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名恩怨分明的汉子从台上走下,在场众人感佩者有之,羞愧者有之,不屑者亦有之,却皆不约而同与他让了条路。
“有恩报恩么……”台下明烨看着那汉子远去身影,又看看台上应飞扬,不禁握紧了拳头。
旁边苗淼敏锐察觉他心绪变化,轻声道:“明烨,我们能帮的都帮了,但事情还是到了这种地步,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是啊,能帮的都帮了,可这就够了吗?
明烨心中自问之际,王念之又不耐的打量着应飞扬,道:“薛老,若无意见,还是有我代劳吧!”
“我自无意见,劳烦王……”话说一半,忽然一物自天而降,直落向薛灵官的轿床,伴随桀骜一声,“我有意见!”
抬轿弟子急忙抬着薛灵官避闪,随后便闻“咚”的一声,台上落下一个剑匣,但说是剑匣,却是厚重雄沉得多,通体由不知名的金属打造,不如说更像一个小号的棺材,剑的棺材!
剑棺挺立台上,随后一道人影跃飞而至,落在剑棺之上,来人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好似许久未见过天日,但眉宇间依然有一股凌越九霄的傲气,立身剑棺之上居高临下道:“应飞扬的对手是我,能杀他的也只有我!”
“任九霄?你提前出关了?”骆石律一声惊异,凌霄剑宗弟子亦是哗然,来人自是闭关一年的任九霄,听闻应飞扬将被处死,提前破誓出关。
任九霄无事众人惊异,只逼视着王念之。
“你要杀,就请便,我无所谓。”王念之不在意道。
“那好!”任九霄一声喝,足下一踩,一把断剑飞出,正是他的爱剑‘嶙峋意’,而任九霄也随之而动,凌空接剑,一剑直刺向应飞扬。
“不对!”王念之忽然神色一动,迅捷而出,在任九霄剑离应飞扬还有寸许时一剑横挡断刃,将任九霄拦住,“你是想杀他,还是想替他断锁解**?”
任九霄冷道:“自然都是,我非是你,不屑对束手就缚的人出剑,要杀他,也要先堂堂正正败他,让他作为任九霄的剑下败将死去!”
“哈,先败我再杀我,那看来在下命大,是死不了了。”应飞扬明知任九霄某种意义上算是帮他,仍止不住回呛。
“胡闹,天道传人,岂可轻放!骆石律,你不是说交出应飞扬给我们处置么?这就也算给我们处置?”薛灵官怒道。
有人搅合拖延时间,骆石律也乐见其成,赔笑道:“薛老英雄,本派已将应飞扬交出,剩下的就不方便过问了,况且既然是公审,本派弟子自也可表达意见。喏,这任九霄既然说要比剑,不如给他一次机会?”
“不必,还是我来吧!”台上王念之自无心等待,冷哼一声,剑锋调转,由护转杀,直抹应飞扬道喉咙。
任九霄也脚步一旋,断剑“嶙峋意”腕上一转,如短匕一般被他反手握住,由杀转护,挡下这抹喉一击。
“小辈,拦得住吗?”王念之心头不快,手上劲力加催,纯以真气压人,几十年的功力差距下,剑锋一点点移向应飞扬的咽喉。
却在此时,应飞扬只觉脑后剑风微动,略一歪头,一道赤红长剑从擦着他耳垂刺来,直抵住王念之的剑锷,竟使王念之的剑再不能寸进。
“明烨!你作死啦,敢对我出手,快给我回来!”耳边又传来苗淼惊呼声,应飞扬回首,见台下苗淼身形僵硬,气脉被封,黑亮的大眼睛中恼怒之余带着更多的惊惧和乞求,噙着眼泪看来,而应飞扬身后出剑的人影,苗淼泪眼所看向的人影,自然就明烨。显然是明烨封住苗淼气脉让她无法拦阻,之后挺剑来援。
“明兄,你做什么?”应飞扬不欲连累他,此时也是惊道。
“有恩报恩而已。”明烨淡然道,说话间,剑劲和任九霄同时一吐,与王念之各自震退。
任九霄与他并肩而立,也是意外,“你竟也来了,听说你走火入魔,经脉受创?”
“如今经脉萎缩,修为退减,勉强还能用剑,可若再用一次雷火之力,必是经脉寸断,终生无救。”明烨面上无一丝变化道。
“不能使用雷火之力?不会拖我后腿吧?”任九霄挑挑眉道。
“你说呢?”明烨反问一句,话说同时,炎风炽涌,雷电叱咤,一股凶戾狂暴的雷火之力从体内肆意汹涌而出,血液被至阳雷火蒸得沸腾,直冲天灵,瞬间头冠崩碎,气血涌入发丝,根根飘扬的头发化作张牙舞爪的血红,竟是毫不疑虑的再催雷火之力。
明烨曾同时修炼《纯阳功》、《朱雀明离火》、《五雷天罡法》三种至刚至阳的功法,以火燃火,雷火交催,使他拥有深厚得远超同龄的雷火真元。但代价便是每次三法同催,都是焚气燃血,烧经灼脉,对身体都是极大的摧残,而商影更是断言再用一次雷火之力,他的筋脉便彻底断裂,莫说修行,连做一平常人都难,可他却是毫不犹豫得用了!
雷火之身一出,众人各自震撼。
“明烨,你混蛋!姑奶奶饶不了你!”苗淼嘶声哭喊叫骂着。
“值得吗?”应飞扬叹了声,却咬紧了唇,他是曾帮过明烨,却没料到明烨今日竟是豁命报答,应飞扬不禁攥紧手,任指甲直刺入手心。
“好你个明烨!可留着些力气,战完这老头,我要和你再论输赢!”任九霄已是罕见露出赞许之色,剑指王念之道。
“就怕无机会了,要比便趁现在吧!”时间有限,明烨无心拖延,身形一旋,全身上下每处骨骼都‘咯吧’如雷鸣,化作做一道尖锐的雷火旋风抢先攻向王念之,所经之处,便是一道电焚火灼的焦痕。
“若这就是你今生最后一战,任九霄奉陪!”任九霄一抚断剑,一道剑罡在断口处凝结、延伸,结成剑形,断剑在气罡补足下重新完整,此时不输当世神兵,任九霄剑一抖,数道锐利剑气激射而出,从不同方位射向王念之,身形却更快一步,似与明烨抢着进攻一般,点向王念之眉心。
两个少年同时攻来,一出手,就尽显不凡,王念之心头触动,“这两个家伙……强过头了吧……”
王念之不知晓这二人极限在何处,他却清楚的知道,他这般年岁,绝无此等造诣!心中突生无名火,剑诀一引,漫天剑雨倾洒而落,阻断进逼二人。
明烨运用《朱雀明离火》中的身法,向前旋飞的身影陡然变向,背生朱红双翼,如朱雀一般灵转的向王念之身后飞去,旋流气劲转刺他背心,而任九霄脚踏星罗奇步,游移剑雨之中,却犹能抽出空隙在剑雨中回击,忽而如缩地成寸一般避开剑雨欺身王念之身前,与明烨形成前后夹攻之势,下一瞬,便是绚烂的近身交击。
应飞扬初时忧心,但很快就被这两个过往劲敌的进境吸引,任九霄闭关一年,可谓一日千里,一招一式或是凌锐,或是迅捷,或是雄沉,或是空灵,截然不同的剑意被他信手使来,让人不敢相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却又那般浑然天成。
明烨这一年虽修为不进反退,但经过由弱变强,又由强变弱的一番体悟,对真气的拿捏已是纤细入微,此时再出雷火之力,雄沉凶烈的真气重回巅峰状态,却已不同于过往走火入魔般的狂态,而是好不浪费得驾驭每一丝每一缕细微真气,将雷火之气发挥到极致,所带来的战力提升较一年前何止翻倍?
剑气纵横,雷火叱咤,台上已是一片狼藉,但应飞扬却没被伤到分毫,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战斗,早已超越了寻常弟子的规格了吧,便是一些派门的首脑人物,此时都生自愧不如之心。
“凌霄剑宗竟有这等出类拔萃的少年高手……”百剑门门主萧百剑不由后悔,到底是数一数二的大宗,底蕴不是他们可以衡量,本以为司天台一战让凌霄剑宗有所折损,想不到只是两个弟子,就能让他刮目相看,如今只觉不该轻上凌霄剑宗,趟这遭浑水,心中暗自考虑待会怎么说说软话,补救与凌霄剑宗关系。
一旁一个凌霄剑宗弟子见他惊异模样,已不屑道:“大惊小怪,他们两个还不是最拔尖的呢,上次试剑大会也不过第二第三。”
“那第一呢?”萧百剑不由问道。
“喏,上头锁着呢!”弟子努努嘴,示意上面的应飞扬。
“什么,他比这两个还要厉害?”萧百剑不由心中一颤,竟是畏惧之心,眼前二人已是非比寻常,应飞扬若是更厉害……再想想他才不过十七八岁,若是过上几年,不知要成长到何种境地,倒是若为今日之事报复,那小小百剑门岂有人挡得住他?心中暗自祈祷王念之多出点力,尽快将应飞扬杀死,以免打蛇不死,日后反遭蛇咬。
也算萧百剑祈祷生效,初交手时,王念之依然自恃身份,不肯轻易尽出全力,但片刻之后,便不自觉的被逼出自身绝学《诡萤七变》。
王念之以顾剑声为追逐目标,但顾剑声的剑法已是近乎于“道”,寻常剑法绝难脱离道的桎梏,要追上他的进境,唯有离经叛道!所以王念之舍弃中正儒门修为,以大毅力自断右手拇指,便是为了破而后立,创出这离经叛道的剑法《诡萤七变》,便见剑法一出,瞬间便把控了局势。
便见他身形如鬼似魅,每一转折,就是快上三分,速度重重叠加,在场竟是拖曳出了无数残影,好像是将明烨和任九霄二人围困住一般。
而鬼魅的速度,配合超乎常理的剑法,更是诡异难防。左手剑本就出人意料,更何况《诡萤七变》又是刻意求变的剑招,腋下,脖间,腿侧,膝弯,王念之好似从任何方位都能出剑,身形变幻成各种扭曲形状,竟是产生了一种离经叛道的诡异美感。
东海剑尊终非浪得虚名,年岁积累之下,明烨和任九霄交手数十招后,已是尽落下风,每一剑都能划出鲜血,但王念之却是没有丝毫畅快,反而越打越恼火。
任九霄明烨二人虽是合力守护着应飞扬,却完全不算是并肩作战,更像是互相拆台。不仅攻击范围时常相互重叠而导致多次的彼此力量对冲,甚至还故意错开身位,把对方的防御盲点让给敌人,他们原本不用受这么重的伤,可即使浑身浴血,也不愿改变这种混蛋的战法。
上千次的身形交错,他们没有交换一个眼神。让王念之感觉,这两人不是在以自己为对手,而只是拿自己当媒介,来跟对方一较高下!
“他更快了,更快了!你还能跟得上吗?”四道剑光几乎同时从胸前,耳侧,眉心,背后刺来,任九霄错身避开耳侧、眉心刺来的剑,长剑负后,抵住背后之剑,胸前之剑已来不及避闪,但也没必要闪,直接便以肩胛骨硬接,任九霄疼得直咧咧,却仍不忘明烨挑衅道。
面对挑衅,明烨一言不发,剑一驻地,九个火球绕身盘旋,旋转扩散,身遭重重幻影瞬间蒸发,但一道迅影却在幻身掩护下从火球间隙中逼近,剑一停直刺明烨胸膛,明烨猝不及防,匆忙双手持剑,奋力一斩,霎时雷火激散而出,仓促应招下,他的虎口被震得出血,险些握不稳剑柄,但却毫不客气的将余劲卸向任九霄方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算什么?”王念之生出被人轻视之感,心中愤懑至极,一咬牙,便是极招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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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传说中的圣诞,结果各种倒霉……(未完待续。)
人生来就有渴望战斗,享受战斗的本能,这点与野兽一般无二,生死一线的刺激,肆无忌惮的爽快,顺势碾压的征服感,逆势翻盘的成就感,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战斗的快感,便是如此。
但你的对手从未将你视为对手时,又是何等感觉,王念之过往不知,有着东海七十二岛剑术第一的威名,便算是顾剑声也不敢轻视他。但现在他知道这种感觉了——
“真是,岂有此理!”王念之前所未有的恼怒,眼前两个少年虽是在与自己过招,却是将对方视为对手,好像自己只是个供他们比出个高下的媒介,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剑决是如此令人烦躁,怒极之际,便是极招上手!
王念之剑劲一吐,震开与他撕缠的二人,身形一旋绕身上空,随后旋出七道与真人一般无二幻影,七道身影各使各使一招《诡萤七变》的招式,鬼魅一般袭向明烨和任九霄二人。
明烨和任九霄二人各自戒备,却是全然无惧,明烨剑举天,足顿地,以身勾动天雷会地火,凶狂的地火,翻滚的天雷,汇成凶悍一击轰然斩除,一股脑将所有幻影都挟裹在内。
“别跟我抢!”任九霄将断剑扔入自行飞来的剑棺中,猛然一拍剑棺,断剑入棺,却转生出千百道锐利剑气,争先恐后的倾泻而出,同样席卷向所有幻影,生怕慢了一步。
毫无默契,全无配合,两人都是争着要将所有幻影一起挡下,对上王念之的《诡萤七变》,高下立见分晓!
两道幻影穿过雷火和剑气幽灵一般一闪而过!
“噌!”明烨肋下血肉绽开,鲜血作为燃料,雷火‘噼啪’作响燃得更旺。
“嗤!”任九霄肩膀多了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液顺着手臂汩汩流向剑棺。
在其他人看来,胜负已分,但对任九霄和明烨二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们二人还没较量出高下!
