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胡言转过身子,褪下身上青衣,换上一袭紫袍,再回首,已然换了个面貌,眉目俊朗,器宇轩昂,卓然风姿远胜方才,委实是个气度超凡的英挺青年。[燃^文^书库][][774][buy][]
但见他向胡不归拱手行礼道:“久仰胡先生大名,不想初次会面,便是死别。小子名唤慕紫轩,今日的无名小卒,来日的天下共主。”
原来方才“胡言”按上胡不归背心时,并非是运功替他疗伤,而是将胡不归辛苦聚集的真气打得七零八散,胡不归再无余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孔雀幽冥咒的阴邪真气侵蚀自己全身筋脉。此时面色恢复红润,其实只是回光返照,胡不归离死不远矣。
胡不归问道:“你既扮成胡言的样子,那胡言可还活着,他是几时被你替换的?”
“他啊,自然是活着,我要留着他来见证胡不归亡于公子翎的孔雀幽冥印之下,至于何时被替换?就在昨日啊。”
--昨日。
应飞扬持信拜候“莫云踪”的晚辈,那青衣青年却是一言不发,侧开身子让他入府。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与莫云踪前辈是何关系?”应飞扬见场面沉默尴尬,随口找些话题,那人依然充耳不闻,默然在前头领路,应飞扬暗自腹诽,莫云踪的晚辈竟然是个闷嘴葫芦。
方一入内屋,应飞扬便觉有一股阴寒森冷之气扑面而来,屋内竟比冰雪倾盖的外面还要冷上几分,正打了一个哆嗦,突然领路之人一个旋身,反掌攻来。
掌势狠戾,搅得阴风流涌,这一掌来的莫名,应飞扬不明所以,但心随念转,剑已出鞘,翻手抖了三朵剑花,织成一阵绵密剑网,护住周身。
“兄台这是何意,可是有什么误会?”应飞扬守得严密,趁隙问道。
那青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依然不言不语,抽掌而回又变掌为爪,再次袭来,招招狠,式式凶,全无留手之意。
那人本来功力就在应飞扬之上,全力出手下,不过十数招,就压得应飞扬左支右拙,守势渐渐露出破绽,那人抓住时机,利爪透过剑网缝隙,直抓向应飞扬握剑之手。
应飞扬却是沉喝一声,翻腕间又抖出了一朵剑花,将剑网缝隙补上,道道剑影似要将敌人的手绞碎。
眼看那人就有断手之虞,却见他眼神一凛,手臂骨节暴涨三分,化作兽爪,利爪登时扣住了应飞扬握剑之手,剑网随即破散。
紧接着,另一之手也随后而至,铁锁一般扣住了应飞扬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应飞扬呼吸一紧,说话也说不出口,一会便面露通红,眼冒金星,只能任人宰割。
应飞扬年轻身矮,青衣青年便将应飞扬举高至双目与他平齐,眼中泛出一阵青光。一时间应飞扬心神恍惚,好像置身于一片虚无的黑暗境界,只有
两盏青灯指引,引着自己走向记忆的深处,在
青光注视下,应飞扬本就充血头脑变得更加沉重,渐渐要昏睡过去。
这时,一阵掌风破风袭来,偷袭者瞬间成为被偷袭之人。青衣青年收回扣住应飞扬手臂之爪,反手当去,双掌相击,却是无声无息,而与他对掌之人,赫然是一位紫袍青年。
那紫衣男子潇洒一笑,眼神示意道:“胡言兄,他剑未离手,你便松开他握剑之手,可不明智啊。”
不用说,这青衣青年就是胡言,紫袍青年则是慕紫轩。
似是验证慕紫轩之言,方才还想小鸡一样被拎着脖子的应飞扬精神一振,驱散了脑中睡意,接着一道剑光暴起,削向扣住喉间的手臂。
胡言急忙撤手,而分神之际,慕紫轩身形一错,五指点向胡言周身要**,偷袭在前,夹击在后,胡言的“妖言”尚不能驾驭,又刚用过邪眼,悬殊之下,一招便已被擒,软到在地。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敢问高姓大名?”应飞扬方喘过气来便拜谢道,但说是拜谢,却也握紧剑暗自戒备,毕竟他方才逃过死关,眼前之人又来得莫名,岂可不防?
慕紫轩摇头笑了笑,道:“对要害你的人毫不设防,对出手救你的人却满心戒备,怎么看也不像那个人教出的弟子。”
应飞扬听他语带轻嘲,神色先是一赧,但听到言及清苦,心神一凛:“阁下可是与家师认识?再请告知大名,在下也可向师尊说明。”
慕紫轩又一笑,道:“名字,算了,告诉你也是没用,反正你很快就会忘。”说罢,竟是凝气于指,向应飞扬点去,只是轻飘飘一指,但似乎隐藏无数变化,应飞扬只觉全身要**都在这一指的气机笼罩下,看不清虚实。
应飞扬眼一冷,刺耳剑啸声响起,长剑竟化作一道长虹,无视虚实之招,直刺而来。
应飞扬此招正合以快破繁,以实破虚的剑法精要,任对手招式如何前变万化,此剑都不为所动,直指慕紫轩前胸。
“撕风裂云,果然用的妙。”慕紫轩口上赞道,却似早已洞悉应飞扬剑法,手指收回,改戳向剑尖,指剑相抵,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应飞扬只感一股气劲自剑柄传来,激得他手臂发麻,长剑登时脱手,
脱手瞬间,只觉紫影闪动,再回身时身子一僵,竟也慕紫轩被制住。
方才胡言一掌来的突然,应飞扬仍可防下,而这次全神戒备,却也逃不开这一指,仅此一招,便可看出此人无功犹在胡言之上。
先救再擒,应飞扬被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暗骂,慕紫轩却又开口,如指点他一般道:“方才你与胡言交手,能故意示弱诱他来攻,交手经验不多,却有此等机变也实在难得,可惜在实力差距之下,这点机巧用处寥寥。还是为兄来帮你一下吧。”
说罢,慕紫轩指如飞电,在应飞扬身上一阵拨弹,弹得应飞扬气血翻涌,筋脉如火烧刀割般的疼痛,应飞扬想骂却开不了口,只能用眼睛狠狠瞪向慕紫轩,好似要从他身上挖块肉下来。
慕紫轩面色一寒,喝道:“瞪什么瞪,看我剜了你这对招子。”说罢,一指朝应飞扬眼睛戳去,应飞扬想躲躲不了,甚至想闭眼都无能为力,眼看眼睛就要被剜去,手指却在眼前一寸处停下。
一阵凝而不散的黑气从指间射出,直连应飞扬的瞳孔,应飞扬的视野瞬间被黑气包覆,而黑气中有一个白色的小人,正在舞着一式似曾相识的剑法,应飞扬心神霎时为剑招所迷,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
却听慕紫轩说道:“我曾发誓不用他所传剑招,但有天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将‘破风斩云剑诀’取精去冗,尽化为一式,创了招却用不得,也委实难受,今日索性就将这招传你,也不枉我创招心血。”
慕紫轩散气收指,应飞扬依然痴迷,纷繁剑招在脑中仍不断重演,眸中也不是有剑光闪动
耳边却依稀听闻慕紫轩道:“人心忽动,便如风云变幻,故旧情深,亦是顷刻即变,任你惊天修为,绝世技艺也是防不胜防,此招便唤作‘不知顷刻风云改’吧。今日你虽只是别人手中棋子,但终有一日,天下风云也会因你变动。”说着,慕紫轩一手抚下了应飞扬的眼皮,敛去了他满目精光,应飞扬竟然睡着了。
“接下来拜托你了,幽凝。”慕紫轩对不知生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黑衣蒙面女子说道。
--现在
慕紫轩将昨日情形详述一番后,又笑道:“这般没头没尾的先生可能听得糊涂,在下沽了些酒,便以酒为引,与前辈共论此局吧。“
胡不归亦是一声轻笑,道:”因饮酒失智乱性,胡某平日滴酒不沾,不过失算将死之人,倒也不必顾忌许多了,我的悼亡之酒,能在生前饮,定也是别有风味。“
眼见胡不归如此从容坦荡,慕紫轩也赞道:”好,先生果然非比寻常!“
随即搬来了火炉和酒,又在火炉上放置一个精致小锅,酒水尽倒入锅内,不一会,酒水翻涌若白浪,酒香也随之蒸腾而出,慕紫轩拿了一个瓷勺,将煮沸的酒水舀入胡不归杯中,口中问道:”这会功夫,先生可想通了我几成布局?“
胡不归端起酒杯,略一致意,道:“已有七分透彻,仍留三分存疑。”
ps:等了这么久,明暗双线终于交汇,明天这场布局就将彻底揭开了,看完下章,若再回顾原先情节,定然会让你们感觉你们看到的和我所想讲述的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故事,哈哈!
胡不归端起酒杯,略一致意,道:“已有七分透彻,仍留三分存疑。[燃^文^书库][][774][buy][]”
“哦?”慕紫轩眉峰一挑,道:“不知先生还有何疑问?”
胡不归轻饮杯中之酒,道:“‘祸种’之事,向来藏得隐秘,不知你是从何处得知?”
慕紫轩眼睛一亮,道:“先生果然非凡,一语便切中关键,实不相瞒,在下出身皇世星天。”
胡不归一皱眉,疑道:“皇世星天观星望气的本事天下无双,能洞悉祸种之事,倒也合乎情理,不过这百年来连遭变故,我以为贵派香火已断,没想到竟还有人留存?”
却见慕紫轩一抱拳,笑道:“惭愧惭愧,在下忝居皇世星天门主之位,却统领无方,导致门下人丁单薄,名声不显,让胡先生见笑了。”
听闻慕紫轩不过二十出头,便已是一派之主,胡不归心中称奇,口上嘲道:“这‘祸种’牵系天下气运,你这破落户般的门派还真敢染指?”
慕紫轩摇摇头道“非也。祸种落入北龙天的掌控,我自是乐见其成,先生去后,我自然会帮先生完成这一遗愿,先生信不信,七日之内,不必摆什么九阴锁魂阵,我能便让杨玄?潘赖拿??运场!?p>胡不归哧笑道:“如何能不信,人心邪毒,远胜妖类,害人于无形的阴森鬼蜮法子要多少就要多少,你说得法子我也猜得出,只是受困妖身,无能为力罢了。”
慕紫轩道:“原来如此,倒是小子狂放了,先生勿怪,不过说回正题,在下此次布局,目的只是拔出除先生这根芒刺,而非针对祸种,”
胡不归自嘲道:“原来如此,胡某倒是不知,我有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布局对付?
“先生过谦了,谁不知碧眼邪狐胡不归身为北龙天座下三尊之一,非但修为深不可测,更是智可通天之辈,杀你一人,远胜断北龙天一臂,在下只觉准备仍不足,只落得险胜。”
胡不归一摆手,道:“胡某输便是输,而且是大败亏输,不必给我留什么颜面,你这式式连环的布局,我输得倒也不冤。”
慕紫轩又替胡不归舀上一勺酒道:“先生若有兴致,不妨说说我是怎么个连环布局?”
胡不归轻笑道:“你倒是考校起我来了,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你这第一步,便是深入虎**,盗取孔雀公子的孔雀翎,孔雀公子极要面子,被盗走孔雀翎,自感颜面无光,不会大肆宣扬,只会暗中设法将孔雀翎寻回只是这锦屏山庄是何等凶险之地,你竟能来去自如,当真好本事!”
