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嚎啸,千鬼吞天,眼前尽是灾劫降临之景。
悬天峰从山脚开始瓦解,乱石激飞,雷声般轰鸣震响中,一只只厉鬼从山石中尖啸而出,绕山旋飞,说话功夫,已成遮天之状。
而悬天峰上,幽凝仍做字字诛心之语:“阴魍魉知晓了你们天师派的暗语,早已伪造好了《道陵天师纪》,删去了将五千厉鬼封禁在悬天峰的记载,又凭空捏造出了鬼道天书的记述,就是为了引你入斛,而他死之后,又是我引导你入阴魍魉的密室,取出了伪造的《道陵天师纪》。”
“之后告知你悬天峰的信息,让你对‘地非地,天非天,飞瀑逆流黑云间’此句产生联想,又暗中传讯属下对你们进行围堵,目的便是将你们逼上悬天峰!替我,替地狱道开启这五千厉鬼的封印!而最后,果然如我所料,你做到了!”
无情话语,揭露残酷真相,张润宁如被狠狠打了一拳,跌倒在地上,呆呆坐着,片刻之前,面上还是狂喜、得意、希冀……如今诸多表情荡然无存,双目中满是无穷无尽的惊骇、恐惧、不信与悔恨。
“假的,假的……什么天师秘藏,什么鬼道天书,原来都是假的……”殚精竭虑,抛生弃死,复兴龙虎山的门扉近在眼前,结果开启的却是祸世的灾劫。心头空落落的,这巨大的荒诞感却是让张润宁笑了,仰着天,咳着血,撕心裂肺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万鬼盘旋,宣告美梦破碎,一声一声,如杜鹃啼血,尖锐凄切,与鬼哭之声交融,尽是天愁地惨!
应飞扬见他这幅惨样。怒不可遏,冷锋寒剑直指幽凝道:“幽凝小姐算计深沉,应某已甘拜下风,那现在再斗胆请教,幽凝小姐修为上,得了鬼母几分真传!”
幽凝面带冷笑,道:“我既然敢孤身一人现身,自然该保证你们无奈我何?与我相斗,靠他吗?”
幽凝瞥了瞥如癫似狂的张润宁,尽是不遮掩的轻视之态,又转向天女凌心,“还是靠她?”
天女凌心身染疾病,虽仍端丽在前,但面上难掩颓色。
“全盛时期的天女或许难以对付,但你以为天女凌心这几日为何功力衰减,鬼气侵蚀佛体确实是原因,但却是由我做了推手,是我忌惮她的累世修为,所以在优昙佛灯之内引动鬼气灌注佛灯,进一步侵染她的佛门真气,否则,她功力衰退也不会如此之快,只是没想到天女竟在发烧之际触发了宿命通的能力,险些坏了我的事,当真好险!”
天女素净白皙的面容此时确实有黑气笼罩,如白莲染垢,明玉蒙尘,令人怜惜,紧咬着唇道,“原来我的预感是真的,可惜我修为不够,最后仍被你得逞……”
“至于你?”幽凝看着应飞扬,目光却透过他,投向漫天飞舞的厉鬼,“封禁百年,这些厉鬼神智尽失,只知吞噬一切血肉生命,很快整个山峰都会化作鬼潮汹涌,唯有我才能控制住他们,你是要等饿了五百八十年的他们将你们三人吞噬,还是趁着这仅存的时间,设法逃生?”
“我用得是阿离的魂魄,她应不想杀你们,所以我给你们机会,随着山峰逐渐瓦解,重力也将回复正常,你们不再受重力禁锢,要逃现在是仅存机会,还是你要舍弃他们二人生机,去拼博一个渺茫的胜算?”
幽凝说罢,视应飞扬剑锋如无物,径直从他身边踩过,一步一步向群鬼走去,将毫无防备的后背展现在应飞扬面前,应飞扬紧紧攥着剑柄,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却是无法动手,眼见着幽凝似缓实疾的步伐走向山脚,纤足一点,轻飘飘飞入千鬼之中。
白裙飞舞,黑发飘扬,本是阿离的相貌,却在她身上,体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幽冷气质,与狰狞的千鬼相互衬托,正是一副兼具极美与极丑的地狱图景!
而她樱口微张,一颗鸡卵大小的珠子从她喉中飞出,晶润而又微弱的光芒从珠子上绽放,在群鬼之中如被黑云遮挡住的一点荧光,但在荧光照耀之下,躁动不安厉鬼却似变得安静了!
“那是,镇魂珠!”应飞扬认出此珠,陡然一惊,此珠当世只一颗,原本在司马承祯手中,司马承祯死后被陆天岚盗取,而听陆天岚所说,这珠子应是作为交易,到了胡离一伙人手中,如今不知经过了几番折转,竟是出现在了幽凝这里。
镇魂珠有镇压神魂之效,如今显然已被幽凝炼化,光华照耀下,本就失去神智的群鬼在镇魂珠下渐渐安静。
山体瓦解仍在加速,一个个厉鬼从桎梏中脱出,茫然的奔旋这,一旦被荧光照到,便转眼被镇魂珠镇伏、
很快,悬天峰只剩三分之一的山尖,而悬天逆瀑也因引力的逐渐减弱,瀑流开始向下萎缩,瀑流长度只余原来的一半。
眼看瓦解的距离离他们越来越近,应飞扬知晓再呆在此处恐受千鬼吞噬,尸骨无存,终是做下决断,咬了咬牙强忍不甘道:“天女,少天师,咱们,走吧……”
天女凌心点了点头,张润宁一震,如梦初醒,面如死灰道:“不必了,你们走吧!”
应飞扬大声道:“张润宁,我知道你心中自责,但你也是遭人利用,你若死在这里,龙虎山何来振兴机会?”
张润宁如若未闻,自顾自得掏出储物袋,又化出天师印放入袋中,递给应飞扬道:“天师印,徐师叔的骨灰,以及这一路所得典籍器具皆在此袋之中,劳你带回龙虎山。”
又笑了笑道:“顺便传我天师口谕,龙虎山二十五代天师张润宁,因急功近利,误信匪类,遭人算计,释放祖天师封印五千鬼众,铸下大错,故革除其天师之名,身死之后,牌位永世不入祠堂供奉!后世之人引以为鉴,慎之诫之!”
应飞扬吼道:“滚你妈的,老子才不帮你报丧,别都他娘推在老子身上,跟老子一起走!”
说罢,伸手欲抓张润宁,本以为重伤之下的张润宁是手到擒来,但哪知张润宁竟是快指如电,抢先一步点向他的**位,竟是比巅峰时期还要迅捷,应飞扬猝不及防下已然受制!
“你竟自毁气海,散尽全功!”,应飞扬心中惊骇,欲要大喊,但面目涨得通红却也说不出一个字。
张润宁再一扬手,白骨行宫化现而出,将应飞扬丢入行宫内,又对天女凌心拱手拜道:“天女,你与我一样,皆是生来便身负责任,是你的话,当能理解我的选择!”
天女知他死意已定,百感交集道:“张天师,你这又何必?”
张润宁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迷乱的鬼影,心中却渐渐恢复澄明,“我是龙虎山天师,代天师表的天师,如今将天捅出个窟窿,就算不能一手补天,也没一走了之的道理……”
天女凌心轻叹一声,亦入行宫之中,确实连一句保重都说不出口,因为,已无必要。
张润宁按住行宫门楣,看着身下急速龟裂的山岩,号呼奔啸的群鬼,心中忽又想念,此时龙虎山的天空该是什么样子?但任他如何回想,印象依旧淡薄模糊,山中二十载,他竟是一刻也没细看过龙虎山的天空……
张润宁又笑了笑,忽而纵声长啸道:“应飞扬,天女,自此一别,后会无期,本天师最后再——送你们一程!”
催动至极限的龙虎大力,化作雄浑一掌击在白骨行宫之上,轰然一声巨响,白骨行宫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摆脱了悬天峰的引力范围,从空中坠落。
张润宁目送白骨行宫的远去,而与此同时,崩解的范围已离张润宁越来越近,数只心生厉鬼感应附近血肉味道,重重鬼影向张润宁飞扑而来。
“如今喻令还没传回派门,”
张润宁转身,迈步向前,无视奔袭的鬼物,但剑光一闪,矫若游龙腾空,明灭剑光下,鬼物当即被绞得粉碎,惨嚎都未来得及发出便灰飞烟灭,龙荆剑护卫周身!
“我便还是龙虎山的天师,”
张润宁足尖一踏,飞身下山,冲入汹涌鬼潮中,鬼群翻涌着四面八方袭来,但剑影一动,势如猛虎下山,一柄宽阔厚重的短剑化作奔啸的斑斓虎,笔直向前,所挡之鬼皆被剑劲洞穿,虎裂剑开道在前!
“那么就算粉身碎骨,”
虎裂剑终是势尽,张润宁却抢先握住它的剑柄,双剑在握,拖曳出两道平行的剑光,开出一条无悔的通路,从山石的底端重重一踩,腾身飞入半空之中,直向幽凝而去!
“愚昧。”半空中,群鬼环卫下的幽凝感应到一股凶悍锐气从下方逼来,知晓是张润宁靠着自爆气海短期内提升功力,用尽最后的生命逼杀而来。
但她却是不见慌乱,而是号令鬼众以自身为中心收拢,结成层层鬼墙,纵然自爆气海,亦不过榨取最后余力罢了,根本不可能突破鬼墙,伤她分毫。
但见到群鬼向幽凝方向收拢,张润宁却笑了。
“不好!”幽凝突得一惊,却见半空中,张润宁凌空一旋身,头下脚上,双剑下指,抵住了悬天峰的底端!因为周遭鬼已收拢到幽凝身边,竟是无鬼可阻挡。
“二十五代天师张润宁也要以死赎罪,力挽狂澜!!”
张润宁最后的呐喊,宛若一道惊雷,无远弗届的传出,白骨行宫中,正在下落的应飞扬和天女看到毕生难忘之景。
悬天峰只剩三分之一的峰头,但与张润宁相比却仍是庞然大物,而张润宁双剑抵住山底,鼓动全身之力,血崩冠飞白发散,面容极剧老化,生命之力却化作源源不绝的力量注入峰底!肌体之力,信念之力,真气之力,命元之力,所有的一切,化作今生今世最强的——
气贯龙虎!
犹在从石头中不停脱生出的厉鬼欲吞噬他,单未能接近,就被这股无匹气劲震成粉碎。而龙虎双剑乍放光华,龙吟虎啸响彻云霄,气贯龙虎之下,悬天峰竟被张润宁双剑压得下沉!
三分之一的悬天峰,纵然如今吸引力不稳,整个山峰已摇摇欲坠,但推动山峰下坠,所需何止万钧之力?但张润宁却做到了,纵然筋脉崩毁,手骨折断,全身气血爆出,却仍压得天峰下沉,最后势如天崩,从万丈高空狠狠坠落!
“快,快跑!”底下围堵的地狱道之人见着天塌之势,个个面如土色,做狼奔豚散之状,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随着悬天峰一起坠落的还有逆流天瀑,千斤瀑流失去引力飞流直下,从万丈高空狠狠坠入河道之中,漫天水潮激起,化作滔天之浪涌向四面八方。
而下一瞬,这滔天巨浪相比之下就变成了小小涟漪,因为伴随震惊百里,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整个悬天峰带着万钧之势砸入忘川水中!
山峰落水,激起更狂爆,更肆虐,更无涛无铸的洪浪,几十丈高的浪潮冲天而起以吞没一切之势侵吞扩散,未及跑远的地狱道鬼修当即被浪头打翻,拍飞、淹没,在这天地伟力之前,总是修者亦是半分抵御能力也无。
而应飞扬和天女所在的白骨行宫未及坠落,便被惊起的浪潮接住,浪潮携裹着白骨行宫在水中打着旋,一起一没,如一叶小舟般,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潮拍进江底。
忽而,水面破开,腾起一龙一虎,劈波斩浪,稳稳驼住飘摇的白骨行宫,向着忘川河下游游去。
一番肆虐,山河易位,恍若天劫地难,但最终仍是回复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余忘川之水,滚滚流泻,吞没一身壮志未酬英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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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地难之后,周遭再度回复平静,而漫天厉鬼也终于被幽凝制服,幽凝白衣飘舞,领着众鬼自空中缓缓而落,又在一片狼藉额的河岸,收拢地狱道余众,清点着人数鬼数。
“五千厉鬼只脱困了三千三百二十只么,尚有一千六百八十只未及脱困,便坠入忘川河中……”滚滚而去的忘川水已恢复往日,砸入水中的巨大山石消散无踪,好像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般,望着流逝的忘川水,幽凝心中叹息道。“这次,是我大意了!”
对鬼类而言,忘川水便如洪水猛兽,可冲散它们的魂识,轻者记忆全失,重者魂飞魄散,而张润宁最后一击将悬天峰推入忘川水中,余下的厉鬼方复生,便被忘川水怒起的洪流冲散,莫说在怒流洪涛下多半是魂飞魄散,就算仍能保持魂体不散,魂识怕也被冲刷湮灭,从天性嗜血,吞噬生灵的厉鬼变成不堪一用的茫然游魂,对幽凝也再无帮助。
谁能想到,全然未被她看在眼中的张润宁,垂死做出的最后一击,竟使得这本该完美的计划未尽全功,简直相当于被张润宁以一己之力,诛杀了一千六百多只厉鬼,足足三分之一!
至于那些被肆虐水浪冲走地狱道修者,对幽凝来说反倒是不值一提的损失了。
虽未能尽如人意,但总算是平白得来三千多厉鬼,而且这些厉鬼对镇魂珠的主人言听计从,仍是一批可怕力量,更重要的是对幽凝来说,眼下亦不是懊恼的时候。
幽凝整理内心不甘,昂首看向空中阴阳裂隙,阴阳裂隙如血鲜红,宛若天泣血泪,为色彩单调的鬼界增添一抹亮色。
“众鬼军听令!上一次你们侵入青城山,却被张道陵镇压石封,而这一封就是五百八十年,如今你们既破封再出,自当穿越阴阳,重返故地,而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
白裙轻舞,如地狱幽兰,冰雕雪砌般手指天上一指,仿佛手指透过阴阳裂隙,指向裂隙彼端的繁华人世,清冷中带着杀意的声音传入三千厉鬼耳中,神识中。
“以血还血,血洗青城山!一讨五百八十年封禁之恨!”
