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小说 > 官居一品 > 全文阅读
官居一品txt下载

    .,一一 一”

    王珐以文辞才学进用,他的文章繁富瑰丽,自成一家,朝廷重大典策。大多出自他的手笔,士林都很称赞他,两制更是以其马是瞻,他死后皇帝还赠太师,停朝三天,表示哀悼,可谓是极尽哀荣了。

    而且在“正忠恭成,端恪襄顺,八个字的排序中,“恭。排第三,虽不算极好,但也不差。所以嘉靖才会有此一问,当听到张居正笑。皇帝更奇怪了,道:“难道联的问题很好笑吗?”

    “微臣失仪,皇上恕罪。”张居正赶紧道歉道:“微臣岂敢对皇上不敬?微臣笑的是王挂的值号。”

    “文恭有何好笑?”嘉靖沉声问道。

    “文恭并不好笑,如果臣能得此谧号,那真要高兴的活过来。”张居正道:“但王挂得这个溢号,就让人笑那授谧之人不地道了。”

    “此话怎神 ”嘉靖问道。

    “皇上可知王廷有个很有名的绰号?”张居正笑道。

    “三旨相公嘛”嘉靖不由笑道:“这个谁不知道原来王佳从执政大臣到宰相,共柄国十六年,却没有任何立议倡明,一概奉承顺从。当时人把他唤作“三旨相公”说他他上殿进呈,对皇上说“臣来取圣旨。;皇上批示完可否如此,他便说“臣领圣旨”绝不反驳;待到退下告诉禀告事情的人,便说“已得圣旨,照着去办”典型的传声筒,从不表自己的主张。

    再看他的谧号 “文恭”那个恭字表面上是“不就善、守正不移”但用在王佳身上,多少有讽刺他迟缓暗弱,从不立议倡明,毫无建树的意思。

    王

    洼又因在任时的某些事得罪,追贬万安军司户参军,削去赠官谧号,后来几经反复,在政和年间才又恢复。

    无论如何,当时对王莲的评价不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华夏这片神奇的热土上,始终脱不离反道德论的狂桔,仿佛一个。人的历史评价高,那他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反之就一定是不对;尤其是两者相遇时。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前者。

    张居正反向利用这一规律,使自己有惊无险的顺利过关,还让嘉靖龙颜大悦,问他道:“这是你早就深思熟虑过的,还是为了应付责问。临时胡诌的?”

    “皇上明鉴”张居正道:“微臣是湖广江陵人,距离承天府不过百余里,向来引以为豪!能得以修撰《兴都大志》,自豪之情无以言表。早已暗下决心,呕心沥血也要将其修得尽善尽美,又怎会没有预先考虑到这事儿呢。”

    嘉靖一听,哎呦,还是老乡哩!信任感登时大增,又听张居正道:“而其此事微臣也请示过总裁了,袁部堂也说是可以的。”

    袁姊不得不点头了,他惯会察言观色,看嘉靖眉眼带笑,便知道皇帝被挠到痒处,张居正定会得到莫大好处了,这时候该如何选择,他当然不会犯糊涂了。便抬起头来;对嘉靖很肯定道:“是的,皇上,这事儿微臣跟太岳合计过,都觉着没问题才用的。”

    嘉靖闻言龙颜大悦,对张居正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不见了,终于彻底露出笑脸道:“都起身吧。”

    “谢皇上。”两人齐声应道。然后站起身来。张居正感觉背上流飕飕的,这才现已经满是冷汗了。

    张居正对于此事的解释深得圣意。嘉靖不仅不再追究他的责任,还让他和袁姊分别撰写一篇这方面的文章。以正视听。两人的政治觉悟都很强,立刻体会到这篇文章的重要意义,是皇帝对大礼仪的最后定论。写好它绝对会得到嘉靖丰厚的回报。

    但张居正却出人意料的婉拒了,他对嘉靖道:“论及作文,臣不及袁部堂的十分之一,不敢幕门弄斧。还是专心修撰《兴都志》吧。”

    袁姊是大明朝的“一支笔。论起写文章来,嘉靖当然对他信心更大。心说看来这张居正还有些自知之明。闻言问袁姊道:“袁爱卿意下如何?”

