后,家里面的田地也是激增,而且地方官员也不敢收他们家的税,真正意义上的一人阉割,鸡犬升天。

    张爱听到后,心中一惊赶忙说道:“殿下,奴婢交,奴婢等下就修书一封回去,让家里人配合官府缴纳赋税。”

    岳山在整理的时候,曾经跟张爱通过气,张爱也让其据实写上,就这一点,便可见到并不是张爱故意不愿意交税。

    铁喜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岳山:“岳指挥使,你怕死吗?”

    “殿下,臣不怕死。”岳山是第一个知道铁喜要推行新政的人,并且亲卫们这半年派出很多人手到处跑,就是要调查朝中官员的家底和私产。

    铁喜看着岳山再一次的表明态度,笑了笑,而后笑容散去,脸色变得越发坚毅。

    他现在所做的事,是一件可以影响大宋朝未来国运的大事情。

    自己在亲政之前将这件事情推行下去,等到自己亲政后,就能彻底稳固下来。

    ………………

    皎月悬挂,繁星点点。

    在王志忠府邸的后院中。

    尉迟江晚,王志忠,付子婴三人坐在一起。

    三位大宋朝最位高权重大臣就这样露天而坐,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小菜和几壶酒。

    最开始的时候,三人只是吃饭,喝酒,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一壶酒喝完,王志忠才破了沉默。

    “酒过三巡,该说大家也都该说出来了。。”王志忠打破了平静开口说道。

    付子婴看了一眼王志忠,今日在枢密院值班房中,王志忠对付子婴说了,要让尉迟江晚负责这件事,付子婴也知道,王志忠是为了自己,今日才去的东宫,当下也没有拒绝。

    他看了一眼尉迟江晚开口说道:“尉迟大人,对此新政有何看法。”

    “确实……变得很多。”

    “将丁税改成田税,以拥有的田地亩数交税,对于百姓来说,确实是一件大好事,可以让少地,无地的百姓,生活宽裕一些,还能让更多人家愿意生孩子。”

    “问题是,让官绅一体当差纳粮,难度却有些大啊。”

    “新政之始,丈量土地这一块,那些大户乡绅,必然会排斥,地方官府又与这些乡绅有着千丝万缕之联系,要想做成,首先就要从吏治下手,大宋地员辽阔,不可能一次推行出去,只能模仿养老那般,先从一地开始。”

    既然要做,尉迟江晚也是真正的思考过。

    “那尉迟大人认为,应该选何处作为新政的第一处呢。”付子婴缓缓说道。

    “现在还未细想,这税制乃是付大人所定下,是不是早就有了想法。”

    付子婴开口说道:“开封府,可为试点。”

    “开封府官员最多,乡绅最多,也是最有难度的,从这里开始,也能表现朝廷的决心。”

    尉迟江晚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付子婴。

    开封府地方可不小,付子婴的意思应该是东京城交给自己,其他地方则交给他尉迟江晚。

    王志忠看了一眼尉迟江晚,缓声说道:“尉迟大人觉得可行否。”

    “有何不可。”

    “朝廷里无数官员的土地都在开封府附近,尉迟大人害怕吗?”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尉迟江晚心里怕,嘴上却不说:“王大人这是何意,既然是殿下的要求,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尉迟江晚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三人,聊了许久。

    众人聊完明日之事后,已到深夜,各自回府。

    尉迟江晚刚刚回到府中,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府邸中门大开,几十名带刀的侍卫在自己大门口把守。

    而在自己大门的不远处,还停放着一辆梨花木的豪华马车,在马车周围也是有着数十名护卫看守。

    他慌张的下了自己的马车。

    “莫非殿下来了。”

    这是尉迟江晚的第一个念头。

    这些男子都认识尉迟江晚,无人阻拦他进入府中。

    而进了自己的家后,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

    因为前院之中,尉迟江晚没有见到一个家中的下人,全部都是那些带刀的护卫,不大的前院中便有了上百人之多。

    自从自己进来后,这些人的目光就一直盯着自己。

    东京城中,谁有那么大的排场。

    只有陛下和殿下了,陛下现在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所以答案十分清楚。

    他接着往前走,这次被两人拦住了。

    “尉迟大人,卑职先去禀报,在此稍等。”说着这男子便大步朝里面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见到了第一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换做一身常服的张爱。

    他笑着朝尉迟江晚走来。

    尉迟江晚的呼吸渐渐沉重,殿下真来了。

    “尉迟大人,殿下在里面等着你呢,虽然我知道尉迟大人不会对殿下有不轨之心,但规矩就是规矩,殿下出宫见你,是大事情,还是要验一下身的。”

    “是,是,理所应当。”尉迟江晚说着便张开双臂。

    两名小太监走上前来,对尉迟江晚的整个身体来了一番上下之探索。

    检查无误后。

    张爱便带着尉迟江晚,朝他家的厅堂走去。

    厅堂之中,尉迟江晚见到了一个少年的背影。

    他正在专心的看着,上表供奉着的为国为民四个大字。

    尉迟江晚赶忙行礼:“臣尉迟江晚叩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听到声音后,这少年转过身来。

    正是监国太子,铁喜。

    铁喜淡淡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到了爱卿的家中,不必拘礼了,快快起身。”

    “谢殿下。”说着,尉迟江晚站起身来。

    “坐。”说着,铁喜也率先坐在上首,而尉迟江晚谢恩之后,才坐下去。

    “殿下,有何事都可将臣召入宫中吗,何必这么晚,来臣的府中呢。”

    铁喜呵呵一笑:“尉迟大人,你这里不算远,算是在皇城脚下了,付大人住的才远啊,我刚刚也去了付大人家中看了看,只能说,付大人不愧是国之栋梁,家无余财。”

    “付大人为官清廉,确实是我等为官之人的楷模,但殿下,臣这宅子也是正道来的,殿下应该也知道。”

    “尉迟大人,不用多想,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刚刚我去了付大人的家外,房舍不过四五间,我心中极不舒服,我记得在皇城脚下的北面,有一处宅子,是吧。”铁喜说着看向了身旁的张爱。

    “是,殿下。”张爱赶忙说道。

    “这座宅子,我想要赐给付大人,尉迟大人,觉得合适不合适。”

    尉迟江晚听着愣了下,这殿下跑过来,总不能就问这个问题吧。

    “这全凭殿下的圣裁啊。”尉迟江晚赶忙说道。

    “你也清楚,我也是刚刚知道,朝廷之中,流传着那么多,不利于付大人的事情,我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便想着让你帮帮我。”

    “殿下想让臣如何帮。”

    “将朝廷里这些流言蜚语,压下去。”铁喜看着尉迟江晚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完铁喜的话后,尉迟江晚也就明白,刚刚为什么殿下要说宅子的事情了。

    这是要让自己发挥啊,不过有两个条件,既要送了宅子,让付大人安心住进去,又要用这件事情,帮付大人减少负面之影响。

    难道殿下,真的如此信任付大人吗?

    顿了顿,尉迟江晚还是站起身说道:“殿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啊。”

    “但说无妨。”

    “殿下,付大人行事古板,确实不知道君臣之别,应该敲打下去,不然长此以往下去……“

    铁喜大笑出声打断了尉迟江晚的话,顿了一会儿,他将笑容收起而后看向尉迟江晚:”我当然知道,我从来不怕付大人能够压在我的头上,当大宋朝的第一权臣,你可知为何?“

    尉迟江晚一脸茫然:“殿下,为何啊?”

    “因为我有你……”

    “就是因为我有你,所以,我根本没必要担心……”

    听到铁喜的这句话后,尉迟江晚感觉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可不是这个道理吗?咱们哈密出来的当然最值得信任!

    “殿下…………”

    短暂的君臣交换感情后,铁喜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尉迟大人,我给你说正事了,要好好记着。“

    “是,是殿下。”

    “坐。”

    “谢殿下。”

    “付大人所制定的税制,我很满意,你也一定能看出其中的利好,为百姓好,为大宋好,当然,虽然会对地方乡绅,官吏有所损害,但不能因此驻足不前,我们君臣应该是一根绳,将其做下来,不然,以后在想做就很困难,大宋朝不会再有第二个尉迟江晚,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付子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会再有第二个铁喜。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帝王。

    “能做吗。”

    “能。”

    “怕吗。”

    “万死不辞。”

    这个话题结束后,铁喜也继续了下一个话题。

    “那就好,至于付大人之事,我也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件事情顺利推行开来后,我会让付大人退下来,当然,不是我对其有所不满,是我希望付大人以后有个好的结果。”

    “我还是那句话,今日的付大人,就是明日的尉迟江晚,付大人能够激流勇退,保存自身,我也会让尉迟大人你,也能激流勇退,保存自身。”

    “谢殿下……”

    “你们商量的如何,明日说,还是后日谈啊。”

    听到铁喜的话后,尉迟江晚赶忙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将三人所谈之事,尽数道来……

    张爱从宫中带来的茶壶中,倒出了一杯热水,送到了铁喜的手上,而铁喜边喝水,边听着尉迟江晚对自己的讲述……

    尉迟江晚,王志忠,付子婴三人结合在一起,虽然只聊了两个时辰,但对新政的推广,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与详细步骤。

    这让铁喜心中十分庆幸,有这样的臣子,是他的幸运,也是大宋的幸运。

    铁喜心中也很清楚,若是没有付子婴这一批人,想做成这些事情,即便是皇帝亲自下场,也很难成功。

    在尉迟江晚的府中,铁喜等了半个时辰,而后又与尉迟江晚聊了半个时辰。

    等到说的差不多了,铁喜也听明白了他们的计划。

    便就起身回宫。

    回去的路上。

    铁喜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因为铁喜不是最开始没什么根基的监国太子了,他想要出宫,只是对张爱,岳山交代一番,他们便立即安排,也不用去问别人,更不用去征求付大人与百官的意见。