一声令下,三千鬼众嚎呼哀啸,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四野,而饿了五百八十年的厉鬼如蝗虫一般一拥而上,遮天蔽日,涌入阴阳裂隙中,将地狱带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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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坠,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十几座灰白墙底的大屋依着山势建起,这几处建筑形似道观,屋顶斗角飞檐,颇为精巧,依稀可见过往气派,只是如今朱漆剥落,墙体斑驳,让人不禁生出几分今不如昔之感,正是青城山常道观。
不远处,一个小道踏着清幽小径走来,背上背着一篓沾着山雾的药草,欲在夕阳落山前折返观中,途经半路,眼睛却被金光一晃,寻着光芒闪耀看去,却见青城山山腰处,一组金碧辉煌的寺庙倚在半山腰,夕阳的余晖如精灵般在新渡上一层金漆的屋顶上跃动,耀眼映入他的眼帘,尽是逼人的贵气。
小道士被光闪得眼红,远远朝寺庙处啐了口口水,骂咧道:“这帮贼秃,几时又把寺庙修缮一遍?真不知又从哪夺来的银钱!”
山腰佛门的飞赴寺这数十年来香火鼎盛,自是不缺银钱,看着他们新的房宇庙舍跟雨后春笋似的,一座皆一座的建起也就罢了,但可恨的是,其时武后当政,重佛抑道,这帮贼秃得了武后的势,一路将庙产从山腰蔓延到山顶,竟连常道观的庙产也被侵占。
小道士不禁在心中念道:“可恶的贼秃,竟把手伸到我们常道观来,唉,也不知观主去洛阳告御状,现在结果怎么样了?应该是我们胜了吧,毕竟我们常道观占着理字,而且今时不同往日,武后已不在,皇帝老爷也姓李,跟咱们供奉的老君是一家亲,不管是帮理还帮亲,我们常道观都可能输!”
心中想着事,小道士脚程不经意间就慢了下来,待到夕阳将霞光收敛,躲在远山之后,小道士才恍然觉醒,不由加快脚步……
忽而一阵阴风吹过,小道士不禁打了个寒颤,而随后整片天空也陡然一黑,“太阳才刚下山,怎么就黑成一片了,莫不是要下雨了?”
小道士抬头,却见空中果然黑成一片,一团黑云如墨染成遮挡在常道观上空,而风势越紧,风中中传来隐隐约约了些血腥味,又有嘈杂凄切的呼救声混杂其中。小道士心头起疑,看着观门半开半合,便从门扇后想观中望去,满眼所见却皆是末日之景。
满院横尸,血流成河,数不清的恶鬼围绕院中,贪婪的啃食着尸体,虽有几个道法高强的长老弟子仍在抵御,但常道观没落已久,人数稀少,也无高手坐镇,如何能抵御汹涌鬼潮……
“师傅,师叔,你们别走,快来救我啊!”
“滚开,啊!求求你!别吃我的腿啊!”
“观主,你快点回来啊,常道观,常道观守不住了!观主!”
“护观法阵,为什么不开护山法阵!”
“早就开了,但是没有用!他们跟不是从山外来得!啊!”
饿了五百百十年的鬼众来说,整个常道观只有两种人,被吃的人,和将要被吃的人……
小道士愣了愣,软软做到在地,眼睛看向天空时,才发现方才所见的黑云并非是云,而是无数攒聚的厉鬼!
而此时,“黑云”中无数邪恶的红眼亦发现了他的存在,厉鬼血红眼睛争先恐后的从半空飞扑而下。
“原来不是要下雨的话,那就不用收衣服了……”小道士突然起了这么个荒诞念头,而带着人生最后的念头被群鬼扑倒,身子还没落地,就只余一堆白骨……
道门古刹,已成炼狱之景。
而青城山不远处一座山崖上,两道人影屹立山崖,放眼眺望不远处的人间地狱,却无任何援手之意,似是在欣赏期待已久的大戏!
“千鬼遮天,血染青城,幽凝做到了!看来从桑魅那榨取的信息果然无错,哈哈,阴魍魉和桑魅筹划多年,如今一个身死魂散,一个为我所控,最后幽冥鬼城落入我手,未能完成的计划也由我完成,苦心孤诣,勾心斗角,却被我白捡了便宜,我这运道,果然不错!”
此人放声大笑间,紫袍飘飞,神态张扬,正是慕紫轩。
而慕紫轩笑了片刻,看了看身边人的神色,笑声戛然而止,对身边人说:“策师叔,你似乎有不忍之色……”
身边之人江湖方士打扮,便是策天机,此刻他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却是强笑了笑,擦擦头上虚汗道:“门主放心,只是许久没见血罢了,有些晕罢了,不妨事,不妨事……”
慕紫轩道:“策师叔,你若不愿见此幕,可以先回避……”
策天机摇摇头,苦笑道:“做都做出来了,还怕见吗?我不敢以良善自居,亦不做那伪善矫饰之语,我们欲行之路,本就是千尸万骸铺就,如今只是血途的开端,我若要想在这条路上陪门主走得更长远,就总得学会习惯……”
“难为策师叔了……”慕紫轩拍拍他的肩膀。身形一转,又将目光转回原处,“那便继续与我鉴证吧,皇世星天的破而后立,便是由今日开始!”
策天机神色一变,道:“门主的意思是,时机成熟了?”
慕紫轩双目向前道:“没错,先是司马承祯身之死,揭下了修行之人光鲜的外表,将他们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皇帝面前,让皇帝明白那些修行人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是有血有泪,有贪念有**的凡人,既然是凡人,那便皆该受王化管教,从那时起,唐皇对修行之人的敬畏就越来越少,而中元节之日,佛道在洛阳城中大打出手,更是让唐皇对修行之人的容忍到达了极限,现在,他只需一个机会,而眼前就是机会!”
“你是说青城山被灭?”
“没错!策师叔,回去劳烦再替我写份奏章。”慕紫轩一手前伸虚抓,好像把整个青城山攥入手中,“邪魔乱世,妖鬼驰天,道门源流之一青城山一夕被毁,但佛道之间仍忙于理念之争,不思护世救世,为免灾祸扩大,伤及平民,臣特请在通天道中令建一座司天台,以统合众力,护王子民,消弭妖灾鬼患,再还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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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行宫随着波浪颠簸起伏,不知过了多久,应飞扬终于止不住眩晕之感,昏倒过去。
而当他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是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床榻之上。
“哟,醒来了啊,命倒是挺大的!”一声熟悉嘲弄声传来,一个圆脸大眼,肌肤是健康小麦色的姑娘和一个面色苍白,发质枯黄的少年走来,真是苗淼和明烨。
应飞扬抚着头起身,打量了下周遭,道:“怎是你们?这是哪儿啊?”
苗淼嗤笑道:“多新鲜啊,要不是我们,你早就在河里喂鱼了,也就本姑娘眼疾手快,救了你一条性命,还不好好答谢本姑娘的救命之恩……”
苗淼犹然在毫无重点的扯着嘴皮子,应飞扬却无心情与她嬉闹,转而将求教的目光投向明烨。
而明烨不负他所望,用一贯极为简单利落的方式解释道:“这里是酆都,我和苗师姐奉师命在此接应你们,却见忘川河流莫名爆发,有一龙一虎拱卫着一个骨屋被忘川水冲来我们这边,我等好奇,将骨屋捞起,才知内中是你和天女凌心。”
“一龙一虎?”
明烨点头道:“我们接近后,一龙一虎便化作一对剑,看形貌,应是天师派龙虎双剑。”
说罢,捧出一对佩剑递在应飞扬面前,双剑一长一短,雕龙刻虎,本是天师利器,绝代名锋,如今却皆是光泽黯淡,正是名剑失主之相。
“剑内魂契之力消失,现在已是无主之剑……”看到这对龙虎双剑,应飞扬心中仅存侥幸之心也消失,手持双剑学着张润宁的模样挽了个剑花,似是以这种方式缅怀他,“真的是后会无期了啊,张天师……”
应飞扬长长一叹,随即又问道,“那天女呢?她现在在何处?”
苗淼快嘴抢答道:“她啊,她一醒过来,便说有要事要办,耽误不得,跟着佛门接应之人急匆匆的走了,临走时,还要我带句话给你。”
“哦?她说了什么?”应飞扬问道。
“她说,抱歉,应公子,青城山那边由她前往通知阴阳裂隙之事,让青城山能可早做防备,防范地狱道的进攻,至于龙虎山,虽知是强人所难,但也只能交由你了。”
“交给我……”,应飞扬闻言,轻掂着手中的龙虎双剑,涩声笑了笑,“天女啊天女,这次你可是把苦差事推给了我了,孤儿寡母,丧夫失父,你让我如何向他们说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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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终于又要写完一卷,明天再加一个尾声,大概能结束第五卷。然后又要痛苦的掰扯新卷了。。。。(未完待续。)
方经一场秋雨,冲散残夏最后一丝暑气,龙虎山上落叶成毯,尽显萧索。走落叶之上,发出‘沙沙’脚步声,与从厚实落叶下传来的蟋蟀声交融一道,尽谱一曲秋声。
不知不觉,应飞扬已至天师派门府之前,正门前一对巨大的石狮子巍峨威武,神骏之极,各有一人多高,更衬得身后朱门巨大无比。大门两边挂着一对对联门匾,金漆字、红木底,贵气逼人。各写着“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字如天斗横陈,气势如虹。那透过这金漆红木,隐隐还能见得龙虎山旧时风采。如今,门府中更是张灯结彩,满目红的耀眼,连那两个石狮子胸前也扎了两个红绣球,似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只是府中往来之人,面上多带着僵硬之色,好似面上的笑容都是硬堆上来的。
应飞扬在门前驻足许久,却久久无法迈足踏出,直到一个天师府老家人来回经过几次,见他还站在那,便问道:“这位小哥是何门何派?可与我张家人认识?”
应飞扬点头道:“在下凌霄剑宗应飞扬,与贵派天师是……朋友!”
“天师的朋友?莫非是来给我们贺喜的?”那老家人道。
“这……”应飞扬心中苦笑,可惜他这次非是来贺喜,而是来报丧,看了看满眼炫红,已经猜到老家人口中喜从何来,“看来张润宁的孩子已经出世了……”
随即问道:“不知天师夫人所出是男是女?”
“自是男孩了,昨天生的,大胖小子一个,嘿,咱们天师派下一任天师有着落了。如今正在左偏殿为他点七星魂灯,客人可是要去左偏殿观礼?”
“七星魂灯?那是什么?”
“原来客人不知道哦。七星魂灯是龙虎山的秘法,每逢天师一脉有新生婴儿诞生,就要施展此法以婴孩魂力燃七星灯,来检验婴孩的先天灵魂之力,灵魂之力天生,各有强弱,若要修习龙虎山御鬼驱神的术法,自是先天魂力越强越佳,越纯越好,否则,就只能靠后天补拙了,就像咱们现今的天师,出生时就只……”老家人说到这,自知多嘴了,及时止住话头,“总之,七星魂灯可检测先天魂力,天师一脉得天独厚,先天魂力胜过常人,一般都能点上四盏灯,五盏便属不差,六盏更是罕有,若能点燃七盏,使得七星共耀,那便是不世出的天才了!”
“原来如此,只是这方出生的婴儿,就要靠这方法分出个优劣,未免沉重了……”应飞扬仰着头,看着头顶“天师府”三字门匾,略略感受到了这三字的分量。
老家人带狐疑之色,道:“客人竟不知晓这些,是了,客人既是来贺喜,不知可带请柬?又或者其他凭证?”
随后觉得语气太重,有几分逼问的色彩,歉意笑了笑道:“客人莫怪我多心,只是你该知道,我们龙虎山方经了一场大难,几乎各家子弟都有亲人惨亡,别看现在张灯结彩,其实也就是借着天师传人出世,办场喜事冲冲丧气,来振奋下精神,所以,总要多注意些防止再出了什么岔子……”
“罢,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应飞扬心中叹了声,掏出天师法印道:“请柬在下没有,不知这个可否做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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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应飞扬已在天师府内殿,几个管事的长老陪坐,个个面色凝重。
原本天师滞留鬼界,他们还可自我安慰,“阴魍魉已死,幽冥鬼城群魔失首必然大乱,而剑皇越苍穹也在鬼界,有剑皇照应,鬼界之行应是有惊无险。”
但前天传出消息,越苍穹已自酆都出鬼界,途中并未与天师相遇,天师派之人就已经开始暗暗担忧,而今日,这个唤作应飞扬的少年拿着天师法印来到龙虎山,众长老已是心中暗暗发凉。
“这位应公子,您可知晓天师下落?还请不吝告知,天师府上下感激不尽!”一名长老道。
应飞扬看了看周遭,问道:“天师夫人可在?”
长老摇摇头道:“应公子,夫人刚刚生育,如今还在坐月子,怎可能来此?”
话音未落,便听一阵女声传来,“我在这!”
应飞扬朝声音来处看去,便见一妇人甩开侍婢的搀扶大步走来,妇人穿着宽大衣服,头上缠着一层防风的汗巾,面庞周正耐看,只是犹带着几分孕产期妇人特有的臃肿,曾听说她是徐未央的侄女,此时看起来,眉眼与徐未央倒真有三分相似。
几位长老见她刚生完孩子没一天就下床,几乎吓得跳起,急要劝她,她却不管不顾,
只对应飞扬道:“我夫君现在怎么样了,还请公子告知!”