    袁姊满脑子都是立功往上爬。便痛快的答应下来。这就是眼界上的差距,他光看到了写这篇文章的好处。却没看到将来的坏处,嘉靖在时。当然不无稗益,可一旦嘉靖崩了,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风向?万一新君否定先帝的所作所为,那这篇文章可就要了命了。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有时候失败的命运,都是在早些时候种下的。

    见他答应下来,嘉靖心情大好。对袁姊道:“你把《兴都志》总裁的担子卸下,专心写这篇文章。等写好了,联自有重用。”又对张居正道:“你接下袁大人的担子,好好修撰《兴都志》,等圆满完成了联也有重用。”

    两人都高兴的应下,准备告退时。却得嘉靖留下用膳,吃了顿素斋才回去。

    袁姊和张居正被叫去审问,不仅没有被怪罪,还被留下吃饭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各方势力闻言无不惊诧莫名。

    严世蕃自然气炸了肺,他感觉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往年自己想要算计谁,哪有失手的时候?且被他认为是当世人杰的三人中,陆炳已经归西,杨博在家丁忧,原本以为就剩自己一个高手,难免目无余子,生出小看天下英雄之心。

    谁知老天作弄,他干不掉的对手竟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几次算计均告无果而终。要说打不到徐阶他也认了,毕竟是宦海沉浮三十年的老油条,在严嵩全盛时都能存活下来;就是收拾不了沈默,他也勉强习惯了 毕竟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好多回。他也知道那小子神的很,更兼有皇帝庇佑,谁也奈何不了了。

    所以他今年的两场反击,全都避开了这两人,选取相对弱小的对手作为突破口,心想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谁知无论是吴时来、张肿、董传策,还是张居正,他一个也没拿下!

    这是后生可畏,还是我变弱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无力感,包围了不可一世的卜阁老,让严世蕃变得无比沮丧,索性关起门来醉生梦死,不理外面的鸟事,,不过别人醉生梦死是消沉逃避,在于他来说,却是灵感的源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但在徐阶那里,却叫一个老怀大慰啊,想想也是,既然是自己认定的继承人选,怎能不经风霜砥砺呢?徐阶暗道:“过去太岳的光芒完全被沈默遮盖,并不是他本身的实力问题,而是自己这个当老师的,以前把他护得太紧了,让他都没了施展的机会。曾经一度,徐阶对张居正的能力产生过怀疑,认为他将来不可能是沈默的对手,甚至有了改为培养沈默接位的想法”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的沈拙言虽然一时被闲置,但徐阶这样的皇帝近臣,清楚嘉靖打压沈默,并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而是怕他成长的过快,将来的皇帝还没登基,就先变成权臣,这让新皇帝如何掌握?

    他很清楚,沈默已经自成一家。对自己持礼甚恭,其实本质上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离了自己也照样能活下去,加上人家年轻着呢,把他老徐熬死了一样当辅,凭什么要全盘接受你的安排,给你当孝子贤孙?

    恰恰这个时候,张居正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想来想去,孩子还是自家的亲,还得全力栽培才行。

    徐阶决定改变对张居正的呵护态度,让他自己去闯一条路出来!

    当得知此事时,沈默正在招待自己的学生,为他们明日的殿试伐行。他默默让传信的三尺退下,自己则不动声色继续招呼众人吃喝”因为明日要上考场,所以今日都是以茶代酒,当然是以吃喝为主。

    但沈默自己喝得却是白酒,在场十八个学生,他便掉喝了十八杯,学生们要拿酒陪他,他摇头不让。笑道:“我这是极品状元红,好辛苦才从大户人穿看来的,怎能轻易便宜你们?”众学生笑闹道:“原来老师不是爱护学生们,而是心疼您的酒啊。”虽然师道尊严,但师生命纪相仿,加上沈默从不故作严肃。所以彼此间的关系亦师亦友,相当融洽。

    “就是怎地?”沈默瞪他们一眼。笑道:“这酒可不是谁都能喝。非得进士才喝得”说着指一下众人道:“等到殿试放榜的时候,中了三甲的,只能喝一杯;二甲的,可以喝一壶;一甲的可以喝一坛,”若是谁中了状元”众人心说,难道可以喝一缸?谁知听沈默促狭的笑道:“大家就把他扒光了。扔到酒缸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大伙便不怀好意的看着王锡爵,笑道:“会元公,你可要做好准备啊。”王锡爵正是那元驻兄,他指着一边的徐时行,摇头笑道:“上次汝默兄挥欠佳,在下才侥幸,我其实不如他学问扎实。”

    徐时行连忙谦让道:“我能考第二才是侥幸,殿试集进二甲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跟你争。”

    沈默不由笑道:“呵呵,谦让起状元来了,这要让外人看到,还不觉着我怎么净教了些目无余子的学生?”众学生一愣,以为他生气了,谁知沈默转而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也算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吧。”学生们被老师要了一道,哪里甘心?哄笑声响成一片,如此师生相处,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因着明日还要早起,沈默早早就让他们散了,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学生们便依次上前与他作别。他也对每个人都温言勉励,让他们不要有压力,考出水平就好。