硬接一击,二人不待回气,便再上前近身缠斗,不容王念之有**之机。
任九霄再抽断剑入手,断剑前端凝成的罡气却似染上了一层晨曦,渐渐变作金黄,只是稍具雏形,还远算不上‘黄金剑芒’的‘黄金剑芒’,却让他的剑锐利了数倍,淡金色的断剑挥洒舞动招招紧攻王念之,“跟上跟上跟上跟上,别拖后腿!”任九霄兴高采烈,嘴中发出意味不明的畅快呼声,手上之剑越行越顺,刺,挑,掠、飞、抹、削,一招一式都在剑芒之下焕发出截然不同的威力,王念之回身避闪,但足下高石板却无那般幸运,如豆腐块一般被切成纵横交错的小块,
明烨一言不发,素来冰冷的脸上却自然而然得流露出一抹笑容,若他以后不能修炼,若这是他最后一战,那这一战,需要足够畅快!近身之战,明烨展现出他对真气的细微控制力,将功力牢牢锁在剑中,没有一剑挥舞,八方炎动的威势,但赤剑上的炎力却是热得将空气都能烘烤熟。王念之毫不怀疑,若是不慎中了一剑,那可是一瞬间就要焦肉酥骨,唯有将明烨的攻势全数封住,可双剑交并间,明烨暗藏的电劲又会无孔不入得他体内钻,让他不胜其扰。
纵然如此,王念之依然稳占上风。
但任九霄、明烨二人伤势积累,却越战越勇,你强我比你更强,你快我比你更快,相互较劲之下,潜力被源源不断激发,每一剑都超越了之前的一剑。
谈不上任何合作的二对一,却是比任何合作都更具威力,终于——
明烨被王念之一剑洞穿肩膀,却如感受不到痛楚般一手扣住王念之的利剑,另一手持剑直刺王念之面门,王念之只感一股灼热扑面而来,发丝都在热力下蜷缩变形,而背后任九霄亦抖擞剑芒,直刺他背心要**。
“退开!”王念之奇诡变式,沉腰顿腕,竟超出常理得用剑如使枪,将明烨挑了半周,狠狠砸向身后任九霄。
眼看二人撞作一团,完全没有同伴意识,明烨狠狠一蹬任九霄的剑刃,将身上的劲力都卸给他,同时借力旋身而起,重整攻势后又凌空落下,而一起一落间,一个炽焰火球已在剑端凝结,轰然击向王念之,正是九阳昊天剑诀-“夕阳西坠,红霞遍染”之招。
任九霄低骂一声,断刃倒插欲地,犁下一道笔直剑痕,火花四溅间止住退势。退势方止,任九霄便是剑一挑,一排砖板如卷席一般翻卷而起,同时借助砖板阻挡王念之视线,断刃连挥,淡金色的锐利剑气纵横交错,砖板被切割成小块,剑气已然到来。
来招皆是非凡,王念之亦施展身法,拖出诡异残影欲躲来招,剑气、炎流,残影之下,三道人影急速交错,之后成三角形各自站定,一时定格,四野无声。
“嗤!”
“嗤!”
明烨和任九霄背上各炸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打破这一瞬静默,随后血雾飘散,惨不忍睹。
“呲啦!”王念之亦首见负伤,肩头和手臂同时出现了两道堪堪称得上伤势的剑痕。
二名小辈联手,竟同时让享誉盛名的‘诗书尽废’王念之受创,虽只是轻伤,但也足以供他们夸耀,但是——
同时?
那就是胜负未分喽!
明烨和任九霄各自点**封血,又夹攻而至,双眼燃着的,皆是棋逢对手的雀跃神采。
“够了!你们是在愉悦什么!!”王念之怒不可遏,只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怒极之下极招再催,七道幻影随怒喝声起而再现。
看似故技重施,实则《诡萤七变》七式同使,又能根据先后顺序不同结出各种组合,看似同一招,实则变化莫测。
威势剑招再出,王念之却心中有感觉,这一招后,那两人依然能屹立不倒,就像他们之前每一次负伤时一般,本以为能将他们击垮,可他们却是更凶更狠的攻来,不借着自己分出胜负便不罢休。但他依然狠厉出招,只因心中之火已是无处宣泄!
二人正欲接招之际,忽然变数生起,水汽凝结,一条水龙凭空出现,抖身扑向明烨。
“吱——啦——”水汽和炎力冲撞,化作蒸腾水雾,明烨抵住这水龙,却被带得离地飞起,连人带龙一起撞出山门。
而明烨突然被击飞,任九霄独木难支,一片密蒙水汽中,映出道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只闻锵然交兵声不绝于耳,如雨繁密,忽而交兵声止,换做一声惨嚎,便见水汽陡然被劲风撕扯开裂,劲风正中心现出王念之稳立身影,而任九霄已呕血倒飞,落至台下,拄剑跪倒在地!想要起身却随即摔倒,被凌霄剑宗几个弟子扶住,气血翻涌的说不出话来。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一老一少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王念之和苗淼怒目看向水龙的召唤者,亦是打乱战局的始作俑者——正打着哈欠的玲珑郡主。
“小丫头,凶什么凶,你不是想阻止你那小情人吗,现在本宫帮你出手了,你不谢我?”玲珑郡主凝气成珠,屈指一弹,三点水珠飞出解开苗淼被封的**道。
苗淼又剜了玲珑郡主一眼,急匆匆的跑下山去,寻找明烨踪迹。
而玲珑郡主又理直气壮对王念之道:“你莫忘了你来是做什么的,不过对两个后辈也这么磨磨唧唧,若不是本宫,还不知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若按人的规矩来说,王念之在众目睽睽下与两个小辈动手,他人出手相助的话不管用心为何都算是种侮辱,若传出去,只会被人耻笑,所以在场人虽多,也都只静待结果,但玲珑郡主乃是妖,随心所欲,自是全然不理会人的规矩。王念之心中恼恨,却也无处发作,只得愤愤一抖剑,继续进行着他那接连被打断的事。
“这下看还有没有人救你!”王念之长剑指向应飞扬,准备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他身上。
应飞扬头低垂,下垂的头发遮住眼帘,其他人看来,尽是一副垂头待死的颓然模样,却见不到头发遮蔽下,应飞扬双目湛然若神,专注的盯视这足下偏移的影子,轻声道:“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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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了!”
他仰着头,看着屋外慢慢挪动的日头,自语道。
午时将过,但对应飞扬的处置仍未结束,本还想能让诸如王念之等人替他动手,现在看来,终还是得自己来。
他叹了声气,却在心中道,也好,这种事本来是他亲自动手才最能放心。
下定决心后,他站起了身,全身骨骼“啪啪”作响如炒豆一般,靠着缩骨术改变了身形。
随后穿上一件寻常的凌霄剑宗道袍,配上一把制式长剑,带上一个人皮面具,转眼间,镜子里的便成了另一个人,他上下巡视一番,确定并无破绽,只凭外观来看,无人能再认出他是谁。
之后便是从容的出门,现在凌霄剑宗之人的目光都关注在殿前的公审,没人会在意他的动向,当然,即便有,以他的身手,也从容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走过人最多的主峰殿宇,他便加速身形,而目标——缥缈峰,悟剑窟。
如果午时是顾剑声的衰退期的话,那么,他就有把握让‘剑冠’除名。
是的,如果。
他知晓他要做的事变数重重,只能拼个‘如果’,但世事哪个绝对,更何况这次他非赌不可!
很快到了缥缈峰,缥缈峰四下无人,悟剑窟周围更是禁地,凌霄剑宗弟子们皆以为将悟剑窟附近设为禁地是为了防止弟子打扰‘剑冠’悟剑清修,却不知其实只是为了掩盖一个谎言,不让弟子们发现悟剑窟内其实空空如也。
顾剑声这八年来都不曾在悟剑窟内,除了今日!
悟剑窟在悬崖峭壁之上,外头又有剑阵禁制,其实一般弟子也难以靠近。
但对他来说,什么样的悬崖峭壁都与平地无差别,而禁制?他恰是有资格、有身份在凌霄剑宗各处都同行无阻的那批人,自然知晓关闭禁制的方法。
他贴着峭壁,如一枚轻羽,轻悠悠的落到悟剑窟前,连一丝尘土都未激起,轻念了几声口诀,洞口无形的剑阵禁制便已被他撤去,随后悄无声息的进入洞中。
宛如蛇般迂回的天然洞窟,侧壁上密布着繁密剑痕,那时历代先人在窟中悟剑时妙手偶得,每一道剑痕都可能是一件瑰宝,但他此时全无心思多看一眼。
他的精、气、神都随着脚步的挪移调节到最佳状态,需得完全心无旁骛,才能确保之后一击万无一失。
终于曲折洞窟尽头,看到了那道身影,那身影坐在一蒲团上面壁而坐,只留一个无防备的背影,一眼看不出深浅,却自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抱歉!”他在心中默念一声,稳稳握住剑柄,杀意在一瞬间陡然达到顶峰!
就在将动未动的一瞬之际,陡然感觉一股更浓郁的杀气从那道背影上溢出!
“不对!”这种杀气不是顾剑声该有的,而是属于另一个人——贺孤穷!
心念动,他的杀气随之一泄,而下一瞬,一道剑气便带着黑杀寂灭之气直击而来。
“中计!”他心中明了,却没有预料的惊讶,因为种种可能,他已在动手之际都衡量过了,事实只是他赌输了而已,而赌输之后,最重要的就是止损。
他足下一点,与剑气一进一退,猛然一转身便避开剑气,而那道背影亦转身攻来,虽做了变装,但果然是贺孤穷无疑。
“走哪去!”贺孤穷穷追不舍,又是数道剑气射来,而他没有丝毫交手的打算,因为贺孤穷对他足够了解,一旦交手,极有可能被认出身份,只是一退再退。出洞瞬间,手一引,洞口剑阵随之变动,另生新阵,下一瞬,剑气从地下窜出,新生的剑阵阻挡了贺孤穷的追击。
剑阵自然拦不住贺孤穷,但哪怕片刻,也足够他脱身,他御剑而起,转眼消失无形。
却未注意,他的身上沾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香气,任猎猎山风如吹荡,却怎么也吹不散。
而剑阵中,贺孤穷游移剑气中,双目却是看着远去的身影,悠悠一叹,“顾师兄,你我最不愿见的结果,还是发生了……”(未完待续。)
“这下看还有没有人救你?”王念之剑一挑,森寒锋刃直指应飞扬。
“要杀就赶紧杀啊!”玲珑郡主不耐催促道。
“谁敢再阻止,便是与我役灵庄为敌!”薛灵官恐怖老脸上,双眼吐出狰狞火光,一如当年焚烧役灵庄的大火。天道传人必须死,断绝天道传承,是支撑他活到今日的意念。
“没错,百剑门今日誓杀天道传人应飞扬!”萧百剑振臂呐喊道。既然得罪了,那就让他再无翻身余地,省却应飞扬逃过此难后会对百剑门加以报复,过上几年,百剑门只怕无人挡得下他。
“元气宗亦然,今日誓杀天道传人应飞扬!”白何水振臂呐喊道。先拿顾剑声的徒弟开刀,待会再去找顾剑声麻烦,在场这么多人,或许能挑拨一番,让顾剑声不容于正道,正好能一报当年秦淮受辱之处。
“金刚门今日誓杀天道传人应飞扬!”
“观霞观今日誓杀天道传人应飞扬!”
“怜仙谷今日誓杀天道传人应飞扬!”
……
一声一声,声震天地,意在杀人,也意在向凌霄剑宗示威,骆石律心领神会,苦笑一声后道:“凌霄剑宗弟子听着,谁敢再行阻拦,一律门规处置!”
“干嘛要阻拦,我觉得还是杀了的好……”一弟子低声道。
“没错,刚才听了薛老英雄的话,感觉让他活着好危险。”
“就是,万一哪天浊气爆发了,先遭殃的肯定是我们凌霄剑宗。”
“杀,杀他一人,等同于救了千万人,值得!”
“说得对,为了凌霄剑宗,为了苍生,杀了他!”
纪凤鸣离去,谢灵烟被看管住,任九霄、明烨各自战败,所有的提出异见者都已无能为力,如今终于达成共识。
素不相识的人,曾施恩过的人,同门相处的人,各有心思,各怀考量,但所有人都要他死,所有人都希望他死,议论纷纷的话语最终汇成最简单粗暴的一个字,如锥子一般从耳朵狠狠钻入应飞扬脑海!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王念之在一片喊杀声中,也有了一种受众望所归的飘然,彻底冲散了他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晚辈动剑而产生的些微负罪感,“受死吧!”王念之一剑刺出,好像这一剑不是以众凌寡,也不是以强击弱,是代表众意、代表苍生的至高正义!
突然!
“杀,是你们配讲的吗?”
冷然一声,压过满场喊杀声,王念之突然身躯一寒,一股危险的气机如一把把小剑,刺得他每一根寒毛都竖起,向气机传来方向看去,便见一抹绿影正划着一道诡异的弧线向他剑招空隙而去,天衣无缝,羚羊挂角,不但破去了此时这剑招,还封住了他剑招的变式,变式之后的变式,变式之后的变式的变式……
《诡萤七变》最重变化,如今所有变招都被封住,王念之心生警觉,猛然止住身形,如躲避洪水猛兽般向后退去,退势之急,只将台下的薛灵官那批弟子撞得七零八落,薛灵官连人带软轿一并掀倒在地。
而这是才看清绿影不过是一个葫芦,葫芦高速旋转落地,又在弹力和旋力的作用下旋飞而起,化出一个优雅弧线弧向后绕旋而回。
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一只大手中,“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养大,就是为了给你们杀的?整天就知道杀杀杀,杀你们老母啊!”
老道接过葫芦,灌一口酒,向全场人叫骂道。
惊异吗?完全不必!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闯了天大的祸又怎样,能替徒弟收拾烂摊子,才是师傅!
“什么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养大……”应飞扬皱着眉头,不满嘀咕。
然而此时也没人在意这些细节,薛灵官单手撑起身子,对来人吼道,“你是谁?出手维护天道传人,你敢与正道诸派为敌?”
清苦冷笑一声,锋锐眼神横扫全场“那你们呢?对着我养大的徒弟喊打喊杀,你们敢与我为敌?”
反被他眼神扫到的,无不打了个寒颤,“徒弟?你,你真是道门双秀的‘剑冠’顾剑声?”众人看着苍老垂迈,不修边幅的清苦老道惊异道。
“你们要找我,却认不出我?哈,果然酗酒会让人老得快。”清苦掂量着手中的酒葫芦,在众人注视下步步向前。
“反正越饮就越清醒,既然醉不了,那今日,顾某今日——戒酒了!”