    这次出宫,铁喜第一个去的就是付子婴的家。

    年久失修的房舍,充满年代感的大门,任谁也想不到这是当朝宰相付大人的家,现在就算是普通百姓,在东京随便挣一些钱,家里也不至于如此寒酸。

    看着这些让铁喜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才想着,要赐给付子婴一座皇城边的宅子。

    可铁喜知道,付子婴肯定不会接受,他就第一个想到了尉迟江晚,这家伙头脑灵光,最适合做这些事情。

    交给他做,一方面让百官看看,皇帝对付大人的信任丝毫不减,甚至都影响到了身边的近臣尉迟江晚。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让付子婴与其家眷住的舒服一点。

    岳山期初一直跟着,可到了付子婴的家中后,铁喜便让岳山留了下来。

    付子婴回来,让他也从公务的角度上,劝导一番付子婴……

    “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

    “父亲说,三角形是这个世上最稳固的结构,希望他们三人能够如此。”

    铁喜心中想着这些,忽然他睁开了眼睛,想起了什么。

    自己竟然没去王志忠家。

    这若是传到了王志忠的耳中,难保会让后者生出什么心思。

    “张爱。”

    张爱听到车中铁喜的呼喊后,赶忙让车队停止,爬上马车,拉开锦布:“殿下,奴婢在。”

    “转道去王大人那里吧。”

    “殿下,明日您还要早起,更何况,此时确实有些晚了,不如先回宫吧,哪日天气好了,奴婢再给您安排。”张爱一脸难色的说道。

    铁喜听完后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现在自己去,不仅影响他休息,也影响自己休息。

    他现在确实已经累的不行了,回头专门召见一次王志忠就好了。

    朝会。

    ”韩大人,这架势……连在外的御史都召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进忠低声说道。

    韩胄轻声笑了笑:“应该是有事情吧,想来现在得情况,恐怕只有选秀的事情,算是大事了吧,说不定殿下今天要下旨,全国选秀,你是武将之首,如此大事,岂能不在场。”

    听完韩胄的话后,朱进忠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道理,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鼓声响起。

    “入朝…………”

    听到声音后,官员们开始朝着大殿走去。

    在高高的龙椅之下,铁喜再椅子上正襟危坐,正在等着大宋朝的臣子。

    这一次,他没让百官等他,而是等着百官入朝。

    百官们进入大殿后,就看到了铁喜坐在前方,大多数人都很吃惊。

    太子殿下怎来的那么早。

    这些年朝会的流程都是臣子先到,后是迎接铁喜,可今天铁喜早早的就来了,这摆明就是有什么大事。

    而且,大殿两侧数十名禁军分列立下,也透露一些古怪。

    当然这些只有极少数的臣子看出来了不对劲。

    朱进忠与韩胄,便也没有想那么多。

    在排列的时候,朱进忠还是给韩胄挑了一下眉,悄悄说道。

    “韩胄,你说的对,太子殿下肯定是为了选秀的事情,你看这急的,来的那么早。“

    “殿下虽是仁君,但也慢慢长大了,对那些事总会有兴趣的。”

    而后,便是正常的百官行礼,铁喜让所有人平身的流程。

    百官站起身后,铁喜便开口说道:“皇祖父龙体欠佳,我监国已有六年,这六年之中,幸得诸位爱卿之尽心辅佐,才能国运昌隆,国泰民安。”

    “特别是付大人,无论是真定保卫战,还是这些年为我老师,多番教导我之学业,传授治国之理念,我对其甚是尊敬。”

    “去年初,我因学业之事,与付大人有了争执,让百官们有了很多想法。”

    ”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我会因此疏远付大人,甚至迁怒与付大人,但各位都错了……”

    铁喜说了那么多,只是表明了自己的一个态度,也算是给今日的朝会点名主题。

    可百官们听着都是心头大震。

    太子殿下,一开始就要打破天窗说亮话啊。

    现在的大宋朝,最不能说的事情。

    一,官家的儿子。

    二,付大人与皇帝殿下越来越紧张的君臣关系。

    铁喜说完之后,朝堂之上十分安静,官员们都不敢大喘气。

    难道殿下说的是反话,现在要对付大人下手了吗?

    王志忠心中一直都非常沉稳,他知道铁喜什么意思,现在将话题引偏了,就是让百官们先对付大人的为人做出肯定,待会新政一般出来,这些官员的反应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御史官员们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尉迟江晚的后脑勺,这殿下说完话,按照惯例,就是尉迟江晚开口时间了。

    果不其然,在众人的目光中。

    尉迟江晚出列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不是反话,这样一番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就看尉迟江晚怎么说了。

    官员们都竖起了耳朵,听尉迟江晚怎么说,也好尽快的做出判断。

    ”殿下此番肺腑之言,让臣心中感动不已。”

    “付大人忠君体国,君子风度,满朝文武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殿下多虑了。”

    官员们听到后,都愣住了。

    这一大早,就开始打哑谜了。

    尉迟江晚说的这些话看起来全像在给付大人说话,但却好似什么都没说。

    这些话,只能让官员们更加迷糊。

    铁喜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也是有了这个感觉。

    难道尉迟江晚昨日领会错了他的意思?

    不过,片刻后,铁喜知道尉迟江晚想干什么了。

    尉迟江晚转过身,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付子婴。

    “殿下,付大人虽是当朝首辅,国之重臣,但从不以权谋私,据臣所知,生活廉洁贫苦,现在一家五口,仍蜗居在一处小宅子中。”

    “身为国之重臣,却是家无余财,如此拮据,臣心中一片佩服,一边疼痛,恳请殿下体谅臣子,给予之赏赐……“

    “这样,既然能肯定付大人的功绩,也能成全殿下的圣君之名。”

    铁喜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而后环顾一周。

    但官员们察觉到了铁喜的目光后,纷纷出列。

    “请殿下给予赏赐……”

    “请殿下给予赏赐……”

    …………

    满朝文武都出声符合。

    铁喜当下便看向付子婴。

    “付大人,我将皇城东面的一处宅子赐予给你,望受之……”

    因为铁喜昨夜已经让岳山给付子婴通了个气,付子婴出列,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谢恩。

    “谢殿下恩赏。”

    大殿中,场面一顿和谐。

    所有人都向付子婴贺喜。

    这个局面却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尉迟江晚一句:”殿下,臣在枢密院之中,曾参与,付大人,王大人等人拟定的新政,觉得乃是利国利民之事,臣便趁此良机奏请殿下,批准推行新政。“

    官员们听到这句话后,又静了下来。

    新政。

    什么新政,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尉迟大人,何为新政?”

    孙跃第一个站出来说道,他也很是疑惑,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一环接一环,让他措手不及。

    “摊丁入亩,一体纳粮,并且重启船舶商税。”尉迟江晚高声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殿突然静了下来。

    尉迟江晚口中最重要的就是中间的一句,官绅一体纳粮。

    朱进忠赶忙看向韩胄,却发现韩胄直勾勾得盯着尉迟江晚,看不出心里想的什么。

    铁喜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淡淡的看着朝中百官的反应。

    这就相当于,让这些当官的人,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替百姓承担很大一部分赋税。

    尉迟江晚能在这大殿朝会上,高声喊出,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孙跃听完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意思就是自己名下那几百亩田地,从明年开始也要交税了吗?

    百官们开始反应过来了,一直跟着尉迟江晚的御史们,在这一刻看尉迟江晚的眼神也变了。

    一众大臣都纷纷开口。

    没有一个选择支持。

    “祸国殃民,大逆不道……”

    “自古以来都是……”

    也有其他的官员,开始痛斥以付子婴为代表的高层,刚刚还在恭喜,现在就开始翻脸了。

    “要是让读书之人跟普通的百姓一样,都要交税,会打击士林的读书热情,影响圣人的教化大计。”

    “应罢免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等人的官职,让其回家反省。”

    …………

    铁喜一直都在听着。

    而后,他看了一眼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三人,当铁喜的眼光落到尉迟江晚身上那一刻后。

    尉迟江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身在朝经营多年的好名声,便全没了。

    铁喜看了一眼张爱。

    张爱授意扯着嗓子高喊:“肃静,肃静……”

    可官员们还是忘乎所以的辱骂尉迟江晚等人。

    仿佛这三人真的是祸国殃民之人。

    而铁喜看着张爱的话也起不到作用了,整个朝会几乎要变成了菜市场,当下看了一眼下首的岳山。

    岳山冷哼一声,早就在两侧盯着的禁军纷纷上前,将几名骂的最凶,几乎准备动手的官员,直接按倒在了殿中。

    而官员们看到这一幕,声音才小了起来。

    这一次按倒了七个人。

    御史三名,礼部官员一名,工部官员两名名,甚至还有朱进忠和吏部尚书周启山。

    实际上,朱进忠周启山两人只是小声的交谈几句,并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跳脚。

    可他们两人还是被按倒了。

    因为铁喜找的就是典型,文官的典型是周启山,武将的典型是朱进忠。

    可以说,即便他们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也会被按下去。

    韩胄看着被按倒在地的朱进忠,也是很惊讶,因为自己后面站着的几名武将,都准备要动手了,都没有被禁军羁押,这怎么朱进忠小声说了两句,就有这样的下场。

    而韩胄的想法就是此时朱进忠的想法。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抓别人,就抓老子?