    等到王锡爵和徐时行上前时。沈默再上的笑容似乎更加亲切,拍拍两人的肩膀道:“再把前两名包了。”

    爵郑重的点下头,徐时行的眼泪却快要出来了,他。咒贻请步。结果引来麻烦重重,本来早就该被人整下去了”中了会试第二名后,跟他撕破脸的唐松,竟一封检举信告到了礼部,虽然不敢提“通关节,的事情,却抓住徐时行改姓一事。将其过往尽情抹黑,礼部不明就里,险些就要下文停止徐时行的考试资格,让他接受调查了”如果真那样的话,不论调查结果如何,徐时行这次都没法考中进

    了。

    但所有的麻烦被老师挡下,是沈默找到礼部尚书袁姊,请他务必将此事押后,袁弗碍于沈默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徐时行才得以有资格参加殿试。

    见他眼里带泪,沈默知道他的压力很大,便温和的笑笑道:“这样怎能考好试呢?”

    徐时行深吸口气,点点头道:“学生知道了”

    “不要有压力。”沈默微笑道:“不妨跟你明说,我请礼部押后再查,其实是可以不查的,”

    徐时行就担心这个,哪怕自己中了进士,却还要被人去家乡查来问去。岂不丢死人了?闻言抬起头来道:“如何才能不查?”

    “只要你能考个前十名出来。”沈默笑道:“那就成了道德完人,谁还敢再质疑你?”只要有考试,唯成绩论就永远不会消失。

    “嗯。”徐时行闻言重重点头道:“学生知道了,这次一定要将此事做个了断,不让老师再费心了。”

    沈默欣慰的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着微笑道:“你的同窗都等着呢。快去吧。”

    徐时行朝沈默深施一礼,终于转身大步离去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学生们,沈默深吸口气,暗暗道:“可都他妈争气啊!老子将来指望你们了!,心中也不禁自嘲笑道:“封建的师生关系,果然是彻头彻尾的庸俗”

    回到:“想不到那个张太岳如此厉害!我以前倒小看他了。”

    沈默笑笑道:“我早说过,你偏不信。”

    “你将来有对手喽”徐渭打趣的望着他道:“本以为你四十岁后会高手寂寞呢,原来老天爷早安排好对手了。”

    “为什么一定是对手?”沈默浸湿了毛巾,轻轻擦着脸道:“难道就不能和平共处,齐心协力吗?”

    “嗨,你咋犯晕了默 。徐渭嘿嘿笑道:“没听说那句话吗?一让 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好像还是你说的吧?”

    “呵呵”沈默笑笑,轻叹一声道:“先别想那么远了,内阁那几把椅子,还轮不着我们去抢。”说着皱眉道:“麻烦的是,原先我给严世蕃上的套,这下不能用了。”

    “是啊,谁能想到张居正竟毫无伤”。徐渭笑道:“我看他的反应。八成是早有预谋”说着一眯眼道:“你说会不会,这事儿一开始就是他卖的破绽呢?”

    “那他可太厉害了。”沈默淡淡笑道:“不过完全有这个可能。”说着摆摆手道:“不说他了。得赶另外想辄了,不然还不知严世蕃下回又会害谁呢。”

    “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徐渭道:“那三个不知好歹的子。给你们惹了不小的麻烦,现在皇上似乎犟上了,不许任何人再攻击严阁老。”

    “难道就这样算了?”嘉靖的脾气什么也知道,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儿。只有老天爷能改变他的主意。可现在蓝道行不在了,老天爷也不会帮徐党说高了,所以皇帝真铁了心要保严家父子,他还真没办法。

    双方似乎陷入了僵持,加之三年一度的殿试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所以朝堂的争斗刹那间趋于平静,但谁都知道,这是决战前最后的宁静。双方已经不可开交,只差一场最终的你死我活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

    六天后,金榜传驴,嘉靖四十一年的龙虎榜出来了,状元申时行、榜眼王锡爵,探花余有丁,共三百九十九人,然后御街夸官,琼林赐宴,孔庙上香,立题名碑”新科进士们尽情享受着属于他们的荣光时刻,就连北京城都仿佛被感染,变得红红火火起来。

    好大一场火,烧红了半边天,”

    第二章。好吧,都说我懒。不要月票,那好吧!决定逼自己一下。如果今天月票能达到如张,我就在口点前再更一章,如果做不到,那这个月就一张月票都不要了。[(m)無彈窗閱讀]