一声戒酒,清苦道人手一扬,碧木酒葫芦高高抛起,滴溜溜在空中旋转。口中吟道,
“自诩天降我为峰。”
酒一抛,醉态全无,一股清圣灿然的道氛透体而出,逼得众人不能直视之际。
“怎负剑心与故情?”
忽见一缕剑气破开道氛而出,直击酒葫芦,葫芦乍破,酒浆迸出,晶华灿烂间,现出一把洗净铅华,锋芒内敛的剑!
“今朝冷风吹醉醒。”
长剑急旋坠落,锵然插地,而旋劲不止,化作旋风四散,卷去清圣道氛,再现一道风采照人的身影。
“十万飞仙尽除名!”
眉目俊逸,风姿隽永,顾剑声拄剑而立,人与剑相得益彰,互映生辉,一股冷然剑意却以剑为中心扩散,寒彻人心!
“顾剑声!”王念之、玲珑郡主、薛灵官等人同时惊惧道。
“剑冠?”骆石律等凌霄剑宗弟子目瞪口呆道。
“哈?师尊?”应飞扬歪头打量,难以置信道。他是第一次见到清苦的这种形态,很难将眼前这俊朗非凡、卓然傲世的身影与那邋遢老道怜惜起来,却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虽不再年轻,但却不见他的风采,曾经绝对堪称俊美的面容在岁月沉淀下而显得成熟,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超凡特质,论容貌论气度,他所见过的人物中也唯有‘道扇’卫无双能与之一较高下。
而他此时眸中散发冷电般的寒光,环视惊惧众人,森然道:“再问一次,你们敢与我为敌?”
目光所至,正道诸派众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随即自觉露了怯,强声道,“顾剑声,莫以为我们怕了你!”
“不用怕他,你们一起上,杀了应飞扬!”王念之喝道,他本不在意应飞扬死活,但却绝不容人被顾剑声救走,众人如梦初醒,四面八方涌上,而王念之足下一动,一身分七幻,七幻归一身,像顾剑声直刺而来。
“怕我?错了,”王念之的剑刃近身,顾剑声从容如若未睹,手指应飞扬,“你们该怕的——是他!”
法器,术法,兵刃,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齐向应飞扬。却闻一声高昂长啸,一声惊世巨爆,缚身的锁链,乃至身后的木桩都被震得寸断,如暗器一般遍射四面八方,砸在地面上是点点坑洞,砸在人身上是阵阵哀嚎。
而巨爆中心,一道人影如困龙出闸,迅捷无匹的脱逸而出,手一引,星纪剑随心化现。
“叮!”锵然一声,在迅雷不及眨眼之间,应飞扬已闪逝到顾剑声身侧,尖对尖,剑对剑,贴着顾剑声耳朵刺出,抵住王念之刺向顾剑声的一剑。
双剑在耳边相抵,顾剑声却依旧不看任何人,口中道:“吾徒应天命,为师以天命为你命名,本取意顺应天命,安己乐身,但如今这天既容不下你,与其应天顺命,为师准你更回本名——”
“试剑飞扬!”
“应飞扬拜谢师恩,今生今世,不负此名!”应飞扬清朗一声,双目湛然若神,声音一落,一股沛然无匹的磅礴剑气自剑尖倾泻而出。
王念之竟觉腕上挫痛,难以抵御,竟被这剑气震飞,狠狠撞在殿前广场高立的石柱上!
而应飞扬犹有余力,剑一抛,化作万千剑气,射向再度逼来的众人。
交兵炽盛中,顾剑声却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盒盖打开,飞出一只大胖头的蝴蝶,蝴蝶振翅往大殿方向飞去,顾剑声也不疾不徐的跟上蝴蝶,似闲庭信步。
“顾剑声,你不许走!”又闻一声厉啸,玲珑郡主自顾剑声现身时便愣住了神,此时见他要离去,才如梦方醒。直从蚌壳软床上跃下,手一引,两条巨大水蛇呼啸而出,欲将顾剑声吞没。
应飞扬再掐剑诀,长剑箭射而出,如飞鸟一般来回穿梭,短短一瞬,将水蛇刺得千穿百孔,散逸的水流却化作道道水剑,射向萧百剑射来的剑气,萧百剑的剑气瞬间被吞没,人也踉跄飞出。
而顾剑声只看着蝴蝶,稳步前行。
“天道余孽,受死来!”薛灵官撑起老迈身子奋起余力,仅存的单手高举,一个巨大的巨灵手掌凝聚成形,之后如拍苍蝇一般狠狠拍落,欲将应飞扬连同顾剑声一并拍死,掌未至,地板已先下陷出一个掌形。
应飞扬收剑回手,同时剑气凝聚,剑刃放大了数十倍,挥剑一斩,便是一轮倾斜的半圆,巨灵的手掌连同飞来的法器,射来的炎球,雷电,冰刃,在这开天辟地的一剑下,通通一刀两断!
而顾剑声只看着蝴蝶,稳步前行。
“顾剑声,死来!”王念之自不可能一击即溃,但却令他恨极怒极,一拍身后石柱,借反震之力,身形又快了一倍,进招间一身再化七影,刺心,断臂,抹颈,撩腹,贯顶,捅背,切腰。一招七式,七式一招,四面八方齐攻顾剑声。
应飞扬身如行云流水,却又迅捷莫测,一人对七影,依旧不见丝毫支拙,尽挡八方来招,一时剑击声如雨繁落,锵然不绝,王念之剑剑都不离顾剑声方寸险地,却是招招都被挡下。贴着顾剑声咫尺之地,一瞬间交击数十回合,却是应飞扬技高一筹,一剑再将王念之逼退。
而顾剑声只看着蝴蝶,稳步前行。
顾剑声忽得停住了,让蝴蝶先飞一步,因为他面前站立一妖,“你来了?”
“你却又要走……”玲珑郡主噙泪笑着,笑容不再妖冶,却更有一种真实的魅力。
“你来是为了什么?杀我?”一道射向他的剑气被应飞扬挡下,剑风却吹得他的黑发飞舞,尽露充满魅力的面容。
“说是杀你,其实,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那你见到了?”顾剑声温和笑道,
“是啊,见到了。”玲珑郡主抹干泪,面上笑容又变得妖艳魅惑,一拧纤腰又飞回蚌床之上,“小的们,走了!”
扛着蚌床的八个壮汉同时发力,跃飞而起,竟是就此离去。
而蝴蝶已绕过正殿,飞入一间房室之内。。
顾剑声扬声道:“应飞扬,自己能料理吗?”“”
“没问题!”应飞扬手虚抓,一柄向他射来的飞剑被他抓入手中,反为己用,左右开弓,两道恢宏剑气分袭左右,同时击溃集元气宗众人之力发出的气团和王念之的剑气。
“那顺便挡下他们,我有事要做,莫让他们打扰到我,做得到吗?”
应飞扬环顾了下场上众人,道门十一派,佛门八派,洋洋洒洒数百人,王念之这个高手,以及还有动向不明的凌霄剑宗……这么多的人,要尽数挡下,可能吗?
应飞扬一剑指天,一剑指地,风云忽变,一股至极剑意弥空盖地,蔓延无匹,天风云涌,草木砂石,天上地下,皆为剑形!
在场用剑之人,剑刃都在止不住的颤鸣,功力稍差者长剑已脱手而出,汇入遮天盖地的剑流之中。
下一瞬,万剑齐发,纵横瑰丽,磅礴无匹,伴随应飞扬自信昂扬得声音。
“自然做得到,师尊放心处理你的事,这一时三刻,就由我替你——”
“剑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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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章揭晓那人身份的,结果没写到,正好意犹未尽再写一小章,补上星期欠的那章(未完待续。)
以一敌众,应飞扬孤身独战正道诸派,顾剑声却不看他一眼,足一点翻过正殿,飞身没入方才正殿后,方才蝴蝶飞入的一间屋舍。
虽是白日,但屋内窗户紧闭,晦暗不清,随着顾剑声的开门进入,才稍微亮堂了一些。
屋内的人正在擦剑,专注而细致,一缕刚刚从门外渗进的阳光映照在剑刃上,中午暖暖的光线在剑刃折射下陡然变得冷彻,如秋水乍寒。
他的手很稳,肩很沉,虽是重复着擦剑的动作,却连停在他肩头上的蝴蝶都没惊起。
“你果然来了,这只寻香蝶是从贺孤穷那拿来的吧,这一局,是我赌输了。”那人头也不抬,继续擦剑。
“为什么会是你?”顾剑声以为他能心如止水,但看着眼前之人,声音依然止不住得有了起伏。
“何必这么惊讶呢,你设下这个圈套,本来不就是怀疑了所有人么?”
“可你除外!”顾剑声声音拔高,双目圆睁道:“我怀疑过凌霄剑宗的所有高层,谢康乐师兄、玄离师叔、赤松长老、骆石律师侄、乃至商影师姐,可唯独没怀疑过你,你该是最没有理由做这些事的人啊——掌门师兄!”
那人抬头,阳光映照在他沟壑纵横的面容上,原本如雄狮一般的他现在显得有些颓败,有些羞愧,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正是凌霄剑宗掌门清岳。而随着他擦剑的动作,这些情绪似乎也被擦去。
剑长四尺有二,宽半尺三分,对常人来说这剑显得太大,太宽,太厚重,但对身形魁梧的清岳掌门却是正合适,正是他的佩剑“坤渊”。
清岳掌门擦剑不停,剑已锃亮如镜,可照出的面容却越显模糊,既让人认不出来,“还有时间,坤渊剑久未动用,待会要对上你的‘不堪提’,总需擦得细致些,不如你先说一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不管是你如何破开七魂剑封,外面的应飞扬如何突飞猛进,还是你如何与贺孤穷联手布计,能讲的便该讲清,不留遗憾。”
不留遗憾?也好,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与他交谈了,顾剑声长长一叹,脑中浮现出了三日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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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被谢灵烟救出应飞扬,走投无路的二人自是寻找清苦帮助。而清苦似早等待多时,引二人入了房内。
一入房内,便觉一股凛锐气息逼面而来,却见一黑发黑须,气质萧索的道人也坐在案前,见二人入内,眼一抬,杀意凛冽。
谢灵烟被吓得心肝一颤,应飞扬却全若无事的打招呼,“哟,贺师叔,你也来了?”
“凌霄剑宗一役受创,我不来,行吗?倒是你……”贺孤穷冷眼撇着应飞扬,上下打量,“天人五衰功,竟沾染上了这么危险的玩意,呵,你曾对我说过物盛当杀,为有情之杀的道理,那你说,我现在该不该杀你?”
应飞扬笑道:“该或不该,全有贺师叔做主,我的意见,如何能动摇你分毫?”
“说得好,那,接剑吧!”贺孤穷眼露冷芒,杀意暴涨,再启绝艺《杀神剑章》,一把纯黑的杀意之剑被他从眉心拉出,下一瞬,人剑如一直刺应飞扬。
本以为暂时安全,却没想又打起来了,谢灵烟心头一惊,欲出手却已来不及。
而应飞扬剑刃临身,却是稳然不动,黑剑直刺入体内,深没至柄!
“你!做了什么!”谢灵烟见状呼了一声,正欲上前,却被清苦拉住。
随后听贺孤穷赞了声,“好胆魄!”
应飞扬面色丝毫不改的笑道:“这声赞许是我应得,我便坦然受之。”
既是杀意之剑,杀意一消,剑形自然不存,所有看似直没入柄,其实在未刺入前就已消散,并未伤应飞扬分毫。
“莫得意,你的命还攥在我手里呢,杀不杀,待我弄清楚再做定夺!”随后,贺孤穷手掌印在应飞扬胸前,一股劲力透体而入,肆无忌惮的横行。
应飞扬猜得他要做什么,全不运功抵御,反而气收丹田,任贺孤穷的真气长驱直入,自身的玉虚真气和紫薇真气都未做反应的情况下,五衰之气感受外力本能而出,原本找不到踪迹的五衰之气凭空出现在丹田内,与贺孤穷的真气战在一起。
贺孤穷这等高手有心防备下,自不会畏惧五衰之气的感染,真气在应飞扬丹田内肆意驰骋,几次将五衰之气打散,但五衰之气却总顽固的又聚拢一处。
知晓再试也是徒劳无功,贺孤穷真气一收,对清苦道人道:“这五衰之气聚而又散,果然废不掉,只能试试你的方法了,你的方法,真靠谱吗?”
清苦则取出一本书册扔给贺孤穷道:“那这谢丫头就交给你,谢康乐再过一会估计也就来了,这是《劳形剑法》的秘籍,有了这剑法,再加上你的指点,谢丫头应该能多阻她老子一段时间。”
贺孤穷略翻剑谱,苦笑一声道:“还真是把谢康乐的剑法破了个干净……说真的,你有没有破解过我的《杀神剑章》?”
“谁知道呢?”清苦嘿嘿笑着,“别浪费时间了,快去吧!”
看着贺孤穷和谢灵烟二人进入后院后,应飞扬面上笑容倏然一敛,眼露精光道:“你是在支开谢师姐,师尊在怀疑谁?谢师伯?”
清苦皱皱眉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话要一句一句说,别突然就直奔结论……”
应飞扬神色变得认真凝重,“那就从头说,我在司天台时,从被修罗道死士逼出体内五衰之气开启上三道轮回阵,到上三道轮回阵被破解,这一段时间我的记忆极其模糊,好像做了场梦,梦醒之后却记不清晰。我明知晓自己经历了师兄的一段记忆,记忆中有喜怒悲欢,感觉刻骨铭心,却完全回想不起来。”应飞扬懊恼的用指节钻着太阳**,好似想把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挖出来。
“所以呢?”