应飞扬叹了声,从储物袋中一一取出天师法印、龙虎双剑、徐未央的骨灰罐,给孩子的金锁儿等物件摆放案上。
天师夫人,见到骨灰罐,当即身形一晃,颤声道:“这……莫非是我夫君的……”
应飞扬知她想差了,摇头道:“这是徐未央徐长老的骨灰……”
天师夫人一听,想起叔父过往谆谆教导,眼泪立时止不住的流,但派中之人皆当徐未央已死,这几日来,她也早有心理准备,终是压下泪水,又目光盈盈,带着畏惧又希冀之色问向应飞扬:“既然不是夫君的骨灰,那是不是说我夫君还……还……”
应飞扬似被那目光刺痛,实在不敢再看向天师夫人,瞥过头咬牙道:“张天师,他……他自爆气海,沉于忘川河底,现在应是……尸骨无存!”
“啊!”一语既出,满座惊呼,一些长老被惊得跳起。
天师夫人更是险些跌倒,扶着门框才稳住身子,指甲却掐在门框中,渗出了血来。她想哭,却觉内心空落落的哭不出来。
修道之人多是等道基稳固才成婚,但她十七岁那年,便嫁给了张润宁做妻子。
与她同修的少女,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绮梦,想着以天师道的剑术道法仗义行侠,再遇上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英侠,能与他共乘一骑遍走天涯,塞外秋风牧牛马,江南春雨看杏花……
她曾经也与那些少女一样,却早早得被从绮梦中叫醒,从此长剑封尘,嫁为人妇,洗手做羹汤。
而他夫君,与想象中的少年英侠亦相去甚远,算不上英俊潇洒,也不风趣洒脱,与她虽幼时便认识,但也谈不上感情,关怀体贴更是半分没有,偶有的几次长谈,亦是句句不离振兴天师派。
日子不好也不坏,她也开始渐渐习惯,得过且过,不过就是多了个一同吃饭的人,直到她发现,她完成了嫁给天师的最大任务,怀上天师血脉。
虽然一开始不以为意,只当是她义务罢了,但看着日益丰盈的腰身,她的幸福感也随着隆起的肚子渐渐膨胀,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于是她又开始做梦,梦想着她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他想复兴天师派,她就为他开枝散叶,壮大张家血脉。直到七老八十,儿孙满堂,乐享天伦,头发花白的他卸下天师的担子,与掉光牙齿的她在天师府牌匾下悠哉悠哉的晒太阳,看着稚龄的重孙儿不知疲倦的追打嬉闹,最后,他会握着她的手,口齿不清的说上一句,“这些年,你辛苦了……”
那便,够了。
可事实袭来,那个叫张润宁的男人,那个该陪伴她一生的夫君,竟是第二次毁了她的梦……
她想怨,想恨,想揪住应飞扬问清楚他的夫君是怎么死的,但问到嘴边,却是,“我夫君一心想振兴天师派,他死时,定没坠了天师派声名吧。”
应飞扬愣了愣,决定把张润宁死前留下的天师谕令烂在肚子里,坚定的点头道:“张天师为阻邪鬼祸世,倾尽最后之力,其言其行堪称天之师表,至死,无愧天师之名!”
“是吗?那便,够了……”天师夫人倚在门框上,也不再听事情后续,只闭上眼睛,回想着她红盖头被掀起的一瞬,张润宁红着脸,面容上的露出的羞赧与窘迫,那是她夫君给她留下的唯一鲜活的表情,淡淡笑了……
其他长老继续追问应飞扬,张润宁身死的经过,应飞扬将鬼界之事一一说出,却隐去了五千厉鬼是被张润宁误放出来这一事实,而是将责任皆推至地狱道之上,
待应飞扬讲述完,天师道众人或是咒骂地狱道之人,或是惋惜天师的英年早逝,或是击节赞叹张润宁死得其所,但到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不管死得光彩还是惨淡,天师终归是死了……两代天师,皆不得善终,之后风雨飘摇,谁又来撑起天师派?一时满屋尽是愁云惨雾!
“大喜!大喜!左偏殿着火了!”一时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便见一名长老,带着半边焦黑的眉毛,搂着一个婴孩,却是一脸喜色的冲来,而顺着他来得方向看去,左偏殿的屋顶正冒着浓烟,火舌吞吐着,屋顶滚滚燃烧。
一名白胡子长老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怒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左偏殿烧了算哪门子喜事!”
眉毛烧掉半边的长老自知方才太高兴没表达清楚,但依旧平定不下激动之心,将手中孩子抬高示意道:“左偏殿的火是被他点起的!”
“又再疯话,一个孩子怎么能会放火!”
“没错,是他!就是他!我们为他检验魂力,七星魂灯他不但一下就点燃了七盏,达到七星共耀,而且每一盏火苗都一下腾了两尺高,烧了垂下来的帷幔,连我这眉毛也是被七星魂灯烧掉的!”
说起眉毛被烧,那人也没半点在意,而是继续道:“这天生魂力之强,简直旷古烁今!闻所未闻!只以魂力论之,都快能赶上鬼王一级的了!”
那人说得起兴,却见其他人依旧眉头不展,尽是沉郁之色,疑问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咱们的小天师,是奇才中的奇才,咱们龙虎山天师派复兴有望了!”
“把‘小’字去掉吧,以后,他就是咱们龙虎山的天师了”一名长老叹道。
那人愣了愣,又看到案上天师法印,龙虎双剑,登时明了一切,“天师他,死了?”
其余长老点了点头。
“死了?死了?”那人便像被在心口打了一拳般,踉踉跄跄后退,退至门槛处亦浑然未觉,结果被门槛绊了一下,婴孩竟脱手而出。
“小心!”在场不少高手,自不会摔了这孩子,但最先护主的竟是天师印!
案上天师印化作一抹昊光自行飞出,涨了数倍,凌空托住婴孩的襁褓,随后应飞扬才闪过来接住孩子,而天师印自行化光没入孩子眉心。
“天师印,认主了!”长老们惊骇得无以复加,天师印虽是天师法器,但作为祖天师张道陵遗物,道门数一数二的法宝,早已通用灵性,要让它认主并不简单。历代天师需得在根基打牢后,沐浴斋戒,虔诚供奉,才可能得它垂青,这般一出生就认主,简直就像是上辈子有缘。
只应飞扬笨手笨脚的抱着孩子,目光看着他,尽是垂怜同情,不管魂力是高是低,今后前途如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失了父亲的可怜孩子。
应飞扬怕婴儿受了惊,笨拙的搂着小婴孩晃荡着身子,忽觉胸前一阵湿热,低头看去,发现胸襟已被尿湿了一片,而婴孩没半点惊怕的样子,正挥舞着小手,蹬着小脚丫,咯咯笑着,好像计划得逞一般。
而应飞扬突然认出他了。
难怪有这么强的先天魂力,难怪能让天师印自行认主。
“小家伙,原来是你啊!又跟我淘气!挨打没够是么?”应飞扬笑骂着,轻拍他的小屁股道。
“对了,应公子,夫君生前,可曾替孩子起过名字?”天师夫人睁开眼道。
“起了!”应飞扬点点头,“张天师说过,这孩子叫莫离,张莫离!”
ps:鉴于某种情况一再发生,必须强调下,这是卷五尾声,不是全书尾声(未完待续。)
浩浩荡荡,苍苍莽莽,北地不为人知疆域,巍巍葱岭顶端,陡峭得几乎垂直的山壁上,一座雄奇的宫殿依山而建,耸立不知多少岁月,威仪万千之态,宛如一尊藐视天地的巨神正俯视芸芸众生,
宫殿远看显雄奇,近看却尽显美轮美奂,宫殿中建筑错落有致,巧夺天工,再以术法点缀修饰,更显檐角流离生彩,壁柱金碧辉煌,云霞雾蒸,霓虹缭绕,仙阆幻苑中的琼楼玉宇也不外如是。
谁又能想到,它便是让天下人闻之丧胆的妖巢——北龙天所在的万妖殿!
宫内,一座大殿之中。
不同外面雕梁画栋,此殿内装饰简谱至极,一片巨幅疆域图悬在墙壁之上,连带罕为人知的修行之人所居的通天道在内,大唐南北十六道,东西五十关尽在图中囊括,何处有天险,何处有地堑,何处可正攻,何处宜奇袭,皆标注在地图中,一眼分明!
地图两侧,十数根石柱分成两排撑持大殿,而每一个石柱上,都刻着一个名字,“圣佛尊”、“李长戚”、“顾剑声”“卫无双”……每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名满天下。化作一根根顶梁之柱,撑持这大殿不至倒塌、
而柱子之间并不是整齐对应,看起来有一些柱子被拆除的痕迹。
而地图之前,柱子之间,一人伏案急挥,虽未见面貌,但看他挥墨如雨的姿态,便自有一股吞吐天下的气概透体而出,尽显不世雄威。
“陛下,青丘胡家二公子胡离求见!”一名披甲带戈的兽首妖军入殿通报。
那人笔锋一停,口吐一字:“宣!”
片刻后,裘衣白眉,形貌衰颓的胡离踏入殿中,摆出不怎么标准的姿态参拜道:“青丘胡离,拜见北龙天!”
“终于来了,结果?”伏案之人猛一抬头,便见此人,或者该说此妖身材魁伟,相貌雄奇,天庭饱满,而额角处骨骼突出,似是藏了一对龙角在内中,头发花白,虽是身着便衣,但举手投足间都透泄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王者威严,正是倾轧天下百年的妖王——北龙天!
听得北龙天询问,胡离从袖中掏出一团绿油油的光团,叹道:“总算幸不辱命,历经一番周折,天香谷主姬瑶玉的木元终于到手!”
“这便是施展移花接木之术必须的木元?”北龙天眼神一亮,天下妖族中,原形多为飞禽走兽游鱼之属,草木之类困于先天略势,若要成妖,比禽兽之类要难上许多。所以对比之下数目稀少,而其中又只有少数褪去妖形者才能凝聚木元。木元除非自愿才能离体,而离体后往往意味着命不久矣,综上种种,便知木元难得,纵然北龙天称雄百年,亦是初次得见。
“总算到手了,交予我吧!”北龙天接过木元纳入掌中,忽一张口,自生一股吸力,脑袋大小的木元渐渐缩成一丸,被他吞入腹中。
木元入体,登时不安躁动,碧绿之气在腹中光芒大涨,木元气息自毛孔透出,北龙沉喝一声饱运真气,霎时周身华贵金光闪耀,而光华耀目间隐隐有龙吟之声,逼得胡离莫能直视,仅仅用了片刻,姬瑶玉一身修为所凝聚的木元之力已被他压下。
北龙天吐出口浊气,又问胡离道:“你传书说两日便能从洛阳折返北域,怎如今用了七天才赶回来?”
胡离道:“遇上了些事情,臣需查实一番才能放心。”
北龙天笑道:“哦?究竟是何要事,还需劳动你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胡二少爷亲自调查?莫非是查验那名咱们的祸种够不够姿色倾倒众生?”
“哈,不知陛下听我说完,是否还有心说笑。”胡离轻笑声,正色道:“听闻帝凌天未死,再现江湖!”
北龙天双目猛睁,宛若一道电光划过,照亮整个大殿,“查询结果呢?可否属实?”
“一身绝顶修为,再加上天人五衰功,应是**不离十,退一步,纵然此帝凌天是有人假冒,亦是一个未知的强敌!”
“哈哈哈哈!”北龙天沉默一会,朗声大笑,震得殿舍颤鸣不已,“死而复生?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朕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毁去一根柱子,划去的一个名字,如今又要再度添上。”
笑声虽未刻意以真气催动,但仍震得胡离头脑轰鸣,忽感足下土元之气异动,一股劲力自北龙天足下灌入地中,引动殿下大地土元,忽而“隆隆”一声,一根土石柱子冲开白石地板,坡地而出,直成顶梁之状。
而北龙天大笔摇摇一挥,相隔甚远,但一股锐利劲力自笔中脱出,转眼之间,土石柱子上多出如斧凿刀刻的三个大字——帝凌天。
“明日又需费漆料刷涂,早知如此,便不该毁了先前的柱子。”北龙天自嘲般道。
“陛下操之过急了,帝凌天未必是妖袭天下的阻路石,甚至可以借他替我们消耗正道战力,也许,今后还有不小的合作空间。”
“不管怎样,总是与虎谋皮,总要时时戒备,防虎反噬啊!”北龙天道,随后道:“罢,现在暂时也不用我们烦恼。姬瑶玉死,天香谷失其主,胡二,你领这份军令,去接管天香谷外的驻军,一日之内,收复天香谷吧。”北龙天轻描淡写的说着,随手一送,先前写下的旨令轻飘飘飞出,落入胡离手中。
胡离一听吓了一跳道:“陛下,臣可只有些鬼主意,从未打兵打过仗,攻打天香谷这事不是该那个‘女军枭’做么,而且还只给臣一天,这天香谷纵然没了姬瑶玉,也不是一天就能轻取啊!”
“你叔父生前总对我说,他若身死,胡家便只你可做朕的智囊,只是你这惫懒性子,不拿刀顶着你就不会向前,要真把你逼紧些,朕也只是听从你叔父生前之言罢了。此乃军令,若是做不到,小心朕军法处置!”北龙天板着面孔道。
“二叔虽死,遗祸无穷啊……”胡离低声嘀咕道。
“莫怨了,朕还不是给你创造机会,一天收服天香谷,赢得漂亮,朕也好名正言顺将你叔父空悬下的三尊之位交予你。”
“三尊之位?”胡离撇撇嘴,“陛下若是想鼓舞我,那现在适得其反了……”
“少废话,要你去你便去!”北龙天笑骂道。
胡离无奈,正接令欲走,忽而又一妖兵急报,入了殿中,“报!陛下,探查天香谷的三队斥候尽数被击退!”
“嗯?”北龙天面色一沉,笑意全消,冷道:“哦?他们倒是敢先动手!对方多少兵力?”
那妖兵颤声道:“只……只一人!”
“一人?哈,他可有留下名号?”