    .国人盖房子喜欢用木头,哪怕皇宫也不例外,木结构房屋确有其优点所在,比如建筑迅、美轮美奂,成本也比较低廉之类,但缺点也很明显,如不耐岁月侵蚀之类,但从居住角度考虑,最大的缺点就是怕火。

    所以我华夏时常出现火灾,尤其是木建筑鳞次栉比的皇宫,更是重灾区,哪个朝代都有几次,可像大明朝嘉靖年间这样频繁的,却极其罕见”或者说,像嘉靖皇帝这样容易遇见火灾的,绝对是绝无仅有。

    据有司统计,御极至今四十一年,皇宫中共生火灾二十一起,最严重的一次,将紫禁城三大殿都给付之一炬,甚至连皇后都烧死了。这还不算皇帝几次在行宫中遭遇火情,因此人们私下送给道君皇帝一个外号,名曰 “火德星君。

    如此频繁的火灾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它跟嘉靖的日常活动有直接关系,这位皇帝整天在宫里焚香炼丹,烧纸打瞧,哪一项不是火光四起?当然,要是皇帝自己练,也不至于引起那么多的火灾,偏偏他还养了大帮的道士在宫里,大家一起烟雾缭绕,时常还会生爆炸,火灾不频繁才怪哩。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嘉靖四十一年三月,春闱结束后没过几天,皇帝居住的玉熙宫,又生了一场大火,

    事情的起因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皇帝修炼走火,一道符纸点着了墙角的帷幔,火苗很快便窜了起来。眼看着就上了房顶。有道是久病成良医。嘉靖早就在一次次火灾中锻炼出来了,一面大叫道:“走水了!”一边收拾好重要的印章奏本、珍贵丹药,用块黄缎子卷个包袱,等黄锦和陈洪冲进来,他都把包袱打好结了,甚至还是个漂亮的蝴蝶结。

    于是陈洪背着包袱,黄锦背着皇帝,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往精舍外跑去,此事春天风干物燥,火势蔓延的很快,当跑到院子里时,整个谨身精舍都已经火光一片了。

    嘉靖倒是镇定,看看火情道:“玉熙宫是保不住了,别在这儿费力了。全力保住别处吧

    这时候太监们提着桶、抬着瓮、推着水龙来了,开始喷水救火 无奈东风呼啸,火借风卑,越烧越猛。根本没法扑灭。

    不幸中的万辛是,嘉靖遭了多次火灾后,非常注意外部防火,宫中诸门摒弃木料,皆用砖砌,宫殿间还留有防火通道,所以火势虽大,并没有蔓延开来,人员死伤也不重。

    但看到自己住了多耸的寝宫被烧毁。嘉靖还是很伤神,尤其是一想到那么多的法器宝物,都被件之一炬。他就更加心揪,披着个毯子坐在空地上,不停的唉声叹气。

    这时候,黄锦在边上轻声道:“皇上,徐阁老来了。”

    嘉靖点点头,看一眼徐阶道:“来得真快啊?还没睡吗?”

    徐阶恭声道:“是的,有几个省的折子明天必须回,所以微臣赶了个通宵。”说着道:“地上流,先请皇上去无逸殿歇着吧。”

    “守着这么大堆火,怎么会凉呢?”嘉靖摇摇头,拒接了徐阶的好意。

    徐阶只好陪皇帝在那站着,嘉靖看他一眼道:“你先回去办差吧,别耽误了公务

    “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徐阶道:“此刻皇上的寝宫被烧,主上忧心仲仲,为人臣子有多大的事情都要放一边,要全心全意为陛下排忧解难了。这是微臣看来,最要紧的事务。”明明是拍马屁,但他说的义正言辞,仿佛在反驳皇帝一般。让嘉靖丝毫觉不出是拍马屁来,但仍感到十分受用,感动的点点头道:“难得爱卿有这份心。”见徐阶还站着,便吩咐黄锦道:“给徐阁老搬个锦墩来。”

    徐阶赶紧逊谢,嘉靖却道:“今后你就坐着吧,这么重的国事都压在你一人身上,联不忍我的定海神针多受累了。”

    徐阶感动的差点哭出来,口中道:“微臣不累,何况还有严阁老。也是整天在内阁盯着呢。”