“所以被从司天台被押送凌霄剑宗的这几天,我都在与商师伯探究你们当年的事,知晓了师傅你因服下亢龙散,导致劲力失控,杀了师兄心上人,才导致一连串悲剧。当年对师尊下了亢龙散的人,无论动机还是动手的机会,都属师兄最有嫌疑,所有人都认定是他自食恶果,这件事也就算定了案了,但我感觉,那件事并不一定是他做的!倒没什么根据,只是因为我感受过他的情绪,虽记忆消失了,但情绪还能体味到,而情绪做不了假。”应飞扬眼神有些出神,似在回忆那不知缘由,却刻骨铭心的滋味。
“你和师兄都是聪明人,但当局者迷。你也觉得不一定就是师兄所做,可若不是他,就势必要怀疑其他同门,甚至是相交数十年的师兄弟,所以师兄他坠入九幽深渊后,你就迫使自己停止猜疑,莫再想了,让这件事就此了结……但既然如今当年的事又要重演,看来你也准备再度怀疑了?”
清苦叹了声气道:“你说的没错,紫薇帝子、天道传人、确实如出一辙,这次正道诸派只是怀疑我是帝凌天,并无切实证据便敢登门踏户逼我出关,哼,凌霄剑宗便是方受创,照样是数一数二的大宗,若不是门中有人暗中给他们撑腰,我便不信他们贸然惹上凌霄剑宗。若八年前和八年后的这两件事真有联系,而且是同一人所为,目标,应是掌门之位吧!”
应飞扬续道:“看来是了,八年前,借师尊之手杀死或重创掌门师伯,两大候选人便同时失去资格,却因师兄这个变数使得计划失败。而如今机会又来了,掌门师伯身受重创,若再借众人的怀疑,将功力被禁锢的你逼上台面,剑冠身受七魂剑封,一旦这事情被人知晓,不管有仇无仇,是人是妖,想趁机杀你的绝不在少数,若一起顺利,你死,掌门伤。这便又是个夺位的大好时机!而有资格继承掌门之位的,除了死去的陆真吾师叔祖,谢师伯,商师伯,玄离师叔祖等都有可能。师傅现在把谢师姐支开,不就怕咱们在这怀疑谢师伯,她夹在其中难做吗?否则,有贺师叔这种高手在,几时轮得到临阵学招的谢灵烟去挡下她父亲?”
清苦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倒是长了些心眼,不错,不管这人是谁,我要你与我配合,演一出戏,引他出来,待会你假意被擒,而我也放出风声,一者说我早已破开了七魂剑封,但功力并不稳定,会在三日后的午时衰颓到最低谷,二者便说轩儿他也对当年之事有了线索,邀我前去共同调查,解开背后真相。那人若忌惮事情败露,三日后的午时,便是他动手的机会!”
“师傅你要以身为饵?这太危险!”应飞扬惊异道,“莫非你的七魂剑封真的解开了!”
清苦道人道:“其实,解封的方法我早有了,七魂剑封锁我真气,所以只要我将全身真气尽数散去,没了真气,七魂剑封自然也就消失了!”
“好主意!”应飞扬左手握拳一敲右手掌心,赞叹道:“就跟把头砍掉就不会再头疼一个道理!”
清苦白了他一眼,道:“少在这挖苦我,我当然还有下文,只是这个方法对你有风险,所以过往我一直没用过,但如今你身染天人五衰,不知何时浊气就会爆发,两件事并做一件事,就算不为解开剑封,为了解决你天人五衰之气的麻烦,也不得不冒险一为了!”
应飞扬疑惑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清苦点头道:“当然有了,我打算先把我全身真气传给你,解了剑封你再还给我!”
“哈?你确定我不会爆体身亡?”应飞扬第一反应就是差点跳起来。
虽然修界经常有些传说,要么就是某道门寻常弟子掉下山崖,却发现山崖下有个困了百年的老爷爷,老爷爷年迈将死,未免传承断绝,二话不说将一身功力传给他,再不就是某佛门小和尚卷入两个道门高人的争斗,硬生生被灌入了一身高深道门真气。弄得一些弟子整天不思修炼,见到山崖就想往底下跳。
其实哪有这么好的事,不同真气功体相冲就不提了,即便是修炼同种真气,也会因修炼者各自经脉、血气差异产生不同,贸然接受他人真气,多半是走火入魔的下场,倒霉点的更会当场爆体身亡。否则,直接上代人传下代人,累世相传,那岂不是人人都有数百年根基。
目前已知的也就两个例外,一者是历代天女传承,但天女是同一魂魄不断转世轮回,自有因缘。再加上‘优昙心灯’这项法器将历代天女的真气提纯同化,才使得历代天女的真气可以直接灌注。
二者是《天狐如意法》中的《窃天篇》,但靠这功法也借来的真气也只是一时之用,用上一段时间终究还得及时散气,否则也会劲力相冲,而散气时稍有不慎,可能会将自己原本修炼的真气一并散去,可谓得不偿失,所以当世除了丹田先天受损的胡离,其他狐族中人都不曾修炼过《窃天篇》。
听上去白赚‘剑冠’一身超卓功力是很美好,但实际现实却是残酷,也难怪应飞扬觉得不靠谱。
清苦却笃定道:“当然不会,你应该知道,你所修炼的《玉虚纳神真气》,行经走脉的方式与众不同,过去你对此也曾有过疑问,现在我便可告诉你原因。收你为徒之日起我便考虑过,以为我功力被封的状态,靠着剑意和气势哄哄人可以,但真交起手来可就露馅了,为防在江湖游走遇上危险,所以我提前做下了准备。”
“你修炼的《玉虚纳神真气》功法是我专门替你量身修改的,不但使它多出了纳气入体的特性,也通过细微调整,使你修炼出来的真气能与我的真气完全同质,不仅不必担心功体相冲,一传功就爆体的场面,而起唯有你,能毫不相冲的,彻底驾驭我的真气!”(未完待续。)
“量身修改?”应飞扬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刚被收为徒的那阵,清苦说他新学了‘相骨术’,准备以这相术混饭吃,便拿应飞扬试了下手,之后连续一个月,每天都把应飞扬的摸捏一阵,吓得那时的小应飞扬差点跑去衙门报官……实在算不上美好的回忆。
应飞扬甩了甩脑袋,把这记忆挥开,却也知晓了师尊的用心良苦,人体骨骼、经络、血脉皆有差矣,所以对功法有不同的适性,比如天生纯阳体质的明烨修行《纯阳功》等功法阳属可以一日千里,但若修炼《太玄冰羽诀》这种阴属功法便是事倍功半,甚至可能翻伤自身。
而这清苦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玉虚纳神真气》无疑就是最适合他的功法,而他也是最适合这功法的人,换做任何其他人,这修改后的《玉虚纳神真气》都甚至比不上原版。
功法不比剑法,容不得半分差错,天下怕也只清苦既有眼光,又有时间,还有动机大费周章的改造出只适合一人用的功法。
应飞扬感慰在心,开玩笑掩饰道:“师尊,把你的功力都给我,就不怕我扣着不还你了?”
清苦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若喜欢,尽数留下无妨,但你,要吗?”
一身修为送上门,应飞扬不心动是假,但也只一瞬,便斩钉截铁道:“不要!”
“哦,为何?”
“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一步登顶固然快意,但也会错过沿途的风景。少了这一点点突破,一重重超越的经历,得来的修为不过是高空楼阁!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靠我自己一步步来,总能达到你今天的境界。但若今天走了捷径,少了那些突破时的体悟,让我怎么在成为你之后,再进一步的——超越你!”应飞扬一脸认真说着大话,双目却焕发着坚定而自信的神采,一瞬间,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说服力。
“哈哈哈哈,还真敢说!”静默一瞬,清苦放声大笑,但比起嘲弄,更像是欣慰,笑骂道:“你要我也不给!真气入体后约莫两个时辰,就会与你的真气相融一体,再难分舍,所以我只借你一时三刻,过了一时三刻,我便将真气收回,机会难得,时机短暂,你就用着一时三刻,好好体味师尊我和你的差距吧!”
随后一扬手,按在应飞扬胸前膻中**上,道:“说得再多也只是理论,因为怕你承受不住我的功力经脉寸断,所以过往未曾实践过,究竟靠不靠谱我也不知,但你体内的五衰之气难缠,所以由不得你做主,只能冒险一搏了!”
应飞扬问道:“跟天人五衰之气又有何关系?”
“你的五衰之气平时潜伏不见踪影,但待会我的真气入体,他们就会自生防卫,你便借我部分真气结成气囊,将五衰之气包裹住、隔绝开,以防这些时日它再生异变,等过了此关,我再教你个法门,将我结成气囊的这真气和五衰之气一并排出,便能不受五衰之气困扰!”
“真的假的!师尊有几分把握?”听闻困扰自己的天人五衰功也能有解,应飞扬也不禁喜出望外。
“谁知道呢……不过我以前中了‘蛊神’的暗算,身染‘线丝蛊虫’,‘线丝蛊虫’除了不具传染性,其他特性倒是都与天人五衰功相似,论毒性甚至更为烈之,我照样将它们包成团排出了,至于天人五衰么……看运气了!”清苦嗤笑一声,随后豪气道:“反正都是赌,能不能承接我的真气要赌,能否排出天人五衰之气要赌,是否能引那人上当是赌,甚至就算成功接纳了我的真气,真气还需贯通你的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之后你才能自由驾驭,打通一条经脉约莫两时辰,最快也得过了三日后的午时,你能否活得到那个时候,也是要赌!但如今眼前无路,何不放手一搏,生死由天!”
应飞扬罕见师傅露出豪态,也热血激涌道:“好,那师傅尽管施为,我就算倒霉身死,死后做鬼,也定回来孝敬你!”
听着好像有点奇怪,清苦皱皱眉,豪气陡然烟消云散,转作一副守财奴般的模样咬牙切齿,“那好,师尊我要自散功力了,都是我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真气,你可要给我一丝一毫都不落下的吸纳入丹田!千万别浪费,只是借你用的,你得连本带利还给我!”
“然后,这关若过了,三日后,你就能知晓天下剑者万千,为何我能居傲立顶峰!”声一落,清苦散尽功力,一股清圣浩瀚之气自他全身毛孔渗出,“那么现在,这份大礼,给为师收下了!”
“师尊盛情,却之不恭!”应飞扬每一根毛孔都怒张,贪婪的吸收着散入天地的真气。
师徒二人,这一刻,
气息相连,生死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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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这就是你所处的高度么?”应飞扬漂浮半空,身不动,剑气如雨,漫天而落。
剑刃所向,所当者靡,正道诸派数百人,尽数低头!
强!从未感觉过的强,一切都如预料的顺利,师尊的一身修为尽在体内,而五衰之气也被气囊包裹,暂时不会异变,能让他放心施展能为。
应飞扬只觉得自己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一份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众生只能在剑雨中屈倒……这就是握有力量的感觉吗?如此诱人,如此令人沉迷,如能将这力量永远据为己有……
直此时,应飞扬才知将这力量托付给自己的师尊是何等慷慨,而自己当时的那声断然拒绝,在这等力量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但是——
应飞扬剑指回身一挥,锐利剑气爆射而出,一道凌空向他刺来想要与他平齐的身影受剑气冲击,瞬间被击落尘埃。
“若是得了力量,失了初心,看似是登上顶峰,实则不过是,坠入深渊!”
应飞扬坚定心念,舍弃诱惑,只用心体会现在所处的境界。
“应飞扬,你做了什么?”方才攻击他的人影大喊,应飞扬此时才注意,方才攻击他的人是谢康乐。
凌霄剑宗长老说是为了避嫌不出面,全交骆石律处理,实则一直暗中关注局势,如今局面失控,哪还呆得住,都尽数现了面。
而商影也出来道:“谢师弟,方才我看到了,顾剑声,顾剑声他闯进了掌门师兄的房间!”
谢康乐面色一变,“走,过去观视!”二人急往掌门的房间跃飞而去。
应飞扬却快了一步,足下虚点,身影迅速后飞,快如电闪,从谢康乐和商影中间的间隙穿过,在半空中,横挡他们面前。
“应飞扬,你让开!”
“碍事!”
商影和谢康乐皆看出此时应飞扬不同往常,各出一声后,同时出剑,人剑如一,直刺而出!
而应飞扬双剑交叉身后,仍保持退势,周遭却有无数道无形剑气凭空浮现,如洪流一般激射而出。
三股劲力相冲,轰然一声响,三人各自震退,谢康乐和商影被逼回原处,与追击来的正道诸派站在一处,而应飞扬借力化退,落在清岳掌门的房间之上。
双剑一轮转,以那房间为圆心,剑气漫旋一周,其他接近之人只感锋锐临头,纷纷向后避闪,而一个入地三分的剑圆在地上被划出,界限分明!
商影上前一步道:“应飞扬,方才那人真是你师尊么,他去掌门房间做什么?”
应飞扬朗声道:“自然是师尊了,商师姑放心,师尊与掌门叙叙旧而已,师尊品性相信同门应该都信得过,做什么,之后自有分晓,但现在就不要相扰了,此圆为界,擅闯者,莫怪应飞扬不留情面。”
谢康乐怒道:“不理情面?你们师徒两个,到底想闹到什么地步?”
应飞扬撇了下眼,示意正道诸派道:“谢师伯,凌霄剑宗既然说了要将我交给正道诸派处置,处置结果凌霄剑宗不过问,现在又何必干涉呢,不如继续作看他们如何处置我?”
谢康乐正欲发作,商影拽了下他衣袖,二人眼神交换意见后,谢康乐知晓事出必有因,不宜在此时出手,便借坡下驴道:“好,我就看你一人,如何逃得过诸派制裁!”
又对诸派道:“诸位,应飞扬已与我派无关,随你们处置,不用给凌霄剑宗面子,剑宗弟子,退后,观摩咱们这些同道如何降服天道传人!”
薛灵官冷声质问道:“你们凌霄剑宗是要袖手旁观?”
谢康乐一脸无赖道:“人都交给你们了,你们这么多人围着,都还让他跑了,现在就他一个,难道还要我们凌霄剑宗重新给你把人抓回来,让你们再处置一次?”
谢康乐说着,扫视诸派一番,脸上却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鄙夷,当真能把人气死。
“你们!”白何水受不住激,指着谢康乐却说不出话,随后一挥手,“好,那众人齐上,一起杀了这小子,为天下除此祸患!”