“那人说,他已在信中留名,看了此信陛下便知……”说罢,将一封信高举过顶。
“哦?”北龙天手一探,信自行飞入掌中,打开信封,却见纸上并无署名,只是悍然写着五字——“三剑换三年!”
下一瞬,剑气如虹,无中生有,从字上沛然跃出,无匹剑威弥漫殿内,胡离顿觉周身一寒,而锐利剑气则直袭北龙天面门!
北龙天早有预感,妖气透体而出,如鳞如甲,横挡身前,结成坚不可摧的护体气墙。但闻锵然金铁交击声,北龙天挡下侵袭剑气。
剑气虽散,剑意不灭,宛若神旨天意般的气息弥漫四周,胡离惊魂未定之际,忽而,
“退开!”北龙天大袖一挥,一股劲力将胡离推至一边,而他抢身上前。
胡离踉跄退后,视野则向殿外看去,却见殿外天空多了好多寒光闪闪的光点,细看却皆是一把把利剑,看样式,倒是护殿禁军所配的佩剑!待他认清时,汹涌冷冽的剑流已尽在眼前,齐射入殿内!
“竟是以此处剑意,引动周遭禁军之剑袭来!”胡离心中惊异,却见北龙天翻手一掌,周遭空气陡然一空,一股磅礴无匹的浩瀚之力自掌中飞出,化作张牙舞爪的金龙,直迎汹涌剑流!
轰然一响,两股不世之力互撞,金龙破开剑流直入天际,而长剑如雨纷然坠落,倒插于地。
看似小胜一招,但北龙天戒备不消,只因长剑看似散落,实则有序,若从天上看下,所有倒插于地的剑恰拼凑成一个巨大的“剑形”
倏尔穿堂风一起,从倒插的剑上依次划过,吹起阵阵剑哨声,而风过剑刃,陡然一利,化作第三剑。
无形无相,无影无迹的风之剑!
“好个三剑换三年!”北龙天立身不动,盛赞一声,随后拿起信纸,看似信手一挥,实则是以招破招,先前剑气从字中透射而出,如今北龙天已这些失去剑意的字当剑鞘,挥手间,已将无形无相、无影无迹之剑收回“鞘”中。“好个宇文锋!”
天下顶尖剑者中,有这般如神一般,号令万剑的剑意者,自是宇文锋!
只是剑神素来舍剑之外无他物,兵进天香谷与他并无牵扯,他又为何阻挡?
北龙天随即再问那妖兵,“宇文锋身旁还有其他人么?”
妖兵道:“有一红衣宫装美妇,和一秀美少女在侧,那少女,闻起来有天香谷的气息。”
北龙天思索一番,疑道:“能陪在剑神身边的红衣妇人?天下除却以舞入道的公孙大娘不作第二人之想,至于少女,莫不是那漏网之鱼姬瑶月,只是他们怎扯上一起?”
“臣倒是猜出一二。”胡离道推敲:“听闻姬瑶玉身死之前,倾力一舞,亦是达到以舞入道之境,同为入道舞者,又在洛阳城附近,公孙大娘应是感应到了她的陨落。”
“公孙大娘对舞道的虔诚,不输于宇文锋对剑道的专注,创立红阁十二坊,便是为了推进人间歌舞技艺,姬瑶玉入道即身死,她定是十分惋惜,却也看到希望,定会立志将资质不逊其姐的姬瑶月培养成下一个入道舞者。”
“不必说,姬瑶月也定会以天香谷安危为条件,这就苦了剑神了,都说他早年与公孙大娘有一段孽缘,如今卖身红阁十二坊为奴,对公孙大娘言听计从,所以才会出手护卫天香谷。”
听完这番分析,北龙天一叹道:“天香谷姬瑶玉,死了仍留有后手,当真了不得,可惜同为妖族,却拘泥一谷之地,不能为朕所用!为天香谷讨保三年,胡二,你说朕是否要允了宇文锋!”
“陛下,一个圣佛尊与你对峙便够了,何必再多树敌,等了百年,何差这三年?”
北龙天紧紧握信纸,目隐光彩道:“挥军而下,却被宇文锋一剑吓退,听闻人世妖族中皆有早传音,说朕自百年前兵败,便丧了胆气,只敢偏安一隅,如今退兵,岂不是更坐实了这些传言?”
“无知浅见,何需记挂于心,若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臣反而要拍手称快了!”
“哈,你们叔侄果然都一样,等等等等等,等了百余年,感情损的不是你们的名头。”北龙天口上埋怨,却对妖兵道:“传朕旨令,从天香谷,退兵!”
待妖兵走后,胡离又正色道:“陛下可知宇文锋为何不多不少只讨三年?”
北龙天掐指算到,“嗯?算起来,宇文锋和顾剑声相约的剑斗,似乎只剩不到三年了,三年之后,剑界顶峰一较高下,胜负生死不得而知,所以他只讨三年、”
“没错,臣有一筹码,陛下若觉三年难等,或许可以用上!”
“哦,是何筹码?”
“净天祭台,狮王亲探的信息,六道恶灭圣地净天祭坛并未被毁,而是被传送在佛门破宇剑灭宙刀所在的境域之中,而这对刀剑,一者归属剑冠顾剑声之徒应飞扬,一者归属剑神护佑的姬瑶月。若将这个消息送给帝凌天……”
胡离双目深沉看向殿外,“六天之主,顶峰双剑,这名剑俱坏的时代,或许可以更早的到来!”
殿外,北龙天所留劲力爆发,倒插于地的诸剑齐齐露出裂纹,纷纷折倒!(未完待续。)
ps:没写好,稍等
干涸的药膏黏着纱布,一点点从面上撕下,虽然下手之人动作已极为轻柔,但仍带着一丝丝刺痛,谢灵烟闭着眼睛坐在镜子前,心中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却怎么也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那丑陋狰狞的伤疤还如梦魇般烙在自己脸上。
“嗯,恢复的不错,可以不用换药了,晒两天太阳就看不出了,记得回去后少吃些辛辣食物,其他便没什么了,谢姑娘,你看怎样……”一柔怯怯的声音在谢灵烟而后响起。
谢灵烟还在积蕴着勇气,又一奚落声传到耳边
“你问她?她还不敢睁眼呢,听说她自己划了自己脸时,我还敬她是条汉子呢,现在看来,又是个被人往家里塞了个狐媚子喽”
“我本来就不是汉子!”谢灵烟一受激,愤然睁眼,却很快被镜子所见吸引,止不住一呼。
镜中女子如清月新辉,秀丽绝俗,一双美眸尽是惊奇,豆蔻般的指尖轻抚着面容,原本深刻见骨的伤痕如今只余浅浅一道,与周遭白皙肌肤相比,呈现如新生婴儿般的淡粉色,但这只是因新生的肌肤少了光照,只需再过几日便无分别。
“这真的是我?”谢灵烟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可不就是你么?我们家小母牛的本事你还信不过么,还不把你这狐媚子拾掇的漂漂亮亮?”奚落声又传来,一绛衣女子抱胸倚门,说别人是狐媚子,但此女身形苗条高挑,面容如海棠春睡,一举一动都透着勾人心魄的慵懒妩媚,亦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秦风姐,你再说我,再说我是小母牛,我可……我可生气了。”谢灵烟背后,一身穿淡黄衣服的女子红着脸咬唇道,本是理直气壮的一句话,被她说出来却是断断续续,气势当然无存。再看此女圆脸杏眼,面上还带着些婴儿肥,更显清纯可爱,但身材却凸凹有致,丰腴撩人,也难怪会被称作“小母牛”。
可知道她的底细,便不会再对她起轻视之心,此女便是将谢灵烟医治好的楚颂,而她亦是‘五大异人’中神医楚白牛之女,一身医术已得“神医”真传,而这护肌养颜的本事,连楚白牛也远远不及。
谢灵烟感激在心,激动的握住楚颂的手道:“楚姐姐,谢谢你!”随即又替楚颂出头,对绛衣女子道:“秦风姐,你再欺负楚姐姐,我可不依你啊!”
“小狐媚子好了伤疤忘了痛,不依我又能怎样,跟姐姐动手不成?不怕姐姐我又在你千娇百媚的小脸上多划下几道?”秦风眯着凤眼,似笑非笑道。
几日相处下来,虽明知她是玩笑,谢灵烟也不禁一慌,口上道:“怕你哦?我和楚姐姐联手一起对付。”,身子却往后缩了缩,毕竟对方是风雅颂三姝中修为最高者,江湖早有盛名。怕与她师傅比也只在伯仲之间。
“风妹,你又与客人胡闹。”一道清雅声音传来,漫步而来的是一名蓝裙女子,女子为翩舞头上挽着飞仙髻,眉如翠羽,眸如灿星,一身淡蓝色曲裾衣裙更将她身形衬托得亭亭玉立,比之秦风、楚颂二女,她更多了些成熟端雅的风韵,便是风雅颂三姝中的赵雅。
“雅姐,秦风姐欺负我,又叫我‘小母牛’”楚颂可怜兮兮的告状道。
“哼,你本来不就是么?我叫差了不成?小母牛!”秦风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道,似是要用目光从楚颂胸前挖下两块肉。
赵雅劝阻道:“行了,也不怕客人笑话,楚妹妹,她再叫你本相,你也叫回去不就成了,反正你也不会吃亏。”
“雅姐,你……你怎么说出来了!”楚颂又气又委屈,几乎快哭出来了。
“原来楚姐姐本相是牛?”谢灵烟一惊,心中暗道:“我还以为是调笑她的身材呢……她是圣手神医楚白牛之女,早听闻楚白牛是妖族出身,嗯?楚……白牛?天,我早该想到了!只是楚姐姐这么玲珑可爱的人儿,本相竟然是壮硕粗重的牛!”
纵然知晓极不礼貌,谢灵烟还是止不住想笑,又看了看秦风,暗疑道:“不知秦风姐本相又是什么?”
秦风看她打量自己,立马知道她的想法,秀眉一挑单手叉腰,肆无忌惮的展露傲人身姿道:“小狐媚子,再瞧姐姐你也瞧不出来姐姐本相!”
“稀罕知道?”谢灵烟吐吐舌头。
“好了,风妹你莫闹了,谢姑娘,你的面上伤势既好,也该记得我们当初约定吧?”赵雅正色道。
“自然记得,赵令主。”谢灵烟点了点头,她与秦风、楚颂相处,都能叫她们一声姐姐,但面对赵雅,姐姐二字却怎么也叫不出,而是叫了她在锦绣山庄的职位,掌管孔雀翎,可替孔雀公子发号施令的令主。原因便在于从初见开始,赵雅就对她显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记得十数天前她方随着师尊商影,怀着忐忑心情来锦绣山庄求药时,便是由赵雅来接待,待看到她揭下面纱露出疤痕时,赵雅惊呼一声,考虑到疤痕丑恶这也属平常,但谢灵烟却隐约觉察道赵雅惊呼的原因不在于疤痕,而在她本身。
而惊呼中,却包含着惋惜,惧怕,疑虑以及暗藏深处的敌意!而当时赵雅虽应允替她治疗,却也许下约定,一,治疗期间不得在山庄内随意走动,二,伤愈之后,即刻离开锦绣山庄。
赵雅点头道:“既然知晓,那锦绣山庄也不留客了,近来得到消息,你们人族修界中又有大事发生,料想你师傅也需早回凌霄剑宗,过了今晚,你们便离开吧!”
主人逐客意图明显,谢灵烟咬咬唇,也不再说什么,点头道:“仍是多谢诸位,那我便先回去整理一番。”
说罢,强作无事的告退离开。
待她走远,秦风皱眉道:“雅姐,再怎么说,她也是公子的亲人,你又何必对她这么冷硬?”
“亲人?哼,越是亲近之人,伤公子越深,看到她面孔时,我真以为那个女人又回来了,而我,决不允许有人再伤公子第二次!”赵雅看着远去的谢灵烟,目光清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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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要走了么?明明还没见到他呢?”谢灵烟心中想着,脚步越发茫然,初来时尚担忧,以为生怕他会看到自己丑陋模样,但入庄时并未见到他,令她暗松口气时,又感心中失落。如今面伤好了,心头便又火热起来,迫不及待的想再见他一面,可又被下了逐客令。
“谢灵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肤浅了!”谢灵烟握紧拳头暗骂自己,“不过就见过他一次,话都没说过半句,你给我发什么痴!何况他身边这么多女子,赵令主,秦风姐,楚颂姐,不但人漂亮,修为高,亦是各有所长,他又怎么会记得两年前随手救下的一个黄毛小丫头……”
谢灵烟黯然想着,想要赶紧回屋,一觉睡到天亮,然后明天早早离开,再也不去想他,可回神间,却发现自己已走差了路,现在不知所处锦绣山庄何处。
“遭,违背与赵令主的约定了……”谢灵烟茫然打量四周,循着感觉而走,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两条人身影伫立。
一者是相貌温婉,看似可亲的道姑,也就是她师傅商影。而另一条身影,身着七色法袍,身形傲立,长眉狭目,相貌俊朗,正是孔雀公子——公子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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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的药膏黏着纱布,一点点从面上撕下,虽然下手之人动作已极为轻柔,但仍带着一丝丝刺痛,谢灵烟闭着眼睛坐在镜子前,心中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却怎么也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那丑陋狰狞的伤疤还如梦魇般烙在自己脸上。
“嗯,恢复的不错,可以不用换药了,晒两天太阳就看不出了,记得回去后少吃些辛辣食物,其他便没什么了,谢姑娘,你看怎样……”一柔怯怯的声音在谢灵烟而后响起。
谢灵烟还在积蕴着勇气,又一奚落声传到耳边
“你问她?她还不敢睁眼呢,听说她自己划了自己脸时,我还敬她是条汉子呢,现在看来,又是个被人往家里塞了个狐媚子喽”
“我本来就不是汉子!”谢灵烟一受激,愤然睁眼,却很快被镜子所见吸引,止不住一呼。
镜中女子如清月新辉,秀丽绝俗,一双美眸尽是惊奇,豆蔻般的指尖轻抚着面容,原本深刻见骨的伤痕如今只余浅浅一道,与周遭白皙肌肤相比,呈现如新生婴儿般的淡粉色,但这只是因新生的肌肤少了光照,只需再过几日便无分别。
“这真的是我?”谢灵烟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可不就是你么?我们家小母牛的本事你还信不过么,还不把你这狐媚子拾掇的漂漂亮亮?”奚落声又传来,一绛衣女子抱胸倚门,说别人是狐媚子,但此女身形苗条高挑,面容如海棠春睡,一举一动都透着勾人心魄的慵懒妩媚,亦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秦风姐,你再说我,再说我是小母牛,我可……我可生气了。”谢灵烟背后,一身穿淡黄衣服的女子红着脸咬唇道,本是理直气壮的一句话,被她说出来却是断断续续,气势当然无存。再看此女圆脸杏眼,面上还带着些婴儿肥,更显清纯可爱,但身材却凸凹有致,丰腴撩人,也难怪会被称作“小母牛”。
可知道她的底细,便不会再对她起轻视之心,此女便是将谢灵烟医治好的楚颂,而她亦是‘五大异人’中神医楚白牛之女,一身医术已得“神医”真传,而这护肌养颜的本事,连楚白牛也远远不及。
谢灵烟感激在心,激动的握住楚颂的手道:“楚姐姐,谢谢你!”随即又替楚颂出头,对绛衣女子道:“秦风姐,你再欺负楚姐姐,我可不依你啊!”