    “他不添乱就不错了。”嘉靖淡淡道:“陪联说话都颠三到四,说了上句忘了下句,还老是听不清。”由于严世蕃居丧期间,不能入值朝房,替老父奏对应付,这下老严嵩可就作了难,对各部各省的公文难于批奏也倒罢了,可有时嘉靖皇帝心血来潮,让太监把他叫去,让老严嵩拟旨草文,写个青词啥的。可怜严嵩老眼昏花,老脑袋早就转不动了。又没了严东楼照应,这下可现了原形,奏对多不中旨,青词也不合圣意,使得嘉靖帝大为失望,只好将这些都交给徐阶,让严阁老不再务实。只负责国事咨询,也就是配皇帝聊天而已。

    徐阶叹口气道:“严阁老毕竟八十四了,微臣都不敢想能活到那么大年纪,他老人家却仍能侍奉帝侧,这份心是谁也比不了的。

    ”人家 问习明八十二,他却给人家硬加了岁,好在嘉靖也不清公哪屁家伙到底八十几了。

    这番话明着是夸严嵩长寿、忠心之类,实际上却是暗贬他是个尸位素餐的老朽,不过徐阶深谙嘉靖的心思,所以说的让皇帝听不出刻意来。

    嘉靖帝不由点头,问黄锦道:“严阁老来了吗?”严嵩现在把西苑当成家了,整天住在嘉靖给建的小院儿里,整天过来陪皇帝说闲话,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却一直没有露面,这让皇帝心中有些不满。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直到天蒙蒙亮,大火都快被扑灭了,严阁老才乘着他的腰舆姗姗来迟。

    见到现场一片狼藉、到处冒烟。老严嵩瞪大眼睛道:“哎呀呀,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这是哪个该死的放的火?”

    嘉靖的脸当时就黑了,不搭理他,边上的黄锦小声道:“也不是谁放的,天灾。”

    严嵩闻言叹息道:“唉,玉熙宫都被烧没了,真是太可惜了。”

    见他不停的惋惜被烧的宫殿。却不问问龙体安否,嘉靖不悦的哼一声道:“没了就重建呗。”

    “皇上说得容易,咱们现在国库空虚,三大殿还没彻底完工。工程浩大,掏空了国库,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重盖宫殿。”许是人老了,老严嵩已经管不大偻自己的嘴巴了。看着嘉靖一脸的不耐,还在那絮絮叨叨道:“这些年修宫殿的钱,确实花的多了些,烧了建、建了烧的。那是拿朝廷的银子打水漂啊”皇上,老臣斗胆说一句,您还是别在宫里修瞧了吧?”

    本来宫殿烧了就很闹心,偏生老严嵩又存只相的在边上絮絮叨叨,让嘉靖的脸色更黑了。

    边上的徐阶一见严嵩,便从锦墩上站起身来,他虽然乐见严阁老说多错多,可让皇帝消气显然利益更大。于是忙出来和稀泥道:“阁老。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想想,皇上的寝宫该怎么办吧?”

    嘉靖一听,是啊,我睡觉的地方都烧了,今晚上总不能风餐露宿吧?

    “西苑中宫室多得是。”严嵩想一想,道:“皇上可以选个中意的先住着。”

    嘉靖不置可否,又问徐阶道:“徐阁老如何看?”

    徐阶察言观色,已经知道皇帝对这个方案不感冒了,便缓缓道:

    “事出突然,别处都没有准备,当下也只能照严阁的说法办了。”顿一顿,又道:“不过吾皇节给,西苑中除了的玉熙宫外,别处的宫室都没有翻修,建筑古旧,规模狭隘,怎能当做君王的寝宫?所以为臣以为,权宜尚可,但不能久居。”

    “唔,联也是这个,意思。”见徐阶能说到自己心坎上嘉靖十分高兴。

    那边的严嵩也听明白了,对皇帝道:“臣也是这个意思。”

    见他还算上道,嘉靖的表情稍稍缓和,道:“既然偏殿不能久居,那联该去哪里久居呢?”

    老严嵩看一眼徐阶,心说你倒是说话呀?谁知徐阶存心看他出丑,在那里眼观袅袅观心,仿佛没事儿人一样,严嵩只好硬着头皮琢磨起来。想啊想,还真让他想出个主意来。便道:“皇上,自嘉靖三十六年大火后,朝廷每年都投入大笔的银子。重修大内禁中,臣听闻今日已基本完工,向来也是天意让皇上归位,才降下这场大火。”心说如此一来,皇上就能恢复朝仪、视理朝政了。群臣也不会再说我只知道一味媚上,不知道为国家着想了。

    但说完之后,他偷瞧嘉靖的面色,却看皇帝脸上不禁没有释然的表情,反而还一脸要吃人的样子。

    饶是他年老神衰、思维迟钝,也猛然想起皇帝为什么从大内搬出来了。自从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皇帝差点被一群宫女谋杀后,就对大内充满了恐惧和抵触,一提起大内就心惊胆战,除了每年过年不得不回去参加典礼、祭祀祖宗外,是绝对不踏足大内半步的。

    现在严嵩竟然建议皇帝回大内。正是触犯了嘉靖的大忌讳,皇帝怎会给他好脸?”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见皇帝生气,严嵩登时慌了神。想了想,赶紧改口道:“如果皇上不想重回大内,那么南宫刚刚修整完毕,也可以作为陛下的寝宫”此言一出,天雷滚滚,让在场众人全都傻了眼,心说严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咋雷死人不偿命呢?