白何水率先动手,手中气圆凝集,乃是元气宗绝学“天下圆”,而众人也紧随其后,伴着杀声阵阵逼进而来。
但在白何水跨入剑圆的一瞬,一道裂影分华之光迸射而来,快得不急眨眼,直刺破他掌中气圆,白何水脚步骤停,脖上已多一抹血痕,其余之人也突生惊觉,止住步伐。
应飞扬指划一泓秋水,映得面容森寒,“杀人人杀,你们想要我的命,而我想活命,那就少不得以命换命的觉悟了,所以一句话——”
白何水的头旋落尘埃,颈血冲天,应飞扬剑意透过喷涌的血水,直指正道诸派。
“求生,闪边去!寻死,进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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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应飞扬为生开杀,开启一场血战。
屋顶下,却是另一场情仇交锋。
“就这样,我在贺师弟出手帮助下,让谢师兄以为我功力恢复,再借他之口告诉凌霄剑宗众长老三日后的午时我功力最弱,只为引出暗藏祸心之人,却怎也料不到那人是掌门师兄你!”顾剑声面上难掩痛意,呼出口气后,平复心绪道:“现在轮到你了,动机,我想不通的就是动机,让将要与你比剑的我下亢龙散,对你究竟有何好处?”
清岳掌门波澜不惊道:“当年掌门三试,一文,比门派统辖治理之论,一武,比剑上高下低劣之分,这两场若未决出胜负,便由众长老选出人选,其实当时不用比,结果也早分晓,第一场第三场都会我赢,而第二场剑诀我则必败。”
顾剑声道:“论才略,论人望,我自是不及师兄!”
“但凌霄剑宗立剑为尊,众人最看重的仍是第二场的剑决,掌门剑法虽不一定是门中最强,但也必须能让众人服膺。顾师弟,自你入门,我待你如何?”
顾剑声想了想,诚挚道:“师兄待我恩重如山,初入门时,师尊事务繁忙,是师兄代师传剑,引我步上剑途,都说长兄如父,那大师兄便是我半个师尊!”
“你知道啊……”清岳掌门擦着剑,擦剑之手终于有了一丝颤抖,剑身随之嗡嗡低鸣,而他的声音却终于有了波澜,沉声道:“你都知道啊,可为什么我每教你一套剑法,过不了几日,你就拿我教你的剑法败我!!”
“你想赢我?”看着清岳掌门逼视的目光,顾剑声也不由刺痛,却仍想不出关联。
“赢你,赢剑冠天下的顾剑声?哈哈哈哈,我早就断了这想法。!”清岳掌门凄声笑了,笑声如鸦鸣,“我是想伤在你手里,输得体面些!”
ps:一会还有一章,把原因讲清楚,半拉啦的憋着难受,但最好别等,以我的码字速度,指不准这一会是多会……(未完待续。)
“我是想伤在你手里,输得体面些!”清岳掌门说出之后,显得如释重负,笑声不止,却越来越显对自身的讥嘲,似乎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诞得可笑。
顾剑声一时愣住,回味一阵,才明白他的话意,只分胜负的比斗和分生死的相杀不同,在与高手比斗时,负伤未必是耻辱,而是实力相差不多的证明,证明对方已是豁尽全力,无法留手,才会造成伤势。若真是一点伤都没受,才真意味着相差太多,对方不用出全力,便能将其制服。
但明白不等于能接受,顾剑声难以置信,竟是一时瞠目结舌。
清岳掌门看着他的样子,继续笑得前仰后合道,“明白了?没错,我给你下亢龙散,便是希望你能拿捏不住剑劲,让我伤在你手上,这样传出去才好听些,我能在剑冠剑下受伤,何等光荣啊!哈哈哈!”
顾剑声依旧无法接受,“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这个?你为何不直接与我说,我可以……可以……”
“你想说你可以放水?算了吧,我了解你,虽不像宇文锋那般明显,但你对剑道的至诚之心不在宇文锋之下,放水?对你来说是辱没了剑诀,看吧,莫说做了,放水二字你说都说不出口!”
顾剑声质问道,“所以你就为了这个原因使用亢龙散,若我控制不住,一剑将你杀了又该如何?”
“那就杀了吧……”清岳好像笑累了,垂下头疲惫道,“半生求剑,若是以有心算无心,在全心防备的情况下也不能躲开你失控的一剑,死,也就不算什么难以忍受的事了……”
“所以后来轩儿的事,都是……意外?”顾剑声握紧手中‘不堪提’,颤声道,却是从心里觉得荒诞,甚至想向清岳方才一样大声笑出来。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阴谋之后不是更深沉的阴谋,不是更惊天的算计,只是一个卑微的不能再卑微,卑微的显得荒诞可笑的愿望!
造成至亲杀至爱,师徒决裂,慕紫轩沉沦这一连串的悲剧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他敬重的师兄想拥有伤在自己手下的资格?
顾剑声想笑,却又笑不出,脑海中回荡的却是前不久谢康乐的两句话——
与顾剑声同门,何其幸哉?
与顾剑声同门,何其不幸?
清岳掌门又继续道:“那之后,那名皇世星天的女子因这场意外死去,我知晓,慕紫轩和凌霄剑宗之间已难以善了,所以力主杀他,以防他真成为紫薇帝子后对凌霄剑宗报复,其实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替我背下向你下药的嫌疑……”
“你明知不是他,竟还如此逼杀他……”
清岳掌门道:“不知是我知晓,咱们师尊也知晓。”
顾剑声惊异道:“师尊知晓?”
“是啊,出了那场意外后,我第一时间便向他坦承,但他,却替我隐瞒下来,依然传位于我,继续逼杀慕紫轩,而且七魂剑封封你真气,断绝你出手救助慕紫轩的可能,让你十年之内不许回山,让你无法再查证此事真相。师傅的用意,你明白?”
顾剑声又捏紧剑柄,“既然已和轩儿有死结,那便一不做二不休,说到底依然是为了‘紫薇帝子’四字,我明白,但不能认同!”
“所以我和师尊是掌门,你是剑者”
“那结果呢,轩儿并没死,反而走上了紫薇帝子的道路,因为他是紫薇帝子所以逼杀他,因为逼杀他,所以他成了紫薇帝子,这二者何为因,何为果,你们真的做对了么!”
清岳掌门叹道:“师尊是对是错我不知晓,但我……那之后,这事就成了我的心魔,而一年前,慕紫轩没死的消息传来,更是让我的心魔滋长,你早晚会与他接触,一起查出当年真相,让我所做的一切曝光。所以,我开始想除去你,但我不能确认你是否解开了七魂剑封,不敢确认你是否留有后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直到这次,江湖上传闻你是帝凌天,我才终于等到机会,你猜的没错,那些派门敢登门踏户,确实是因为门中高层默许,而那人自然是我,目的,就是用他们探出你的虚实,只可惜被你反将一军。你自曝功体弱点,又扬言慕紫轩得了线索,邀你共同调查,引我下手,从我发现悟剑窟里的是贺师弟而不是你时,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清岳将手中绢布一扔,坤渊剑收归鞘中,凛锐剑意却陡然而生,惊得肩上寻香蝶颤悠悠的飞起,避得远远的,清岳持剑立起,道:“更确切的说,我从八年前,就知道你回来找我,所以这八年来,我不再用剑,为的,就是今日。”
清岳掌门握紧剑身,胸口和剑柄同时出现一大一小两个旋转的阴阳图。
顾剑声神色微动,“养精蓄锐,一鸣惊人?《阴阳逆乱诀》中的阴阳剑印?”阴阳剑印可将真气储蓄在剑印中,经过长久的累积,换取剑印解封后的一击之力,但也只是一击之力,一击之后,这部分真气就再也不存,缺损的根基也无法再弥补,所以除非为了报仇,很少有人会动用阴阳剑印。
“不错,从八年前,我每日都会将部分真气存在阴阳剑印中,积蓄为剑气,而八年不出坤渊剑,也是为了沉积剑意,即便那日在上三道轮回阵中遇险,我也没动用过剑印,因为我知晓,这一击,只为你而出!”
清岳掌门剑意层层拔升,道:“顺带一提,我的伤势并不严重,也已基本痊愈,只是为了隐身幕后,导引局势,才故意装出伤重模样,你呢?你的真气都给了应飞扬,却敢来找我摊底,是剩什么暗藏的招数?”
顾剑声一手提剑,一手按住了‘不堪提’的剑柄,淡然道:“真气都给了他无错,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真气可用,七魂剑封已解,这三日我重头开始修炼玉虚真气,有了先前底子,进度倒是远比我预料得快,来此路上,正好突破第二重。”
“第二重?”清岳掌门不知该作何表情,三天到达第二重,算是快得惊人,但,也只是第二重,堪堪到达入门弟子的水准,“第二重,就够了吗?”
顾剑声微微颔首,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只出一剑的话,足够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清岳定然不信,但顾剑声说,他就不再怀疑。
“那……来吧!”情的背后是仇,话的尽头是剑,清岳掌门曲步、弓腰、按剑、蓄势待发。
“留神来!”旧情不堪记,此剑不堪提,顾剑声提起了‘不堪提’,一断旧情仇。
八年前掌门剑决未能比成的一战,八年后终得延续,却不再只是胜负之争,而是生死之决!
同样八年没有握剑,同样是赌注一招。
恩怨纠葛,在这一瞬,
悉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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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相知犹按剑,人情翻覆似波澜。
清岳冷视相交数十年的师兄弟,手按剑,心波澜。
何时起对他起了杀意?
是知晓过往之事可能被揭晓之日。
还是从挫败在他绝代剑艺起,对他欣羡、妒恨交加的每一日?
为何会对他布下杀局?
是怕他会得知一切后剑锋所向?
还是怕自己最后一点见不得光的卑微乞求暴露在阳光下?
亦或是不甘心魔折磨,不管结果如何,只求亲手为故事写下终局?
眼前的一幕,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还是让他如释重负,期盼已久的一幕?
种种疑问,清岳自问,却难自答,但握剑一瞬,问题只剩下一个。
用八年岁月磨得一剑,能否一缨他剑冠天下的一击?
而这个问题,只需用剑回答!
人名清岳,剑名坤渊,人剑合一的身形便如岳峙渊渟,随着阴阳剑印开启,至极剑意层层拔升,而到达顶点的一瞬间——
岳崩,渊腾,人出,剑动!
高手之决,胜负往往只在一招!
今生最强一击,对上今生最强敌人,只为今生最想知的答案!清岳人剑如一,化作一抹毫无花巧,返璞归真的剑芒,直向顾剑声而去。
嗡嗡。
嗡嗡。
嗡嗡。
时间在极度规律的剑鸣声中放下脚步,清岳在至极一剑中,达到一种玄之又玄的道境。
时间变得极慢,而他的感知变得极敏锐,他能看清剑的颤抖,能看清风的流动,每一丝光线,每一粒尘埃,在他眼中纤毫毕现,而顾剑声的动作,也尽数被他捕捉。
顾剑声出剑比他晚,但却依然沉稳,干净,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剑柄,一寸寸拔出“不堪提”。
剑,锋芒内敛,并无惊天动地的剑势,却隐隐含着一股妙合自然的道韵。
在剑只出三寸时,清岳就知道,他,败了!
养了八年剑气又如何?嫉妒,愧疚,担忧,恐惧,他的剑心早在八年前就蒙尘,如何抵挡顾剑声触及天道的一剑。
心境变化,清岳掌门一身气势如潮水般散去,紧握剑柄的松开了。“缓慢”了的时间也恢复了原本的流速。
“铛!”坤渊剑落在地上,方擦亮的剑刃又粘上尘埃。
而顾剑声的剑已指在他的胸前,锋锐之气直逼胸口,胜负已分,高下……或许早已判定!
“你该认错!”顾剑声冷声道。
“是,我有错!门派遭临挫败,正当之际,我身为掌门却在这时同室操戈,何止有错,简直愚蠢!”
“你的错,不只在此!还有逼杀我徒弟的行为!八年前如是,八年后亦然!”
清岳摇摇头道:“哈哈哈,这点我并没有错,正相反,逼杀他们两个,才是我这些年来少有做对的事情,不管紫薇帝子,还是天道传人,凌霄剑宗都断不能留,师尊与我都是这样想得,所以他才会传位给我,不清楚这些,所以我才说你不能是掌门,只能是剑客!”
随后叹了声,闭上眼道:“你杀了我吧,否则今日之后,我还会继续逼杀应飞扬!”
“哼!”顾剑声眉锋一挑,剑劲直透清岳心脉。
清岳掌门闭目待死,却觉尽力四散而开,改封住他的经脉,“还是,留情了么?何必……”清岳心中叹了声,但以他对顾剑声的了解,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是么?相交数十年的经历,历历浮现眼前,曾相互扶携,也曾并力戮敌,以为能向那时一般,剑锋永远对准一处,但凌霄七剑,一剑冠绝,就注定其余六剑泯然众人,虽是师兄弟,但终究不能同路
恨也恨过,悔也悔过,但错过的终是错过,清岳睁开眼,“你,不该留手!”
“所以我是剑客,不是掌门,我不必讲什么大道理,想杀便杀,想救便救,你不可能逼我杀任何人,不管是我徒弟,还是你!”顾剑声收剑回身,衣袖无风自动,声音寒如易水,壮烈萧瑟,“而剑客有剑客解决问题的方法,你不必再逼杀应飞扬,因为天道传人,会由我来——亲手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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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闪边去,寻死,进招来!”应飞扬划界定死生,独对佛门八宗,道门十二派,却是凛然不惧。
“退生进死么,不过得了些不属于自己的真气,就这么大的口气!”,在场以‘诗书尽废’王念之修为最高,自是不惧应飞扬,身形一动,抢先出招,箭射而出!