慕紫轩苦笑道:“侥幸而已,在下只是趁着公子翎外出,才寻得的机会潜入,饶是如此,仍差点折在了公子翎的婢女,风雅颂三姝手下。”
胡不归也不管他所言几分真假,继续说道:“第二步便是投石问路,你持着孔雀翎,假借孔雀公子使者的名号,怂恿蜀地众妖寻找祸种。”
胡不归突得一顿,干笑两声,改口道:“不对,应该说是找灵女,嘿嘿,灵女,祸种,虽然名号不同,但都是要寻年纪不大的女孩,捏造了一个劳什子灵女的名号,既防止了祸种消息走漏,又达到了你的目的。”
慕紫轩顿首道:“不错,我们小门小派,不比北龙天手眼通天,虽知祸种身在蜀地,却不清楚她具体位置,只能借助蜀地妖族之力,有几个不开眼的小妖,竟找上了杨府,盯上了杨家女儿,待先生随手将这些小妖打发后,我便知杨家闺女就是你我所寻的祸种。”
胡不归接续道:“然后第三步引祸东流,你引来清苦破了我的九阴锁魂阵,随后又杀掉胡宇,另我将视线转移到清苦身上。”说道胡宇之死时,胡不归依然是风轻云淡,不带一丝波澜。
慕紫轩叹道:“也是先生行事谨慎,紧守着杨家这方圆之地,任外界闹翻了天也不闻不问,眼看时期将至,无奈之下只好行险招,破了你的九阴锁魂阵。阵法被破,你自然会先派擅长匿踪的胡宇去探探虚实,而我就趁机杀了胡宇。”说道此处,慕紫轩一个停顿,有意瞟了一下胡不归的反应。
见胡不归依然古井无波,全无反应,慕紫轩继续道:“杀胡宇目的也有二,一者是为了将你的注意力引向清苦,二者杀了胡宇,你必定会将‘妖言’转嫁在胡言身上,也为我今日的冒充做了准备,否则,我若扮作多嘴多舌的胡言,恐怕一开口就会露出破绽。”
胡不归再饮一口酒,却发现杯口已被血染红,随即换了个杯子道:“接下来说这第四步,胡宇身死,清苦道人的行踪便断了,我无从查起,便换了另一条路,从手持孔雀翎的那人行踪下手,于是我化身莫云踪,假借除妖之名,却是借机逼问蜀地妖族那‘孔雀公子使者’的形貌特征,你行事倒是滴水不漏,连捣了六处妖**,仍探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倒是意外救了应飞扬性命,现在想来,这意外,怕是绝非意外吧。”说着,双目盯向慕紫轩。
慕紫轩摇头道:“这倒差点真成了意外,我引导碧木夫妇将应飞扬的发小绑来,应飞扬定然会前往相救,碧木夫妇素有侠名,虽然受伤,但以他们的修为,本也应该能将应飞扬擒而不杀,便是给先生留个救人卖恩的机会。”
随之苦笑一声:“哪知这应飞扬修为机巧都在我预料之上,竟能跟碧木斗到你死我活的境地,若是先生晚来片刻,怕是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不过这些意外也算有利于我,先生见当时生死相搏的情景不似作伪,定然不会想到这暗中也有人推动。”
胡不归点头道:“不错,救了应飞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清苦,一探他的虚实,我见机不可失,便顺势而为了,不过接下来一步,就要由你替我解答了。”
“说来也简单,先生一看便知。”说着,慕紫轩背过身去,再回头,已换了一张面孔,长眉狭眼,满脸阴鹜,正是围攻过清心观的赤蚺君。
随后道:“先前一步,引应飞扬去救沐小眉,再等先生去救应飞扬,变数实在太多,只能引导不能操控,所以我便留了双重准备,赤蚺君早已被我取代,成了我暗中行事的身份,若是先生在救应飞扬之前,先打上赤蚺君的洞府,我依然可以透露些假消息与你,再将你视线引向清苦。不过我运气够好,这第二重准备没用上,于是等先生打过来,就变成了我主动打过去,这就是我的第五步。”
胡不归眉头一簇,道:“原来如此,赤蚺君是你假冒,不过你又是如何确认莫云踪是我假冒的,我虽然本就打算以身为饵,钓出幕后黑手,但鱼未上钩饵就被人吞了,确实令我不甘。”
“莫云踪一向飘忽不定,突然到来,怎能不令人起疑?而且莫云踪成名多年,又怎会如初出茅庐的晚辈一般,稀里糊涂就中了毒?”慕紫轩答道。
胡不归摇摇头道;“理由不充分,还是太过武断,弄清我的身份是你计划的关键,若是误中副车,不但前功尽弃,更会使你的身份暴露,只凭可疑,应该还不够让你冒险出手。”
慕紫轩转头一抹脸,又换回本来面目,笑笑道:“我虽冒充赤蚺君,却没他的天生蛇毒,所以投在水中的只是寻常毒物,大概也就只对应飞扬和凌霄剑道三人那样修为浅薄的年轻人有些作用,莫云踪便是在极其不小心的情况下中了毒,以他的修为,想要排毒也不过片刻之间,又怎会总是一副身中剧毒的样子。”
胡不归恍然,叹口气道:“原来如此,我察觉粥里有毒,所以并没有饮下,只装作中毒的样子,便是想身陷险境,逼得清苦道人出手救援,来掂量他的修为,没想到反成为我的最大破绽,至此,我败局就已然注定。”
“哈,他的修为,可确实没这么简单便能掂量。”慕紫轩冷笑一声,接着道:“接下来我便用了些障眼的把戏,诈败给清苦道人,并把贺孤穷的名头强塞给他,加深先生你对他的怀疑。”
胡不归双眼一闪,带着惑色道:“强塞给他?莫非清苦道人真不是贺孤穷?那他究竟是何人?又如何接下孔雀公子的一掌?”
慕紫轩摇头道:“天下能硬接孔雀公子一掌的又不是只有一个贺孤穷,先生不也是接下一掌?至于清苦道人的真实身份,我确有苦衷,不能言明,还请先生见谅。而且报上贺孤穷的名号,先生想来是自负可以对付得了他,才会布计引得他和孔雀公子相争,若是报上清苦的真正名号。。。。。恕我直言,前辈怕是宁愿躲在这间屋子里另寻他法,也不愿去招惹他。
胡不归却是心领神会道:“已经可以了,你虽没明说他名号,但也与明说没差别,我不敢招惹的人物,天下间也不过几人而已,倒是一点不难猜。”
“再接下来的事我便知道了,赤蚺君——也就是你。来的突兀,去的巧合,他的话无法尽信,于是我装旧创复发,让应飞扬替我送信拿药,实则是将他送到胡言手中,胡言与我一样生有邪眼,能探知他人辛秘,一方面可以从头口中印证赤蚺君所说,一方面嘱托他应飞扬身上留下暗招,或许对上清苦时用得上。”
慕紫轩接口说道:“但等着你的是我的第六步,我擒住胡言,替换成他的样子,你收到我伪造的书信,认定清苦便是贺孤穷,于是便鼓动应飞扬去栖凤谷救人,若清苦还有“孔雀公子使者”这一层身份。那就让他徒弟搅了他的局,若不是,清苦这么一闹,无论引来孔雀公子还是引出幕后之人,你都可从三方相争中得利,却不料,到了最后,要与孔雀公子生死相拼的人是你。”
胡不归道:“所以孔雀翎就暗藏在应飞扬带回的那个药盒里吧?难怪公子翎会出现坏我好事,又紧追着我不放”
慕紫轩将杯中之酒饮尽道:“没错,前辈假装病重求药,我便将孔雀翎放在药盒夹层中,若离得不远,孔雀公子能感应到孔雀翎上与他出于同源的气息。所以盗走他孔雀翎,假传他旨意的黑锅就换前辈背了。”
胡不归一笑道:“可怜我拼劲老命,硬挨孔雀公子一掌,又从应飞扬那小子剑下捡回条命,逃至此处,等着我的却是绝杀的第七步。最后仍是亡于你的手中。”
慕紫轩却是面带狡黠的纠正道:“非是亡于我手中,先生明明是亡于孔雀幽冥印的劲力侵蚀下,与我何干,北龙天如要替先生报仇,可不能找错了对象。”
胡不归闻言,大笑赞道:“好,好一个计中计,好一个杀人无形的七步杀局,我胡不归向来以计谋自矜,却处处逃不出你的预料,今日之局,唯有——拜服。”
“先生也莫要妄自菲薄,这一局可算是前辈让了我三子,我才侥幸得胜。”慕紫轩起身长揖,一收狂态,面带谦恭的道:“此番是我以有心算无心,我对先生的情况了若指掌,而先生对我一无所知,我算是得了人和。”
“蜀地是北龙天鞭长莫及之处,先生孤身深入,可谓四面环敌,处处制肘,而我在此地经营多年,如鱼得水,算是得了地利。”
“最后便是,天运在我,我所布之局虽有意外,但每个意外都有利于我,算是占了天时。”
慕紫轩再一揖身道:“此局可谓天成,是天要收你胡不归,所以,不归之路,还请先生
——启程。”
一声启程,胡不归疑惑全解,心愿已了,终再也支持不住,一瞬间,肤色由红润变为苍白,再有苍白变为死灰,整个人的精气似溢出身子一般,迅速干瘪下来了。
弥留之际,胡不归的双眼渐渐模糊,眼前的慕紫轩竟与另一个人的身形重合。“像啊,真是像啊,你和他太像了,一样的深沉心机,一样的从容气度。”
命若游丝的胡不归没有说话的力气,心中却藏着不能宣之以口的欣慰:“慕紫轩,千算万算,你的算计,终究还是算差一步,你以为我的死会让吾主失去智囊?其实杀了我这只垂暮老狐,自然有一只新狐顶替我,一只心机智谋都犹在我之上的
——白眉狐”
胡不归端起酒杯,递送到唇边,却是手一垂,酒杯掉落地上,摔成粉碎。
一代大妖,胡不归,身亡。
慕紫轩叹了一声,冲胡不归拜了三拜,却转身对门外说道:“师尊,你听在外听了几成,还要我再重头向你说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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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人踢门而入,来着身着八卦袍,相貌清古,仙风翩然,竟是清苦道人。[燃^文^书库][][774][buy][]
清苦道人站立在门口,面无表情,不见喜怒盯视着慕紫轩,慕紫轩毫不在意,低头把玩着手中酒杯,好似一个怡然自得的富家公子,二人无语,气氛一时凝结。
“好久不见了,师傅!”慕紫轩先打破僵局:“听说师傅最近**上了这杯中之物,若不嫌弃,不如坐下,徒儿替你斟上一杯。”
清苦道人摸出自己的葫芦,仰头喝了一口自家打的酒,算是对他邀请的回应,开口道:“你算计如何,我全无兴趣,来此只为弄清一事,你,见过你师弟了?”
慕紫轩放下酒杯,挑衅的回望过去,道:“见过了,天资聪颖,根骨清奇,是百年一遇的剑才,再培养几年,定能很好的为师尊所用。”慕紫轩目光灼灼,将“用”字咬得很重。
清苦道人踏足入门,停在已断气的胡不归身前,摇摇头,语带萧索的道:“可惜了这一代巨枭,能谋善断者,亡与算计之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说罢,轻轻为胡不归阖上眼睑。又对慕紫轩道:“那帝恒易脉指也是你点在你师弟身上的?”
“不错,师弟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剑法已是不俗,但真元还是太浅薄,这帝恒易脉可使他为他扩筋易脉,以后修炼真元一日千里,我也是为师父着想,让师弟能早堪大用。”慕紫轩分明故意,又将“用”字要的很重。
清苦道人冷哼一声:“揠苗助长,根基若不牢靠,凭外力增长,纵然一时突飞猛进,却也难登顶峰。”
“原来师尊是要师弟登上顶峰啊,徒儿错解了师尊用意,险些坏了师尊大事,还请师尊责罚”慕紫轩口上谦卑,却仍在轻慢的喝着茶,有道:“不过这帝恒易脉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学,以师尊的修为,为他渡上几次玉虚纳神真气,不就可以恢复如初了吗。”
“我真元被锁,无法用功,帮不得他,你如果还怨恨我,不妨就在此刻动手。我毫无还手之力。”
慕紫轩长眉一挑,睁眼说瞎话道:“师尊真是吓煞徒儿了,徒儿怎会对师傅有杀心,不过不巧的很,徒儿刚与碧眼邪狐大战了八百回合,如今也是气空力尽,帮不了师弟,反正这帝恒易脉指有的是时间可解,也不急于一时,还请师尊另寻高明吧。又或者师尊想再杀我一次,不妨就此刻动手,我毫无还手之力。”
清苦道人眼一厉道:“当年之事,确实是凌霄剑宗有负于你,但天下人未曾负你,你若心有怨恨,不妨直冲我来,这般暗行奸宄,牵连无辜少女,又是何故。”
慕紫轩嗤笑打断道:“胡不归向来是正道心腹大患,你们却一直无奈他何,如今我布局诛杀邪狐,你们不知感谢,反倒埋怨我了?何况那些少女都平安救回。当然,便是她们都因此而死,她们几条性命,能换得胡不归这等妖邪陪葬,救得将是更多性命,便是死了也值得。”
随后声一沉,目露寒光道。“这舍小救大的道理,这不正是你们当年教我的吗?”