    如果说大内是嘉靖一个人的忌讳的话,那南宫就是大明朝所有皇帝的忌讳,因为当年土木堡之变后。英宗皇帝被也先俘虏,为了抗击侵略,维护朝廷大统,明朝官员便拥立英宗的弟弟登基为帝,是为景泰帝。后来也先见手里的皇帝过期作废。知道留着英宗没用了,心中十分生气。为了恶心明廷,他便将英宗放了回来。涧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说阅读好去外

    但景帝当皇帝正过瘾呢,岂能把皇位拱手让出?于是将过期皇帝明英宗,软禁在重华宫,也就是南宫中,因此在嘉靖看来,南宫乃是“逊位受锢之所”大大的不吉利。现在你严嵩竟然想把联落到那里去,难道想要联被软禁起来退位吗?

    对这段掌故,哪怕是黄锦陈洪这样的太监都心知肚明,而向来以讨好皇帝为己任的严阁老,竟想让皇帝搬去那鬼地方,实在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都吓得低下头,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果然,嘉靖火了他把因为宫殿被烧而产生的郁闷,一股脑倾污到严嵩头上,甚至用村骂诅咒严阁老的直系女性亲属,严嵩侍奉皇帝三十年,还第一次获得此等殊荣。

    看到严阁老被骂的狗血喷头。一直冷眼旁观的徐阶意识到,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了!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提议会劳民伤财,而严嵩提议皇帝凑合,不管动机如何。客观上都会节省财力物力,跟其相比,此刻的自己更像奸臣。但徐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自己为击败这个人,已经等了足足十五年,如今机会终于出现,绝对不能放过了。

    不论对错。只问输赢!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带着烟火味的空气,仿佛闻到战场的气息,便向前一步,拱手沉声道:“皇上息怒,臣有话要说。”

    “讲!”嘉靖也骂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粗气,显然气愕不轻。

    徐阶便用他一贯的语调,缓缓道:“有道是主忧臣辱,如果君父连住都住不安生,那做臣子的真是无的自容了。臣觉着偏殿狭窄古旧、大内、南宫各有凶兆,都不是皇上宜居之所。”

    “那你说联去哪里住?”嘉靖面和缓和道:“就算睡大街,联也不会去大内和南宫的!”

    “是。”徐阶轻声道:“微臣前几天刚做过估算,现按照工部采买原料的耗资,所采购的木石材料,在建成三大殿后,必然还剩下三成左右,足以重修玉熙宫;而且上万工匠尚未解散,可命令他们转建玉、熙宫,最多三个月即可完成。”

    一听说这么快就能完工,而且不用再行采买石料,嘉靖一下子开心起来,亲昵的拍着徐阶的扇膀道:“子升啊,你真是联的管仲啊。”子生是徐阶的字,

    徐阶受宠若惊道:“为臣惶恐”嘉靖兴高采烈道:“黄锦,拟旨。”

    黄锦赶紧搬来个小桌子,铺上空白圣旨,凝神等着皇帝下令。便听嘉靖道:“大学士徐阶毒诚勤恐,果敢能决,联心甚慰,特进为少师兼少傅,赐穿蟒袍!”

    听了皇帝的话,黄锦很快翻泽成辞藻华丽的骈文,变成一道圣旨。给嘉靖看过后用印,便算是赏赐生效了。

    徐阶受宠若惊,感激的。不已。谁知让他高兴的还在后面,又听皇帝闻言道:“你的长子在京里做官吧?”

    “蒙皇上恩典,大子荫得官职,在太常寺做事。”徐阶恭声道。

    “嗯,多大了?”嘉靖问道。

    “三十七。”徐阶轻声道。

    “唔,可以了,能独当一面了。”嘉靖又下诏道:“着徐播为太常少卿兼工部主事,全权负责寝宫重修事宜,钦此。”这摆明了是给徐家的福利。

    “皇上,万万使不得。”徐阶连忙道:“大子一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二没担纲过什么工程,岂敢贸然担当此等大任?”