以王念之的见识,交手几番后,便已试探出应飞扬体内有着与外表不符的深沉真气,先前因应飞扬看年轻,加之他的心神都在顾剑声身上,才会在应飞扬手下吃了些小亏,但如今窥破虚实,自然再无忌惮。
“退下!”应飞扬剑诀一引,星纪剑悬空而起,剑气如洪流涤荡而下,其他人都被剑流暂阻,王念之却是身形如鬼似魅,几个旋身间,已是逆流而上,逼临应飞扬身前,剑如蛇吐信,弯成诡异的弧度刺向应飞扬。
不愧东海剑尊,剑上确有造诣,应飞扬见来招非凡,赞了声“来得好!”举剑迎招,二人接触一瞬,身影稍顿,随后,漫天人影飞舞,短兵交接声声,身形之快,好似瞬移一般在屋顶,天空,树梢上凭空出现,交手一招后又凭空消失。
“有几分模样,但不是有了真气就能肆意嚣张!”数招之后,便闻王念之冷嘲一声,身形在应飞扬照遭拖曳一圈,化出七个幻影,将应飞扬围在中央,各施展一招《诡萤七变》,同时向应飞扬击来。
比斗非是只比真气多寡,否则直接报修炼年岁论输赢便可,得了不属于自己的真气,难道境界意识技巧也能一并得了么?王念之此一剑便要让应飞扬知晓天高地厚。
“说得好,深表赞同!”幻影围攻而来,应飞扬却不做抵挡,指一抚剑,秋水绽芒,一股玄异之力以他为中心圆转而扩散。
王念之察觉有异,七道身影全击了个空,重新汇做了一人,却见耳边是浪花翻滚声音,鼻端是海水咸腥味道,而入眼所见,却是一片东洋大海!
“以心为剑,划境为界,这是剑界?”王念之立身汪洋大海上一块只容一人屹立的礁石上,惊疑道。
“好见识!”却见海天一线,一道人影如利剑一般劈波斩浪而来,比声音更快来到眼前,这一剑化海天之大势,如潮奔浪涌磅礴而来,王念之神色一变,举剑迎招,至极交锋下,应招匆忙的王念之闷哼一声,借力化退。
水击礁石,激起千层雪,应飞扬代替王念之立身礁石上,神姿卓然道:“正是上清派司马真人所创天隐剑界!”
“哼,司马承祯?又如何!”王念之亦有过心念交战的经历,自也不算意外,而此处东洋大海显然是他的主场,但见他漂浮半空之上,剑指一引,海水躁动,一道道水桶水柱从海面窜起,如一把把软剑一般带着诡异弧度击向应飞扬。王念之《诡萤七变》中有一招‘暗潮无尽’,乃是他潜身万丈海底,仿海底变化莫测的暗流所创,此时借暗潮之力随心念使来,更是威力倍增。
应飞扬见猎心喜,施展九阳昊天剑诀,一挡暗潮无尽式。
九阳蒸腾,暗潮汹涌,一时水火交并,绚烂生辉,百招之后,王念之已然成竹在胸,“区区薪柴之火,想要煮海么?”
王念之剑诀再引,应飞扬周遭七道水柱同时而起,同施一招,霎时水柱汇于半空,成遮天蔽日之势,扣碗一般庞然压下,应飞扬神色一变,虽是九阳齐出,却仍难脱桎梏,被狠狠压入海面下。
喧嚣过后,应飞扬被海水吞没,海面重归平滑,似是风平浪静……
忽然,王念之身后海面炸开,一道螺旋水柱冲霄而起,顷刻急旋散开,水柱爆裂,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不世剑者。
“顾剑声!”王念之咬牙切齿道。
“好个东海剑尊!”顾剑声开口,却是应飞扬的声音,“虽已行偏途,但逐剑无悔,令人感佩,今日应飞扬偿你心愿——代师,败你!”
高昂一声,漫天溅珠碎玉般的水珠凝成无数剑形,应飞扬自空而落,身边水剑似跟随将帅身边的悍卒,随着应飞扬身影记下,化作最滔天的剑浪!
占天时,居地利,夺人心,知晓师尊是王念之毕生追赶的目标,亦是他心中的一处破绽,应飞扬以此击之,王念之心神竟一时为之所夺。虽同时化招抵挡,化出七条水柱迎天击出,但天隐剑界内,心念松动,便,注定败局!
剑浪击碎水柱,侵袭而来,袭身一刻,应飞扬身影在王念之心中似乎和顾剑声重合了,一个念头将他的最后意识吞没,“这少年不是空有真气而无境界意识技巧,恰相反,是过往真气不足,限制了他境界意识技巧的发挥,他……真的有立身顶峰的器量……”
一瞬能转千百念,心念之战看似战了许久,实则不过一瞬间,所以在其他正道诸派之人眼中的情形便是——王念之一身七幻的围攻向应飞扬,却突然幻影消失,王念之如中了妖法一般吐血坠地,不知生死。
一人对数百绝非易事,所以应飞扬看似张狂,其实心有计略,在场以王念之最强,所以他才会在合围之势形成前,先以天隐剑界出去这一最大强敌。
天隐剑界极耗心神和真气,何况王念之亦是高手,应飞扬感觉身心俱疲,但是——
痛快!
真他娘的痛快!
这就是立身顶峰的快感吗?
胜负,生死,置之度外,任性挥洒后,心里竟是如此坦荡与自由。
应飞扬觉得自己是只自在的鸟儿,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手中的剑则是他的翅膀,带他飞向梦寐以求的高空,去追寻那高高在上的——无上剑道!
“臭小子,你使了什么妖法!”百剑门门主萧百剑怒喝一声,与弟子一道出手,一人百剑,十数人就是千剑。一千把剑晃起了一千条长河,那长河逆袭而上,犹如千瀑袭天。
应飞扬畅快一笑,振羽而飞,欲凭一羽,强翔过此千山关河,已在千剑终生触及不到的高度。
但非得过千山关河,关河之外,却是薛灵官的巨灵掌印,薛灵官集结弟子之力,凝成一道巨掌抓向应飞扬,应飞扬身形便好似掌中雀一般。
“下来!”薛灵官怒喝道。
“那便下来。”应飞扬郎笑,凌空旋身几圈,已是头下脚上,身上金华大作,佛辉灿然,携带一股庞大无比的剑芒磅礴压下!
达摩神剑!
天佛降世!
剑未至,沉如山岳的剑压已将剑下之人牢牢锁死,役灵庄弟子奋尽全力,巨灵掌印又凝练了几分,欲将达摩之剑攥住,但天佛降世之招看似雄浑,在应飞扬手上使出也不乏机巧,巨剑批亢捣虚,正中了掌印上的命纹,一剑判命。
两股巨力相撞,同时消散,役灵庄之人纷纷膝盖砸落入地,功力稍弱,便是腿骨碎裂,口呕朱红。薛灵官的担任轿夫的弟子皆是败倒,软轿更是破碎成块,薛灵官摔入石地,好不狼狈。
而对比之下应飞扬则是翩然而落,好似接受他们的跪拜。
“天道传人……老朽,绝不……放你……”薛灵官口鼻出血,却仍咬牙切齿道。
“老人家就别再喊打喊杀的了,回家好好养老吧!”应飞扬见他可怜,也不忍杀他,带着柔劲的一脚将他踢出,提向萧百剑。
萧百剑不敢怠慢,忙接下他,但分心一瞬,对天上的之剑的控制就弱了几分,却闻应飞扬愉悦一声,“借剑一用!”
便见他旋身而起,陀螺般旋转间,剑意勃发,漫天剑流受他牵引,竟随他一同旋舞,好似那个少年是它们的同类一般。
“这次用什么呢?”应飞扬似捡了一堆玩具的孩子,心中认真又有点苦恼的考虑着该先玩哪一个好。
“就它了,上清派二十八星宿剑阵——苍龙之形!”随着剑诀牵引,应飞扬单人驾驭剑阵,漫天剑流汇做一尾剑之苍龙,长牙舞爪,鳞角峥嵘。
“去!”苍龙剑阵,杀入人群,凶威赫赫,瞬间就是人仰马翻!一个个人影如扬尘一般被撞得飞起。
正痛快之际,却闻身后房门开启,顾剑声从门中踏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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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忙完了!”察觉清苦来到,应飞扬依旧玩得不亦乐乎,好像在跟师尊炫耀把戏似得,将凌霄剑宗的苍龙转生剑和上清派的二十八星宿剑阵融合,巨大苍龙看似凶狠暴戾,其实不管探、抓、扑、咬、每一动作都暗合苍龙转生剑的剑理,进退得宜,攻守有度。
“我还担心现在的你应付不过来呢!”应飞扬回身望去,而这一瞬间的分神,便有数道气劲法宝趁隙攻来,应飞扬接连中招,身上中了一剑一掌,又被一个法钵砸在胸前,砸得他气血翻涌,踉跄倒退。
但正处亢奋的他也不觉痛,赶忙回神,剑诀引动,苍龙尾巴一抖回飞而来,盘旋绕体,化成了一个坚不可破的龟甲形的剑阵,将他与顾剑声护在阵中,正是由苍龙剑阵转为玄武剑阵
“师尊,究竟是怎么回事,掌门师伯动机何在?”五颜六色的法宝气劲砸向玄武剑阵,应飞扬御剑紧守之际抽空问道。
顾剑声面无表情道:“现在是说话的地方吗?走吧,路上说!”
“得令!”应飞扬兴起的高喝一声,剑诀一掐,剑阵再变,千剑化作一只剑凰,正是二十八星宿阵的朱雀之形。
应飞拽着清苦翩然飞至朱雀之上,朱雀亦同时振起寒光闪闪的剑翎。
双翼一压,剑翎朱雀掠地低飞,如同飚起一阵飓风,瞬间劈开如浪人潮,振翼而去!
“走哪去!”众人哪容他离开,紧追不舍,同时金刚钹,紫金钵,阴阳镜,神都印等数十种法器来回穿梭飞击,剑翼朱雀受到侵扰,难以发挥全速,始终甩不开追击之人。
待飞至前殿时,应飞扬一顿足拽着顾剑声跃下朱雀,凌霄殿高高屋脊上,“麻烦啊,果然得放个大招断后!”
他神色藏不住的欢愉,说是不胜其扰才阻敌断后,倒不如说没玩尽兴,最好再放手一击,应飞扬手一挥,剑翼朱雀解体,千剑倒悬天空,寒光闪耀,如星辰在列。
“早就想在现实中这招了!”
陡然风疾云啸,沙飞石走,至极剑意冲霄干云,直触及天道!
不光底下众人,连顾剑声也一同色变,惊道,“是万道引归天剑诀!”
“万道引归,环宇剑罡!”似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便见应飞扬昂声一喝,一瞬间,天上剑形越变越多,如云压顶。
应飞扬在上三道轮回阵中化身天道,曾与顾剑声的剑意化形天人交感,借力与它,助它完成使出万道引归天剑诀,而此招的剑意便在那时刻在心头,此时依循剑意而动,只觉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一花一草,一树一叶,风吹云动,寰宇苍穹皆可为剑!
这种万物皆剑的感觉让应飞扬全然醉心其中,好像他得脱**束缚,超脱了凡俗的层次,得到了无拘无束的大自由。
蜕变的喜悦让他欣喜,嘴角不由自主的噙着一丝微笑,但忽然一股来自天地的排斥力将他生生压回体内,连倒悬天上的剑也是摇摇欲坠。他终究不是顾剑声,少了顾剑声那份沟通天道的道心,难以一尽此招之威。
“哈哈,果然还是勉强了!”应飞扬只觉气息逆流,真气错乱,饶是如此,心头依旧不改快畅,随即抢在招式溃散前强催剑招。
“万道引归天剑诀!”
强催的招式虽不能尽显其威,但也依旧撼人心魄,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这一剑招的光辉,每一把剑都迸发出最璀璨辉煌的光芒,漫天盖地倾斜而下。
众人震撼同时,甚至心生感动,面对着主宰天地般无可抵挡的剑法,竟险些失了抵御之心,“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
无穷无尽的剑声彷如一场永不停息的大雨,遮蔽了所以人的五感,哀嚎声,痛呼声,惨叫声尽数被吞没。天上天下,前后左右,看得到和看不到的每一处,都是无处不在的剑!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却有数个世纪那般漫长,劫后余生的萧百剑灵魂仍沉醉于那毕生难忘的震撼一幕中,双眼茫然得看了四周,入眼只余哀鸿遍野,一片疮痍,哪还有应飞扬的影子?
而他被“借去”的佩剑此时正倒插在他面前,剑身仍在“嗡嗡”颤动,好似为有幸施展方才那招而雀跃不已……
“他走不远,快追!别让天道传人跑了!”满脸流血,更显狰狞的薛灵官唤醒众人,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再追上前,只是有些人看似向前追去,实则悄悄的下了山,一剑之威,摄人心魄如斯。
“萧门主,别愣了,快追吧。”薛灵官见萧百剑如出神一般,双眼闪着光一动不动,又催促他一声。
“哦……”萧百剑茫然应了声,拔起剑前行几步,忽然下定决心般把剑狠狠掼在地上,“操!我不追了!我也用剑,也是剑客,管他什么天道传人!我就是想要他活!”萧百剑看向应飞扬消失的方向,双目灿然,好像还闪耀着方才的炫目剑光。“我就是想看看有他在,将来这人间剑道,到底会多他娘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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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施展“万道引归天剑诀”后,应飞扬气息紊乱,脏腑受到反噬,于是甩开人群后,便在隐秘树丛暂时休息,他的心仍然兴奋不已,仍沉浸于以剑为翼,恣意飞扬的快感中。喋喋不休的跟师尊讲着自己用剑的体悟。
“…………师尊,那感觉你知不知道,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好像剑是我的翅膀一样,天地再广阔,只要想飞,我就能飞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对了,师傅,你还没说你跟清岳掌门发生什么了呢?”
而顾剑声也不嫌他闹,一直静静的听他讲,此时听他有疑问,才做了回应,将方才的经历将出。
“怎会是这样,一切的起因,竟是这么个荒诞的理由……”应飞扬也难免觉得荒诞,但却又笑不出来,或许人生,本就是被无数个荒诞和意外操纵。
“师尊你果然没有杀他,这倒是不意外,不过,这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放过清岳掌门,咱们后患无穷……”
清岳淡淡道:“没什么后患了,你的天人五衰功要被泄去了,而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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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断裂,应飞扬好像从天空狠狠摔倒谷底。
废了好大劲,应飞扬才确认他的耳朵方才并没有欺骗自己,然后他长大嘴巴,瞪大眼睛,好像是要等着顾剑声噗嗤一笑,说“我逗你的!”