清苦道人一眼望向他去,眼中饱含愧疚,不满,嗔怨,怜惜诸多情感,却欲言又止,终于又是一声长叹,转身道:“仅此一次,若你今后再有祸世之举,为师之剑,定为你再开!”
“哈哈哈!”慕紫轩朗声大笑。“师尊斩徒的决心,徒儿倒是从不曾怀疑过,只是不知我那师弟会不会重蹈我的覆辙,面对师徒兵刃相向的一天!”
清苦冷哼一声,道:“话已说尽,好自为之!”说罢,在慕紫轩狂笑声中大步迈出。
门外,一个算命方士正在风中瑟瑟发抖,冻的通红的鼻头下鼻水悬垂欲滴,见到清苦步出房门,忙上前赔笑道:“清苦道友,你可怪不得我,我为人下属的,自然得听门主差遣,再说你这大冷天的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毫不体谅我身患重病,强逼我带你找门主,这么算来,咱就当恩怨相抵了吧。”此人竟是策天机。
清苦道人没好气的说:“我说你怎的突然把活让给我,原来是托我下水,咱们相识多年,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是皇世星天的人。”
策天机谄笑道:“彼此彼此,若非门主说起,我更想不到,你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嘿嘿。。。”策天机察觉清苦眼色不善,生生把后几个字咽下。
清苦剑柄一敲策天机脑袋,我是没想到,皇世星天挂卜批命的本事冠绝一时,竟然也出了你这么个十挂九不灵的江湖骗子,哈哈。”
说着,清苦一边远去一边抛掷着手上的钱贯道:“拉老道去做着亏命的买卖,还要克扣我的赏钱,这贯钱,你也该还给我了。”
策天机一摸衣襟,脸色一变,苦笑赞道:“好个老道,果然名不虚传!”
“叮叮叮!”清心观中尽是金铁交击之声,应飞扬正与谢灵烟练剑试招,
公子翎一声令下,被拐来的女孩半夜之内,就被众妖悉数送回,只留了谢灵烟三人,不知如何安置,几个前日里围攻过清心观的妖物便自作主张,把他们送到观中。
张毅之和傅清名伤势较重,如今正在安歇,谢灵烟倒是早已醒转,身子也无甚大碍,便被应飞扬拉来试剑。
应飞扬沉心静气,回忆着对胡不归使出的那一剑,但任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再现那一剑的风采,而谢灵烟似也是心神不属,全无比斗兴致,连带着应飞扬也感到无趣了。
正在此时,清苦回转观中,应飞扬忙丢下剑,问道:“师傅,你回来了,可查探出什么端倪。”
清苦哼了一声,道:“查什么查,胡不归已经死了?”
“啊,胡不归怎么死的?”谢灵烟惊呼着插口道,但随即意识到之前曾对清苦无礼,怯生生得朝清苦歉意一笑。
清苦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姑娘怄气,但涉及胡不归的死,却只含糊不清道:“死了就是死了,便算是死在孔雀幽冥印劲力侵蚀下吧,我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看着二位晚辈翘首盼望他宣布重要之事,清苦清清嗓子,煞有其事的说道:“是,你先前说得没错,我就是你的师叔,物盛当杀贺孤穷。”
“早就承认了不好吗,非得死鸭子嘴硬,何必?”应飞扬低声嘟囔着。
清苦横了他一眼,又对谢灵烟说道:“第二件事跟谢丫头你们几个有关,胡不归死,蜀地已难在太平,不是久留之地,待他们二人修养好身体,便返回派门,将蜀中之事禀报掌门知晓。”
接着,清苦话一顿,深邃眼光望向遥远天际道:“顺便提前给你师傅商影带个话,让她做好准备迎接,半月之后,我贺孤穷将携徒弟应天命,重返凌霄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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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堂之上,红烛夜明,如不夜天。[燃^文^书库][][774][buy][]
丝竹奏响,鼓乐齐鸣,伴着悠响绵长的弦乐声,十二名娇美舞姬翩然起舞,腰肢曼妙,身段玲珑,裙裾翻滚间一如十二只翩翩飞舞的彩蝶,满眼尽是活色生香,但在众人眼中,这般娇颜丽质的舞姬不过是陪衬,正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一艳若牡丹的绝世美人围在中央。
当中女子亦当真如明月悬空一般,令周围舞姬失了颜色,但见身着她身着一袭镂空金丝绛红宫装,足踩缎面纱锦百花鞋,一头乌亮秀发梳成飞月髻,斜插一只亮晃晃的银凤衔珠簪,虽只是轻施粉黛,但她娟秀的瓜子脸上,灿若宝石的星眸配上白里透红的肌肤,无不散发出一种倾国倾城的惊艳。
女子长袖曼舞间,尽显妖娆身姿,眼波流转似含情脉脉,粉唇轻抿挂着慵懒魅惑的微笑,却又从身子骨中散发出一种凛不可犯的高贵端庄,令人生不起半点亵渎之心,形成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独特气质。
此时,乐曲由悠扬转为高亢,华音昂扬间女子伸展玉臂,挪移莲步,踩踏节拍旋舞着身子,红色裙裾鼓荡着香风飘扬而起,如一朵牡丹慢慢绽放而起,彰显着生命的热烈与浓艳。弦至高处戛然而止,只留余音绕梁不止,那美妙动人的身姿却印在每一个人心头
“好!”沉默之后,一声击节赞叹,唤醒如痴如醉众人,发声者正是此地主人,“久闻姬香主舞技冠绝天下,胡某日夜期盼,早想一睹,今日见了,却觉后悔,只恐过了今日,天下其他翩翩曼舞,都不值得入眼了。”
主人貌若青年,相貌虽是周正,面色却晦暗,带有几分酒色过度的样子,更奇的是他生得两道如霜侵雪染般的白眉,又多添了几分衰颓。厅堂两侧各摆一个鎏金流云纹铜炉,炉中炭火烧的通红,故虽是寒冬,厅堂之内却暖如春日,轻纱曼罗的舞姬鼻尖都有汗珠渗出,而这位公子却依然畏寒一般将一身裘衣包裹的严实。
“二公子取笑了,瑶玉不过粗通舞曲而已,还远称不上大家,更遑论冠绝天下,远的不说,便说你们家七姑娘,亦是以琴曲歌舞闻名,与她相比,瑶玉不过是萤烛之光。还好七姑娘今日不在,不然我可是万万不敢在她面前献丑。”女子轻施一礼,柔声答道,声音柔而不腻,如歌一般悦耳动人。
那公子却是苦笑:“姬香主过谦了,我家那七妹名头。。。虽盛。却也不是以歌舞闻名,一帮无聊之人色授魂与之下,送她几顶高帽戴罢了,她若信以为真,那才是贻笑大方。”
“呵,二公子这么抬举,岂不是在怪罪瑶玉,若瑶玉真累得二公子从今以后无心其他歌舞,那岂不是脂粉堆里少了个将帅,轻罗帐中少了个英豪?”女子红袖掩去嘴边笑意,眼神如嗔似怨,虽然不过是调笑之语,但落在他人眼中却显得楚楚可怜,真似她不堪这无端之罪一样。
“既然如此,我给香主出个主意。”公子一扫十二位伴舞的女子道:“我这几位丫头平时让我惯坏了,整日只知道偷闲耍懒,歌舞之技却是平常,难得她们有此机缘,不若香主再多带她们舞上几曲,但凡她们能学到香主万分之一,也够我聊解下半生寂寞了。”
女子吃吃娇笑道:“说来说去,二公子还是不解瑶玉辛苦,要再骗瑶玉为你献舞,罢了罢了,难得公子赏识,今日瑶玉便算累断了双腿,也要舞到公子尽兴。
乐师闻言,随即再奏新乐,女子正待起舞,此时一声悲呼从厅外传来,打乱了乐曲节奏。
“二公子,不好了,二老爷和三公子。。他们。。。。他们全都战死在蜀中了。”伴随悲呼,一个老仆亦踉跄冲入厅堂,跪倒在地。
一语既出,厅堂内舞女仆从无不动容,一时哗然,甚至有当场泣泪之人,惟独那公子和姬瑶玉面色如常,如若未闻。
公子皱眉轻责道:“李管家,你在我青丘胡家也有五十年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没分没寸的,惊扰了我的贵客!”
李管事睁大浑浊老眼,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但尊卑有别,他也不敢顶撞,嗫嚅着说道:“可是。。这等大事。。。”
胡二公子却完全不理会他,举杯向白衣女子致意道:“姬香主,下人不懂事,让香主见笑了,胡某自罚此杯,还望香主继续。”
姬瑶玉略一点头,又转身对正垂泪的伴舞女子们道:“舞者心之境也,诸位姐妹若无心情,可先退下,此舞我一人亦可。”
公子亦道:“既然如此,那乐师也可省下了,我一人为香主伴奏。”
说罢,公子提起一坛酒,在案上并齐排开四个碗,公子拍开酒坛的泥封,酒香四溢间,将酒浆深浅不一的倒入四个碗中,接着举箸敲击,竹筷翻飞,落在四碗一坛上,竟奏出宫商角徵羽五音,乐音清越飞扬,若钟鼓齐鸣。
女子也倏地将裙裾束在腰间,露出修长的美腿,随之起舞。眉宇间媚色一扫,柳眉锋锐了一般现出勃勃英气,丈长水袖竟被她使得如鞭如剑,刚柔并济,结成了一个锦簇的花团。
姬瑶玉轻启朱唇,开口唱到:“乘骐骥兮携玉浆,游四海兮求灵凰。辅君王兮定八荒,揽美人兮临江。。。”她嗓音若碎珠溅玉,无可挑剔,自生一派豪情。
忽的公子曲风一转,转作婉转伤怀,竹箸落处若雨打青阶,说不尽的凄切。姬瑶玉水袖也转为凝重深远,暗藏绵绵幽思,水袖凝成的锦绣花团似经不住雨打霜侵,口中低吟道:“秋风起兮凋群香,志未酬兮沦亡。恨日月兮不予时光,吊故人兮天一方。”那清幽婉转的声线,于空灵之中,却又透出一种淡淡的哀伤意味,连跪倒在地的李管事,也为之所迷,痴痴看着白衣女子起舞,不觉间竟是老泪纵横。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姬瑶玉款款收身,轻行一礼,胡二公子闭目回味再三后,才叹息道:“方才胡某所言,见了姬香主一舞,怕会后悔,容胡某将此句收回,能观香主一舞,胡某今生无悔,只此一舞,便该连饮三大白。”说罢举碗豪饮,将案上三碗酒一饮而尽。
姬瑶玉欠身道:“歌舞之事,不过娱人小道,不值一提。公子应还有要事,瑶玉便不打扰了。”盈盈一礼后,翩然离去。
胡二公子端起第四碗酒,却不饮下,而是在掌中把玩,晃荡的酒水宛若深潭,映照白眉公子平静面容,但见他幽幽说道:“声色美人,伐性之斧,最是消磨英雄骨。若是能乐此一生,便是做个无骨之人又有何不可?”