    “唉,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嘛。”嘉靖看一眼严嵩道:“严阁老的公子也不是征途出身,不也做到二品大员?你的儿子怎么就不能出来做事呢?”说着笑笑道:“再说了。他有什么不懂的,还有你帮着照应呢,难道还会出什么漏子不成?”

    徐阶这才“勉强,安下。

    这君臣相得的一幕,却使被抛在一边的严彻底恐惧了,他终于意识到。不管自己有多不情愿,大明朝内阁辅,新陈代谢的时刻,终于还走到了……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的旧人哭?他终于体会到了嘉靖皇帝的现实。自己老朽了、无用了、便把自己一脚踢开了。一时间,老严嵩的心中充满了酸涩,身上的力气也仿佛被抽空,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边上人赶紧把他扶住,嘉靖看一眼失魂落魄的老严嵩,心有不忍道:“阁老操劳日多,快把他送回去吧。”吧”不过贵在坚持啊,再次留下一句。明天月票增加一百张,便更一万字,增加二百张,便更一万五。俺倒要看看能不能把懒虫赶走[(m)無彈窗閱讀]

    .”

    三月的通州已是春风拂面,那春风吹走了一冬的灰蒙蒙,带来了明媚晴朗的天空;吹绿了运河两岸。带来了欢畅的莺歌燕舞。

    风儿吹过,还带来一阵阵悦耳的铃声,那是城中高耸的燃灯古塔上。悬着的上千枚的铜铃,在这温柔的东风中,一齐演奏出春的乐章,也让长途旅行的人们感到浑身一松,因为看到这塔,便知道这段旅程的终点到了。

    沈默站在码头上,朝着官船上朝思暮想的人儿们使劲挥手,哪还有一点朝廷命官的稳重。

    一看到沈默,若菡的眼泪就下来了,但船渐渐近了岸,她怎能在下人面前失了主母的体统,便用手帕轻擦腮边,使劲忍着泪水,要保持一位四品诰命应有的仪容。

    阿吉和十分也看到沈默了”为了不至于生“儿童相见不相识。的人间惨剧,沈默特意穿了去岁分别时的装束,就连头巾都是当初那一块”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宝贝儿子的智商,两个家伙一眼就把他认出来,在船上使劲蹦,指着沈默大叫道:“爸爸、爸爸、爸爸

    柔娘则抱着平常站在稍靠后些的的方,小声道:“那就是你成天念叨的爹爹,待会儿可要叫啊”。

    船儿缓缓靠岸,船夫抛出缆绳。待岸上人固定住后,再放下两边有扶手的舷梯,于是从船上到码头如履平地。

    舷梯一架好,阿吉和十分便嗷嗷叫着从船上往下跑去,可把沈默吓坏了,赶紧一边时道:“别跑别跑”一边从这头上了舷梯,弯下腰一手一个,将两个。皮猴子抱在怀里。

    没料两个小家伙的冲劲太大,脚下的舷梯又不太稳,竟把他顶得脚下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大人形容不雅了,边上的侍卫和船夫赶紧把头别过去,但窃笑两声是难免的。

    沈默也觉着有些没面子,但阿吉和十分都伸出小手环着他的脖子,一边“爸爸、爸爸”的叫着,一边在他两面腮上用力亲着,直接秒杀他那些庸俗的想法,只剩下纯粹而幸福的笑容了。

    跟两个小鬼头亲热完了,沈默抬起头来,便看一眼看到如水莲花般娇艳的若菡,他突然有些腼腆道:“你回来了

    若菡知道他是心虚了,但守着外人当然要给他面子,福一福道:“麻烦老爷来接了

    “哈哈”沈默见若菡跟自己端着,就知道她定要秋后算账的,便打个哈哈道:“夫人一路辛苦,快上岸歇歇吧。”说着朝柔娘怀里的娃娃呲牙笑道:“平常,过来让爹抱抱。”

    柔娘赶紧将怀里的平常往前送,但平常毕竟是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子。也许是误以为娘亲要把他送人。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不安的扭动着小身子,还吭哧吭哧的哭起来。

    柔娘一平子局促起来,朝沌默歉意道:“这孩子,整天喊着找“爸爸”谁知见了面竟眼生开了。”

    沈默心说,惨剧终究还是生了。无奈的笑笑道:“不妨事,小孩子认生蛮正常,过得两天就熟过来了。”说着使使劲儿,把阿吉和十分抱起来,架在肩膀上道:“咱们别挡着道,大伙儿还要搬东西呢。”于是一家了下了船。待妻儿都在马车上安顿好。沈默回头一看。徐渭还站在船边痴痴的抬头望着。

    他刚想过去看看,却被车里的若菡叫住小声道:“吕小姐提前半个时辰下船。走陆路进京了。

    “什么?”沈默傻眼道:“怎么好好的就下船了呢?难道提前走漏风声了?”他已经知道吕小姐的顾虑。知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用处不大,所以决定霸王硬上弓,把吕小姐接回府上,让她跟徐渭一起住个一年半载,没事儿也给她生出点事儿来。

    现在女主角竟然半道下船,这戏还怎么演?