但顾剑声淡淡含笑的俊朗面容上,却真诚得榨不出一丝玩笑之意。
“什么意思?”应飞扬想问,但喉咙却被寒彻的心冻住一般,一个字也问不出。
而顾剑声已从他眼神中知晓他要说得话,“你想问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顾剑声忽而掌动,一掌按在应飞扬丹田,应飞扬猝不及防,只感顾剑声掌心传来一股吸力,血脉牵引下,原本就属于顾剑声的真气回流。
而最先被他吸去的,却是包裹着天人五衰之气的气囊。“我说过要除去你的天人五衰功,将他吸到我体内,这就是我所说的方法。”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应飞扬瞬间明白了顾剑声的用意,想要与顾剑声分开,但源自于顾剑声的真气都不受他控制。他竟无能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个气囊慢慢从自己丹田向顾剑声掌心处移动。
“师尊,给我停下啊!”应飞扬双目赤红,毫不犹豫得自爆丹田。
顾剑声察觉,忙分出真气替他护住丹田,而应飞扬趁他力分一瞬挣脱出去,急忙检查体内真气,结果却是让他心沉渊底——
慢了一步,他体内的气囊连带被包裹在气囊内的五衰之气已然不存!
“我先前说了,真气只是借你,你要连本带利还回来,这五衰之气便算作利息。”顾剑声笑着,一脸胜利的模样道。
“还回来,那是我的,给我还回来!”应飞扬像只发怒的雏狮,嘶声竭力的呼喊着,仗着绝大部分功力仍在自己体内突破顾剑声的防御,强行将掌按在顾剑声丹田上,如法炮制。
玉虚纳神真气被一瞬间催到极致,如长鲸吸水般的吸力使得周遭形成一个巨大风眼,花草砂石失重般漂浮,树木也拔地而起,绕着他们旋转着,但顾剑声体内真气却如扎根一般纹丝不动!
“好了,天命……不对,该叫你飞扬了,别闹了,你做不到的。”顾剑声伸着手,怜爱的抚摸着应飞扬的脑袋。
应飞扬手无力从顾剑声丹田滑落,身子失力一般跪伏在顾剑声膝前,无声的呜咽着。
“好了,也不是现在就死,嚎什么丧,五衰之气被我的真气包裹住,还能再撑上几天,等我死了你再哭不迟。”
应飞扬陡然抬头,如见到希望的稻草般,激动错乱道:“对了!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师尊你是剑冠……你是剑冠顾剑声,你,你一定有办法!”
顾剑声摇摇头道:“卫无双一身妙法通玄,但只感染了不多的五衰之气,就已束手无策,我一只会剑法的剑客,将你体内的五衰之气连根一起吸来,能再撑几日已是天大的能耐了!”
“帝凌天!还有帝凌天!他定有天人五衰功的解法,我去找他!我去万象天宫找他!”应飞扬忽然又想到,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茫然无措的辨别方向。
“够了!应飞扬!!”顾剑声一声怒喝,应飞扬如雷贯耳,“顾某是习剑之人,早就有以身殉剑的觉悟!何需你来讨命!你找到帝凌天之后又当如何?是卑躬屈膝的向他求助?还是利益交换,为了保全我性命沦为他的爪牙?我此番豁命救你,便是不想看你如你师兄一般沉沦!若你真执意如此,顾某不如拼尽这残命,现在就杀了你!”
“啪!”无计可施的应飞扬无力跪倒,失魂落魄一般,泪如雨下,却默然无声,只一股哀戚之意蔓延,蔓延,蔓延……
静默一会,顾剑声柔声道:“好了,莫做小儿女姿态了,师尊我生命有限,现在赶着去赴一场期盼已久的邀约,快将为师真气还来,再拖一会,我的真气就真成你的了。”
应飞扬却忽然被点醒一般,一握拳,杀气腾腾的剑气透体而出,周遭树木山石尽化齑粉!而眼中泪水已被恨火烧干,伴随着“嘎巴嘎巴”的咬牙声,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师傅再稍借我片刻,我很快回来!”
一声清脆碎地声,应飞扬蹬地而起,如雷霆电射,化身一道剑芒笔直向前,所经之处,如飓风过境,景物皆催,目标直指凌霄剑宗!
“找到他了,他在这!”迎面遇上追击他的正道人马,正道人士纷纷出手拦截,但应飞扬不闪,不躲,不避,任层层气劲法宝打在他身上,撞得散就撞,撞不散就硬吃下,比之内心痛楚,身上伤痛算得了什么!
“啊~”“快闪开啊!”“躲开,别挡我!”反是正道之人的队列如潮浪般裂开,惨呼连连,剑芒缠身的应飞扬如一把巨剑犁过,所经之处,血雨纷飞,挡他前路者,尽是尸骨无存!
而他行进的方向,没有丝毫偏移!
房屋之内,清岳垂头扶额,坐在案边,神情疲惫,好似又老了十多岁,商影和谢康乐皆在一旁询问他方才发生何事,他却兀自出神,充耳不闻。
忽然好似地震一般,屋内家具、杯盏,书卷皆是震颤不已,而置在桌上的坤渊剑更是发出阵阵颤栗般的剑鸣!
清岳只感一股如洪荒凶兽般暴戾,狂怒的杀意迎面而来,随之便闻一声雷霆爆喝。
“凌霄掌门清岳,接我应飞扬一剑!”(未完待续。)
一声嘶声怒吼,一股凶戾剑意,一道化身剑芒的身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迎面而来。
清岳掌门被剑意激得抬头,一瞬间,折射入眼中的璀璨剑光让他辨识不清来人,好似这一剑穿透了数十年的时光,“真像啊……”
一样锐气逼人,一样天资横溢,一样一往无前……让剑光映照下的他黯然失色,他庞大壮硕的身形好似随着气势一同迅速萎缩,在这一剑卑微如蝼蚁。
“应飞扬!”
“应飞扬!”
商影和谢康乐各自惊异,同时想要阻拦,但应飞扬的剑实在太快,如一道飓风狂飙而过,他们还未及反应,剑已直刺向清岳掌门。
清岳心神已为剑光所夺,但千锤百炼的本能仍让他一拍桌案,抓住桌案上弹起的坤渊剑平挡胸前,格住这倾力一刺!
但格住不代表挡下,应飞扬去势仍无半分停滞,清岳掌门纵然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依然止不住停不下这一剑,二人就保持着这一人飞刺而来,一人格挡的姿势一进一退。
“轰!”房屋墙上穿陷出一个工整的人形,人形不仅穿透了房室,还穿透了房室后的巨剑雕像,还穿透了巨剑雕像后的讲剑厅,还穿透了讲剑厅后的弟子宅,还穿透了弟子宅后的弟子宅,再来更穿透了……
人形一直穿透穿透穿透穿透……
终于,格挡在前的坤渊剑不堪重负,锵然碎裂,再不受阻挡的剑气尽数轰在清岳掌门身上!
“咣!”清岳掌门身形撞在一座假山上,假山崩落,乱石如雨将清岳掌门埋在下面。泥沙混着血水糊了一脸,一身,狼狈不堪,形象扫地。
此处正是弟子住宅中的院落,一些弟子们听得动静出来观视,却见他们敬若天人的掌门颓倒在碎石之下不知死活,惊异之余,纷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来。
却听应飞扬狠声道:“师尊放过你,我不放,但我也无资格用他的真气杀你,这一剑先做利息,用不了几年,我必靠自己之力取你性命!”
话音说完,便化作剑光扬长而去,只留凌霄剑宗众人面面相觑。
一往一回,不过片刻,应飞扬又出现在顾剑声面前,随着方才的一剑宣泄,应飞扬心中如火般狂烈的怒意终于暂时平息,虽远称不上恢复冷静,但总算足够让他认清现实了……
“来了,他还活着吧……”顾剑声道。
“我不用你的真气杀他!”应飞扬执拗道,言外之意溢于言表。“还有帝凌天,六道恶灭,局势会演变至此,全是他们在背后操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他们偿命……”应飞扬咬着牙,握着拳头,却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无力。
“你可以替我报仇,全随你心意,但答应我,别沉浸于复仇之中,你的剑是让你自由高飞的翅膀,别让仇恨将他拴住,好么?”顾剑声拍拍他紧绷的肩膀,笑着冲他眨眨眼。
顾剑声的眼睛很好看,璀璨中含着温润,只看他一双眼,就略见他年轻时的风采,若在往日应飞扬定会习惯性的回呛,但今日他只是点头,不管顾剑声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点头。
应飞扬猛力的点头,眼泪又要被他甩出,却听“啪!”得一下,脑门一疼,顾剑声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击,把他眼泪都弹了回去。
“不要哭!至少别现在哭!”顾剑声眼睛定定看着他,语气并不重,可是里面有一种坚定的力量,“我剑冠天下,一生风光,别让我在这时候,脓包得连徒弟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都无能为力。”
“我不要求你向庄子那般,逢友之丧,鼓盆而歌,你可以为我哭一场,但也等我死后,而且只许哭一场,一场之后,就给我擦干泪,痛痛快快的试剑飞扬。”
应飞扬乖乖听他的话,又点了点头,一抽鼻子,把眼泪抽回。
此时,又闻恼人声音,“他们在那!”,正道诸派已散去了一半,但仍有一批穷追不舍。
“滚开!”应飞扬冷冷道,不是愤怒,却是一种比愤怒更具爆发力的压抑,一挥袖,一道剑气甩出,前头之人各自举起兵刃法器抵挡,却齐刷刷掉了一地。
顾剑声拉着应飞扬衣袖,“好了,与其浪费时间打发这些可有可无的家伙……”顾剑声目光在正道之人身上扫了一圈,似视,却更似无视。最后绕回应飞扬身上,明朗一笑,璀璨目光中带着炫耀和不加掩饰的引诱,“应飞扬,想不想见识真正的顶峰剑决?”
应飞扬从未见过顾剑声露出这种眼神,就像厨子把一生最值得骄傲的菜式做好了摆在食客眼前一般
“嗯!”应飞扬这会点了许多次头,但这次点得最狠。
“哈哈哈。”顾剑声得意的大笑,又一指其他人,道:“我徒弟的天人五衰功已经在我身上了,而我就要死了,所以没必要再找我徒弟麻烦了,我知道你们不一定信,但我懒得解释,因为你们奈何不了我徒弟,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有能耐就跟上一起瞧吧,你们能见证剑冠的终途,或许也能见证剑道的新路!”
顾剑声一番话不啻惊雷落地,但他却不顾众人惊异,将手与应飞扬搭在一起。
握紧师尊的手,应飞扬才发觉他的手在轻颤,是激动,是期待,是雀跃。
“快点吧,应飞扬,其实我早等不及了,去往何处,你应该知晓!”
“嗯!”应飞扬又点了点头,足一点地,风驰电掣般纵飞而起,目标——天剑锋!
剑的传说,只能由剑终止,剑神宇文锋,我把你的对手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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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烨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全身上下无一不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眼睛红肿的俏脸。
“哼,总算醒了么!”苗淼眸中闪过一丝亮色,但面孔很快板了起来。
明烨一动,牵动全身经脉都刀割般的疼,轻哼一声,却问道:“应飞扬呢,他怎么样了?”
“大概没事了吧,方才好像看到他冲出去又冲回来,然后冲下去,虽然不知原因,但应该是逃出去了。”
“那便好……”明烨面上露出一丝欣慰。
“好你个头!”苗淼柳眉倒竖,原本小麦色健康的面庞现在阴云密布,黑得能滴出水来,“你傻啊,应飞扬是帮过你,不过值得你豁命去救么,当初跟贺孤穷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你个傻子!傻子!”苗淼举手要打他,却又怕把伤重的他打坏了,改用手掐他的胳膊肉。
明烨被掐惯了,此时也感觉不到这点小疼,嘴上漾起一丝笑意道:“苗淼,你知道的吧,我以前是个小贼?”
“嗯?”苗淼不知他为何又提起这事。
“长安城的清街胡同,也就是旁人口中的贼窝,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地方呢?总之在我看来什么沉沦心狱,九幽深渊,这两大凶地和那里一比都黯然失色,什么鬼气邪氛能险得过人心?我不想多说,因为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和那里牵扯上关系,总之,想在那活下去可不容易,只有狠,人狠,你就比他更狠,别人打你一拳,你就断他一臂,别人断你一臂,你就用你剩下的一臂拿着刀,晚上睡觉时抹了他的喉咙,只有五倍的还仇,才能不被人欺辱至死……”
明烨淡淡道,但只要联想起他动辄**经脉的狠劲,就不难联想他过往的生活。苗淼心头一软,手上也不再用力。
“但在那地方,最缺的不是钱,不是尊严,而是善意,善良的人没资格在那生存,所以若有人在那帮了你一把,那就是他把最宝贵的东西赠给了你,别人怎么做我不管,但我明烨毕十倍奉还。五倍报仇,十倍还恩,这就是我活下去的原则!”明烨面色苍白,眼中却在发光。
苗淼眼中一迷惘,随后又恼得掐着他哭道,“那我呢,我对你就不好么,你把你命赔给了他,你拿什么赔我!”
“我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明烨笑着道,好像随口说着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那天,在司天台上三道轮回阵中我都看到了。”
苗淼的动作却凝滞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看着他。
“你以为我受伤昏去,其实我还存有一些意识,你借助凌霄剑宗令牌之间的感应,靠术法找到了同门的位置,然后又将位置传给了慕紫轩的人吧?我与慕紫轩打过交道,也见过皇世星天之间的传讯暗号,你骗不了我。”
苗淼攥紧了手,不禁又掐住了明烨,但二人一个没察觉,一个不觉得痛。良久后苗淼才低头小声道:“没错,我是皇世星天的人,而且是七杀令。”
“果然。”明烨笑了笑,“这些天我一直怕,商师尊,季师姐,谢师姐他们对我都很好。你也对我很好,我夹在中间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只能折中,只要他们没问起,我便什么都不说。可我怕,我怕他们早晚查出什么端倪,找我问讯,那时我该不该说?或是不说?”