“小狐媚子好了伤疤忘了痛,不依我又能怎样,跟姐姐动手不成?不怕姐姐我又在你千娇百媚的小脸上多划下几道?”秦风眯着凤眼,似笑非笑道。
几日相处下来,虽明知她是玩笑,谢灵烟也不禁一慌,口上道:“怕你哦?我和楚姐姐联手一起对付。”,身子却往后缩了缩,毕竟对方是风雅颂三姝中修为最高者,江湖早有盛名。怕与她师傅比也只在伯仲之间。
“风妹,你又与客人胡闹。”一道清雅声音传来,漫步而来的是一名蓝裙女子,女子为翩舞头上挽着飞仙髻,眉如翠羽,眸如灿星,一身淡蓝色曲裾衣裙更将她身形衬托得亭亭玉立,比之秦风、楚颂二女,她更多了些成熟端雅的风韵,便是风雅颂三姝中的赵雅。
“雅姐,秦风姐欺负我,又叫我‘小母牛’”楚颂可怜兮兮的告状道。
“哼,你本来不就是么?我叫差了不成?小母牛!”秦风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道,似是要用目光从楚颂胸前挖下两块肉。
赵雅劝阻道:“行了,也不怕客人笑话,楚妹妹,她再叫你本相,你也叫回去不就成了,反正你也不会吃亏。”
“雅姐,你……你怎么说出来了!”楚颂又气又委屈,几乎快哭出来了。
“原来楚姐姐本相是牛?”谢灵烟一惊,心中暗道:“我还以为是调笑她的身材呢……她是圣手神医楚白牛之女,早听闻楚白牛是妖族出身,嗯?楚……白牛?天,我早该想到了!只是楚姐姐这么玲珑可爱的人儿,本相竟然是壮硕粗重的牛!”
纵然知晓极不礼貌,谢灵烟还是止不住想笑,又看了看秦风,暗疑道:“不知秦风姐本相又是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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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映入眼帘的身姿,就像初遇时同样突然,之后霸道的占据了她全部心神,谢灵烟猛然心如鹿跳,纵然与赵雅约定在前,可此时仍止不住脚步想要靠前。却又不敢接近,最后只是在一棵树后像贼一样踌躇不定。
而后,听得商影柔声道:“好妹妹,快二十年了吧,这些年姐姐没来过几遭,你莫怪我无情,咱们一同长大,胜似亲姐妹,你自也知晓我心眼小,担不住事,来这一遭,怕是两月三月也扫不去难受滋味。你总不愿让我****愁眉不展吧。”
“师傅在与谁说话?”谢灵烟心头疑问,又将脑袋伸出探视一番,却见公子翎与商影所在院落中,秋染枫红,落晖成丹,一地凄红点缀着一座孤冢,倍显凄凉。
而黑石墓碑之上,赫然写着“公子翎爱妻之墓”!色做暗红,入石盈寸,一股悲怆之意却是透字而出。碑上只写了身份,却未署名,亦没有人物生平,难免生人疑窦。
但谢灵烟却觉头脑一懵,“公子翎,他,他有妻子了!”随后心头也一片空茫,一阵说不出的沉痛压向心房,
“还好已经死了……”心中说过这句,谢灵烟猛然惊醒,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暗道:“谢灵烟啊,竟然幸灾乐祸,你怎变成这般模样!”,随即遥遥的朝那孤坟做了个揖,祈求坟中之人原谅。
却见她师傅也同时揖拜几下,道:“今日又是你的忌日,姐姐却空手而来,无物以奉,便作一番剑舞悼祭你吧。”
说罢,起剑出鞘,旋身而舞,剑动之时,这方圆百丈之内,连风也歇了,竟如内室一般。一股绵长又炽烈的剑意透剑而出,商影的身子也陡然柔美起来,虽是舞剑,却如诉衷肠,一股绵长又炽烈的剑意透剑而出,好似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剑意也不会消散。
炫目剑光映照眼中,谢灵烟受剑意影响,心潮翻涌,情思悸动,甚至止不住想冲上前去,一吐情思。却在此时,剑意陡然一变,原以为天荒地老也不会消散的炽热剑意,却是情到浓时情转薄,剑上轰轰烈烈的情意渐渐减弱,却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最后,随着商影长剑一指的动作归于平淡自然,剑刃所指,头顶一片枫叶飒飒而动,那一片枫叶的叶梗连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却不落下,似是不舍离别。
谢灵烟犹然沉溺于平淡却无处不在的剑意中,商影却已款款收身,道:“这剑法是你夫君所创,只女子能使的有情之剑,本想把它凌霄剑宗当聘礼,来给你个惊喜,你哪知却……自此天人永隔,而剑谱也封在了凌霄剑宗经阁中,你无缘见识此剑,而我有幸悟出,就全当作是借花献佛,让你知晓你夫君,曾有这一番心意……”
商影又叹了口气,敛去面上寂寥,对公子翎道:“你不再与她些说什么?”
“不必了,我想说的,她都知晓。”公子翎无悲无喜,淡然平常道。
商影道:“好一句我想说的,她都知晓,凭此一句,便知她没曾看错人!”
而孔雀公子忽又压低声音,用只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徒弟既然来了,要叫她来祭奠一下吗?好歹是她亲人。”
“算了吧……上一代的事,她们年轻人没必要。”商影轻声道:“况且不管生前身份如何,她死之时,只想做你公子翎的妻子,所以墓碑之上不留名号,不留生平,我又何必违背她心意?”
说罢,提高声音,道:“烟儿,等久了吧,跟我一起回去吧。”
“师傅早发现了!”谢灵烟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一个是凌霄七剑,名声赫赫的高手,另一个更是天下顶尖的妖王,自己岂能瞒过他们耳目。”
随即整了整秀发,捏着衣角,局促不安从树后走出,面上无由的发红,眼睛却偷偷瞥向公子翎,但公子翎一直看着那座孤坟,不曾回头,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存在。
“他果然早将我忘了……”谢灵烟心头泛起一阵酸楚,正欲拖着沉重脚步虽商影离开,却听公子翎的声音传来。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虽为那帮所谓正道自毁容貌,是大大不值,但行所愿行,决然无悔之态,倒也令人激赏,不枉本公子曾顺手救你一遭!”
回身看去,公子翎屹立如初,依旧不曾回头,但露出的半边侧脸却挂出一抹赞许微笑,“他还记得!”谢灵烟心头一甜,
“多谢孔雀公子救命之恩!”谢灵烟喊了一声,却觉心情激荡下声音有些变了调,面上又一红,快步追上商影。
公子翎抚摸这墓碑,缅怀般的笑道:“倒是与你当年一样”(未完待续。)
依循张润宁遗愿,应飞扬在龙虎山中传授气贯龙虎之招的发力法门,纵然天师派所挑选的三名弟子资质都是门中上乘者,但应飞扬仍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才将三人尽数教会,反而是自己对此招的体悟不断加深,虽仍欠缺的心力法门,运气法门习得,无法学得完整的气贯龙虎之招。但运用肌体之力技巧上,并不仅限于气贯龙虎之招,若能将发力法门灵活运用于其他招式上,修为定当再有大进。
总而言之,耽搁了半个多月,应飞扬诸事已了,踏上久违的归途。
一路风尘仆仆,自龙虎山抵达蜀郡,到了自幼长大的清河镇,乡亲见应飞扬回返,皆是热情邀约留饭,应飞扬一一婉拒,而是拎着葫芦去寻沐老酒,欲给他师傅打上一壶。
但却见沐老酒的宅子积灰已久,看起来久无人居,问过乡邻,才知晓沐老酒这些年攒足了本,招了些伙计在成都城里开起了间酒馆,生意颇佳。
应飞扬遂又折返城中,途径集市,买了些好看的红头绳、美味的点心,欲与沐小眉那个小丫头做礼物,但到了乡人所指之处,却又发现店铺门扉紧闭,应飞扬不禁懊恼,举手敲门,敲上半日,才一睡眼惺忪的伙计开门,不耐道:“莫敲了,莫敲了,主家不在,这两天歇业!”
“哦,不知沐老叔去了哪里?”
那伙计见他衣着得体,叫主家又叫得亲切,也不敢怠慢,带着几分神秘道:“小公子不知,咱们主家交上仙缘了,那可是得了大造化!”
应飞扬愣了愣,问道:“是怎么回事,还请细说!”
伙计挺直身子,带着几分炫耀道:“小公子是方来成都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前几天海外三岛万仙盟的仙人来咱们成都城选仙苗,第一个被选上的就是我们主家的闺女,而且是被叫什么……燕啼春,反正鼎鼎大名的女仙收去,嘿,我们主家这机缘,不知让多少人羡红了眼!主家不舍,现在跟着去送他闺女了,这几日便先歇业……”
“被女仙收走了……”应飞扬晃了晃神,想不到一年未来,就是物是人非,叹了声后,又多塞了伙计些钱,要伙计与他打酒。
伙计推开钱道:“客人,主家不在,我这当伙计的哪好替主家似做买卖,这不乱了帐吗?”
应飞扬笑道:“只管拿着,沐老叔若回来,便说应飞扬来看他了,你若不卖我,我可自己动手拿了,反正过往沐小眉那丫头也没少拉我干这些事。”
伙计见他这般也无话可说,挑了几坛酒水与他,又将葫芦给装满,应飞扬虽不嗜酒,但也颇怀念这旧时滋味,先自挑了一小坛饮上一口,辛辣又醇厚的酒味从舌尖涌上脑中,“嘿,到底生意做大了,连水都不敢多掺了。”
应飞扬赞了声,提着酒边饮边行,到了过往居住的道观时已然微醺,而商影、谢灵烟师徒已等候多时。
一闻酒味,谢灵烟便皱眉道:“哪有大早上就饮酒的,应飞扬,你被你那酒鬼师傅带坏了!”
“谁饮酒了?尽瞎说!”应飞扬矢口否认。
“脸都红了,还不承认!”谢灵烟一口咬定。
“师姐脸也红扑扑的,莫不是也喝了酒?”应飞扬笑嘻嘻盯着她脸道,“哟,恢复的倒挺不错,那日看你说下手就小手,以为你真不再乎容貌呢。”
便看谢灵烟两颊生晕,如珠玉映霞,眉宇间暗藏几许春情,不但疤痕已不可见,还比往日更加容光焕发。“那楚颂的驻颜本事倒真不是吹出来的,师姐比往日更漂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那找了如意郎君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谢灵烟啐了一口,道:“你莫说我,师傅让苗淼、明烨他们留话与你,你若出了酆都,便往锦绣山庄与我们会合,也顺百年替你把眉上那疤痕祛除,你倒是听也不听,现在可好,耽误的这么些时日,如今结了疤定了型,楚颂姐姐就算再怎么妙手也治不了。”
“事有轻重缓急,你懂什么?”应飞扬不屑瞥了她一眼道,甫出酆都之时,明烨和苗淼确实欲让他前往锦绣山庄疗伤,但他还有龙虎山之事待处理便没前往,而是留讯与商影和谢灵烟,约定在这凌霄剑宗名下道观碰面。
谢灵烟还击道:“是了,我还没问呢,你这额上的疤是怎么来得?莫不是在洛阳撩拨哪家姑娘不成,结果被人砍了?”
“一语中的!”应飞扬心中暗道,嘴上打着哈哈道:“恰恰相反,是我自觉本人容貌太过出众,到处招惹姑娘家相思,结果反耽误了剑上进境,为证求剑之心,我便手起剑落自毁容貌,既断了其他姑娘家的绮思,也让我更能专注剑道!”
“又胡说八道!”商影插嘴笑骂,但也不再追问,而是盯着他打量道:“不过看起来也不怎么成功,不若我帮你再多划上几道!”
说起来到底是男女有别,同样是面上多了道疤痕,在谢灵烟粉雕玉琢般的面上就显得狰狞可怖,便如最精美的艺术品被破坏一般令人惋惜,但在应飞扬面上则不同,截断眉角的伤疤非但整体上无损他的相貌,反而使原本俊秀的面孔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几人说笑几句后,应飞扬又询问了关于沐小眉被收徒的事,商影道:“这事我已知晓,昨天还有人请我观礼去呢,只是怕与你这小子错过我便没去,你大可放心,燕啼春与我也薄有交情,她性情良淑,教徒弟却严谨用心,而且修为高深,是万仙盟的“六元”之一,被她收为徒弟是难得的机缘,绝不会被辱没!”