“可惜了!”胡二公子起身,将满杯琼浆倾倒于地,似是在遥祭远方亡魂,又似在祭奠回不去的荒唐岁月。
“李管事。”公子一声轻唤,李管事抬头望去,眼前之人长身玉立,姿态威仪。两道白眉也不再是衰退意味,而似是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智慧。
“替我通报,青丘胡家新任第二十二代家主胡离,求见北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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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天府之国远离政治中心,又百年未有兵祸之险,好山好水,佳人如云,整个蜀郡如碧潭镜湖一般,平静的无波,确实是消磨时光,立命养身的好地方,但半月前,却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丢入了这平静湖中,激起一丝波澜,至今仍泛着涟漪。
半月之前,蜀中司户杨玄琰因些牵扯不清的小事下狱,但不想那杨玄琰身虚体弱,在牢里呆了一夜,未及受审,便一命呜呼了,只留得一身未及洗清污名和一门弱质孤女。
杨玄琰虽不过是地方小吏,但却是出自弘农杨氏,祖父杨汪更是前朝上柱国。想那弘农杨氏自两汉以来,便是“四世三公”,累代名门。连前朝皇帝也都曾攀附弘农杨氏的血脉,却不想朝代替更,王霸迭移,前朝的“天子亲族”,如今却身死狱中,成为升斗小民口中的谈资,如何不让人唏嘘。
若这件事之事小风波的话,还有一事,算得上是足以掀起大风浪,但此事,凡夫俗子们却无从得知。
也是半月前,北龙天座下头号智囊,妖世三尊之一的碧眼邪狐胡不归亲身潜入蜀中,意欲煽动蜀地妖族,缔结妖盟,共同对付孔雀公子公子翎,但不料蜀地妖族皆是心向公子翎,虽迫于胡不归邪威,却只是假意应允,最终在新任妖盟盟主古胖子的领导下反戈一击,成功诱出碧眼邪狐胡不归,公子翎更是现身当场,格杀邪狐。
如果再将此事的后续考虑进入的话。胡不归是北龙天的股肱之臣,若是北龙天因此再兴兵戈,这北地狂龙与西锦孔雀两大绝世妖王的碰撞,掀起的可就是足以颠覆整个江湖的巨浪狂涛,暗处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关注着这场即来的风暴。
而真正掀起风暴的那两人,却在无人在意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师傅,你真的是物盛当杀贺孤穷?”官道上,一老道悠哉悠哉骑驴而行,一少年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却不见丝毫气喘,仍有空探问。
“你这小子烦不烦,先前非要把这名号往我身上扣,现在我认了,你又要怀疑?”驴上的自然是清苦,此时不满的回道。
“不是啊,你要真是贺孤穷那般高人,就算不能御剑飞空带我一程,替我背个包裹总费不了你多少力气吧,哪有你骑着驴喝酒,我俩腿紧奔还得背包裹的道理?”
清苦悠闲道:“莫埋怨,我是为你好,你马上就要去凌霄剑道了,那里的弟子可是从小就苦练,不打磨下筋骨,岂不被他们比下去了?”
应飞扬不屑道:“苦练苦练,练剑若练出了一个苦字,那再怎么练也是徒劳。”
自胡不归身亡已过半月,谢灵烟三人伤愈之后,便提前回凌霄剑道打点,而应飞扬在师命难为之下,踏上了前往凌霄剑道的路途。
嘴上说得不屑,但对凌霄剑道这种学剑盛地,应飞扬确有几分向往,只是全无心理准备下,便急匆匆离开故土,心中难免有些离愁别绪。
正伤怀时,官道上车马辚辚,驶出一行车队,却是人人披缟带素,意气低沉,马蹄得得踏碎一地凄凉。
“嗯,是杨家的车队?”应飞扬在车队中看出了几个眼熟的面孔,心下一动,环扫车队,想要搜寻那抹见之难忘的倩影。
清苦没在意应飞扬举动,但听闻了杨家衰败之事,不禁心生感慨道:“昔时豪气风光,今时落魄凄凉,不过半月,就换了副光景,世事无常,真是惹人慨叹啊。”
一转头,却见应飞扬眼光烁烁在车队中游移,不禁气结,拍了他脑袋道:“看什么看?走了!”
车外之人往车内看,车内之人亦在观视车外。两道悦耳却略显低沉的女声正在交谈。
柔媚成熟的女声哼道:“不过两个道人,有什么好看的?”
清悦稚嫩女声道:“八姐,那两人,是先前来过家中除妖的仙长。”
“哼,什么仙长,说什么捉鬼降妖,可父亲还不是。。。还不是去了,呸,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骗子罢了!”
“可是父亲故去,与他们无关啊。”
“好了,你呀,总是这么天真,如今父亲故去,我们举家北迁投靠三叔,到了洛阳三叔家,你可要长点心眼,三叔人虽亲善,但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可不比在自家中,说话做事总要讲个分寸,对人也要留几分心眼。”
“唉,自家么?我们哪还有家,能得歇身便算家吧。”稍显年轻稚嫩女声轻叹一声,竟带有超乎年龄的沧桑之感。
“你知道便好,也省却八姐操心,天冷风大,还是把窗帘放下吧————玉环小妹”
厚重窗帘放下,挡住了那如秋水凝波的眸子,车队渐行渐远,走向了北方的山口。
远方群山蜿蜒,若巨龙盘身,张开巨口吞噬少女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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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寒意仍未消退,路旁野花却已吐新黄,清苦倒骑着驴,边饮边行,既有出尘之感,又带洒脱之姿,若不是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包裹,风尘仆仆的应飞扬,说他是谪仙出游也有人信。[燃^文^书库][][774][buy][]
清苦又一昂头,酒却没有了,他晃晃酒瓶,接了最后几滴,不满道:“天命啊,酒又没有了,再给师傅我递一坛。”
应飞扬一摊手道:“没了,沐老叔送你十坛酒,本想留着你路上慢慢喝,结果这走了还不到两日,便喝得干净了,你是酒耗子托生的么?”
清苦一吹胡子道:“没大没小,我这叫酒仙下凡,还有,别糊弄你师傅,你小包裹里还藏了一瓶,莫以为我不知道。”
应飞扬一愣,道:“那可是惹事精给我的,你也要?”
提起此酒,应飞扬不禁想起两天前离开之时,沐小眉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角求道:“天命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小眉以后肯定会乖,不惹你生气。
应飞扬宠溺的抚着她头道:“小眉听话,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或许呆上几个月,我就回来找你了呢。”
好说歹说,才哄得沐小眉松开手,却见沐小眉神秘兮兮的从夹袄里掏出一瓶酒,塞给应飞扬,道:“天命哥哥,这瓶是我专门留给你的,你藏好了,别让你的酒鬼师傅看到了。”
应飞扬摇头道:“不用了,我又不喜欢喝酒。”
哪知沐小眉一派天真道:“不喜欢就先存着呗,没准过几年就喜欢了呢,我阿爹就常说,酒就像我们姑娘家一样,现在可能还青涩,不招人喜欢,几年后就能醉人了哩。”
应飞扬倒是被吓了一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急忙就将酒收下了。
“喂喂,要你小子一瓶酒,至于想半天么?是不是发小赠的定情酒,不舍得给师傅喝啊?”清苦的嗓音把应飞扬从回忆中拉出。
应飞扬觑了他一眼,手一扬,将酒扔去,道:“要喝就喝吧,只要你不后悔。”
清苦一口咬开瓶塞,含糊道:“老道我只在没酒喝时后悔。”说着,酒瓶灌下。
“噗!!”清苦一口将酒喷出,怒道:“这酒是用黄莲水泡的么?怎么这么苦!!”
应飞扬回想沐小眉依依不舍的神情和可**的甜笑,无奈抚额叹道:“果然如我所料,师傅,你还是太不了解惹事精了。“
清苦嚷嚷道:“快快快,给我水,我漱漱口。”
“没了,水已经喝完了,你先忍会吧。”
“前面山坳转弯,有一家茶铺,快点跟上。”清苦急不可待的催驴奔去。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茶铺?”应飞扬心中暗道,哪知转过山坳,发现果然有一茶铺,突兀出现在山谷旁。
茶铺不过一个茅草棚子,异常简陋,风一吹,棚顶细长茅草翻飞而起,应飞扬心中突起莫名其妙的不安,此时清苦停住驴,眯眼道:“原来早有人在等着了,走吧。”
茶铺子一个煮茶的老人,低头垂脸,看不清面貌,正拿着根绿油油的棍子生火,另外就是一个江湖客打扮之人,正在剥着毛豆,似乎是在等人,应飞扬只道清苦所说之人是他,因此对他多看几眼,却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
“店家,先来煮两碗茶。”应飞扬吆喝一声,捡张干净桌子和清苦坐下。
店家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招待,只是继续烧火。不一会,便端了两碗茶上来。
应飞扬早就口渴难耐,但茶还烫,只能小口小口吹着喝,方一入口,只觉滋味苦涩,眉头便皱起,道:“店家,你这茶煮的未免忒随便了,便是不放大枣苏桂酥酪,葱姜盐总不能少吧,你倒好,只放了水和茶叶,这算什么喝法?”
清苦也轻抿一口,道:“还行,滋味不差,能喝到这碗茶已经是你运气了。”
应飞扬此时觉得方才入口的苦茶,现在竟在喉间泛出一股清香,虽不及平时惯喝的茶那般甜腻可口,但也别有一番滋味。那老者却自取了一碗,倒了些茶,品了一口,生硬道:“确实煮错了,重来。”
应飞扬见他老迈,不忍欺他,道:“罢了罢了,这样也可,老人家不用再麻烦了。”
老者却如若未闻,径自朝炉火走去。
清苦摇头道:“随他吧,他这般人,自然是有点痴性。”
此时,外面马蹄得得,一阵吆喝中,二位骑士飞马而来,棚中那名江湖客看清来者面目,起身高喊道:“刘三哥,彭大哥,来这边坐。”
来者亦皆是江湖客,翻身下马,利落非常,展露出高明的骑术。口中道:“张老七,是我们来晚了,莫怪莫怪。”
张老七起身相迎道:“哪敢怪罪啊,这乡村野店,没啥可招待哥哥们的,你们莫怪小弟寒酸就好了,且坐下歇歇马,等到了成都城,小弟再摆一桌款待哥哥们。”
那被唤作刘三哥的汉子手一摆,边进茶棚边道:“自家兄弟何必说外气话,况且成都大乱将起,谁知北龙天什么时候。。。。。。”见到清苦应飞扬也在内中,汉子声音嘎然而止,江湖中人,虽多知晓妖鬼之事,但一般不在常人面前言说,这也是江湖千百年来墨守的成规,所以才会止住话头。
但彭老大看清清苦形貌,只觉他道风仙骨,气度不凡,似也是江湖中人,于是拱手道:“这位仙长,不知怎么称呼,在何处修行?”
清苦微微一笑道:“称不上仙长,贫道清苦,原居于蜀中清河镇,眼见风雨将至,寻思找棵大树避避风雨而已。”
彭老大听出清苦也是道上之人,出言不再避讳,道:“原来是清苦道长,久仰久仰,在下断雷刀彭四海,旁边是我兄弟岭南快剑刘文通,和天阳掌张至斌,道长若不嫌弃,不妨过来同坐,也给我们兄弟点拨下迷雾?”
清苦摇头道:“贫道也身在迷雾中,如何指点别人,真要说,那也就是一句,是非之地,早早离开。”
彭四海三人面带不豫,最后仍是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勉强,道长且慢慢用茶。”
接着那三人坐了一桌,边用些小菜边小声交谈,奈何应飞扬耳目聪明,三人所言都巨细靡遗的入了应飞扬的耳朵,听了一会,应飞扬已明白三人来此意图,原来灾难将至时,一些动物会奔走逃离,却又有豺狗尸鹫之类会聚集,等着分口血食,这三人就是抱着乱中取利的心态,才会在此之时聚集蜀中的,难怪清苦指点他们早早离开会惹他们不快。
三人聊了几句后,又将话题转移到蜀中局势上,刘文通道:“这些修先天之道的人,真是个个畏事如虎,真是修天道修的血性都没了么,全无我等武道中人刀头舔血的豪情,这等浑水摸鱼的好时机,竟然全都逃去避难了。”
这一句分明是指摘清苦了,应飞扬心里好笑,却是面无表情闭口喝茶。彭四海为人谨慎,暗瞄了清苦方向一眼,阻止刘文通的口无遮拦,道:“莫扯其他,张老七,你约我们来此,可是有什么好活计?”
“好活计算不上,不过也是大餐前来点开胃菜,你们可知,昨日苦竹老妖杀了春秋剑阙的弟子?”应飞扬听到此处,精神一振,苦竹老人自那日追了碧木夫妇去后,便再无的消息,应飞扬想探寻碧木夫妇安危也无从得知,没想到在此竟找到眉目。
“啧,这苦竹老妖好大胆子,敢惹春秋剑阙的人,老七你的意思是对那老妖下手,不过那老妖本事不差,咱们联手也未必就能占了便宜。”
“彭大哥莫要担忧,听我细细说来,前日我办事归来,途中见到一男一女两妖联手与苦竹老妖战成一团,苦竹老妖虽然厉害,但那两妖也差不太多,战了一会,三妖都受了伤,我本来寻思着,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彭四海眉头一皱道:“老七你莽撞了。虎狼见伤,犹能伤人。”
张至斌续道:“确实如此,我正要出手之际,突然一个身影快了我一步,原来是个春秋剑阙的弟子,那弟子本事比我大,但并没有捡道便宜,反而是男女双妖趁他搅局之时逃离了,苦竹老妖原来还顾忌那人春秋剑阙身份,见双妖逃了,那弟子逼得又紧,登时凶性大作,将那弟子当场杀了血食!”