    安静下来后的大殿,才有了铁喜说话的空间。

    “你们是为了士林说话,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呢,朱进忠,你作为武将之首,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殿下,臣没有说什么啊,臣是支持新政的,殿下一定听错了……”朱进忠赶忙说道。

    他不是傻子,想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

    这是铁喜让自己表态呢。

    铁喜听到朱进忠的话后,也是稍稍一愣,这朱进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顶撞自己两句,而后自己恼羞成怒,命人将其驱赶出宫,免去军职,才能起到震慑武将之作用,事后再找个由头,补偿他一番便是。

    可现在他直接开口支持,自己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铁喜看向了欧阳齐,一名最近再北方战功卓著,刚刚调任回来的将军。

    “殿下,臣也支持新政。”欧阳齐赶忙跪下身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韩胄高声说道:“我等武将无论何时都必定支持殿下得决策。“

    韩胄脑子转的很快,他知道,尉迟江晚要是不跟铁喜通气,怎么可能敢喊出那种口号。

    明摆着的事情,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也支持,你武将本来地位就不够,再贪心,惹火了殿下,只会本末倒置,让武将在文官面前更没有地位。

    宋朝以文治武可是国策,这些年,因为铁喜的缘故,有不少改变,武将们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文官们都喜欢和皇室唱反调,因为他们是外人,这是他们的任务。

    可武将们却不能不跟皇室站在一起,因为他们是与皇室一体的。

    韩胄的话一出口,在看着被按倒在地,出口支持的朱进忠……

    不管武将们心中到底作何想法,此时也统一了口径。

    “我等必定支持殿下之决策……”

    铁喜看了一眼岳山,而后摆了摆手。

    两名锦衣卫便将朱进忠松开了。

    看着武将们集体低头,反对的文官集体更是看不起了。

    武人就是武人,心中没有坚持,只知道为了自身之权势,迎合殿下。

    他们没有功名,全靠拼杀得到的权势,让他们与百姓们一起交税,可以,可自己这些人,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十几年,方有今日这地位,权利,岂能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孙跃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的内心很是矛盾,按照他的品级来说,原本的赋税跟自己可没有多大的关系。

    自己的年俸可不多,每年迎来送往,可都靠着家里面的土地啊。

    即便是平时温文尔雅之人,要是有人拿着刀子,对其放血,他们也会反抗。

    可孙跃没有说话反对,主要是因为尉迟江晚。

    再怎么说,尉迟江晚的能力他是清楚的。

    付子婴大公无私的名声也是有目共睹的。

    王志忠更是一头老狐狸,嗅觉比谁都好,更何况他在不知多少地方都有土地,支持新政,受损最大的就是他。

    因为这些,孙跃即便心中不满,但也没有说话。

    而像孙跃这样的人,在文官集体中也有很多。

    就包括户部尚书章康。

    实际上,章康也早就知道了不对劲,付子婴在朝中的地位本就高,他推行新政无可厚非,又加上了殿下亲信尉迟江晚。

    这明摆着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同意要推行,你不同意也要推行,弄不好还要被罢官,发回原籍,更严重者,给你找个罪名,直接下了牢狱……

    当然能够看出来的多,看不出来的更多。

    朱进忠被放开后,心里面还是后怕不已。

    幸亏自己反应快啊,弄不好,这脑袋就要落地啊。

    武将集体的支持,这多少让铁喜很是意外。

    当下他看了一眼韩胄,而后又看了看朱进忠。

    “武将与国一体,我心甚是慰及,不过今日在大殿中同意,明日就要好好的配合,莫要再惹出什么是非。”

    “殿下,请放心,朱进忠与臣一定会督促武将,今早自查田地,奏陈于户部。”

    “殿下,放心,臣知道该如何做,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铁喜满意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官绅一体纳粮,也是铁心源给出的建议,而且还在上面标了红。

    可见其危险。

    铁喜做足了准备。

    枢密院集体提出,好好敲打武将,将军队掌握手中后,怎么搞都行。

    周启山,其本身就是寒门子弟。

    家里面田地不过几十亩亩,实际上朝廷推行的这些东西,对他的影响很小,可他却第一个提出反对,也是六部尚书中,唯一一个出声反对的。

    “殿下,祖制之法不可变啊……”

    周启山虽然被按倒在地,但依然没有想明白其中之关键,看到大臣们都同意后,还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政见。

    周启山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但是在他看来,文人是天下的根本,而朝廷对其的优待,就是为了这个天下,贸然改变,就是对不起先祖,对不起天下。

    铁喜冷笑一声:“何为大义,是剥削百姓,还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若连这点都想不明白,革去周启山尚书之职务,押下去。”

    铁喜的话音落后,一众官员都开始求情。

    不过铁喜却丝毫不理会。

    “殿下,祖制之法不可变啊……”

    “不可变,不能变啊……”

    声音越来越远……

    铁喜此举一为立威,二也是为了保住周启山。

    这个人能做到吏部尚书的位置,本身的能力与品德都足够,铁喜也不愿意,让他在这时受到波及,丢了性命。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先祖那时自有国情再此,我们现在又有所不同,周启山乃吏部尚书,如此大放厥词,我只能革去他的职务,自今日起,吏部尚书之职务,由王志忠担任。”

    “臣尊殿下旨意。”王志忠出列应道。

    而铁喜看了一眼,被羁押得其他几人。

    “将这些人,全部免职,拖出去。”

    这些御史,言官,也都开始声泪俱下得控诉付子婴三人。

    铁喜的表情连一分都没有变化。

    这些人跟周启山可不一样,注定不会再有重新启用得机会了。

    一部尚书,说没就没了,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来。

    朱进忠看着这一幕,心跳的厉害,幸亏自己反应快,不然被拖出去的人里面就有他了。

    此时,再蠢的官员也知道自己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听着,如果新政中有不对的地方再开始抨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得情况下,就直接否定。

    脑袋灵光的官员都都闭嘴了。

    可总是有一些脑子不好,或是背负巨大利益关系的官员,看不清现在的情势。

    “殿下,老臣,老臣宁可一头碰死在这大殿上,只希望殿下,能够惩处乱国三人,尉迟江晚,付子婴,王志忠,以安天下啊。”一名御史,将自己的官帽脱掉,作势真的要撞柱子。

    不过身旁的两人赶忙拉着。

    “不能,真不能撞啊……”

    “是啊,你在这里撞死,朝廷威严何在?殿下威严何在?”

    铁喜看了一眼张爱。

    张爱低声说道:“殿下,此人名叫解东,为官四十载,虽然是监察御史,缺跟尉迟大人关系不太好。”

    铁喜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放开他,让他去撞。”

    拉着解东的两名官员,明显一愣神,但殿下的旨意也不能不遵从啊,只能放开了解东。

    官员们也都是满脸怔愣,殿下的决心如此之大吗?

    而被松开的解东也是有些回不过神。

    那么多人看着自己。

    自己不一头撞死,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告老还乡了。

    两名禁卫紧紧盯着他,要是他敢做什么冒犯的事情,就直接砍掉他的脑袋……

    “殿下,老臣,老臣可真撞了……”

    解东先确认一番。

    在他看来,殿下只是年轻气盛,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头撞上去,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自己是忠臣,要给殿下一点时间想想,他肯定能明白的。

    “怎么,是周围的人挡着你的路了。”

    “麻烦爱卿们都让一让,给这位御史让位置……”

    臣子们听到之后,都是稍稍一愣,铁喜都说了,他们只能照做。

    张爱也赶忙张罗着太监一字排开,挡在铁喜的身前,怕血溅到铁喜的身上,想来是都做足了准备。

    若是换作其他时候。

    付子婴,尉迟江晚,王志忠,章康这些重臣都会开口劝阻,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付子婴等人是为了新政,拿不定主意的章康等人是为了看看殿下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所有人都在看着解东。

    这让他彻底傻了。

    所以……他今天死定了是吗?

    “殿下,臣,臣真的撞了……”

    “今日就算不撞,你也活不了。”铁喜缓身说道。

    “解东,福建人士,拥有良田近三千余亩,大部分都是纵容其家族子侄强买强卖,曾在收购土地之时,打伤无辜百姓,当地官员不敢深究,你们解家可真是嚣张跋扈啊,你如此抗拒新政,根本就不是为祖制而说话,而是怕你做的那些暴露出来。”

    “殿下,老臣殿下在说什么?”

    岳山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奉殿下之命,东宫亲卫明察暗访一年,将将朝中所有官员全部调查一遍,解御史,所有证据都在殿下手里,你还想抵赖不成。”

    岳山说完之后,包括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三人在内的所有官员都是大吃一惊。

    殿下居然早就调查过……

    对于百官的反应,铁喜很是满意。

    “你连撞死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杖毙,责令地方官员,查封解家所有土地,将欺压百姓的首恶之人诛杀,其子嗣家眷,录入贱籍……”

    “殿下,殿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啊……”

    数名禁军听到命令后,直接上前,一左一右将其架出了大殿……

    铁喜的这个处罚可是足够重了,可以说是除了诛九族外,最重的惩罚,连解家子孙后代的命运都一起定了。

    百官们看着解东被拽了下去,当下身上有些不干净的人,就选择了闭嘴。

    朝堂之上瞬间显得安静很多。

    “殿下,不如让付大人讲述一番,新税制的具体章程,也好让百官们也知道一些。”章康出列缓声说道。

    这是章康第一次说话。

    铁喜看了一眼章康,就这一眼,让章康心头一跳,不知道铁喜是不是也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既然如此,付大人便先说一说,然后在议论一番。”

    “是,殿下。”

    “刚刚尉迟大人所说摊丁入亩,便是要废除一直以来的人丁税,将其征收的税制,从人丁转为田亩,原先是一户有多少人,便要缴纳多少粮税,对普通百姓来说,负担极重,可对于那些乡绅富户来说,却是占了大便宜,摊丁入亩,便是有多少田地缴纳多少粮税。”

    “付大人,请问此番是不是要在全国大范围内丈量土地,整理户籍……”章康缓缓说道。

    “是。”

    “需要几年?”

    “一到两年。”

    “谁来做此事。”

    “我来亲自做。”

    “若乡绅不愿,学子不愿,怎么办?”

    “晓之以情。”

    “若是行不通呢。”

    “雷霆手段。”

    “如此大的周章,若是太学生闹事,又怎么办……”

    听到章康的话后,铁喜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知道章康已经做出选择了。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威慑。

    自大宋朝建国开始,对文人就非常重视,尤其是太学的学生。

    付子婴听到后稍稍一愣,他虽是大宋朝的宰相,但若是对太学的学生们动手,怕是真会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

    而铁喜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一视同仁,不懂仁义公平,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太学,韩胄,朱进忠。“

    “臣在。”二人赶忙出列说道。

    “若是我命你们带兵入城,去太学抓人,你们敢吗?”