听得商影作保,应飞扬也放心下来,万仙盟亦是正道十大派门之一,可遇不可求的名门大宗,而六元更是非同寻常。
需知与凌霄剑宗等师徒传承的门派比,万仙盟更像是一个统合众力的联盟,东海有方丈、蓬莱、瀛洲三处洞天仙山,每山又伴随诸多岛屿,共计四百八十岛,天下散修半数分布在这三山四百八十岛中,但力分则弱,为了能更好共享资源,便有了万仙盟的成立,盟中有佛有道有儒,三家百家杂列,结构自然比一般派门松散,而盟中大小事务也非是像其他派门一般由掌门专断专决,而是盟主主持,“六元”共参。
而这“六元”又是被诸多修者选举而出的六人,他们或是有过人才干,或是有不俗修为,或是人缘深厚……但无一例外,“六元”皆是万仙盟之中的佼佼者。燕啼春既是六元之一,作为一个寻常人家的丫头,能被燕啼春收为徒确实是沐小眉的荣幸。
谢灵烟过去也抱过沐小眉,对瓷娃娃般可爱的沐小眉印象颇深,此时像是玩具被抢走一般埋怨道:“师傅,都怪你等这什么应飞扬,你若昨天去参加选徒,咱们就可以抢先把小眉妹妹收到咱们丹霞峰了!”
应飞扬翻翻眼皮道:“得了吧,你们丹霞峰几个已经够闹腾了,再加一个惹事精还不能翻天?”
“你说谁闹腾!”谢灵烟一恼,欲再教训应飞扬,应飞扬忙将本给沐小眉买的点心贡献出来,才将她她嘴堵住。
三人吃了点心,也准备回返凌霄剑宗,忽而见一柄钗子般大小的令剑飞来,正是凌霄剑宗的传讯方式,商影接过令剑,忽而舒了口气,好似放心下来一般。
“商师伯,是什么消息传来?”
商影对应飞扬道:“对了,你可知青城山常道观被灭了!”
“什么?何时发生的事!”应飞扬大惊。
已是二十天前,这等大事你还不知么?
应飞扬摇摇头,他在龙虎山天师派时,整个门派皆忙于张天师的葬礼,所以并未探知外界消息,所以对此事并不知情。追问道:“是地狱道的厉鬼么?天女凌心放出不是前往通报了,难道还是来不及?”
商影摇头道:“地狱道动作实在太快,收服三千厉鬼之后未整军,未备战,便直接冲出阴阳裂隙,以迅雷不及眼儿之势灭了青城山常道观,而之后便即刻折返鬼界。天女凌心赶到时已经来不及。”
“这……不合常理。”应飞扬道,如他所说,灭常道观容易,但想在阳界站稳脚跟难,地狱道若想以阴阳裂隙做为入侵的门户,便该集合力量稳扎稳打才对,灭了常道观又缩回鬼界,除了杀人泄愤,对他们来说似乎并无好处,只是更引人戒备而已。
商影知她所想,道:“他们灭了常道观,却未动相距不远的佛门飞赴寺分毫,而很快,江湖中就传来消息,地狱道狱首桑魅曾化身普法和尚潜入佛门,与飞赴寺原住持玄敏相交甚笃,甚至曾在飞赴寺挂过单。”
应飞扬立即明白他们的意图,咬牙骂道:“这么明显的挑拨!”
商影叹道:“是啊,明显的挑拨,但哪怕人人都看得出是挑拨,却也不意味着挑拨无效,因为所谓挑拨,有时只是为借题发挥者提供借口而已。”
“都什么时候了,还敲竹杠啊!”应飞扬心中当即明了一切,常道观虽如今不是什么大派,但作为龙虎山天师派最重要分支,张道陵得道飞升之处,过往在道门中颇有影响,在佛道之争日盛的情况下被灭,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地狱道灭了常道观即远退鬼界,道门就将矛头转向以飞赴寺为代表的佛门,一个个派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皆声称几百年前曾受过常道观的恩惠,如今要替常道观讨回公道,飞赴寺勾结地狱道,残害道门,必须付出代价。可怜常道观昔日被飞赴寺侵占庙产时也不见他们替常道观出头,如今被灭才纷纷出来要报恩。
至于地狱道……虽这些道门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表示定要向地狱道报仇,但又皆称“幽冥鬼城在鬼界之中,我等对鬼界人生地不熟,鬼界阴气又会影响我们功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失,所以虽然我们怒火炽盛,悲痛欲绝,但也不得不强压悲怒,在寻得万全之策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况且内忧未除何谈外患,我们若攻入鬼界,那飞赴寺就正好是守住了我们后路,他们若再于地狱道勾结,断了我们后路,这前后夹攻下,道门还不是进去多少就死多少?”
“地狱道这一手,倒也高明!挑动佛道之争,自身则退回鬼界,伺机而动,如毒蛇在洞,让人防不胜防。那商师姑方才为何放心而笑?”
商影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容道:“因为,那个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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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常道观,昔日道门清圣之地,如今却是鬼影重重,地狱道虽退,但却以道众之血坏了青城山地气,如今清圣不存,尽成阴秽之地,每逢入夜,便有鬼界野生的游魂、厉鬼被这阴秽气息吸引,从阴阳裂隙中冲出,逃出山外袭击周遭百姓,而埋葬常道观道者的坟地也发生异变,每一夜都有尸变之事发生,竟是死也不得安宁!
青城山周遭原本杂居不少乡民,如今竟有两个村落被从鬼界逃出的厉鬼亡魂所灭,其余村落亦是人心惶惶,虽有天女凌心等人安抚,但仍是大批大批的举族搬迁,阴阳裂隙不被封堵,他们便永无宁日。
常道观观主飞云子因在洛阳参加佛道大会而幸免遇难,听闻门派被灭的消息后急急赶回,却哪想已是这般景象,这一日,他本趁着天亮,带着几个残余弟子冲入观中,欲以护山法阵封住阴阳裂隙,但地气已变,法阵全然无效,反而是他们陷入尸鬼围困之中,拖至入夜,异变的尸类,被引来的厉鬼越来越多,飞云子眼前已在看不到生机。
“罢,常道观已灭,我这观主还活着做什么?”飞云子心中想着,再也无心抵抗。
就在待死之际,忽而,天际之上,道华绽放!(未完待续。)
青城山,常道观,观主飞云子欲突入天师洞中,借护观法阵封印鬼界通道,却不料地气异变,法阵失效,自己与残余弟子反遭围困,入了夜,孤魂野鬼越聚越多,进退无路,飞云子受困其中,一时万念俱灰,心头萌生死志。大声道:“常道观弟子听令,本观主断后,你们能逃便逃吧!”
飞云子性情诙谐,待人热诚,本事虽不大,但颇受弟子欢迎,弟子们哪个肯离,个个红着眼,“观主,我们不走,要退一起退!”
“他娘的,常道观被灭,本观主的话也不顶用了是吧,要你们退就退!”飞云子挥手震退身旁弟子,指捻起雷法,借着电蛇掩护,冲入群鬼之中为弟子断后,但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一只鬼死转瞬又有其他鬼掩上,弟子只能眼睁睁看观主飞云子被群鬼吞没……
就在此时,天际清圣道辉流泻而下,如沉沦暗世中的月华清辉,洗涤浊世。
道辉柔和如水,皎洁无暇,靠近道辉的群鬼皆如被融化一般,哀嚎都未及发出便融于道辉之中,不复存在。
而道华开路,一道超逸脱俗的身子自天而将,从背后看去,来人身着白袍,披着鹤羽大氅,包裹着略显消瘦的身材,随着从天将落的动作,鹤羽大氅朔朔鼓荡,飘舞如飞,衬得来人宛若谪仙自九天降临凡尘。
来人轻轻落足,身如轻羽般没激起半丝风声,但周遭十丈之内,方才另常道观全员都倍感难缠的鬼物只是被道辉照耀便已荡然无存,而其余之鬼皆躲在十丈之外,纵然有一些鬼神智已消,但生前的本能亦令他们对来人心生畏惧,皆不敢上前。
“道兄,你无事吧?””来人在飞云子背后将脱力的飞云子撑起,声音温润清朗,甚是好听。
“是你!你来了?”方才目光还如死灰般暗淡的飞云子如今眼中绽放华彩,激动的抓着来人袖子道。
“是,我来了,所以道兄少歇。”那人一震袖,将飞云子轻轻送至弟子身边,淡然迈步向前。
“剩下的,交我便好。”步伐所向之处,群鬼齐齐向后一缩。
众弟子七手八脚扶住飞云子,道:“观主,咱们可要趁机后退到安全之处?”
“哈哈哈!”飞云子激动的笑骂道:“安全之处?放眼九州天下,五湖四海,也没几处比他身后更安全!今天你们有幸,快跟着学着点,但凡能从他身上学个皮毛,咱们常道观就复兴有望了……嗯,本观主累了,先睡会……”
飞云子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带着一抹安详笑容,缓缓闭上双眼,
“观主,观主你醒醒!”
“观主,你别死,睁开眼啊!”弟子双目盈泪,激动的叫喝道。
“鬼嚎什么!好让不让道爷睡觉了!”飞云子猛然睁眼,怒喝道,待把众人都震慑住了,才再闭上眼,众弟子面面相觑,这才知晓飞云子不是昏去,更不是死,而是在群鬼环伺之下,毫无后顾之忧的睡了……只一简单举动,便胜千言万语赞许。
“眼前是何等人物,竟能让观主如此放心?”众人心头同时生疑,便见那人脚步已缓缓前行,迈步同时,口中轻念一字,“生!”
夏末秋至,本是草木正丰之际,却因地气被污染损坏,青城山顶草木已呈荒芜枯萎之相,却因这轻轻一字,再现生机!
那人落足瞬间,以他足尖为圆心,周遭草木如被注入生命力一般,马上从原本枯黄颓倒的姿态,变为怒挺身姿、迎风彰显绿意。
看着绿意的“草圈”扩散,生机昂然之气使得众鬼生厌,克服了本能畏惧,蜂拥上前,张牙舞爪,甚是可怖。
那人双手负后,脚步不停,口中却又吐一字,“灭!”
灭字一出,如死神令下,一道无形气圆从他身遭扩散,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震撼的变化,但触碰到气圆的鬼,无声无息就灰飞烟灭了,好似从来不曾存在。
众弟子愣了,不明白发生什么,想要追上前头看清那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但又觉太过冒犯,只敢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便见那人如闲庭信步,步步从容写意,所行之处草木皆是恢复生机,而群鬼若要靠近,也敌不过他轻轻一个“灭”字,转眼已走至天师洞中。
天师洞入口窄,内中却宽敞,正是昔年道陵天师修行之处,亦是阴阳裂隙所在之处,洞中器物尽遭破坏,仅余一幅张道陵天师的画像挂在壁上,冷眼看着自己生活修行之处被邪鬼肆虐,而正中,一道裂隙如睁开的鬼眼一般,无边森冷阴寒之气从中渗出,亦不时有鬼物爬上。
那人轻叹一声,继续向前,不见他有何动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从洞外飘飞而来,散发着虔诚气息,在裂隙外围汇聚出了一圈九曜阵图。
“是众生愿力!他在调动常道观残余的众生愿力!”弟子们看出端倪,轻声低呼着。
而随着他脚步再进,越来越多的众生愿力汇集,组合成阵图,八卦、七星,**、五行、四象、三才、两仪……一道道阵图向内堆叠,叠了不知多少层,阵图密密麻麻,玄奥晦涩,又暗藏高深莫测道机,常道观弟子心知机缘难得,想要观摩,但只是看了一会,便觉头脑发胀,疼痛欲裂,只得感叹没有那福分。
而阵法每多一层,裂隙就闭合一分,阵中的鬼物也被挤压的消散无形,最后,他已走至阵中心,一脚将一只刚从裂隙中挣扎着冒出头的鬼踩落,脚下补足了最后的太极之图,霎时一轮轮阵图或正或逆的流转,触及天机的符文在流转中光华闪耀,炫目非常。逼得众人莫能直视,侧身避让。
而光华散去,阴阳裂隙已紧闭成一痕,鬼类在无法通过。
随后那人朝悬挂在对面的道陵天师图拱手一拜,随后一扬鹤羽大氅,回身静静坐下。
回身之时,他的面容首度出现在常道观弟子面前,众人一声惊呼,虽不一定见过,但这一瞬,所有人都在心中浮出一个名号。
树的影,人的名,有些人就是这般,哪怕从未见过的人,也能在第一眼就知晓他的身份。
昔年“道门双秀”中的“道扇”,如今的“一象万生”卫无双,封印阴阳裂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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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卫无双已至青城山,商影那边便如大石落地一般,也不再动向青城山支援的念头,继续赶回凌霄剑宗,又用了一天,终于回到凌霄剑宗。
商影师徒先回宗门丹霞峰,而应飞扬则前往山腰齐云镇中,清苦道人的居所。
就别重逢,师徒二人并无两眼泪汪汪,清苦道人只皱眉埋怨一句,“放你出去一趟,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那语调便如过往经年,无数次应飞扬打酒回来慢了被他埋怨一样。
应飞扬也不言语,掏出酒水摆了满满一桌,清苦怨气顿消,美滋滋的接过酒就饮,而应飞扬四处看了看,发现房子不知多久没打扫,灶台更是积了一指厚的灰,估计是自他走后,就没被使用过。也不知这小半年师傅是怎么活下去的。
应飞扬拾掇下房间,又出门在镇上买了些柴米油盐,鸡鱼蔬菜,权当给自己接风洗尘。
吃饭之时,应飞扬才跟清苦道人讲起这一路来遭遇,而清苦一口酒,一口菜,跟饿死鬼投胎般甩开腮帮子吃,不知他究竟听了多少,应飞扬讲到最后,不禁鄙夷叹道,“好歹曾经与卫无双齐名,你瞧瞧人家,只报出个名号就能让师姑放心,再瞅瞅你,我若不回来你就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同样道门双秀,怎么这般云泥之差……”
“嗤,卫无双,他哪能与我比?”清苦道人含糊不清道。
“哦,你们俩若交手,谁胜谁负?”应飞扬饶有兴致问道。
“若狭路相逢,短兵相接,他不及我。”
“胡吹大气!”应飞扬一脸不信道。
“若谋定后动,待他摸清天时地利,天下人不及他。”清苦道人徐徐补出后一句。
接着缓了口气继续道:“卫无双立身所在之处,便占人和,天时地利任得其一,便已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天时地利皆在掌握,那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无双……”
“倒真是少有的盛赞啊!”听得此言,应飞扬笑了笑,也不再做无谓担忧。清苦道人酒足饭饱,身子一仰。剔着牙大模大样道:“我说天命啊,一番红尘砺心,你对剑道可有什么迷茫之处,来,为师给你点拨一番!”