应飞扬听到此处,心中先是一惊,又是一慰,心道:“这人所说的那男女双妖定是碧木夫妇了,看来他们应该是把苦竹老人甩开了。”
彭四海刘文通皆骇得变色,彭四海道:“这老妖凶性也忒大了,竟然真的敢下手,不怕后患无穷吗,说来还好老七你没出手,不然倒霉的可就是你了。”
张至斌叹道:“可不是么,我寻思着我自己一人本事不够,便约来了两兄长,如今苦竹老人伤上加伤,经不住我们联手,若能除了他,一来咱们威名定然大涨,二来可以卖个人情给春秋剑阙,三来,那春秋剑阙弟子身上所带功诀被苦竹老妖摸去了,我们若是能寻来。。。”张至斌说道此处,话锋一顿,看了清苦一眼,清苦面色如常,如若未闻。
彭、刘二人眼睛皆亮,彭四海犹在权衡道:“这,私藏他派功诀,可是大忌,若是被春秋剑阙之人知道了,怕是麻烦。
刘文通却道:“怕个甚,反正我早看春秋剑阙弟子不顺眼了,一个个眼比天高,还不是仗着他们掌门越天穹的威风,也不想想,他剑皇越天穹再厉害,不还是败给了。。。。。。”
刘文通话音未尽,突然伴着一声破风之声,一道黑光从棚外激射而入,奔向刘文通面门,刘文通剩下的言语化作一声惨嚎,连着血吐出两颗牙。
而那暗器,落在桌面上,却是一块乌黑铁令,上面赫然书着“春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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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无遮拦,辱我师门,该打!”但见棚外走来三个佩剑年轻人,两侧青年皆着金纹武袍,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神情倨傲,气态骄狂。[燃^文^书库][][774][buy][]而中间一位,年岁更轻,与应飞扬差不多,生的眉清目秀,傲气却隐隐比身侧两人更盛,而奇怪的是,他身穿的竟是一身凌霄剑道的水蓝道袍。
刘文通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彭四海按住他身子,起身道:“原来是春秋剑阙的高足,我兄弟粗鄙惯了,口无遮拦,还请莫怪。”
方才发声的金袍青年却是理也不理,直接对张至斌道:“你可知道苦竹老人下落?”
张至斌见他无礼之极,心头冒火,道:“便是知道了,也不说与你听。”
彭四海见局面要闹僵,忙笑脸缓和,道:“三位别急,先坐,有话慢慢说。”
却见另一金袍青年道:“跟你说话了吗?闭嘴!”说话间一掌向彭四海面门打去。
彭四海想闪,但已慢了一瞬,“啪”的一声,面上竟多了个红印,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彭四海自知先前觊觎春秋剑阙剑诀,又嚼他们舌根,理亏在前,才多有退让,但现在他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竟被年纪不足他一半的年轻人打了耳光,登时气的满脸通红。
张至斌见状大怒,道:“我到不知春秋剑阙的弟子什么时候改练掌法了,在下也是用掌的,看来少不得要讨教一番了。”说罢,举掌向身旁弟子攻去。
彭四海见状,叹口气,向方才出掌之人道了声得罪,也拔刀战去。
四人棚内施展不开,皆是从棚内战道棚外。
张至斌和彭四海皆是有些名气的武道豪客,此时含怒出手,一个掌风呼呼,一个刀光霍霍,当真威势不凡,但春秋剑阙两名弟子却是身形游移掌劲刀锋之间,剑皆未出鞘,显然游刃有余。
刘文通脾气本就最爆,先前又被令牌掷的口鼻出血,自然怒火最盛,但见兄弟二人皆一对一的捉对厮杀,只给自己留个半大的孩子,倒令他实在拉不下老脸跟个孩子动手。
正迟疑间,那道袍少年已拉开凳子在他对面坐下,那少年目光扫了茶棚一圈,掠过眼前刘文通,,掠过清苦和卖茶老头,却将目光停在了同样带剑的应飞扬身上。眉毛一挑,似是饶有兴味。
应飞扬见他们三人气焰嚣狂,早有不快,此时见那少年挑衅,竟也生起了比拼之心,目光如剑,直迎上那少年。
那少年嘴角带嘲意,指了指应飞扬的剑,比了个请的手势。
应飞扬正要提剑,却被清苦按住,清苦脸上出现少有的严肃,斩钉截铁的道:“此处,不许你拔剑!”
应飞扬气势一馁,松开剑鞘,那少年嘴角嘲意更甚,转身面向刘文通,却不搭理他,将剑放在桌上,大模大样的掏出绢布擦拭杯子。
刘文通脸色更恼,张着缺了两颗牙的血口道:“小孩子没大没小,看来是缺了管教,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
却被那少年打断道:“说话漏风,含糊不清,就别多嘴了,乖乖坐着吧。”刘文通当场气结,憋得满脸通红。
此时,两声悲嚎,两道身影被摔倒了棚中,春秋剑阙二人尚未出剑,张至斌和彭四海便已饮败,刘文通未料到两位兄弟败得如此之快,站起身子要帮忙,此时那少年一拍桌子,长剑便受力弹起,少年抓住剑柄,在空中划了个凌厉的圆,连剑带鞘压向刘文通肩头,刘文通避之不及,只感一股奇力从肩头传来,肩头竟似有泰山之重,身子硬生生被压回座位。
“都说了,让你乖乖坐着。”少年面无表情道,腔调里却是说不尽的讥嘲。刘文通气极怒极,想要开口大骂,但全身气力都在抵御那股雄劲,憋得面红耳赤也开不了口。
两位春秋剑阙弟子也踏入,其中一个一脚踩在张至斌身上,道:“告诉我苦竹老妖的下落。”
张至斌双目喷火,道:“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那弟子足底一用力,踩的张至斌骨头“咯吧”作响,登时只闻哀嚎连连。
彭四海叹气道:“老七,莫逞一时之气,苦竹老妖为祸已久,若是瞒报不说,岂不是称了那老妖心意,春秋剑阙既然有心除他,我们若能提供些帮助,也算是造福一方了,怎能在此时起意气之争。”
彭四海此话说的冠冕堂皇,可说给足了台阶,张至斌也强忍怒气,借坡下驴,垂头道:“他在哪里我确实不知,只是你们剑阙弟子被害之地离此不远,苦竹老妖也受了伤,应该走不多远。”
“嗯?那苦竹老妖张什么样?”
张至斌继续道:“他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干巴老头,一头白发,长相我没看清,只是随身带着一根翠绿竹杖,极为显眼。”
此话一出,应飞扬连带那三位年轻人,四个人,八只眼,齐刷刷盯向一人!
烧茶老者专心致志的拿着绿油油的烧火棍,往炉子里捅啊捅啊的,捅得火星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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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名江湖人,顺着众人眼光看向那绿棍,也是脸色大变,这绿竹杖在火舌吞吐下,却没一点焦痕,分明不是凡物,而且此时想来,这老者的举动处处透着不寻常,一直闷头烧茶不招呼客人也就罢了,客人在茶铺内大打出手,他竟然也不闻不问,哪有一点店家的样子。
“是他吗?”春秋剑阙弟子向张至斌问道,但目光却不敢从那老人身上移开半分。
“我没看清他的样貌,你让他转身。”张至斌答道,应飞扬忽然发现,明明店家刚给他上过茶,但他对店家长相却毫无印象,仿佛这老人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一眼,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而这种不起眼,在此情景下,竟显得格外可怖。
应飞扬不禁又抓紧了剑鞘,清苦皱眉,按住他的手,对那名道袍少年道:“那边的少年,你可是叫任九霄。”
那少年一愣,应道:“没错。你认识我?”
清苦笑道:“何止认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听我一句,此人决计不是苦竹老人,莫要招惹是非。”
清苦本是好言相劝,但任九霄这般年纪的少年,最厌恶的就是不熟识的人提及他们幼年之事,当下对清苦增了三分恶感,不快拱手问道:“年幼之事我记不清了,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应飞扬正要报出物盛当杀贺孤穷的大名,清苦却抢先摇头道:“这个,说不得。”
任九霄眉头一皱,恶感又增三分,当下不再理清苦,对店家道:“这位店家,劳烦转个身。”
老人依然如若未闻,仍在烧火,两名春秋剑阙弟子疑心更增,对视一眼,拔剑道:“叫你转身,没听见吗?”
“不可拔剑!”这声是清苦所喊。
突然寒光一闪,照眼一瞬,应飞扬全身汗毛颤栗竖起,掌下之剑也不安低吟。
“啊!”这是春秋剑阙弟子惨嚎,二人所持之剑坠落,倒插于地,剑身震荡不已,发出“嗡嗡”悲鸣。而弟子持剑之手皆是软软垂下,竟是手筋已被截断。
“我听见了,你们刺耳的拔剑声。”
剑,是剑!虽未有人看清那剑光,但仍弥散在空气中的斩天裂地般的剑意,分明昭示这眼前老人在快不及眨眼的一瞬,一剑便废了两名春秋剑阙高足,在场之人除了清苦面色皆寒,如临大敌。
而在这时,老人缓缓起身了,原本如路边石头一般不起眼的老人,突然变得突兀了,仿佛与这茶铺,与这山谷,与这天地格格不入一般,成了那种看到一眼,便不会将目光移开的存在,老人一点点站直身子,便如一把寒光闪烁的不世神锋被一寸寸的拔出剑鞘。待他站直身子,背脊笔直如神剑屹立,一股冷然凝练剑意直上云霄,茶棚顶的茅草被这剑意激得漫天飞舞,如万剑列阵,众人之剑也同时颤动不已,若畏惧,若激动,若崇敬。
“唉!”清苦一叹,轻轻一声,却压下了躁动不安的剑鸣,仿佛方才凝重的空气陡然一轻,众人竟有云破日出之感。清苦对春秋剑阙两人道:“快去疗伤吧,东北十里外有一沼泽,泽中居住一位神医,你将这剑伤给他看,他定然会为你医治。”
老人背对众人,负手说道:“或者带此招回春秋剑阙,给越苍穹看看,我方从两个木妖身上看了他的剑招,也该给他看看我的进境。”
春秋剑阙弟子虽然骄狂,但此时也是面色惨白,心无定见,望向了那个唤作任九霄的少年,任九霄轻轻一点头,两弟子随即抱着手,逃也似的离开茶棚。
清苦又对老人道:“不过是后生晚辈,何必当真跟他们计较。”
那老人声音如万古寒冰,不带一丝波澜,冷道:“剑本凶器,轻出便是伤人,既然伤不了我,那自伤莫怨。”
应飞扬暗道:“这老人好强的气势,比孔雀公子也不遑多让,只是出手未免太狠,方才他提到的两妖,应该是碧木青萝夫妇了,不知他们遇上这老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前辈好大威风,我若自伤,必不怨他人,不知可否在前辈面前出剑。”任九霄在强势之下,反而更见狂傲,无视前车之鉴,取剑距步而立,气若狂澜,一寸寸将鞘中寒锋拔出。
“不可!应天命,快拦住他!”清苦喊道,应飞扬虽第一眼看到任九霄就不喜,但也不忍见他自招祸事,纵身提气,横跃而起,一掌向任九霄剑柄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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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剑最重积势,最忌被人打断,那老人神威面前,任九霄哪有余力,自然是全身心力都在老人身上,未料到应飞扬会出手,气势登时一滞,不得不松开剑柄,化掌迎敌,掌带阴阳之劲,如拨风揽月一般,只欲将应飞扬逼退
哪知应飞扬面临掌威,却是不闪不避,招式不变,肉掌直接迎上,双掌交击,竟成了比拼真气的局面。[燃^文^书库][][774][buy][]
原来应飞扬不善掌法,所以一开始就抱着比拼真气的主意,双掌甫一交接,便是沉元吐劲,体内真气如积水出闸,长河破冰一般,源源不断向任九霄涌去,任九霄眉间怒色一现,发现眼前少年真气竟丝毫不在他之下,若是往日,定然会掀起他较技之心,但此时,任九霄却不愿与他纠缠,掌中气劲由凝转发,化作崩劲,掌气催吐间一声轻爆,震开应飞扬之手,两人各退半步。
应飞扬不欲他出剑,不敢拉开距离,身形方稳,便缠身再斗,但见任九霄却脚踩玄步,连踏星罡,滴溜溜陀螺般转了半圈,便摆脱应飞扬纠缠。
“星罗奇步!”应飞扬看破对方步法,却是阻挡不及。
那边任九霄旋身冲天,但闻锵然一声,若龙吟啸空,茶棚内流光如泻,寒气乍生,任九霄已拔剑出鞘,长剑锋芒闪烁,刃如秋霜,直指那老者。
“好激扬的剑声,你,引起我的兴趣了。”一身赞叹,老者甩袖回身,现出真容。
“他不是苦竹老妖。”一直躲在角落的张至斌看清老者面貌,叫道,众人却皆在心中骂了一句“废话!”若是苦竹老人有这般实力,四大妖王早就改叫五大妖王了。
但见那老人苍发灰眉,尽显老态,面容平凡无奇,脸上皱纹千沟万壑,道道都如利剑划过,一双锐眼却发出利芒,回身刹那棚中若闪过一道白电,慑人心魄。
“来,让我看看,集合了凌霄剑道和春秋剑阙两家之长,能否让剑道再精彩百年?”老人盯视着任九霄,眼放异彩,竟有痴狂热切之意,与他沉冷如冰的语调结合,竟产生一种冷静而又狂热的矛盾气质。
老人目光之下,竟生出一股锐利剑意,直向任九霄压迫而来,那凛然肃杀的寒意,让任九霄肌肤刺痛,如被无数小剑攒刺一般,却是傲性不改,口道:“如你所愿。”
任九霄举剑上前,却忽然手中之剑生出一股奇力,仿佛化作一尾狂龙,要破开桎梏!