    “臣万死不辞。明日就调兵入城,一切都听殿下吩咐……”朱进忠赶忙说道。

    韩胄也点头说道:“殿下,臣下朝之后,就调兵进城。”

    听完两个人的话后,铁喜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微笑的看向其他人:“有你们二人的这句话,我就很满意了,不过,抓一些不听话的学生,也用不到天军出动,岳山,张爱。”

    “奴婢在。”

    “臣在。”

    “你们二人看着章尚书,问问他,你们敢不敢去杀太学生,敢不敢杀忤逆的官员。”

    听到这话后,张爱跟岳山都转头看向了章康。

    “王尚书,我是殿下的奴婢,可不在乎什么名声。”

    章康轻笑一声:“本官只是随口问问,殿下言重了,张公公言重了。”

    而后又看向付子婴,正准备接着询问付子婴的时候,岳山却开口说道:“章尚书,你直接将我掠过,是准备抗旨不尊吗。”

    章康听到之后,尴尬一笑,而后转过头看向岳山。

    “岂敢,岂敢……”

    “东宫亲卫只听殿下的命令,今日朝会结束之后,若是真的有人煽动闹事,就会立刻去杀人,若是误杀一两个尚书,也只能说句对不起了。”

    “我保证,绝对没有人敢煽动闹事。”章康渐渐弱了下风,节奏感也乱了。

    本来是他是想借势压制付子婴。

    没想到铁喜直接打乱他的节奏,更没想到铁喜的决心如此之大。

    很多官员这时纷纷对视,都动了心思。

    现在不帮助章康,新政便再也没有人能说什么了。

    “岳山,你竟然敢威胁当朝尚书,太不把国法放在眼里了。”

    “就是,就是,太过无礼了。”

    …………

    岳山看着那几个说话的老头,直接冷笑的双臂抱胸:“本指挥使就站在这里,你不服便上来试试。”

    铁喜没有说话,一直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同样表情的人的还有尉迟江晚,用挑衅的眼神扫视一圈四周。

    不少官员都握紧拳头,想要狠狠给他来两拳,但最后还是都闭上眼睛,装看不到,一方面是因为铁喜偏袒尉迟江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动手了反而他们吃亏,一方面也是因为尉迟江晚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大事,些许错误也没被抓到过把柄,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铁喜的态度。

    铁喜虽然还只是监国太子,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最核心的权力他一直掌握在手中,但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军队威望高,与宰相同心同德,百姓传颂仁名,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攻击他。

    正当铁喜觉得该继续说起新政的时候,一道声音出现了。

    “殿下……”一名须发全白的老臣忍不住了。

    铁喜看了一眼老臣:“何事?”

    “殿下,御国之君,岂能无视国法,岳山和张爱君前失礼,堂而皇之威胁一部尚书,岂能轻言饶恕。”

    “若是殿下今日这样做了,那么帝王威严何存?国法何在?老臣请殿下着重惩罚岳山,方能服众。”

    “恳请殿下,严惩岳山和张爱。”

    “恳请殿下,严惩岳山和张爱。”

    “恳请殿下,严惩岳山和张爱。”

    老臣话音落后,众多官员们也开始紧紧跟随……

    铁喜轻笑一声,目光颇为不屑。

    “按照你的意思就是,我若是不收回成命,便没有威严,便是不尊国法,是这个意思吗。”

    随着铁喜的话音落后,整座大殿,瞬间寂静起来。

    铁喜这句话算是给这件事定音了,若谁敢说是,便让他尝尝什么叫帝王威严。

    铁喜说完之后,便静静的看着老臣。

    老臣明显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一旁的尉迟江晚看笑了……

    实际上现在大殿中所进行的一切,都是在角力。

    当然都是为了新政而角力。

    谁角力赢了,谁就能主导新政是否可以实施。

    换句话来说,当铁喜直接用武力威胁的时候,他就已经赢了。

    “殿下,臣,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殿下决策有误,谏言而已。”

    “那就是你觉得我做的不对,我没有威严,我不配成为大宋的官家,或是说,我听不见忠臣谏言,我做事只凭喜好,是个暴君,是吗。”铁喜冷声说道,他的声音越大,殿中的百官便越发恐惧。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不管铁喜生气不生气,可现在他表现出来的模样,明显要杀人。

    那名老臣直接跪倒在地:“殿下,殿下,臣绝无此意……”

    付子婴微微闭眼,而后出列说道:“殿下,刘大人只是一时失言,请殿下饶恕。”

    铁喜看了一眼付子婴,他知道按照付子婴的性格,肯定会站出来说话,而铁喜之所以反应那么大,也都是为了让付子婴站出来求情。

    万一真有愣头青当出头鸟,给其他人把气氛烘托出来了,他总不能把这些反对的大臣全杀了吧?

    付子婴求情之后,铁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似是将怒火生生忍耐了起来。

    紧靠着那名老臣,刚刚接着说话的官员,也都害怕了。

    这,这真的要杀鸡给猴看了啊。

    希望付大人能拦住殿下的冲动。

    “可付大人,岳山和张爱说的都是我要说的话,这样无视我的意思,直接要将他们问罪,岂不是要将我问罪?”

    尉迟江晚赶忙出列说道:“殿下莫不要生气,刘谋此人虽然顽固不化,顶撞殿下,但念在他一片忠心,倒也不必砍头,将他下狱即可。”

    尉迟江晚知道铁喜只是想杀鸡给猴看,但若真杀了人,名声定会收到影响,不如先送入大狱,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铁喜听到尉迟江晚的话后,明显一愣。

    他想要的是什么,是吓唬一下他们,让反对的人都同意,帮助付子婴一起干这件事情,而不是真的要把人送进牢狱或者杀了。

    铁喜心里面明白,尉迟江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真的起杀心了。

    好在王志忠及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感觉到了铁喜的用意,赶忙出列说道:“尉迟大人,殿下现在生气是一时的,怎能为了一时之气,随便将重臣下狱呢,更何况刘大人,一直兢兢业业,并无其他过错。”

    “顶撞殿下莫非不是过错?”尉迟江晚冷笑着说道。

    “不说刘大人只是劝谏而已,光是亲政还未推行,便杀了重臣,让天下人怎么看……”王志忠赶忙说道。

    “怎么,他是你得人,想要一起以下犯上?”尉迟江晚目光一动不动的王志忠。

    坐在椅子上的铁喜,跪在地上的老臣,和大殿内众多大臣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刘谋只说了一句话,就要被铁喜送进大牢里弄死吗?这可是大宋建国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这样也就罢了,尉迟江晚还这是还想把王志忠一起弄死?

    铁喜心里一阵暗骂,这尉迟江晚怎么这个时候蠢起来了?没看到他根本不想杀人吗?如果把反对的官员全杀了,新政怎么推行?找谁推行?

    可铁喜暗示的眼神,尉迟江晚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觉得铁喜打算杀鸡儆猴。

    既然如此,这只鸡就一定要杀!

    实际上按照尉迟江晚的能力,应该能够发觉铁喜的用意,可他先入为主,以为铁喜今天一定要找只鸡杀了……

    “尉迟江晚,你……”

    “王大人,本官怎么了……”

    大殿内的所有人都看呆了,没想到铁喜的决心这么大,连王志忠说错一句话都要收拾了。

    韩胄倒是注意到了铁喜的表情,知道这肯定不是铁喜安排的,现在这情况,王志忠和尉迟江晚肯定得走一个。

    朱进忠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他觉得尉迟江晚走的可能性更大,毕竟王志忠身后还有官家背书。

    付子婴冷声说道:“休要强词夺理。”

    他知道让王志忠跟尉迟江晚再掐下去,今天这朝会什么事都办不了。

    前面闹闹还没什么,两个枢密院大臣,掐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殿下,刘大人所说,确实有些不妥之处,可他终归是为殿下,为朝廷好,臣恳请殿下,饶恕刘大人不敬之罪……”

    尉迟江晚喘着粗气,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铁喜抢先说道:“不错,我也觉得刘大人说有些道理,此次不罚你,起来吧。”

    “谢殿下宽恕。”刘谋听到铁喜的话后,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看向付子婴,充满了感激。

    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对劲,自己本来是求着殿下问罪尉迟江晚,却一不小心,将自己牵扯进去,若不是付大人说话,就凭刚刚的情况,自己必死无疑啊……

    付大人当真刚正不阿。

    “接下来,接着议政,谁要是再敢大声喧哗,君前失仪,直接拉出去,杖责二十。”铁喜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尉迟江晚。

    本来是警告他的目光,可在尉迟江晚看来,却是充满了赞扬,认为他刚刚做的很好,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今天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铁喜加重付子婴恩典,尉迟江晚提出新税制,一众保守官员齐声反对,继而引发混乱,而后又经过问责,付子婴求情等一系列事件。

    让朝中的百官情绪升降不停。

    直到现在,不少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切来得太快,令他们手足无措。

    而在接下来,付子婴对于新政继续讲解,问政的章康也不敢在说话了。

    人终究是怕死的,大棒之下,某些人心中本就有鬼,此时更不敢站出来。

    这场博弈,铁喜一方大获全胜。

    铁喜本是要用朱进忠当那只鸡,继而让韩胄等武将支持,但朱进忠脑子活,直接支持,在韩胄带头后,也赶忙附和,促使整个武将集团率先投诚。

    实际上,对于很多文官来说,这些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将们,他们支持不支持,并不重要,可对于铁喜来说,就很重要了。

    权利,永远出自武力之下,谁掌握了军队,谁才有发言权。

    付子婴讲的是官绅一体纳粮的具体细节,这一次,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个尚书被罢官,一个尚书差点丢了脑袋……