“叫我应飞扬。”应飞扬不厌其烦的纠正,想了想又道:“我所学剑法越来越多,想要将其融会贯通,但却一直不得其法,师傅,你说该怎么做?”
清苦道人扫了他两眼,道:“你想得还真多,我问你,你可知剑神所使是什么剑法?”
应飞扬一愣,他与天下人一般,皆知宇文锋剑法通神,可若问起他用得什么剑法,却又不得而知。只得摇摇头
“那为师告诉你,宇文锋所使的,只是剑而已!”
应飞扬不解,“还请师傅详说。”
“那便细细听来,宇文锋以武入道,最初所学的是《无缺剑法》。”
“无缺剑法,好呛的名字,这剑法很厉害?”应飞扬心中想,敢冠以无缺无暇之名,定是非凡,天下间若真有此等剑法,倒也配得上剑神身份。
却听清苦摇摇头道:“三流剑法而已”
应飞扬不禁一愣,随后清苦解释道:“武道之人求名,总喜欢起些震天响的名字,什么“神拳震九州”,“银枪定江南”,“漠北刀侠”,名号听着响,其实本领稀松,连秘笈功法的名字也多是这般,名不副实的瞎起,这无缺剑法非但不是无缺,破绽还不少,寻常武者三个月就有小成,你猜宇文锋用了多久练成此剑?”
“寻常人三月,剑神三天应该足矣!”应飞扬推己及人,料想应是如此。
清苦却又摇摇头,道:“足足用了三年!”
“三年?怎会如此?”应飞扬大疑,难道剑神资质还远逊常人?
清苦道人道:“这便是宇文锋痴性所在了,他得了此剑法,却感剑法并非如名字一般完美无缺,于是便只当是自己的剑法练得不够,于是,寻常人三月,他三天能练成的剑法,被他花了整整三年去练,而那原本名不副实的剑法,三年后,在他手中,副实了!”
“副实了!”应飞扬倒抽口气,知晓短短三字,其中内涵之意是何等震慑人心。
清苦却又继续道,“待无缺剑法在他手上真的完美无缺,他又开始修炼一门叫飞影迅剑的剑法,此剑法以快著称,但,同样也就三流剑法,什么此剑练成,漫天皆是剑影,不见剑身,这般吹嘘只听听便好,但宇文锋又花了年三年,便真做到了。从那日起,他的剑法就改名叫飞影无缺剑。”
“之后又练了一门断脉剑诀的剑法,此剑号称一旦中剑,霸横剑气足以令人经脉尽断,这次勉强算是二流剑法,但同样是夸张得过分,至少凭此剑谱可练不出什么剑气。宇文锋依旧一腔痴性,五年后,剑气呼啸,中剑者经脉皆断,那时,武道之中,宇文锋已是顶尖高手,而他的剑法名字也变成了‘飞影断脉无缺剑诀’。”
应飞扬终于忍不住道:“这剑神就不会另起个名字吗?这么长不嫌拗口?”
“你觉得他是会把心思放在起名字上的人?”清苦道人觑眼问道。
应飞扬翻眼想了想宇文锋那专注到木讷的样子,果断摇了摇头。
“所以到最后,宇文锋的剑法叫做——飞影断脉无缺浑天怒潮绕指剑!而他的剑,也对得起名号中的每个字。”清苦一口气说完。
应飞扬几欲跌倒,道:“难怪无几人知晓剑神用得什么剑法,这一般人也记不住这名字啊!”
清苦却摇摇头道:“并不是因为这,我还没讲完呢!”(未完待续。)
“名字都这么长了还没完?”应飞扬惊道。
“是,所以他开始将名字缩短了。”清苦道人点点头,“最先去掉的是‘飞影’二字,他若运剑走快,连影子都不会留下,‘飞影’二字已配不上他的剑速。所以被他去掉,而他的剑法变为‘断脉无缺浑天怒潮绕指剑’”
“两年后,‘断脉’二字也失去意义,剑之所向,无物不断,又岂止局限于‘断脉’?这二字也被他去掉。”
“又一年,百炼钢成绕指柔,绕指柔在他手中亦可化为百炼钢,由刚化柔,由柔至刚,最后至刚柔并济之境,‘绕指’二字已显狭隘。”
“三年后,宇文锋泛舟沧海,雷雨交加,风暴横天中,一剑横断百丈巨潮,此后,‘怒潮’二字已无法形容他的剑威。”
“再两年,他的剑法脱离天轨桎梏,再不着痕迹,象征天象变化的‘浑天’二字已无法囊括他的剑。周而复始,他的剑法名称又回复最初的‘无缺之剑’,但经这取而复舍的一个循环,同样名号的剑法,却已不可相提并论!”
“最后一关,倒是用了足足五年,终于在一日观摩公孙大娘的剑舞之后,宇文锋不再执着‘无缺’二字,而至‘天地有漏,大成若缺’之境,自此,‘飞影断脉无缺浑天怒潮绕指剑’中前十二字尽去,剑法只存一字,只余一‘剑’而他的剑,此后,便只是剑!是日,宇文锋以武入道,跃居人间顶峰。”
一口气讲完后,清苦道人对应飞扬道:“现在,你明白我讲这些的意义何在了吧?”
应飞扬默默想着,一个武道之上的剑客,先天便输了天道修者一筹,只凭几本三流二流的武道剑法,带着对剑道近乎痴傻的执着,一心贯注,一念专精,就这般一步步将夸大变为现实,又将现实化作常人无法企及的神话,这便是剑神的剑道。
之后豁然开朗道:“多谢师傅点拨,是我急于求成了,我觉得所学过于杂驳,一心想着要将所学剑法融合,但如今,我对这些剑法透彻都称不上,如何能融会贯通?”
“孺子可教!”清苦抚摸着胡子得意道:“纵然你天资之高,已足有为师我当年的六七成,但剑道一途亦不能急于求成,甚至有时会因过高的天资,影响根底的牢固,你需引以为戒!”
“是,弟子谨遵教诲!”应飞扬拱手一拜,自此心中再无疑虑。
这一年,注定是值得浓墨重彩记载的多事之年。
年初,边关重将张守珪大破契丹,刻碑幽州,义子安禄山崭露头角。同年,张守珪献捷洛阳,受封辅国大将军,武勋冠世。
春华正盛,牡丹花开时节,大唐国师司马承祯坐化,曾执掌俗世道门牛耳的上清派,在新任掌教李含光引导下从权利旋涡中脱出,洗净铅华,将上清派重心再度转移回茅山本宗。
夏至之初,青城山常道观和飞赴寺为庙产之争于皇殿之前争辩,后因判决不服,佛道双方于中元时节,洛水之滨引发械斗,引得九五之尊雷霆震怒。
其后不久,龙虎山第二十五代天师张润宁身死,其子张莫离继天师之位,因年岁不满,由门中长老代掌职权。青城山常道观亦于张润宁天师身死同日遭灭,阴阳裂隙开启,群鬼驰天。
。
六道轮回,复始周生,曾倾袭天下的六道天主帝凌天再现尘寰,于天下修者而言,无疑是今夏最震撼的一记惊雷,但雷响过后,却又归于沉寂,帝凌天再未现身,残余六道亦无动作,是就此匿踪,还是在积蕴更强的雷暴,世人不得而知。
而帝凌天的宿敌,“一象万生”卫无双却罕见的踏出了昆仑绝顶的万象天宫,带着一身昆仑风雪来至青城山天师洞,背对着道陵天师画像,坐在了道陵天师坐化之处,再不起身,一己之力,阻断了阴阳。
年中,唐皇女儿咸宜公主嫁于弘农杨氏之人杨洄。好事成双,咸宜公主之胞弟寿王李瑁在其姐婚宴上,对同出弘农杨氏一族的杨玉环一见钟情,同年十月,唐皇下诏册立杨玉环为寿王妃,倾国红颜终于嫁入帝王之家……
……
世事更迭,时光流逝,这漫长一年,终于到了年尾。
除夕之日,辞旧迎新,千家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远离尘世的凌霄剑宗也沾染上一丝过节的喜气。
料峭风中,散发着桃符的淡淡桃木香,麦芽糖的甜香,屠苏酒的酒香,混合成一股节日气息。
而应飞扬穿上一袭新衣,提着两瓶屠苏酒从齐云镇上山,一路前往丹霞峰去给师姑商影拜年。
山上清寒,前几日的落雪未消,溪涧薄冰之下,泠泠淙淙的溪水已开始欢快跃动。
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到了峰顶,便闻一阵‘噼啪’作响声,明烨和苗淼正折着峰上碧翠修竹做爆竿燃放,中空的竹节中塞入硝石和硫磺,由明烨火劲点燃,发出熏黄浓烟和响亮爆鸣声,而苗淼在旁跳着拍手欢呼,像个孩子。
筋脉受损的明烨功力又有衰退,昔日试剑大会惊艳一时的九阳焚天火,如今也只能点点爆竿,但他清冷面容却露着笑意,一边点火一边看着欢快跃动的苗淼。
爆竿的浓烟没熏走蛇虫瘴瘟,反把丹霞峰大师姐季明霞熏来,季明霞板起做殿前教长时的威严呵斥明烨、苗淼二人。苗淼也不再怕她,扯着明烨的袖子扮着鬼脸,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而季明霞看着黏在一起的二人,恍惚间露出一抹若有所失的微笑,轻轻扶着头发,原来自那日起,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与季明霞打了声招呼,应飞扬便入了屋内,屋内,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灵烟饶有兴味的捏着牢丸(即日后的饺子),只是手艺实在不敢恭维,牢丸不是歪倒,就是露馅。
见到应飞扬到来,谢灵烟又嘲讽道:“哟,人家送礼拜年都不是赶早就是赶晚,就你偏偏赶在饭点,就这么想蹭我们顿饭?”
“嘿,清晨练剑入迷,回神间已是半上午了。”应飞扬道。
“大过年的,你也不忘练剑。“谢灵烟嗤了一声,”算了,别解释了,跟姐姐我留不起你一顿饭似得,来来来,待会让你见识下姐姐我的手艺。”谢灵烟拿沾了面粉的手蹭蹭琼鼻得意道。
应飞扬鄙夷的看了看歪扭七八的牢丸道:“本来或许是有这打算,现在,我还是回去把昨天剩饭热一下吧。”
“哼,不吃拉倒,我师傅在里面,东西放下就滚吧!”谢灵烟哼道。
而商影此时恰巧出来,看着应飞扬手中拎得屠苏酒笑骂道:“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咱们仙家虽不比凡尘,但逢年过节只送两坛酒的倒也少见。况且我们丹霞峰上可没人好这口!”
应飞扬笑道:“这还不是师傅的主意,他说送你两坛酒的话你多半不会要,我怎么拿过去,还能再怎么拿回来,情义到了还能省下开销,对了,他还说了,师姑你若要将其他弟子送的屠苏酒转赠给我,我可千万别推辞,你给多少我就拿回多少。”
“哈,你倒是直接把他出卖了。”
应飞扬毫不掩饰道:“大罐小坛,拎上又拎下的,我嫌麻烦啊!”
“你师傅呢?还在山下一个人?”
“嗯,算算时间,应该是在补回笼觉吧,午时没到也不会起。”
“大过年的还是这般,他倒是有始有终。”商影骂了清苦道人几句,又留应飞扬吃午饭,应飞扬料想清苦也未起床,便也答应了,又惹得谢灵烟大翻白眼。
牢丸入水,谢灵烟包的那些果然个个开裂,好好一碗牢丸再捞上来时便黏糊成肉羹,应飞扬倒也不挑,大口大口吃得挺香,还觉味不够,又开了坛屠苏酒“咕嘟嘟”碗里倒了半坛,酒水掺和着肉羹一起囫囵下肚,让人不禁他与清苦平日都是吃些什么……
酒足饭饱后,商影又给他塞了两提屠苏酒让他带下山交差,而谢灵烟也随他一同,谢灵烟平日里总呆在丹霞峰躲着她父亲谢康乐,如今大过年的总不能再不回去,二人行至中途,便见不远处一峰峰腰,剑鸣声响,剑气冲霄。
应飞扬神色一动,赞道“好强的剑气!是哪家长老在使剑?”
谢灵烟撇撇嘴道:“都不是,那方向是麒麟洞,除了被罚禁闭两年的任九霄,估摸着也不会有旁人!”
“任九霄被关了禁闭?为何?”应飞扬倒是初次听说。
“还不是锋海洗剑会时他瞎闹一番所致,不过说是禁闭,倒不如说是闭关,掌门师伯将凌霄剑宗六大剑法中的《万剑天裁诀》都传与了他,关他禁闭,他估计也是乐在其中吧,嗯,这点倒跟你差不多。剑气冲霄,剑鸣不已,看来他的《万剑天裁诀》已经大成!”