任九霄拿捏不稳,长剑竟脱掌而出,“噌”得一声倒插于地!
长剑昂然挺立,横亘在二人中间,仿佛要以身护主一般,老者见状,灰眉一挑,眼露一抹惊奇道:“名剑通灵?你倒比你主人知进退。”
却见长剑兀自颤动不已,发出“嗡嗡”低鸣,鸣声入耳,哀怨低回,如泣如诉,应飞扬听这声响,心中竟生悲怆之感,仿佛眼前站立的是一个孤臣义子,正以身躯保护主人。
老者亦似有感,气势一敛,对剑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突得,那剑自行向老者弯去,剑身弯折,剑柄低垂,若拜谒,若躬身,若恳请,早春冷风吹彻,擦过利剑,划出阵阵风哨,如若悲吟,似也不忍名剑自辱其锋,任九霄见状,怒道:“嶙峋意,你做什么,要背主投敌么?”
“住口!你看不出它是为你讨命么?”应飞扬心感嶙峋意剑剑心苍凉,心头不由冒火,出口向任九霄怒喝道。任九霄血气上涌,满脸通红,口中却道:“任九霄生死尽在剑上取,何时需要一把剑为我讨饶?”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应飞扬一眼,闭上双眼,敛去满目剑光,语带怜悯对嶙峋意剑道:“我答应你了。”
嶙峋意剑竟似能懂人言,闻言剑身再弯三分,竟是一谒到底,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形,直到剑柄点地沾尘!
再怎样的神兵利器,韧性也皆有极限,只闻“啪”的一声脆响,嶙峋意剑剑身折断,倒落尘土。
剑有剑骨,宁折不弯,嶙峋意剑虽是秉持护主之意,但不战而败,背主屈敌却也是真,剑心虽诚,剑骨却已失,最终仍是选择自折锋芒,以赎其罪。
“可惜了。”清苦轻叹一声,朝断剑抱了一拳。老者也叹道:“好一柄忠义傲然之剑,剑冢之中,当有你安息之处。”老者折腰,脸带虔诚的要将断剑捡起。
此时一只手挡在老者眼前,老者抬头,看到的是一对赤红的双目。
“哪个,准你碰我的剑了!”任九霄直迎老者目光,森然说道。
“此剑已死,你要如何处置它。”老者冷然问道。
“我的剑,与你何干?背主之剑,融了煅了扔了怎么都好,何必让你知晓?”
老者身上杀意再现道:“我能因此剑饶你,就能再为此剑杀你,你,莫要辱没它!”
任九霄冷嗤一声,也不答话,将剑收拢在手,转身离去,只将后背留给老者。
老者脸上寒气更甚,却是迟迟不见出手,就在任九霄踏出棚子时,一把剑拦在了他面前。
“方才没打完,咱们继续,我赢了,这把剑就留下。”应飞扬横剑相阻,春风拂过他垂下的黑发,露出隐含怒意的双眼。
任九霄一声轻笑,脱下外面道袍将断剑包裹住,掷在桌上,同时手一虚抓,刘文通桌上之剑竟被他隔空取走,脱去外袍,任九霄只余一身青色劲装,衬得更显英气勃发,持剑冷然道:“来吧。”
“还是没挡住他动剑。”清苦无奈摇头,如饮酒一般将碗中苦茶一饮而尽。
茶棚外,两个人,两把剑,傲然对立,同样英俊潇洒,同样骄傲自信,两人照眼,竟如对镜一般,在对方眸中看到自己倒影。应飞扬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任九霄了,只因此人跟自己太过相似,让他感觉自己不是独一无二之人。
一只茅草,随风无序的飘飘扬扬,若轻羽一般悠悠落在二人中间,似是牵动了无形气机,噌得两声清越剑吟,对峙二人同时出剑,眨眼一瞬,双剑交会,茅草瞬间被锐利剑风绞成粉碎。
应飞扬剑艺真元皆不在名门弟子之下,所欠缺者唯有经验而已,好在这些时日连经大战,又趁着傅清名张毅之在养伤之际,与谢灵烟切磋数日,虽仍远称不上经验丰富,但总算不会再初生雏鸟一般一击即溃。
应飞扬心中知晓,经验不足者,最重要便是要抢得先机,当下催动破风斩云剑诀,行神如空,运气如虹,真气如巫峡千寻,走云连风。招招式式皆是迅捷无匹,正是破风斩云诀中的快剑招式,风疾云乱。
任九霄双眉一皱,面色一凝道:“你怎么会使我凌霄剑道的破风斩云剑诀?”
“大惊小怪,这也值得称奇吗?”应飞扬口中答道,剑招却丝毫不乱。
任九霄冷哼一声,道:“凌霄剑道剑招,被你用得不伦不类,今日便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破风斩云剑诀。”
任九霄见应飞扬所使的是凌霄剑道剑招,但行照走式之间,又总有不同,似是而非,只道他是学艺不精,心生恼意,剑速一催,竟同使了一招风疾云乱。
二者皆使快剑,银光霍霍间舞出两个寒光四射的剑团,耳中只闻“乒乒叮叮”的双剑交击之声,如骤雨打窗一般嘈杂错切。
应飞扬经验虽不足,但自学剑以来,都在浸**破风斩云剑,单论对此剑法掌握,任九霄远不及应飞扬这般透彻,此举无异于以短击长,正中应飞扬下怀,应飞扬手中之剑竟是越行越快,越走越顺。
二人正在恶斗时,却见老人在清苦对面坐下,道:“这两人,你觉得谁胜谁负?”
清苦笑道:“当师傅的,自然要挺自家徒弟了。”老人颔首道:“那小子是你师兄的儿子,越苍穹的侄儿吧?我就赌他胜。”
清苦眼睛一眯,道:“又赌,你我早就连生死都赌上了,还有什么其他可以落注的。”
老人面无表情道:“生前之事既已赌尽,那便赌身后之事,你输了,五年后若死的是你,你的亲手打造的这个对手,便交由我一试他的锋芒!”
交手片刻,任九霄竟发现自己已渐落下风,对方的破风斩云诀虽似是而非,但却去冗取精一般,更胜原来剑法一筹,惊疑之间,心神稍分,竟被逼得手忙脚乱。但任九霄心性高傲,既然说要让应飞扬见识破风斩云剑,就不愿再换其他剑法,当下再催星罗奇步,欲以步法补足剑法。
步法剑法一搭配,战况登时不同,任九霄身形若星辰流转,变化无穷,瞻之在前,忽而其后,竟拖出了道道身影,将应飞扬围在其中,应飞扬随即收敛攻势,转为防守,一时尽落下风。
拖战了一会,应飞扬已是左支右拙,渐渐不敌,此时突然听闻清苦大叫道:“徒儿,不好了,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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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飞扬穿过剑隙看向清苦方向,发现清苦与那老人对坐一起,只道那老者要对师傅动手,当下心神晃动,一咬牙,打定心思,准备拼着受伤,硬闯背后剑网,应飞扬剑势突然转为凌厉霸道,一记横扫划出一个恢宏半圆,向任九霄荡去,正是一招风卷残云,一招过后,便撞向背后剑网,哪知任九霄剑网一收,全不阻拦,任由他过去,口中还道了一句:“待会再战。[燃^文^书库][][774][buy][]”
应飞扬一个跃身到了师傅身侧,却见他全无受制于人的样子,反而笑吟吟的问道:“吾徒天命啊,这星罗奇步你也学了半天了,能看出几层门道?”
应飞扬转头看看任九霄方向,再回首,嘴角挂着一抹自信微笑“只差一层关窍了。”原来方才应飞扬以守为攻,一方面却是是因为任九霄极难对付,另一方面则是存了心思学习这门奇幻步法的。
昔日胡不归与孔雀公子一战,各门各派招式都被胡不归信手拈来使用,应飞扬虽看了全程,但交战二妖修为境界实在高出应飞扬太多,应飞扬有心学招,却无从下手,惟独这门星罗奇步,出自凌霄剑道,与应飞扬自幼所学隐隐相和,应飞扬事后半月勤练,勉强已学得六分形貌。
而若说其神髓,星罗奇步虽是由星辰变化推演而出,但练至胡不归的境界,却已是脱出星罗算数桎梏,而是浑然天成,无迹可寻,所以应飞扬虽也会星罗奇步,却是徒有其形。
而今日与任九霄交战,任九霄虽是同龄间的翘楚,但仍远未到胡不归的境界,所以步法仍留滞于形,倒是给了应飞扬窥破精髓的机会,应飞扬接招之间,仍在抽神观摩对手步法,与自己所学,胡不归所施的步法相互印证,竟然又得了三分神髓,如今只差最后一层关窍。
对面老人罕见的眉头一皱,道:“哪有临阵指点的道理,你逾矩了。”
应飞扬也拉不下脸临阵学招,不悦道:“师傅,你刚才喊救命,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清苦一拍桌子道:“哪个要指点了,我是想付茶钱,结果钱全在我徒儿身上了,这难道还不够要命?应天命,快点掏钱救我!”
“叫我应飞扬!”应飞扬狠狠掏出几个铜板,拍在桌子上。
“钱给够了么?我来数数,一??。”清苦立起一枚铜板,屈指一弹,一声脆响,铜板在桌上滴溜溜的绕圆旋转起来。
“二??三??四??”清苦每数一个,便在桌上弹一个铜板,桌上铜板越来越多,皆是绕圆旋转,竟有拥挤之感,奇怪的是,所弹的铜板时间上分先后,却皆无丝毫劲力衰减的迹象,转了良久也不停歇。
“二十七??二十八??够了!”清苦弹出最后一个铜板,滴溜溜的满桌铜板,看的应飞扬眼花缭乱,二十八个铜板或绕大圆而转,或两两或绕,或独自自转,却是各走其轨各行其道,虽是满桌铜板却并不相撞,说是各自**,无形中又好似存在某种奇妙关联,令它们水**融那般的和谐平衡。
转动的铜板,带着异样节奏,生出一股莫名吸引力,令他顿有一种伫立于虚空之上的错觉,映入应飞扬眼中,满桌铜板便得灵动起来,甚至每一个铜板都有他与众不同的神韵,这些铜板成了漫天星斗,每一个铜板就是一个星宿,清苦竟在桌面上摆出了一幅周天二十八宿图,千变万化,深邃浩瀚,应飞扬目光融在了桌面上,心神却是游于天外星海,捕捉着翼、轸的星光,踩踏着奎、娄的轨迹,翻手拨乱角、亢、氐、房,又并指一缕剑气,冲散了牛、斗。。。
也不知目不转睛的站立了多久,应飞扬慢慢的眼睛开始发花,忽然清苦拿起一只筷子,直竖在桌子正中,“叮”好似耳朵深处脆生生的响了一记,几枚铜板不约而同的撞上了筷子,应飞扬心神一荡,在他神识之中,好似看到这几个铜板代表的星辰炸裂开来,飞溅出如花盛绽的光束。
这几个铜板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四散开来,又与其他铜板相撞,仿佛搅乱了漫天星辰。
一瞬间,脑中光景已全然不同,先前应飞扬感觉,脑中星辰存在了千万年,若沧老到无欲无情的古神,冷眼世间万物,任沧海桑田,山河变换,依然亘古流转,永不停下脚步。
而此刻,星辰变得灵动,热切,激扬,彼此相撞,次第爆绽,异彩流光美轮美奂,似是要舍弃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生命,换取一瞬间的璀璨绚丽。应飞扬目光时明时暗,似是有星爆的光彩映照一般。
一时铜板各自相互撞击,“乒乒”之声不绝于耳,形成一曲别有风味的星韵。待曲散之后,铜板已各自停下,在桌面上摆出一个浑圆,正含周天圆满之意。铜板停了,应飞扬依然浑若未觉,兀自屹立,眼中仍有星芒暴闪。
过了一阵,清苦问道:“现在呢?看出多少门道了?”