    监国太子无比信任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三人,并且他们自身本来就是站在大宋权利巅峰的人物。

    骂,骂不过,打,更不可能了,只能埋头隐忍。

    有些官员依旧想要反对,却不敢爆发出来,弄不好就被尉迟江晚三言两语扣个帽子,送进大牢。

    既然在朝会上反抗不了,那就只能认命了,反正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够搞定的事情。

    官绅一体纳粮,要的是全体官员乡绅的银子。

    说白了,就是以后当官的和普通百姓一视同仁。

    当然,铁喜跟付子婴也知道,新政只是看上去美好,实际运用出去肯定还有很多问题,不过没关系,只要头开的好,后续慢慢完善就是了……

    而付子婴所说的雷霆手段,也说的很清楚了。

    阻止新政者,杀无赦。

    若是出现与地方官府勾结,串通一气,隐瞒土地,杀无赦,总而言之,谁拦路,就杀谁。

    这个办法是铁喜给付子婴说的原话,因为在这里面下手脚的人肯定多,不用给他们留一丝半点的颜面,无论你是官还是民,敢拦就得死。

    官员们听到付子婴说完这些后,都是暗暗叹息。

    付大人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杀气真起来了,当真让人胆寒。

    而漕运货物,也开始增派税收,按照所运货物价值的三十取三,交纳银税。

    这个主要是针对商人群体,而且还是大商人所设置的。

    至于在城中摆摊售卖的百姓得税钱,却被付子婴取消了。

    贩夫走卒,引车贩浆,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应当善待。

    看到付子婴将百姓入城税取消后,铁喜也是很满意。

    一直将主意打在贫苦百姓身上,根本就不可能让大宋多赚多少银两,反而会加大百姓的负担,本末倒置。

    吃肉,当然要吃肥的。

    大宋商业繁荣,但实际上,真正赚到钱的,也只有头部的那一小部分人而已,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满,可普通百姓的日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大宋的税收,也一天不如一天。

    当然付子婴也看出了其中之大利,便向铁喜提出在更改税制的时候,将商税也完善一番。

    先从大商贾开始,而后转接到关口,最后再到入城的环节,都要有官员征收税务。

    而原先存在的市税,商铺的税收,也从一,增加到了二。

    这个看似是与商争利,但却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向商人征收庞大的银税,看似是减少了商人的利润点,可只要新政继续推行下去,朝廷会慢慢开放其他的新政策来支持这些商人,让商人有更多利益可以赚取。

    出海税,入海税,等一系列税制相继从付子婴的口中说了出来。

    海税取得很多,因为其是暴利,所以朝廷也要拿大头。

    当然付子婴在此时提出海税,众人还都很是迷糊,觉得付子婴想的也太远了,大海都是封着的,除了官船,谁能大摇大摆的出海做生意。

    不过聪明的人,就觉得不简单了。

    章康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尉迟江晚,王志忠二人也是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惊讶,三人谈论的时候,可没有提过海疆之事啊。

    这些人都察觉出了新的信号,而铁喜却是一脸淡然,他早就知道了付子婴所说的这些。

    关于新政的税制,付子婴足足讲了一个时辰,而官员们也认认真真的听了半个时辰。

    待到付子婴全部讲完后。

    铁喜已经是一脸笑意,他看着章康,说道:“章尚书,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章康抬起头看了一眼铁喜,而后低下头去恭恭敬敬的回复道:“殿下,臣没有其他的异议,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帮助付大人。”

    铁喜点了点头,目光从尉迟江晚,王志忠,朱进忠,韩胄等人一一闪过,而后又回到了付子婴的身上。

    “付大人,此税制如何实施。”

    “与养老政一样,先进行试点,不过这次就从开封府开始实施,东京城内又我亲自安排,其余地方则交给尉迟大人。”付子婴朗声说道。

    治大国如烹小鲜,需要缓缓图之,这一点铁喜也很是清楚。

    当下铁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着百官。

    “众位爱卿,有何意见?”

    铁喜的话音落后,没有一个人说话,诸多的官员,心里面都是杂乱不堪,都想等一个出头鸟,在此时站出来,毫无惧色的对付子婴和太子殿下说道:“臣反对……”

    可终究没有一个人有这种勇气。

    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享受着权利的大臣们更是如此。

    等了许久后,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反对的声音没了。

    剩下的可不就是顺从新政,赞美皇家的声音。

    第一个跪下来赞美铁喜的不是尉迟江晚,而是意料之外的武将之首朱进忠。

    朱进忠能感觉到铁喜一直在隐隐针对他,这时候不表现自己,更待何时?

    “殿下圣明,臣朱进忠遵旨。”

    看着第一个跪倒的朱进忠,一旁的韩胄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对于这种问题一直谨慎的朱进忠,竟然第一个表态了。

    尉迟江晚有些恼火自己反应慢了,但也立刻跪倒高呼:“臣尉迟江晚遵旨。”

    王志忠看了一眼尉迟江晚,也跟着跪下:“臣王志忠遵旨。”

    “殿下圣明,臣孙跃遵旨。“

    “殿下圣明,臣韩胄遵旨。”

    …………

    看着朝中的重臣,一个个表明了态度,章康顿了一会儿后,还是跪倒下去。

    “殿下圣明,臣章康遵旨……”

    章康跪倒同意,身后的保守官员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他们也只能纷纷跪倒同意。

    再不跪倒,整个大殿中就站着自己这几个人了,只怕下了朝会,都不用去衙门了,直接就有新的人员代替了自己的职务,弄不好,后半辈子就直接去牢狱里生活了。

    铁喜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爱卿们都同意了,我心甚慰,希望你们不是口是心非,在这大殿中同意,下了朝后,就开始干那结党营私的事情。”

    “即便某些人还是要做,也藏得严实一点,被发现了,只有死。”

    “我明确的告诉你,新政,一定要推行。”

    “你拦,我就杀。”

    “若是不相信,也可以试一试……”

    铁喜冷声说道。

    这些话是对付子婴,王志忠等人莫大的支持,而对于那些此时心里面还不服气的官员来说,就是直接了当的警告了。

    尉迟江晚抬起头看了一眼铁喜。

    只见铁喜脸色没有任何威胁的神色,而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可这个笑容,却让尉迟江晚看的心底打颤……

    殿下不愧是哈密王的儿子,这份气势和哈密王越来越像了。

    一场混乱的朝会终于结束了。

    新政还是被定下了,铁喜再一次的给了付子婴更改法制的权力,也将自嘉佑八年初就开始针对付子婴的阴谋伦推翻。

    不过虽然朝廷定下了,可他们还是要面对着地方官员的意见,甚至是天下士子的反应。

    下朝之后,尉迟江晚与孙跃朝着宫外走去。

    两人并排而行,日头越升越高,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以前,尉迟江晚跟孙跃交好,那纯粹是为了仕途,没有走心,可经过今天的朝会,让尉迟江晚意识到孙跃是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孙大人,今日多谢你了。”孙跃是今日文官集团里第一个表态赞同尉迟江晚的官员。

    “尉迟大人,莫要外气,本官也想了许多,循规蹈矩,我大宋与前朝也无有区别,几百年后或许就会消失不见,锐意进取才能改变,只不过有些人,安稳日子过的长了,他们就不想在改变,也不愿意在改变。”

    “对于尉迟大人,我更是钦佩了。”

    孙跃说着,大声笑道。

    尉迟江晚点了点头,他比孙跃聪明,也知道付子婴搞出来的这套,确实对大宋的未来有多少好处。

    虽然有些难度,但有句话也说的很清楚,风浪越大,鱼越贵。

    “不管怎么说,若不是孙大人出言相助,我尉迟江晚,今天这事也不会如此顺利,今天晚上,我请孙大人喝酒……”

    “可,晚上必定去。”

    枢密院值班房中。

    刘谋,王志忠,付子婴三人并坐一角。

    也只有在这里,刘谋才能一吐为快了。

    “付大人,古来变法者,难有善终,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二啊。”

    “开弓岂有回头箭……”付子婴语气平淡的说道。

    刘谋叹了一口气,今日朝会针对自己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而且他心中清楚,这才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所进行的都是一面倒的压制,会有很多人,因此入狱,还有掉脑袋。

    “付大人,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要多谢付大人仗义出言,不然,恐怕我也不一定能安稳的站在这里。”

    王志忠轻笑一声。

    章康看向王志忠,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同朝为官那么多年,我出点什么意外,你王志忠高兴不成。

    “刘大人,即便付大人没有求情,你也不会有事的。”

    “刘大人,你莫不是没有看到,今日殿下如何生气,那尉迟江晚又是如何落井下石,若是殿下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又怎么可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殿下何其聪明,他知道推行新税制很难,要是枢密院都乱了,地方不就更乱了吗,所以殿下一开始,就将周启山逐出去,然后给你留下台阶。”

    “殿下大发雷霆,便是知道付大人会出言求情,也随之顺水推舟,将刀高高举起,而后慢慢放下,让你知难而退而已。”

    “你也清楚,周启山的为人,他会迎难而上,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在朝堂上反对到底,若是他遭遇了你今日的处境,断然不会后退,这可对大计没有一点好处,殿下也不想真的杀他,所以才下旨剥夺他的官职,说白了,也是不想真让他掉脑袋。”

    “殿下有锐意进取之心,但也知道朝中也要有固执己见,遵守祖制之人,所以,什么时候新政推行开来,什么时候周大人就会官复原职。”

    刘谋听着王志忠的话,眉头皱了起来。

    他早就知道铁喜已经是个成熟的君主了,龙脑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比他们这些老狐狸少,听完王志忠的分析后,心中也就明白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王志忠要给自己说这些呢,让自己迷迷糊糊的替他们干活不好吗,让自己知道殿下不会杀我,不是反而会对他们构成威胁吗?