“哦?《万剑天裁诀》也被他练成了……”应飞扬双目闪烁,跃跃欲试。
《万剑天裁诀》据说是第七代掌门阅览凌霄剑宗至极之剑《万道引归天剑诀》后创下的剑法,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万道引归天剑诀》的简化版,若只论威力在六大剑诀中绝对堪称第一。谢灵烟不用看就知道应飞扬在想什么,摆摆手道:“师姐我可要回去见阿爹了,大过年的你爱去哪去哪,师姐也管不得你……”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而应飞扬果然脚步一转,直走向剑鸣之处的麒麟洞,他虽是外门弟子,但一则正值过年,守备弟子也没几个上心的,二则他好歹也是试剑大会鳌首,剑宗弟子哪个不识,也就没受拦阻,大摇大摆上山走近了麒麟洞。
麒麟洞前,本应人迹罕至,此时洞外却有一美妇跪坐,对洞中劝道:“霄儿,如今正值过年,守备弟子都不在,掌门也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你又何必坚持,与我回宿沫峰过个年,吃上些饭食,等年过完,你若要再回这坐‘苦牢’,娘也不会拦你。”
应飞扬避闪一旁,暗道:“任九霄他娘?莫不就是剑皇越苍穹的妹妹越天箐?”随即偷偷打量了那美妇,见她眉眼果然与越苍穹有几分相似,只是外表看上去年轻许多。
而任九霄坚定的声音亦从洞内传来,“娘,师尊既然罚我禁闭两年,非他赦免,我便不会出去,你当知晓我的性子。”
越天箐道:“霄儿,为娘知你爱剑,掌门罚你,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可静心修炼《万剑天裁诀》,如今你修炼已有成,再呆在洞中也不过浪费时间,枯坐内中何益?”
“剑之道无穷无尽,我虽练成《万剑天裁诀》,但还想再进一步,将叔父教我的剑法融入其中,这麒麟洞你们看着觉得清苦,我却是甘之若饴……”
越天箐又苦口婆心劝了几句,任九霄已久不为所动,最后只得放下一个饭盒叹道:“唉,死孩子,跟你爹一个德行,说不听呢,罢,为娘也不再强求你。那帮杀材过年只顾着玩,也忘了给你送饭,还好为娘早有准备,诺,都是你爱吃的,趁热吃吧,可别饿着。”
任九霄应了一声,越天箐才起身,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下峰去。
而应飞扬待她走远,从树后走出,大模大样的上前翻看着任九霄的食盒,忽而,洞中任九霄声音一厉,大喝道:“谁!”
随后一道锐利剑气迎面而来,直逼应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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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某种意义上,这章开始才是新卷第一章,过年的日常,是不是颇温馨的一章,给第六卷奠定了美好的基调呢……( 就爱网)
锐利剑气自麒麟洞中****而出,剑风呼啸,转瞬临头。
应飞扬却已觑准剑路,身子动不摇,剑气便堪堪从他耳边擦过,显然这一剑只是警告。
“好锐利的剑气,这便是万剑天裁诀?”应飞扬挑挑眉毛道。
“怎么是你?你来作甚!”即使在幽深洞中,任九霄带着敌意的目光依然清晰可见。
应飞扬如若未闻继续掀开饭盒,便见饭盒共分五层,内有葫芦鸡、桂花鱼、炙牛尾,乌雌鸡汤、黄耆羊肉、醋芹、杂糕……一层两盘,算上汤水共计十道,菜肴足可摆满一桌,应飞扬虽是刚吃过饭,此时也觉食指大动。酸溜溜道:“禁闭期间竟也能吃上大鱼大肉,任九霄,你日子过得倒是舒坦,可别奢靡丧志,误了剑上进境啊!
“哼,不劳费心!”任九霄冷声道。
“哈,确实不必我费心,毕竟还有令慈呢。”应飞扬捏着嗓子道:“儿啊,冷不冷、热不热。渴不渴、饿不饿,麒麟洞夏季有蚊,冬天湿冷,你住得可习惯?”
“应飞扬,你!”任九霄怒不可遏,似是要发作,但很快沉冷下来,道:“你若想激我与你相斗,大可不必!我既然仍在禁闭之中,便会遵循约定,不与任何人动手。而待我禁闭终了之日,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寻你!”
“嗤,没劲啊……”应飞扬用意被识破,回凌霄剑宗约莫已有半年,半年间他自觉修为突飞猛进,但却苦于无人印证。同龄人中,谢灵烟总心不在焉,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明烨更是修为一天比一天衰退,若说还有哪个同龄弟子能逼出应飞扬的极限,便非任九霄莫属,哪知这家伙如今也不愿与他交手。但口上却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见菜肴丰盛,只可惜有菜无酒。你一人肯定吃不完,与其浪费,不如分我一些如何?嗯,我也不白拿你的,过年怎可不饮屠苏酒,接着!”
应飞扬手一扬,一瓶屠苏酒打着旋飞向任九霄。同时自己亦开了一坛,大口灌下。任九霄信手一拨,轻描淡写的接过酒,却不见动作。
应飞扬一抹嘴,道:“怎么不饮?”
随即一副恍然大悟模样道:“是了,你家教甚严,令慈定不允你喝酒吧,既然不能喝,将酒还来!”
“哪个不能喝?”任九霄一边揭开封口猛灌一大口酒,一边狠狠回瞪应飞扬,大喝一声:“好酒!”
随后好像豪气被酒水激起,大声道:“有酒岂能无剑!应飞扬,我虽不能与你交手,但今日只论剑招,便可败你,看我此招‘剑-无痕’如何?”
任九霄盘膝坐地,却是并指成剑,信手挥洒,剑意却是凛然而出,弥漫麒麟洞中,所使正是“万剑天裁诀”。
只看着凛然剑意,便知任九霄剑法亦是一日千里,“好!灵动无迹,剑过无痕,只是没想到,你任九霄也有‘以嘴使剑’的一日。”应飞扬借机奚落,一吐当年被他嘲讽的怨气,为等任九霄反驳,便又道:“我便以此招‘四象归无’应之!”应飞扬再饮一口酒,亦同运剑指,轻描淡写间化解招意,再遥遥一指,虽无半分真气在指上,任九霄却感似有一把利剑****而来。
“来得好,四象太王剑?这一年你倒也没虚度!”任九霄一手提酒昂首而饮,一手已早作准备,剑指连拨,尽是空灵飘渺之意,“但我这招‘剑-风流’之下,四象太王也不过如此……”
“哦,是吗?再接我这招如何?”应飞扬冷然一笑,再做反击,二人这般一口酒,一招剑,虽未兵刃相接,但战况如何,却各自了然于胸。
剑助酒兴,酒增剑威,应飞扬遇上对手,只觉不需思考,招式便自动涌上指端,妙招连环,层出不穷。
“喂,这招你想了很久,是想到破法了没?”斗了十数招,应飞扬兴头正浓,任九霄却是跟不上了,看着他垂头苦思良久,甚至还发出了轻微鼾声,应飞扬难免得意,“你若想不出来破法,我可教你,这招只需……”
“等等,鼾声?”应飞扬一扬袖,朝洞内发出一股柔劲,而任九霄却是被这劲力一推,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屠苏酒一瓶就倒?这酒量……明明就从没喝过酒,在我强撑个什么劲啊。”应飞扬无语的摇了摇头,压下了火热劲头,从食盒中包了葫芦鸡和桂花鱼,下山而去。
麒麟洞中,醉醺醺的任九霄面上通红,沉睡不起,开口说着模糊不清的梦呓,“嶙峋意……你等着……,我……会将你……重铸,应飞扬……明烨……,待我出关……必要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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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也有了,菜也足了,省却再准备年夜饭的功夫,应飞扬哼着小调下山,回到所住院中,推开大门,却见一道熟悉身影,应飞扬眼神当即一厉。
不疑虑,不待言,应飞扬将酒菜凌空一抛,星纪剑从眉心凭空化现,这半年间,他已用司马承祯所授《上清含象鉴剑图》中的祭炼之法将星纪剑再做精炼,如今星纪剑已与他神魂相合,心起则现,念消则收。非但变得更为锐利,而且再也不必担心剑会遗失。
而应飞扬手握剑柄,人剑合一箭射向前,周遭气流陡然一空,雷霆一剑伴随刺破空气的爆鸣声呼啸而出,直刺那熟悉人影。
剑刃临头,那人却轻出两指,稳稳夹住应飞扬递来的剑锋,剑劲被化作劲风,自他之身向四周扩散,两根手指,尽收雷霆之剑。而另一手则轻轻一招,自生一股无形吸力,被应飞扬扔在空中的酒菜自行飞入他的掌中。
“不过半年不见,剑法就有这般的进境,实在令人侧目,只是剑乃凶器,新春佳节之际,何故妄动刀兵啊?师弟!”
紫袍随剑风鼓荡,嘴角却不减笑意,慕紫轩看向应飞扬从容道。
“我为何对你出剑,你心中了然!”一击不成,应飞扬便也收剑,有进境的不只是他,慕紫轩亦是同样,他至今仍不能测度出慕紫轩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慕紫轩作沉思状,“我猜猜,是为瑶玉之死?还是要替月儿出气?可惜,于公,她们姐妹身为妖族,图谋不轨,意图扰乱朝纲社稷,于私,利用于我,让我冒险替她们对上北龙天,不论公私,我皆有杀她们的理由,但师弟你,有替她们出头的立场吗?”
慕紫轩目光直视应飞扬,应飞扬却轻笑一声,道:“我只一句,师兄却辩解了这么多,你想说服的,究竟是谁呢?”
慕紫轩面色微微一变,应飞扬却又继续道:“可惜说了许多,却是一开始就错,我会动剑,不过是觉此宅过往无人拜访,今日却突有人来,还以为遭逢盗贼了呢,不想却是师兄到来!”
慕紫轩哈哈一笑,道:“是我错了,师弟这半年来长进的,原来不只是剑法!不过师弟多心了,我来此不过是为师傅拜年罢了。”
应飞扬将信将疑,不再理他,而是大步入了内室,推门却见清苦道人和策天机分坐左右,如老友重逢般聊得兴起。
“哟,应天命,好久不见!”策天机见他来,热乎的转过头打着招呼,待看清应飞扬,突然神色大变,露出惊骇之意。
高声呼道:“应天命,你额上怎么多了道刀疤?”
“叫我应飞扬!”应飞扬纠正之后,不在意道:“不小心刮了,何必大惊小怪?”
策天机几乎跳起,道:“你叫我怎么不惊?双眉斜插入鬓,本是青云直上得登龙之相,如今却被一刀截断,从此刀兵入命!一道疤,便让你命格从大吉转为大凶,日后三灾九难,劫祸重重,非但一身会屡遭九死之境,更有甚者,可能会累及亲友!”
应飞扬不以为然道:“大过年的,策老仙你也不说些好听的,若真如此,我跟师傅商量一下,我背师出门,改投你策老仙门下,你来替我消灾解难如何,过往你不是挺想收我为徒吗?”
策天机如避灾瘟,跳至座位之后,道:“可别,本大仙福薄缘浅,可当不得你师傅,你小子也别这般不当回事,本大仙可不是信口胡说。”
应飞扬依旧不以为然道:“你这十卦九不灵的,是不是信口胡说也没区别,况且,我若真有青云直上之命,那命数自当保我安全,怎又会让我挨上一刀,坏了命格?可见命理之说,不过无稽之谈。”
“你这小子,分不清个厉害!”策天机叹道,“你不信便罢,我另有他事要办,先告辞了,便不打扰你们师徒叙旧!”说罢,摇摇头走出,屋内便只余清苦道人、慕紫轩、应飞扬三人。
“你的来意究竟为何?”应飞扬冷视慕紫轩道。
慕紫轩笑笑道:“我的目的待会再说,至少此刻,只是想与师尊一起过个年。”
清苦道人轻咳一声,“既然过年,拿出点喜庆劲,都别傻愣着了,先把酒菜上桌,为师我可从早上饿到现在呢……”
酒菜摆桌,师徒三人团坐,清苦见气氛紧张,便先对慕紫轩道:“紫轩,不管如何,你能来,为师终是高兴,最近在司天台过得可还顺遂?”
慕紫轩摇头叹道:“别提了,大事一件接一件,忙得我焦头烂额,司天台招来的人,也个个是大爷脾气……”慕紫轩打开话匣子,就像游历在外的子女,过年回乡在父母面前抱怨工作一般,尽吐苦水。
清苦道人边听边劝慰,一会又提及修为进境,把应飞扬也拉扯入话题中,应飞扬对慕紫轩虽有敌意,但知师傅心意,也不再显露于外,融洽的进入交谈之中。
三人如一家人般,便这么推杯换盏,漫无边际的聊天侃地,从交流修行心得,到点评当世人物,笑语不断,其乐融融,最后徒弟两人联手,想撬开清苦道人的嘴,探问他作为“道门双秀”时可曾留下什么风流事迹。清苦道人立即守口如瓶,只一坛一坛的灌酒,再不多说。
不知不觉,酒坛堆积成小山,慕紫轩最后半坛酒一倒,师徒三人各匀一杯。
“最后一杯,总该说点什么吧?”清苦道人晃着酒杯道。
慕紫轩道:“那我先祝师弟剑有所成,早日继承师尊剑冠天下之名。”
应飞扬道:“我亦祝师兄能寻得佳偶,能可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后二人和声举杯对清苦道:“最后共祝师尊,心想事成,福泽不尽,为人间剑道,再开百年辉煌!”
“好!好徒儿!为师不枉矣!”清苦道人开怀大笑。
随后师徒三人对视一眼,起身共饮杯中酒。
此时,锣鼓喧天,爆竿声不绝于耳,孔明灯飘扬而起,载着新年的祝福飞上天空,希冀的灯火如繁星点点,映照在师徒三人身上。
倾尽此杯,清苦按杯桌上,双目再无半分酒意,对慕紫轩道:“酒也尽了,新年也到了,你的来意,也该说了!”
慕紫轩掷开酒杯,锵然碎响声中,从怀中掏出一封请帖,双手递到清苦手中。“我来,便是为了邀请师尊
“二月二,龙抬头,皇世星天遗址,司天台另起新基,弃徒慕紫轩届时——”
慕紫轩双手抱拳,朝清苦道人躬身一拜,“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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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温情戏够了,明天好戏就要渐渐开始了,大快人心啊!(未完待续。)(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