应飞扬如梦方醒,合上眼睑,遮住满目星辉,再睁眼时,双目无已流光溢彩,换做夜空般的深邃平静,自信道:“已经完全明白了。”
任九霄本是见清苦呼救,应飞扬分了心神,他心性高傲,不愿乘人之危,便先任应飞扬离开,哪只清苦只是小题大作,应飞扬又不知发什么呆,久久不回,心中早有不耐,见到应飞扬回来,不悦道:“继续,你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快战速决吧。”
“好吧。”应飞扬脚步不疾不徐走来,身形却突然一空,“听你的。”声音已从背后传来。
“叮!”一声交击声,任九霄反手立剑身后,剑身抵住应飞扬疾刺而来的剑尖。惊疑道:“星罗奇步?”
“现学现卖,多多指教。”应飞扬笑道。脚下步罡踏斗,手上风涌云飞,步法与剑法同使,竟如流星划空,割破风云一般威力倍增。
任九霄冷哼一声,亦同使破风斩云剑诀和星罗奇步,二人皆是英俊少年,身形也相似,此时使出同样招式,当真如镜射一般,一时难分瑜亮,转眼交击已逾百招。
伴随着玄妙步法,二人激烈相斗,剑法竟也随之不断攀升,每一剑都比上一剑的灵动,看得彭四海三人瞠目结舌,皆自感白活一把年纪。
身形挪移间,早春硬土上密密麻麻被他们踩出了整齐对称的脚印,若细看这些脚印,便又能看出星辰流转之妙。“噌!”二人同招相击,又是各自震退数步,方稳住身形,又同时踏着玄步,向二人正中间唯一没有留下足迹的地方奔去??中天之位,不管星辰如何移位,中天之位却是亘古不变,统御群星。而两人所施相同步法,谁能抢到中天之位,便能以不变应万变,占得上风。
二道身影逐渐靠近,三步,两步,一步,便在靠近一瞬,同时出剑,各自刺向对手,应飞扬剑走轻忽,看似混不着力,无疾风乱云般的迅捷,无狂风卷云般的霸道,却是暗合自然返璞归真,正是疾风骤雨后方见“风轻云淡”之招。
而任九霄虽同使风轻云淡之招,却是招行一半,招意迥变,由轻盈转为凝重,一股苍劲拙朴的剑意,带着岁月的斑驳,似从春秋古卷中化出一般,任百代繁华风流云散,这剑意也不曾消减半分。
剑光一瞬,二人身形陡止,各挺一剑向前,相向站立不动,唯余漫天茅草,仍为剑风所激,翻飞不已。
再看静立二人,任九霄剑尖离应飞扬肩头仍差半寸,应飞扬之剑却已插入任九霄皮肉,在他的肩头蕴出了一抹鲜红。
任九霄眉头皱也不皱,后退半步,将肩头从剑尖上拨出,收起手中之剑,扔还给李文通,同时抓起包裹嶙峋意断剑的道袍,对应飞扬冷道:“你叫应天命是吧,我记得你了。”
“是叫应飞扬。”应飞扬纠正道。同时也收剑回鞘,任九霄也不言语,便是回身大步离开。
“十年。”老人清冷话音突然传来,“我只答应你的剑饶你今次,等你十年。”
任九霄身形一顿,冷道:“十年,够长了。”接着头也不回,消失在远方。
“唉,还是败了啊。”应飞扬垂头转身,心中叹道,方才拼至最后一招,他与任九霄同样剑指对方,任九霄快他一瞬,他的剑仍差三寸时,任九霄便已将剑停在了他肩头前半寸,显然存着比试切磋不必见血的念头。
应飞扬既败,也想收剑,却觉得真气如脱缰野马,不受控制,竟停不下剑,伤了任九霄,所以表面是任九霄染血受创,但真正的胜负应飞扬心中明了得很。
应飞扬心中不甘,却不知任九霄同样恨恼,任九霄开打时声称要让对手见识破风斩云剑,便打算只以此剑法败敌,但在最后一招时,竟为对方招意所激,生出了一种只靠破风斩云剑,胜不了对手的念头,情不自禁之下,使出了春秋剑阙的招式。虽无他人在意,但对任九霄来说却是虽胜犹败。
两个天资横溢的少年剑者相互背对,渐行渐远,心中却是同时念道:
“下次再见,定要败你!”
应飞扬走回桌边,茶壶正好响起鸣水之声,先前所煮的茶已经开了,老人起身,将茶壶取下,却直接将茶水倾倒于地,道:“煮这壶时分心了,重来。[燃^文^书库][][774][buy][]”说罢丢下清苦不管,全神贯注的盯着炉火,又变回了毫不起眼的老人形象
应飞扬看的目瞪口呆,道:“这老人家这么高的剑艺,怎么做个茶博士也这么认真?”
清苦悠悠道:“应该说就是这么认真,才能有这么高的剑艺。”又问应飞扬“感觉如何?”
“凌霄剑道弟子,果然个个不凡。”应飞扬虽是不喜任九霄,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修为。
“我是说你,你最后一招真气不受控制,伤了人,现在感觉如何?”
应飞扬讶异清苦眼力的同时,皱眉道:“我也说不清楚,感觉这几天练功,真气增长远较往日迅速,竟有一日千里之感,但交手时总不能坐到收发由心,往往一尽全力,真气就不受控制。”
清苦颔首道:“果然没错,你的经脉被。。。胡不归动了手脚,他用真气拓宽了你的经脉。”
应飞扬啧了一声“听起来不错啊,难怪这几天练功进步这么大"但一转念,又嚷嚷道:“不对,胡不归哪有这么好心啊。”
清苦摇头道:“谁知他打什么主意,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心,人体经脉构造何等精细,岂能随意乱动,你虽然进境加快,但偃苗助长必然造成根基不稳,你若以为是捡了便宜急功躁进,未来走火入魔是小,剑不受控错手伤了重要之人是大。”言及此处,清苦眼中闪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哀色。
应飞扬回想前几日与谢灵烟切磋时,便有拿捏不准力度的感觉,只是当时双方都未尽全力,应飞扬也就没有在意,此时不禁一阵后怕,道:“胡不归果然够狠毒,那我该怎么办啊。”
清苦哼了一声道:“所以我要带你回凌霄剑道啊,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这虽不是病,但道理也差不多,若想除去胡不归藏在你体内的异种真气,就要用小巧棉柔的功力一点一点将之拔去,这就要一个非但修得一身深厚功力,而且对真气掌控细致入微之人,我在凌霄剑道刚好好认识这么一人。”
“哦?师傅人脉倒是宽广,不知是哪个啊?”应飞扬探问道。
“谢丫头她师傅商影,你见面要叫她一声师姑,对了,我仔细想想,感觉这女人可是比走火入魔还难对付,要不你还是忍耐一下吧,走火入魔大不了就是送命,落到这女人手里,可能会比送命更难受。”清苦说着,挂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二人正说着,那老者又端茶上来了,澄黄的茶水倒进碗中,带出一阵扑鼻甜香,但应飞扬见识老者神威后,哪还敢把他当成一般店家看待,急急让了座位,躲在师傅背后,老人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在清苦对面坐下了。
清苦轻抿一口茶,赞道:“好茶,当真不错,只是不知你何时做起了茶铺的店家?”
“没有。我只是在这等你,结果他来了让我上菜,你徒弟来了叫我倒茶,我便照做了。”老人面无表情,指了下刘文通,刘文通当场吓得面色发白,又指了下应飞扬,应飞扬随即把脑袋缩在师傅后面。心中暗暗叫苦道:“我让你上茶你就上茶啊,你高手的姿态呢?”
“原来的店家呢?”“不知道,逃走了吧”
“那苦竹老人的杖子又怎么在你这?”“他想杀我,没杀成。”老者此时武息尽敛,在谈些与剑无关之事时,虽然讷于言语,却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意外的好说话,应飞扬又在心中念叨一遍“把他当成普通店家可真不是我的错啊!”
老者说话极其简明,能用一字回答的就不多用第二个字,问了好些,才理清事情头绪,原来此茶铺是去凌霄剑道的必经之处,只是原主似乎近日已离去避难,一些散碎的家伙器具仍留在铺中,老者在欲寻清苦,却只知道大概方位,不知道清苦确切住处,便守在这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清苦还未到,却先遇上苦竹老人,苦竹老人深受重伤,本想食人血肉进补,哪知有眼不识泰山,竟对老者出手,结果自身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只有随身的武器绿竹杖剩下,还被人拿起当烧火棍用了,再之后刘文通、应飞扬来了,也皆看不出老者非是凡人,只把他当成店家随意支使了,而老者真毫无脾气的当起了店家,直到春秋剑阙的弟子对他拔剑,才显露出他的不世锋芒。。。
“你来等我,就是为了煮茶给我喝?”清苦又问道。
“蜀中变乱,与你脱不了关系,我煮茶,是要确认你是否有命来喝。”谈到正事时,老者才气机一凛,有了几分高手气度。
清苦胡子一吹:“哈,约定之期未到,贫道哪敢先死?”
老者点头认同道:“人只一死,机会难得,你若死得无益于增进世间剑道,岂非枉负了一身惊人业技。”
“好了,贫道知晓此身珍贵,定不轻死,人你已等到,茶我也喝了,你可还有他事?”
“无。”老者思索一番,吐出一字,竟是起身而去,直向北方。
“哈哈。”清苦轻笑两声,道“我道你是千里探我,正觉感喟,不想你只是顺道而为。看你所去的方向,你可是要下决心了断了?”
“是。”老者顿足答道。
清苦叹了一声道:“世情有百态,大道有三千,情恨悲喜憎怒嗔,皆可入剑,你又何必尽舍,便如你先前所煮的茶,舍去其他辅料,只留茶和水,固然更见茶中真味,但这真味,未免太清苦了!”
“道有三千,于我却只一途,天上地下,唯剑而已,至极至粹,无念无求,舍己存剑,方见剑中真意,你方才以茶喻事,却不知我煮茶只是为了等你的剑,现在等到了,煮茶的方法,我已经忘却了!”
老人说完,竟是振衣而去,再不回头,转眼便再无身影。
“既得鱼,忘笙何妨,倒还真有你的,那这么说,此茶竟成绝味了,天命,别傻站着了,过来尝尝。”
却见应飞扬双眼迷惘,心神不守,清苦见状,竟也在心中赞了一声:“这小子,当真好悟性。”
听闻叫唤,应飞扬问道:“师尊,你方才可是再与那老人谈论剑道,我虽分辨的出,却听不明白。”
清苦笑道:“听不明白,那便放任糊涂吧,那是我的剑道,他的剑道,却非是你的剑道。”
此刻,一直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张至斌三人也凑上了桌,再看清苦时,眼光已是大不相同,毕恭毕敬的探问道:“前辈,方才那位,莫非就是。。。?”
清苦缓缓将茶水倒入碗中,碧绿的茶水**着他平静面容,“三千物华不动心,养成一剑惊天人,以武证道的剑者,除了他,还会有谁,今日你等何其有幸,能见识到那抹璀璨了百年武道的剑光!”