    “刘大人,你心中肯定奇怪,我为何会为你解惑,呵呵,那是因为我怕你看不懂啊。”

    “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看不懂,可不是怕你想不清楚,殿下为何会在朝堂上暴怒,继而对你大发雷霆,你今日就能想明白我前面对你说的这些。”

    “还有什么意思?”刘谋赶忙问道。

    “殿下是给了你一个警告,你若是帮助付大人,带着其他御史为新税制出谋划策,奔前跑后,倒也罢了,可你若是没眼力劲儿,继续拖着新政后腿,殿下一定会杀你。”王志忠缓声说道。

    而这些话在刘谋听来,茅塞顿开,他也知道王志忠为什么会对自己说了……

    当下一阵后怕……

    一旁的付子婴看着两个人的对话,也开始想了起来。

    虽然他是直性子,但也不是个傻子。

    王志忠分析的很有道理,甚至都是事实,而他之所以全部讲出来,也是将太子殿下的暗示之言,搬到了明面上的威胁。

    人心隔肚皮,一手拿糖豆,一手拿大棒,才是能让章康尽心尽力办事最好的办法。

    付子婴也相信,即便今日王志忠不说出来,在日后铁喜也会将深层的意思讲出来,而今日朝堂之上,我刀利否就是个铺垫。

    ………………

    朝廷要推行新政的消息,只用了短短两日就传遍了整个开封府,这些事情对普通百姓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对那些官员乡绅来说,可就不是能高高挂起的事情了。

    很多在京师修养已经退休的老臣子都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前半生读书,考取功名,后半生替你们赵宋卖命,现在好不容易替子孙攒了些土地,你却告诉我,你要让我交那么多的税!

    这些老臣子们,纷纷去到之前的故吏门生家,想让他们说些话,阻止付子婴等人推行新政,却切身体验了一把人走茶凉的悲凉感。

    大多数人都是选择闭门不见,即便见了,也是百般推脱,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出头。

    前些时日的朝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群人被罢官,其中甚至包括一名尚书。

    这已经成定局了。

    大部分的官员都选择明哲保身,与之前的老师划清界限,他们都年纪一大把了,要死就去死,可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在这个时候,反对新政,就是想让自己的人生立刻来到终点。

    一些官员也看到大势不可逆转,他们其中有一部分,坚定起自己的目标来,从头到尾就要支持新政,而也有一部分人自以为聪明。

    现在太子殿下想要改变,就改变,可改变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等到付子婴等人惹出事来时,也是他们落井下石的时候。

    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一个个都是闭门在家,谢绝见客。

    宫里面的圣旨和枢密院详细章程官文发下来之前,他们选择隐忍。

    可章康所说的太学生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隐忍了。

    太学生并无什么太大的特权,他们想要进入仕途还是要参加科举,但太学师资雄厚,中举的可能性也大了很多。

    大宋对读书人一直十分重视,因此给了很多便利和条件,但长久的宽松状态,还是让很多太学的士子有了放肆的心态。

    他们敢说敢骂。

    自从新税制的传言开始后,作为读书人的代表,最高学府的学子,自以为拥有一腔爱国忠君之心的太学生们便忍受不了了。

    他们还没有真正的享受过读书带来的特权,你现在告诉我说,要取消?

    先是找到老师,想要诉说众人的不满,可到了府中之后,便看到他们敬爱的老师一个个晦暗的表情,将自己关在屋中不出来。

    来看望老师的太学生们,都是大怒不已。

    这明显是被欺压了。

    不过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老师告诉了这些太学生们知道了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付子婴是大功臣,大宋朝的大忠臣,听说在变法中也有付子婴的身影,都是百感交集,又气又怒。

    当他们听到了尉迟江晚的名字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以前尉迟江晚只是蒙骗当今太子殿下,现在竟然连付大人都被蒙骗了。

    他分明是想将大宋变成哈密。

    当下一向热血的太学生们,就开始策划报复尉迟江晚的行动。

    实际上,他们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不清不楚,新政到底是被提起来的也不重要。

    他们就是想着报复。

    当下几十名关系好的太学生就再暗中联络起来。

    但还没讨论出什么,就被禁军给抓了。

    禁军将领直接按照付子婴的要求,带这些太学生们进了牢狱,观看了一番犯人的受刑过程,将其吓破胆后,便将他们放了出来。

    实际上,在朝会结束后,铁喜便给岳山下了命令,要他带领禁军紧紧盯着太学,也要紧紧盯着一些冥顽不灵的大臣……

    铁喜清楚,这种大事情,肯定会有人利用太学生们找麻烦,可太学生们弄出来的麻烦,就是在打大宋朝,打皇家的脸,必须将其在萌芽状态下,灭掉。

    东宫中。

    铁喜坐在椅子上,亲手将玉玺盖在了圣旨之上。

    盖完印章后,张爱将其拖起,而后缓步走到尉迟江晚的身旁,那尉迟江晚也赶忙双手接住圣旨。

    他又要出发了。

    不过这次的难度可要比自己高丽之行,难度大多了。

    “望尉迟大人能够马到成功,此番前去,我以下令给韩胄带着虎符,随你一同前往,周身之安全,由亲卫百户潘军负责。”

    “谢殿下,此番一行,时日颇多,望殿下多多保重,莫要被刘谋那种迂腐官员气到身子。”尉迟江晚跪拜。

    铁喜笑着点了点头:“冒头,就杀。”

    “前两日,岳山跟我说,有些太学生商量着,准备冲进你府里将你诛杀,扬言要剿灭国贼,我让岳山将他们全部抓捕,而后继续调查,却照不出背后主使之人,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尉迟江晚听完铁喜的后,明显一愣。

    这太学生要冲进自己家里,杀了他?

    可转念一想,殿下肯定是秘密安排了亲卫在暗处保护自己,才能及时发现并且抓住那些太学生。

    果然,太子殿下思虑周密,已经不弱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明君。

    当然,他的想法也没错,但也不全对。

    铁喜是吩咐岳山派人暗中观察着尉迟江晚,看看暗地里面,他与谁联系,第一个是孙跃,晚上,第二个是付子婴,第三波就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学生。

    而其他的主要官员,身边都有东宫的探子。

    只不过这些太学生最恨的就是尉迟江晚,只针对他一人罢了。

    在这个时候,尉迟江晚的脑袋转的很快,想了很多,却没有想着要回答铁喜给他提出的问题。

    铁喜看着想事情的尉迟江晚,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尉迟大人,我在问你事情?”

    “是,殿下,臣一定尽心尽力,此行必定马到成功,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明显就是走神胡诌,却是最标准答案。

    铁喜其实是想说。

    现在太学生都是自发对他发动袭杀,背后根本就没有人组织,支持。

    有两个原因,第一,你尉迟江晚在读书人阶层已经臭了,以后要多多注意安全。

    第二,也是重要的一点,就是朝中的百官都被威慑住了,没有人不敢去利用那些太学生,没有官员的组织,这些太学生的抗议对于朝廷来说,都是蚍蜉撼树。

    也从另外一方面证明了朝中百官此时已经认识到了大势不可逆,也可以说,是被铁喜手里的刀否给震慑住了。

    尉迟江晚只要能将新税推行的漂亮,那这个新的税制,就会顺理成章的铺向整个大宋。

    当然,对于尉迟江晚铁喜很是放心。

    京城里有付子婴亲自来做试行,铁喜也放心,尉迟江晚也是有能力的,他也信任,唯一怕的是,东京之外的一些地方,会不会有人做什么手脚,阻止新税制推行。

    铁喜看向尉迟江晚缓缓说道:“尉迟大人,此番一去,你我君臣二人又要许久不见。”

    “殿下,臣每次出行,也甚是想念殿下……”

    “哪怕不能经常回京,也要多写奏章,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告诉我……”

    “臣,遵旨。“尉迟江晚拜谢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殿下,朱大人,韩大人在殿外候着了……”

    铁喜对着小太监说道:“让他们进来。”而后又转过头看向尉迟江晚:“尉迟大人,切记……”

    尉迟江晚点头:“臣一定竭尽全力,请殿下放心。”

    朱进忠,韩胄二人行完礼后,铁喜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韩大人,可否准备妥当。“

    “殿下,臣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尉迟大人定下出发的时间。”

    铁喜点了点头:“韩大人有公务在身,朝中一切军务还需要朱大人多多费心了。”

    “殿下,臣职责所在……”

    “付大人已经开始抽调人手开始丈量土地,不过人手仍然,朱大人,我今日召你来,是望你能够从奉日军中调出士卒,让他们帮助付大人,尽早的将东京周围的土地全部丈量清楚,当然也有别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希望你能经常跟在付大人身侧,而不是每日每夜呆在府中,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进忠听到铁喜的话后,重重点头。

    韩胄听到后,也是心中苦笑不断,铁喜这是在警告朱进忠,而告密的人就是韩胄。

    原来自从朱启明离开后,朱进忠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了当初赵祯使用的那药的配方,这段时日纵欲无度,身体越发消瘦,现在连上马都要人扶一把。

    朱进忠也送给了自己两枚那药,韩胄吃下后,当真效果明显。

    可很快,后遗症来了,腿站不稳,头昏眼花,没有精神,这让韩胄越发的担心,药性凶猛,官家如今变成这样,估计都与那药脱不了关系,朱进忠再不节制怕是要出事。

    当下便直接找到了朱进忠,让他不要再继续服用了,可朱进忠却是毫不在意。

    韩胄看到自己劝不了朱进忠,也学习了尉迟江晚的门路,你不听我的话,终归要听太子殿下的话吧,反正如今殿下也不是小孩儿了,一些事情,也能说上一些了。

    昨日韩胄汇报给铁喜这些事情后,让铁喜也愣住了。

    当初那些药,那些人早就被秘密处理掉了,朱进忠是怎么弄到的?