明烨问向她,却不指望她回答,“不管说不说,总会辜负一方人的恩情,总会伤到一方人。苗淼,所以我仅能想到的办法竟是逃避,这也是我出手救应飞扬的原因。战死也好,就算没死也行。我违逆了门规,却没有任九霄和谢师姐那样的背景,现在又是经脉尽废,凌霄剑宗再无我立足之地,肯定会将我逐出派门吧,哈,当然,我就不等他们驱逐了……”
“你这人,做事真别扭。”苗淼似乎从开始的震撼中恢复。
明烨持剑撑起身子,“没办法,这就是我活着的方式啊,不管怎么样,在丹霞峰的日子都是我经历的最美的梦,就算如今梦醒了,我也不会忘记,苗淼你也是吧,就算明知梦是虚假,你也不忍破坏,这次丹霞峰无一折损,也是亏了你在中间协调吧?”
苗淼不答,明烨却已从她面上得到确认,“以后最好别再做这些事了,你很善良,并不适合做这种事……再见了。”说罢,转身踉跄离去。
“你要走,你要抛下我?我准你了吗!”苗淼想要追他,但他已回头道。
“别闹,你知道这样才是最好,或许哪一天你重得自由,天下虽大,咱们还能遇上,只是那时,你可能还是青春靓丽的仙家仙子,我却已经是个生儿育女的凡夫俗子了,到时乡野粗茶淡饭,你莫要嫌弃。”
明烨踉跄走着,不时回首,虽然面上是藏不住的不舍,但依然脚步不停。
而苗淼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拦住他不让他走,但双足却是钉住一般难以挪动,这个该死的混蛋,为什么替每人都选下了最合适的道路,却逼得自己无路可走!
人渐行渐远,终于不见,此时苗淼却忽得听闻轻轻一声,“他知晓的太多,不该让他活着离开!”
一树之隔,不知何时在树的另一面倚树立着一个紫袍青年,气度潇洒,玉树临风,正是慕紫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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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人总觉得凌霄剑宗内奸七杀令和下药给顾剑声的是一个人,明显不是好吧,前者是帮慕紫轩坑了凌霄剑宗,后者却是坑了慕紫轩,动机截然不同,可能是怪我,突然两个疑点凑的太密集,所以让大家搞混了,鉴于还有其他疑点未填,越写越多的话可能造成阅读障碍,所以今天把这坑填了。(未完待续。)
“你是何时来的?”苗淼显然有些吃惊。
“有一段时间了……”慕紫轩随口一答,沉稳脚步已向明烨消失的方向走去,一身杀气若隐若现,“你若下不了决心出手,我倒是可以代劳!”
“不许你动他!”苗淼俏脸一冷,手指如飞蝶穿花,捏出几个法诀,霎时数条水蟒朝慕紫轩飞去,认得苗淼的人都知道她入凌霄剑宗前还在江湖上学了些粗浅的控水术法,但他们若见到此景便不会再这么认为,苗淼的控水术非但不粗浅,简直可称得上精妙。
可惜她的对手是慕紫轩,慕紫轩身不动,袖只轻轻一拂,却生千钧雄力,水蟒再度被打散成水滴,如雨飘散。
慕紫轩赞道:“不错,在凌霄剑宗两年,覆水庄的术法倒还没丢下,但要阻我,你,做得到吗?”
苗淼寸步不让,倔强看向他道:“我表姐她当年救你时,有考虑过做得到或做不到吗?”
听到最不愿回忆的往事被提起,慕紫轩眼角一跳,却忽然一笑,冲散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你潜入凌霄剑宗,你倒是真入戏太深了,放心,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苗淼却不收式,狐疑道:“这玩笑可不好笑。你真的这么好心?”
“方经挫败,又经这场变故,凌霄剑宗对我们已无威胁,你在凌霄剑宗的任务也可以结束了,等过段时间就找个由头离开,之后就不用回来了,嗯,去寻找明烨下落就是个好用的理由,对了,你该不会不想走了吧。”
苗淼怔一下,眼神一瞬慌乱,随后嗤笑道,“怎么可能?”
“那便好,莫忘了,你是皇世星天的七杀令主,七杀者,是搅乱世界之贼。”慕紫轩说着,擦过她身子向前走过。
“你要去哪?”苗淼仍然戒备的回望他。
“放心吧,不是去杀他,我是去鉴证一个时代的终结,顺便目送我那师尊……走完最后一程!”慕紫轩脸上霎时间没了一点表情,五官仿佛罩在了一张无形的面具之下,连唇角翘起的弧度,也丝毫联想不到半分笑意,足一点,化作一抹流星而去。
另一处,明烨强撑一口气,拖曳着残破的身躯踉跄而行,行了不知多久,确认背后那道脉脉关注的目光再看不到他之后,终于全身力气用尽般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迟缓脚步声传来,打破沉寂。
一个佝偻老者垂着腰走来,老者身着赤着膀子的破旧麻衣,灰白相间的头发又油又腻,踏着一双烂草鞋,本就驼着的背,背后偏又背了一个大藤篓,手中还拈着一个象征着拾荒者身份的长铁夹子。
背篓里咣当当的晃荡,竟是放了许多染血破败的兵器,应是从方才厮杀场中捡来的,此时看到明烨的佩剑,浑浊眼睛顿时一亮,“好铁!”老者赞了声,长铁夹子稳稳将佩剑夹起,扔入后面背篓。
“废铁!”老者又拨弄下明烨,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摇了摇头走开。
但走上一段路后,老者突又停住,愣了一会又折返回来,眼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跃跃欲试。“废铁锻神兵,值得一试。”
老者探出夹子夹在明烨腰带上,老沉的一个人如没重量一般被他夹起,扔入背后筐中与残破兵器混在一处,随后老者继续前行,依然弯着腰,脚步依然迟缓,好像背后多了个人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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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有天,剑上有剑,这两句说得是天剑峰,也是居住在天剑峰上的宇文锋。
天剑峰本是在春秋剑阙的势力范围内,自宇文锋通神剑艺让剑中皇者屈膝之后,天剑峰便被越苍穹割舍,从此成为剑神居所。
向着天剑峰而去的二人,起先是应飞扬拽着顾剑声化剑光而飞,但随着真气以二人紧握的手为桥梁渐渐转移,没多久就变成了顾剑声带着应飞扬飞行。
凌霄剑宗与春秋剑阙相隔并不算远,一段时间后,天剑峰已遥遥映入眼帘。
作为通天道的最高峰,天剑峰恍若坠落通天道的剑器,在周围一片平地中不合常理的突兀而起,直刺云霄,山体峥嵘,陡峭险峻,只远远看着,便觉一股逼人剑意睥睨众生,令人莫能仰视。
堪堪看到天剑峰的山尖后,顾剑声就不再御剑而飞,而是落在地面上,闭上眼,一言不发,依循着大地灵脉一步一步的走着,走得不快,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一任自然。
应飞扬知晓师尊久未动剑,如今正是借着感应天地自然之力,将自身调适到最佳状态,亦一言不发,紧随其侧。
步法放慢不久,被甩得远远的正道诸派又重新追了上来,却不敢再靠近,或者是不愿靠前,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远远的缀在了二人后面。
又一会,商影领着季明霞,谢灵烟等凌霄弟子也来了,却也同样没有上前打扰。
就这样不疾不徐的走着,走至黄昏,走至入夜,又走至黎明,终于到了天剑峰山脚。
但见山脚下一片黑幢幢的剑影,竟是无数把或新或旧,锈迹斑斑的剑倒插于地阻成一片剑阵横挡在前,散发着一股颓败丧志之意。晨风吹过,剑音连绵,竟是如泣如诉,修为稍低者只闻剑声,便神颓气馁,恨不得转身而去。
但凡修者,大抵都知道此剑阵的来厉,昔年宇文锋以武者之姿闯入通天道,单人独剑试剑天下修者诸派。直到战平了顾剑声之后才停下试剑之旅,居住在天剑峰上,虽一剑凌世,倾压诸派,但总有人或是不忿他一介武夫凌驾修者之上,或是自是过高的寻剑神试招,或是只想拿他做一战成名的踏脚石,挑战者总是络绎不绝。
但结果显而易见,开始的一些人亲睹天外天,剑上剑之后,竟是心灰意冷,只感无颜用剑,于是弃剑于山脚下。而随着弃剑之人越来越多,剑上颓败之意弥散四周,又影响更多战败之人的心绪,使得他们受到挫败感的感染同样弃剑于此,如此循环,山脚下的剑越来越多,成了一片剑林。
后来,或许是宇文锋不堪其扰,亦或许是他不愿挑战者自绝剑途。所以将这些战败之剑结成剑阵,修为不够者会被剑阵挡下,知难而退,不必亲眼见到宇文锋的神剑,领受挫败。有能力闯阵者自也有坚定心志,不会受到剑意影响,至此,剑林规模才没继续扩大。
众人自不认为剑阵挡得住顾剑声,却皆翘首顾盼着他是如何破阵,却见顾剑声依然闭目前行,直入剑阵之中。
剑阵颓败之气凝结,蠢蠢欲动之际,忽然天地破晓,第一缕晨光照来,而顾剑声也同时睁眼,目光璀璨,战意似能照亮天地。
“天!快看!”随着一人惊叹一声,众人只见颓败之气急速退缩,天上晨晖洒照,所有的剑似在晨光下洗了澡般洗去剑上锈迹,露出通透锃亮剑身,万剑光芒耀目,如重获新生一般。
竟是万剑被顾剑声战意感染,一扫颓败剑意,重燃不屈剑魂。
而后剑阵从中裂开,万剑恭敬分两侧让出道路,并同将剑光折射在顾剑声身上,衬得他光华耀目,通体散发凛然剑威,连众人看了都生膜拜之意。
不光让剑阵不战而破,更用自身剑心让万剑重燃战意,使得万剑对顾剑声心悦诚服。连围观之人都受到感染,心中确定这一趟绝没白来。
顾剑声脚步一直未停,信步上山,却对应飞扬开口道:“你可知我和宇文锋为何要一战?是为了当年没分出的胜负吗?”
顾剑声问着,却没丝毫等待应飞扬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继续说,“其实此战胜负对我们毫无意义,但却必须豁尽生死,因为我和他的剑道都有着共同的阻碍,也有共同的归宿。我将万物入剑,却未能将生死也囊括其中,他的剑外无物,却也未能隔除生死二字。我和他的剑竟殊途同归,最后都落在生死二字上,所以,欲要有所突破,找到那超脱生死,不入轮回之剑,我就必须先进入生死之境。”
“外人都说我和他是决斗,其实倒不如说我们是共同创剑,创出我们共同睽违的那一剑,看看剑道超脱生死之后,又是何等风光,所以不必在自责了。”顾剑声拍着应飞扬肩膀道,“就算不救你,两年之后约定之日到来时,我同样会走上这条路,况且感染天人五衰之气,慢慢体味死亡的到来,也是一种极为珍贵的体验,我觉得,我离那一剑越来越近了。”
“都这时候了,别分心安慰我了,专心你的剑道吧。”应飞扬抽抽鼻子道。
顾剑声笑了,“这不是安慰,你也是我的剑道啊,说起来我这师尊当得也是失败,对你师兄管得太严格,硬生生把他给逼走了,不想重蹈覆辙,结果又矫正过度,对你完全放任自流,让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师尊,却一次都没传授过你剑法,不过即使这样,我依然相信,你虽没学得我的剑,却继承了我的道。今日之后,你依然能踏着我走过的道路,迈出自己的新路,这也算是我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延续。”
“还有你师兄,他走偏了路,你便替我揍他,虽然你现在揍不过他,不过终有一日能揍得过,因为你是我的得道弟子,而他是个欠管教的别扭徒弟。”
顾剑声说完,停步顿足,“好了,就送到这吧,剩下的路要我自己走完。”
顾剑声好看的眼睛闪着光,应飞扬看出他师尊眼中不是生死离别的哀戚,而是期盼已久的渴求,渴求中还藏着一些炫耀,“接下来,让你见识些了不得的东西,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演示剑法,一招一式都记清楚,当然,之后忘记也无所谓,你就站在这看好了,千万别眨眼。”
应飞扬又点点头,不再眨眼,师尊又拍拍他的头,笑了笑,转身而去,就像过往无数次出门买酒时一样,步伐坦然从容,步步拔升,走向属于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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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峰另一侧,草庐之内,宇文锋似也早有预感,一直盘膝静养,而在顾剑声睁眼的那一瞬感受到了他的战意,亦同时起身迈出草庐。
对草庐外的公孙大娘道:“把剑借我用,可以吗?”
公孙大娘不知在外呆了多久,山上的清露沾湿了她的衣襟,却只轻扬下颔,示意姬瑶月递过一个剑盒。檀木盒子,雕金纹饰,内中装得剑却显得配不上这盒子。
铁是好铁,工艺也不差,但终究是兵器铺子中能买到的货色,剑上有些许崩口,剑柄上还极不雅观的缠着一层布用来吸手汗,如今汗渍已把这布浸成洗不净的暗黄色。这么一把寻常的剑,唯一不寻常之处便在于,他曾虽剑神一同试剑天下。
公孙大娘道:“你已经卖身给我,你的人和你的剑都是我的东西,现在卖身契还没到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宇文锋虔诚得捧出匣中之剑,带着真诚疑惑问道。
公孙大娘展颜笑道:“没什么,助你得偿所愿!”
“多谢。”宇文锋生硬谢道,转身而去的身影,没有丝毫留恋的意思。
“一句话都不多说,大娘,你就不拦住他……”姬瑶月有些替公孙大娘不值。
公孙大娘笑着,道:“不怕你这小丫头笑话,当年我脱衣服留他都没留住。”
“啊?什么!”公孙大娘半点不羞,姬瑶月却臊得偏过了头,却又偷偷瞅着公孙大娘,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满足心中猫挠一样的好奇。。
公孙大娘眯着眼缅怀道:“我还是姑娘时候的事了,现在他有他的剑道,我也找到了我的舞道,我和他注定不同道,所以,分道扬镳之前,这样就够了……”
而山顶,两道人影终于同时登顶,剑冠会剑神,传说对传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