“真。。。真的是他,果然。。。果然是他。”三人身形一震,双眼放光惊喜之色竟是溢于言表,登时话都说不顺畅了,使剑的李文通更是激动的浑身颤抖,竟顺着脸颊留下两行眼泪。
三人突然跪地,朝着老者消失的方向,虔诚一拜,异口同声的说道:“恭睹剑神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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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神!剑神!”在不远处,同样有一个人念叨着这个名字,不过语气中却无半分恭敬,反是不甘之中,带着跃跃欲试的挑衅。
“不过是区区一个剑神,就让你吓破胆了吗?嶙峋意?”任九霄摩挲着手上断剑,落日的余晖渗过树隙洒在少年朝气的脸上投下斑驳树影,竟显得少年面貌阴晴不定。
“求剑之时,我说要抚剑千战,问鼎登峰,为这世间剑道再开新章,你既有心随我,便该有始有终,谁想不过两年,你便自行折断了,莫非是自觉是剑非人,便可轻了信诺么?“
任九霄一声冷笑道:“任九霄虽年岁不大,也能等闲生死,倒不想竟配上了你这种畏缩之剑,哪个让你不战自败了?哪个让你背主求敌了?那个让你自折锋芒了???“
“??又是哪个让你舍身救我了?”任九霄抚着断剑,越抚越重,划破了手掌竟然也毫未察觉,任鲜血浇灌剑身,滴滴答答,顺着断裂的剑刃滴入草叶之上。
“十年!你竟还替我许下十年之约!真不知你要将我小瞧到什么地步?”
任九霄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再树影下更显黑白分明。“不到七年,我便要让剑神屈膝在你的面前,替你一洗今日之辱!而在那之前,既身为我的剑,那你的生死又岂能由你做主,你便是骨断魂散,也要给我再铸锋芒!”
任九霄站直起身,断剑直指远方,染血剑刃照得他双眼通红,眼眶之中似又有晶光闪动。
“等着吧,等着我将你从剑者顶峰拉下吧,剑神??宇文锋!”
ps:饮茶时武侠仙侠文中的装逼利器,动辄就有秦汉两晋的人物对坐共饮,但实际上,在中唐以前,饮茶都未真正流行,即便有人喝,也是如文中一样,拿着茶叶,合着酥油大枣葱姜桔皮薄荷之类一起煮,所以文中剑神第一次煮的茶,或许才更合现代人口味。
之所以把这事拉出来说,倒不是为了显摆我懂这些历史冷知识,而是以茶道论剑道,诸君权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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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啊,那个老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像很呛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我要几年才能练到他的境界?”再度上路的应飞扬,问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问题。[燃^文^书库][][774][buy][]
清苦一声嘲笑,道:“几年?几辈子还差不多吧,那位可是剑道不世出的人物,生下来就是为了君临绝顶睥睨众生的。常人便是穷极一生,也不配吃他的脚底泥。”
见一向尖酸刻薄的师傅这么推崇那老人,应飞扬也是一惊异,道:“真的假的?师傅,你可莫要诓我,先前一个孔雀公子,已经是天下最顶尖的角色了,如今随便一个老人家,在你嘴中也成了不世出的剑者,哦,加上那个胡不归,虽然不及孔雀公子,但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角,这天下顶尖的高手,我半个月之内,竟然遇到了两个半,对了,师傅你物盛当杀的名头似乎也挺响,你该不会过两天又对我说,你也是个顶尖的人物吧?”
清苦一时气结,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以前不是江湖人,不必知江湖事,如今既入红尘打滚,若在对什么事都一无所知,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师傅我便是再顶尖,也救不了你,你可慢慢听,先问你,你可曾听过‘一圣双秀三顶峰,四大妖王五惊奇’?”
“你不曾给我说过,自然是不知道了。”应飞扬埋怨道。
清苦也不理会,继续说道:“这两句话,就道出了这天下最顶尖的角色,一圣是指释门的圣佛尊,此老是佛心禅院之首,不但地位尊崇,德高望重,一身修为更是超神近佛,是当之无愧的佛门第一人,若无他坐镇,这世间不知还有多少妖邪,要翻出些风浪。”
“就一和尚啊。”应飞扬撇撇嘴,对和尚兴趣寥寥,转而问道:“双秀呢?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号?”
“非也非也,双秀指的是两位道门人物,分别是万象天宫尊主卫无双和我们凌霄剑道的顾剑声,此二人从少年起便声名鹊起,并称为道扇剑冠,一者玄法通天彻地,一者剑术出神入化,可谓是一时瑜亮,更兼二人皆是神丰玉朗,倜傥潇洒的样貌,不知迷倒过多少春闺少女,所以便被并称双秀,虽然现在二人皆不再是风流少年,而是正道魁首般的人物,但众人叫的顺口了,竟几十年也不曾变过。”
“哦,那位‘剑冠’算起来还是师傅师兄,我的师伯啊,有机会真要见识一下,同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怎么会差这么多。”应飞扬看了看清苦沟壑纵横的老脸,再想像一下从未谋面的师伯的风姿神采,不禁叹了口气。
清苦气结,竖着眉毛道:“你到底是要听我说话的,还是要给我找不自在的?”
应飞扬一耸肩:“好了好了,你继续,我不打岔,接下来该说到那位老者了吧。”
清苦摇摇头,道:“说他之前,我且问你,你看昨日李文通他们三人身手如何?”
“无甚本事,不堪一击。”应飞扬倒是直言不讳答道。
清苦又问:“他们年岁皆比你大了一倍不止,江湖上也有些名声,但本事却不及你,你可知道是何故?”
应飞扬思索片刻,抬头给出了答案,“他们笨呗。”清苦笑骂道:“好个狂放小子,任九霄若是露骨之狂,你就是内敛之狂,小小年纪就看不起天下英雄了。”应飞扬不以为然道:“那般名缰利索束缚的人物也算英雄的话,那这江湖我不入也罢。”
清苦笑笑,却不再反驳,继续道:“那好,除了你聪明,他们笨,其实还有原因,便是你修得是天道,他们练的是武道。”
应飞扬眉头一挑,来了兴致,问道:“师傅,何谓个天道武道?”
“所谓外修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武道者,不管外功内功,刀枪剑戟,还是拳掌指爪,奇门门兵刃,修炼的不过是一己之身,凭仗的只是自身之力,他们练得唤做内力。而修天道的人,虽功法也不尽相同,却皆可接天引地,化纳万物,借天地元气为己用,所修的唤作真气。人力有时穷,而天地之气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武道之人与天道之人相斗时,便如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威。”
应飞扬恍然道“原来如此,照这么说来,武道却是是敌不上天道了。”
“也不能这么说,以人力逆天威之人,自古有之,武道亦有鼎盛之时,据说商周时期,当时的高人大多都是武道天道二者兼修,尽是些放下兵刃清心寡欲,拾起兵刃就能上阵杀敌的狠角色,虽记载多只是只言片语,但也可一观昔时武风。再说得近些,到了三国时期,更是前所未有的武道盛世,能万军之中,轻取上将首级的豪勇之士竟都不在少数,千人敌更是比比皆是,昔时得《天书》传承的,天道之人中声名最盛大贤良师张角在这些武道高手面前也是泯然失色。
三国时的故事,应飞扬自幼爱听,颇有兴趣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清苦语气中突带苍凉,“然后便是盛极反衰,这些绝世武将激烈对撞,使得神州动荡百年,最后落得个天下乱武,英雄死尽的局面。武将们死于沙场,不得善终,功法秘笈也被战火燃尽,再加上两晋后玄学盛行,佛道大兴,武道竟断了传承,再也难现昔日盛景,如今武林中便是最杰出功法,不过是昔年的断页残篇,能有几成威力。”
应飞扬也感触清苦苍凉之意,不禁一叹,又继续道:“既然如此,那练武道岂不是吃力不讨好?为何他们还要再练,不如我传李文通他们几手,也把他们拉到天道上。”
清苦笑道:“又在胡说,你要教他们,也要他们有福分学,须知如今武道虽成就有限,却是连乡下庄稼汉也能练出些把式,而天道之人必须天生生有灵骨,否则便是穷极一生,也窥不到天道的门径。”
“难怪,不过你既然说如今是武道末世,那位老者听你话意,应也是武道中人,怎会有这等通天彻地的修为。”
“我所言武道末世,不过是常理论之,天下间真正的大人物,又有哪个会被常理拘束?便是前人之路断尽,亦能开辟出新途,达到以武破道之境,至此境界,莫说比寻常武夫,便是与天道之人相比,也是顶峰绝岭般的存在,只是这般人太少了,习武之人千万,能以武破道的,天下不过寥寥三人。”
“便是那三顶峰了?绕了半圈,终于讲回正题了。”
“喝,我讲的口干舌燥,你倒怪我跑题,罢罢罢,那我不将了,咱们赶路吧。”清苦佯怒道,
应飞扬听得兴起,连忙递上一坛酒道:“师傅莫恼,这新打的酒,你且润润嗓子。”
清苦满意的灌口酒,继续道:“说着三顶峰,第一个自然是你方见过的剑神??宇文锋了,此人心无他物,除剑道之外,再无其他能令他动容,剑成以来便试剑天下,遍寻敌手,更挑上了天道各派,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天道之人个个灰头土脸,再也不敢轻忽江湖武道,可说他一人,就让武道扬眉吐气百年。”
应飞扬回想剑神宇文锋前日神采,不禁向往,清苦继续道:“第二个人物便是刀君??李长戚,此人一生更是传奇,他本是进士出身,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在武后当政时直言进谏,被武后发配流离三千里,再出现时,竟有了一身惊人刀艺,不过短短数年,便已到了以武破道之境,此人儒心侠胆,不管居于庙堂,还是身处江湖,都是济弱扶倾,心系苍生。论年岁,他或许比老道我还小上一些,但老道敬佩之人中,除了圣佛尊,便是他了。”
清苦讲至此处,声调一冷,续道:“至于第三个人,不讲也罢!”
“什么叫个不讲也罢?”应飞扬不满道。
清苦哼了一声,道:“此人有个诨号,唤作血罗刹,行事狠辣,诡谲莫测,杀人甚至不凭喜怒,简直毫无常人意识,你若遇上她,认不出还有一丝生机,认出了便是稳死无疑,知道的越多,你反而越危险。
应飞扬见清苦厌恶之色溢于言表,也不再追问,转而道:“三顶峰这算说完了,还有四大妖王呢?这个我倒是知道些,好像唤作东海鲛泪,西蜀锦屏,南疆神木,北地狂龙。”
“不错,先说你见过的孔雀公子公子翎,他的性子你也见识过,就是个傲视横飞的主,好在他与我凌霄剑道有些牵绊不清的纠缠,你若不主动招惹他,他也不会去针对你。”
一提孔雀公子,应飞扬又是一阵心悸,低声嘟囔道:“我怎么可能去招惹那种怪物。”
“再说北地狂龙,此妖自称北龙天,野心勃勃,正是最危险的妖物,早在李唐未建立,仍是群雄割据时,他便趁**携妖潮吞并人间,好在昔时有天佛尊聚合正道阻拦,使他算计破灭。而他近年来又是动作频频,此次胡不归便是受他差遣来到蜀地,也不知暗中谋划什么。”
“是啊,只要稍有动作,就惊得大名鼎鼎的物盛当杀贺孤穷鼠窜奔逃,定然很危险。”应飞扬抓住机会就要嘲讽清苦一下,清苦倒也习惯了,全当没听见,继续道:
“至于南疆神木和东海鲛泪,虽都是女妖,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南疆神木支离耶,但是修成妖身就逾八百载,不管是圣佛尊,还是北龙天在她面前也只是小辈,不过她辈分虽高,却是平易近人,平日镇守南疆,绝少外出,你若有幸遇上,可莫要起了人妖差别之心,对她无礼。至于东海鲛泪斛明珠,啧,自从死了老公后,便开始变得不可理喻,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等你再长几岁,勾引别人家姑娘被她看到,那就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五惊奇,是指的天地间五个异数,虽然修为没有前面所说的那些高人大妖一般登峰造极,却是或医术,或铸造,或蛊毒,或机关,或卦卜各有奇技,不过“离尘道”已快到了,我们有空再说吧。”
“离尘道?什么东西?什么快到了?”应飞扬一愣,眼前群山逶迤,蜿蜒而来,好似群龙潜身,伏地而行,虽是一片苍翠仙景,却无半分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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