    他也担心朱进忠的身体,朱启明在外出海,不能回来之后,发现自己老爹没了。

    所以今日才叫他过来,点了点他。

    可看着朱进忠的意思,听着他的话,像是没有听明白自己在点他。

    铁喜看了一眼韩胄,而后说道:“朱大人,你现在年纪大了一些,确实不比从前,该休息便休息,莫要逞强为之,明白吗?“

    尉迟江晚也听的迷迷糊糊的,听太子殿下的意思,难道朱进忠有了不治之症,时日无多?

    朱进忠还是没有听明白、

    想来他是如何也想不到,韩胄竟然会将他如此隐私的事情,告知太子。

    “多谢殿下关心,臣身体壮着呢,依然能为殿下冲锋陷阵。”

    铁喜这一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说的那么明白了,他竟然还没有听懂。

    但这种事情,他作为帝王,怎能说出口来。

    无奈的铁喜,只能点了点头,算是将这个话题绕过去,而后又看向韩胄,聊起了公务:“韩大人此番前去,可节制兵马,此番推行新政,尉迟大人有便宜行事之权力,而开封府周边勋贵较多,韩大人跟随过去,亦能成为尉迟大人的助力,还望韩大人能够尽心为之,诸多事情,你们可商量着来,不过最终要以尉迟大人为准。”

    “至于你跟我说的事,我会再想办法,你且放心。”

    “臣遵旨……”

    铁喜又尝试询问劝导了一番朱进忠,可他还是听不懂,当下便也失去了兴趣,让几人全部退了下去。

    当几人走后,铁喜笑着说道:”这朱进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自然是在装糊涂,殿下,奴婢去追上他吧,将此事告诉他,不然殿下也不好开口。”

    铁喜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当下便让张爱去追。

    张爱离开后,铁喜便站起身朝外走了几步……

    他的心乱了……

    不过却不是对新税制的推广而乱。

    实际上铁喜对于新税制,信心满满,让他心思杂乱的起因是朱进忠手中的那药,真有那么好用吗?

    要不,自己有空也试试?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铁喜苦笑的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回事儿,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张爱一路小跑追上了正在跟韩胄聊天的朱进忠。

    朱进忠一脸不在意的让韩胄先走。

    而后张爱便将朱进忠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朱进忠,刚刚殿下在宫中说的,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真不明白……”

    朱进忠听到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真没听懂,难道刚刚殿下话里有话……

    他看向张爱赶忙问道:“张公公,我是真的没有听明白,殿下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听说自从大公子出海后,你便越发的沉溺女色,身体一日比一日差,殿下很是担心啊。”张爱可没有铁喜那么含蓄,直接开门见山:“你是国之重臣,武将之首,所谓上行下效,你这么干,让其他人怎么想?以后还认去打仗吗?是不是我们大宋出去的全是软脚将军啊?”

    听完张爱的话后,朱进忠目瞪口呆。

    合着刚刚殿下说得注意身体,就是在说那种事情啊。

    瞬间,朱进忠尴尬得耳根通红。

    “不,不是,张公公,这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殿下非常关心你的身体状况,那些来历不明的药就别吃了,那么大把年纪了,这种事情还要让殿下操心。”

    一听到来历不明的药,朱进忠就明白过来了。

    肯定韩胄告密……

    “是,张公公,我一定注意……”

    “不能只注意,要听殿下的话,将那个东西就别用了,你是武将之首,很多人可都盯着你呢,也不要让殿下为难……”

    “是,是,我一定节制,一定节制……”

    朱进忠点着头赶忙说道。

    “如何节制。”

    朱进忠看了一眼张爱,眼中有些不相信,这还要他说清楚?

    “半个月一次……”

    “不行,太频繁了,一个月最多一次。”

    朱进忠还想反驳讨价还价一番,可是想着殿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当下也只能点头同意。

    他心中羞愧,自己形象已是彻底毁了,他虽是武人,可也要脸啊。

    让太子殿下规劝自己这种事情。

    传出去,他还有脸活吗?

    兄弟们怎么看自己,后辈怎么看自己,那些文官怎么看自己……

    人前尊称自己朱大人,人后呢?

    宫门外,罪魁祸首韩胄韩胄还在等着他。

    朱进忠看到韩胄,那一腔怒火可是再也忍受不了,他疾步走向韩胄。

    “朱大人,切莫动手,不然殿下会第一时间知道的,到时候一定会想着你心中不服气,说不定就要降下什么怪罪。”

    韩胄真的说对了。

    朱进忠还真的想给韩胄狠狠收拾一顿,让其知道老马还有几颗牙。

    可听到韩胄的话后,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韩胄,你这混蛋,你气死我了。”

    “这不都是为了朱大人你好吗,你也莫要生气了,你要是再放纵下去,这身子迟早有一天玩完……”

    “哼,够了,以后咱们就只是同僚,再无交情。”朱进忠说完之后,一甩衣袖,愤愤然走去。

    而韩胄看着朱进忠的背影,苦笑一声,不过心中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还有自己的父亲跟朱进忠多少年的交情了,怎么会因为此事而决裂了,等到自己将殿下吩咐的事情办好了,一切就过去了。

    过了两日后。

    尉迟江晚,韩胄车队从东京离开之时,诸多官员前来欢送,而张爱也代表殿下前来。

    不过这次欢送的官员中,有的是真心来的,但也有的是得到了旨意,必须得来。

    看着尉迟江晚意气风发的样子,很多官员都是愤恨不已,但还是脸上堆着笑,拱着手……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送韩胄的则全部都是武将。

    当下告别完后,数千人的车队便开始启程。

    目的地是应天府。

    亲卫百户潘军,带着他本部的一百名亲卫跟随。

    这是威慑力。

    除此之外,是六百余名的骑兵以及韩胄的数百名亲兵。

    圣旨,让韩胄其节制应天府和军队,并且要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常驻应天府。

    应天府的田产绝大多数都属于东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没有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去,怎么行。

    本来铁喜中意的是朱进忠,可再一考虑,朱进忠跟尉迟江晚两个人可是有矛盾的,将他们放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同心协力的去做一些事情……

    韩胄有军功再身,年纪也比朱进忠年轻一些,并且最重要的是,他再朝中,虽然位高权重,但一直谨慎为官,与尉迟江晚的关系也不错,有些话,铁喜不能对朱进忠说,却能对韩胄讲,也是这个原因。

    大宋朝即将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自上而下的内部改革,全国各地的官员乡绅都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朝廷的即将到来举措。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东京城和应天府身上。

    铁喜坐与龙案之前,正在看着周晓给自己写的秘奏。

    这份密奏可有足足写满了三张奏折,而且没有一句废话,他将高丽开京这边的实际情况写的十分清楚。

    意思就是一个。

    高丽无论南北,基本都无一战之力,宋军想要灭亡高丽,轻而易举。

    看完奏章之后,铁喜苦笑一声。

    自己还不急,周晓就已经急了。

    不过铁喜在数年内,并没有吞灭高丽的打算,因为国内的新政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一眼张爱:“去问一下岳山,朝中是否有人暗中联系串通。”

    “是,殿下。”说着张爱便朝外走去。

    实际上对于新政,铁喜有信心,虽然他现在还不是皇帝,但赵祯现在每日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少,可以说,他距离皇帝仅仅只差一个名分而已。

    他肯定不能为了推行新政,让士绅官员人头满地滚,他需要一些怀柔的手段,但没有暴力也做不成事情,所以他和付子婴讨论过后,就决定用杀鸡儆猴这招。

    议论新政,抨击新政,谈论的无罪,领头者重罪。

    反抗新政,不服新政,随风的无罪,领头者重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无所谓,让你烧去,反正谁放火杀谁,杀完了再去想办法灭火。

    …………

    高丽北国,大兴府。

    高丽南国,开京。

    此时的两国已经隔空对峙很久,因为大宋的缘故,谁也不能战胜谁。

    大兴府军有实力,却不敢冒进。

    开京军敢与进攻,却实力不足。

    高丽的百姓,官员甚至都已经接受了这种设定。

    周晓来到高丽已经数年,最初事情还比较多,时不时的开拔出征,可现在开京已经认命了,也没了新的动向。

    周晓就开始闲下来了。

    闲下来之后,他也确实放纵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感觉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动物,每天脑袋里什么都没有,纵情于各种形形色色的高丽佳人身体之上。

    直到一天,他在院子里狠狠砍断了一棵树。

    他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

    在这样下去,这辈子都废了。

    他必须要为大宋做一件大事情。

    第二日,周晓留下两名自己最喜欢的女子后,便将其余名女子女全部赏给跟着他来的亲兵,而后便主动找到了李子奇,对其说开京军队太过疲弱,本将军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要训练他们,教他们军阵,教他们打仗。

    李子奇听到之后,喜上眉梢,这是他一直希望的事情,当下汇报给国主后,便将开京周边的五万军队尽数托付给了周晓,让其整训,实际上也是想要快速提高开京军的战斗力,能够完成统一大业。

    就这样,周晓借着整训为名,在高丽的军中,开始树立自己的影响力。

    特别是中层,基层的军官,几乎都成为了周晓的徒弟,并且对这大宋朝来的将军,越来越认同。

    周晓就这样训练一年,开京周边数万的军队,几乎就没有没见过他的,不仅如此,周晓还教给了他们一些大宋语言,至于能学多少则看自己的天分了。

    这些士兵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中竟然能够学习到官老爷经常说的大宋语言,对周晓就更加尊重了。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学习大宋语言成了高丽军中最流行的风气。

    训练士兵的时候,周晓也没有闲着,经常性带着亲兵在高丽境内四处奔波,不到一个月,就将整个南高丽给逛遍了。

    李子奇也不过问。

    他以为周晓就是出去透透气而已,但实际上周晓所带的亲兵中,有几名绘图的高手,他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开京方面的地图全部测绘完成。

    与北部多山地相比,南部的整体地形就比较平坦了,开京周边就是一个大平原,大兴府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易守难攻,可开京对于大兴府来说,就是易攻难守。

    周晓也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虽然高丽国小民寡,但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首先他们的上层一直接受的汉家文化,和大宋同出一源,其次是高丽对于普通百姓的管理,极为苛刻。

    实际上,这段时间的研究,周晓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宋军完全有能力,在三天的时间中,攻破大兴府,继续南下,开京现在的军备力量,要不了一天,就会被攻破,而后携大胜之威,席卷整个高丽。

    这是丰功伟业啊。

    自己临行之前,殿下就曾经说过,会封赏自己,可他若是没有什么功劳,殿下也没有理由给他封爵位啊。

    拿下高丽,才能封侯。

    周晓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现在开始做起了铺垫。

    他主动要求训练士兵,便是要结交底层的士兵和军官,实际上开京的高层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一件事情,他们之所以经常失败,就是因为低层将领和士兵的心根本不齐。

    李子明活着的时候,大多数士兵还经常能见到他,可现在是李子奇了,他天天不是府中作乐,就是在王宫中跟着国主游山玩水,从来都没有想过走进军营转一转。

    若是说,李子奇是国家的朝政大臣,不方便前来,那也罢了,可高丽的其他军政大将,也是贪图享乐,从未到过军营之中。

    这是一个非常不合理的情况。

    就拿大宋来说,现在太子殿下还未亲政,可他亲政之后,一定会有一场校兵之事,而且就算是赵祯也经常会去禁军的校场。

    南国开京,因为大宋对大兴府的威慑,已经完全陷入了享受的温柔乡。

    这样的将领,还指望着带领士兵打胜仗,这怎么可能。

    士兵们自己都麻木了的时候,周晓出现了。

    周晓训练他们,教给他们如何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还带来了很多物资,让吃肉喝酒,最重要的是,这位来自大宋的将军经常就和他们一样,住在军营之中。

    就因如此,这些士兵,包括中底层的管理者,都对周晓有着莫名的好感。

    最重要的是,周晓教导过后的士兵,很快都得到了提拔。

    这种情况若是过上了四五年,那么整个开京军队得基层将领,就全变成了周晓的人。

    宋军在周晓的带领下南下进攻开京,即便这些士兵不会充当带路党,但也能给高丽开京更大的压力,你们的兵是我带出来的,你敢相信他们阵前,不会反水吗?

    而自己又绘制了地图,已有了完全的准备。

    便给殿下写了一封秘密奏章,他想着铁喜肯定会对自己的想法感兴趣,便一直等着回信。

    过了半月,他收到了铁喜的回信。

    铁喜并没有全部否决,只是让周晓继续做这些事,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在由周晓主持吞并高丽的事情,并承诺,若是周晓在付出极小的代价为大宋打下国土,今后,他的封地就是开京。

    看到回信后的周晓是又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喜。

    失望的是,自己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惊喜的是,殿下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当下在高丽做的更加卖力了。

    周晓刚刚将书信收起,便有亲兵通报。

    李子奇来了。

    周晓听到之后,有些奇怪,很长时间没有打仗了,这李子奇也半年没有登过门了,今天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是李子奇害怕周晓又问他要银子往大宋送,只要北方没有异动的时候,李子奇从不主动来找周晓。

    当然也从另外一方面说明,这李子奇确实心胸狭隘,即便给了机会,也把握不住。

    周晓缓步走到了前堂,而李子奇看到之后赶忙站起身:“将军,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李大人大半年都没来了,这次来府中,所为何事啊。”周晓说着便坐在了椅子上。

    李子奇尴尬的笑了笑:“高丽虽是小国,但国事也算繁忙,一时之间怠慢了将军,还望将军可以宽恕一二。”

    说着,李子奇便坐到了周晓的对面。

    周晓没有回应他的话。

    这让李子奇更加尴尬,若是换作旁人,李子奇肯定甩甩衣袖,就走了,可换成了周晓,他就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将军辛苦,为我们高丽整训士卒,国主让我前来表达谢意……”

    “当然,将军,我们国主还想征求将军一番意见,等到了夏天,若是我们再组大军,有多大的可能剿灭大兴府叛军……”

    听到李子奇的话后,周晓来了些许的兴趣。

    这又想打了吗?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胜算?

    “李大人为何忽然又有了用兵的打算……”周晓缓缓问道。

    李子奇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有很多事情将军不知道啊。”

    “尉迟大人再京城到底没有说动监国太子殿下,罗守珍将军还在高丽的北方,并且跟大兴府的叛军联系的更加密切了,不管是叛贼,还是民间的普通百姓,都是如此……”

    “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剿灭叛军,会越来越艰难。”

    “将军为我们训练了一年的士兵,我去看了,他们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我感觉,我们这次一定能够成功,不过这次,希望将军能够做我军主帅,事成之后,高丽一定不会亏待将军啊。”

    听完李子奇的话后,周晓立刻摆手拒绝:“不行,本将军可不敢做逾越之事,而且现在你们也没有能力剿灭大兴府的叛军……”

    周晓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李子奇留。

    李子奇听完后,神色黯淡……

    而后将现在开京的情况给周晓讲述一番。

    开京的军队,百战百败。

    虽然还没有到已经认命的地步,但不管是军队底层的士兵,还是高层的将军,锦城君,甚至是国主都没了信心。

    可以说从上到下都没有信心。

    等到他们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

    周晓这个大宋的将军,竟然提出要替他们训练士卒,这让国主,李子奇都非常兴奋。

    整训士卒已有一年多,而经过他们的呃观察,这一年中,大军的战斗力直线上升,完全有能力剿灭大兴府叛贼。

    剿灭大兴府叛军,重新恢复高丽的疆域一直都是王敏的梦想。

    可他自己性格懦弱,对帮助他重新夺回权力的君李子奇又很是信任。

    虽然经常失败,并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也没有惩罚过他们。

    这次之所以要决定再度北伐,一来是因为感觉自己军队的战斗力上升了,能够完成统一,第二个原因就是大兴府与平辽府的联系越发密切,听说他们的伪王也曾去过平辽府求见罗守珍,民间的百姓更是多有往来……

    也是因为有这两方面的考量,让国主王敏决定再一次的北伐。

    越来越密切的关系,很有可能让大宋真正的默认大兴府叛军的存在,甚至让大宋直接敕封另一个高丽王。

    这是王敏无法忍受的。

    当下便问李子奇,可否有能力在今年收复北面。

    李子奇怎么可能说不行,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实际上,罗守珍一直都在跟大兴府眉来眼去,不是他没有底线,而是因为大兴府给的太多了。

    这些事情,刘兆忠也清楚。

    可以说,辽平城修建的如此之快,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高丽北国的帮助。

    他们抓获的高丽南国开京军数万人,都被用粮食交换,直接送给了罗守珍,让其修城,搬砖。

    而且也有很多的北国百姓在农闲之时,会去平辽府赚银子……

    当然这都是韩星文的想法,他故意将自己与平辽府捆绑在一起,这样只要平辽府一日没有建设完成,自己就一日没有后顾之忧,而大兴府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让他成为高丽的正统,取代开京在大宋朝心中的位置。

    所以韩星文安排大王去北方求见罗守珍……

    下一步就是安排大王去大宋京师,拜见大宋的太子殿下……

    我们的国主能够亲自去见宗主国的监国太子,你开京的国主,敢吗?

    对于这些情况,周晓了解的并不多,而在李子奇的讲述下,他也渐渐明白了一些。

    大宋的初步目标就是分而治之,下一步的目标是让他们疲软,最后兵不刃血的成为大宋的国土。

    当然第一步目标已经是满朝皆知,第二步的目标至今为止也只有铁喜与周晓清楚,就连罗守珍知道的也不多。

    李子奇将所有的情况,都告知了周晓。

    周晓听完之后,脸色颇有为难之意,而后看着李子奇,使了个眼色。

    “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但说难办也很难办。”

    李子奇听着周晓的话,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是又要让自己送银子。

    他心中清楚,可却装作听不懂,一副期待的表情等待周晓的回答。

    周晓咪上了眼睛,他盯着李子奇,而后缓身说道:“对于你们高丽的事情,本将军无权过问,现在朝中已经有了将本将军调回京师的打算,本将军更不可能成为开京的领军将领,李大人,走好不送。”

    周晓这是吓唬李子奇呢,他如果走了,就代表大宋和开京的联系断了。

    到时候,即便大兴府挥军南下,开京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与大宋取得联系,这对于开京来说,是一件灭顶之灾。

    换作任何一个人,肯定会有些忌惮,然后立刻讨好周晓。

    可换做了李子奇,他却没有一点恐慌,身体反而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他站起身轻笑着说道:“确实,将军来到我们高丽已有数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可谁来接任将军啊。”

    李子奇以为周晓这几年在开京毫无建树,被召回东京问责。

    他走了,大宋肯定也会派遣另外一名有能力的将军来开京。

    周晓看着李子奇那隐藏不住的喜悦,心中也明白了对方是怎么想的。

    “据本将军所知,没有什么继任者。”

    听到周晓的话后,李子奇才稍稍有些惊讶:“没有继任者,不可能,将军是在说笑吗……”

    在这个关头,开京之中没有大宋的将军,军队,不就是大宋表明态度的一种方式了吗?

    这个时候的李子奇才意识到周晓离开后的可怕结果。

    大宋放弃了正统,转而想支持大兴府叛军。

    李子奇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刚刚还在兴奋,这会儿又变得手脚冰凉。

    周晓是在吓李子奇,不过李子奇要真没一点眼力劲儿,他绝对会上书,离开高丽。

    当下李子奇又赶忙说道:“将军,可不敢啊,我们才是正统啊,而且和尉迟江晚大人还有深厚的友谊,大宋怎么能……怎么能……”

    看着李子奇有些慌了。

    周晓才满意下来。

    他笑着说道:“殿下问询本将军是否有回京之打算,本将军便上奏问询,可有接替者,但殿下却说,无合适人选,待本将军离开后,就停止过问开京之事……”

    李子奇脸色大变,而后强作镇定的说道:“将军久居高丽,这边的事情太子殿下自然要以将军的意见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