    “不是”若菡小声道:“是我怕她接受不了,提前透了点风声。”

    “唉。”沈默郁闷道:“女人啊。真是”好歹还知道久别重逢。没敢说别的,对她笑笑道:“你们现在车里歇着,我跟他说说去。”

    沈默问清楚来龙去脉,便走到翘以盼的徐渭身边,才现他脸上出了一层白毛汗,虽然三月里春风和煦,却也绝对称不上热,那显然是心里的汗。

    徐渭是那样的忘我,都没察觉有人走到身边,直到沈默拍拍他的肩膀。才猛然惊醒道:“怎么了?”

    “别等了,她提前下船,走陆路进京了沈默轻声道。

    “什么?”徐渭胖大的身子晃了晃,一脸沮丧道:“果然是强扭的瓜不甜。”

    “别这样,拿出点爷们的范儿来!”沈默给他打气道:“当年你弟妹也闹过出家,我就没放弃,死皮赖泄…植到老坐人家,众不坏是把媳妇给赖!了吗。”“浅

    徐渭低着头闷了一会儿,终是狠狠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她去哪了?我这就去赖上。”三四十岁的男人,也许别的方面还没成熟。但面皮的厚度绝对足够了。

    “城东十里水云观”沈默笑笑道:“我就不陪你去了。”

    徐渭难掩面上的失落,狠狠点头道:“你就别管我了,我这一趟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她就是块石头,我也给捂热了!”

    见徐渭狠,沈默赞道:“对,就得拿出这个不要脸的劲儿来!去吧。我支持你!”徐渭便向他的侍卫要了匹马,朝水云观飞奔去了。

    沈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他深知如果换成自己,既然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那就花自飘零水自流,从此娇娘走路人罢了,可不会如此痴情痴迷到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许只有徐渭这种至情至性的奇男子,才会将一份单恋保存许久。仍然如太阳般炽烈吧,,

    他在这儿还没说什么,边上的沈安却摇头晃脑的感叹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五迷三道沈默给他一个暴栗道:“你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知道个屁感情沈安年纪比沈默还小一岁。却已是花丛老手,家里家外养着不知多少女人,她老婆经常找若菡告状,若菡便让沈默管管他,但沈默哪能管这种闲事,只让沈安小心别中了人家仙人跳就好。其实中了也不怕,因为集默从来都把这家伙排除在机要之外,不让他涉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黄昏城门关闭前进了城,等回到府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阿吉和十分白天皮累了,此刻业已沉沉睡去。沈默将阿吉小心交给铁柱,自己抱着十分,蹑手蹑脚下了车,一直抱到房里,才让大丫鬟们将少爷们抱去东厢安寝。

    沈默亲亲熟睡的平常,对柔娘温柔笑道:“你也把老三安顿下,早点歇息吧。”

    柔娘知趣的点点头,对沈默和若菡福一福道:“那妾身告退了。”便抱着平常出了房间,回东厢房去了。

    下人们伺候着主人夫妇洗了澡。换上舒适的衣裳,便退散干净,将空间留给两人。

    沈默望着坐在灯前,细细擦拭一头秀的若菡,她的姿态极为优雅美丽,雪白的肌肚与柔和的灯光相互辉映,身上仅穿着薄薄的淡黄衫子,更显体态玲珑婀娜,更散着肌肤的幽香。

    果然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沈默不由心中大痒,反手把门关上。朝她伸手道:“来,让你男人抱抱。”

    若菡停下手,攥着乌黑的秀。一脸小哀怨道:“你都不要我了。还招惹我干什么”端庄的诰命夫人,一下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女人,让沈默从里酥到外,恬着脸道:“我想”劫个色”说着便揉身上前,一下把久别的娇妻搂在怀里,若菡嘤咛一声,便迷失在这久违的温暖怀抱中,紧紧的反抱住她的男人,口中喃喃道:“你真个狠心。狠心人啊”呜唔说到这儿,便被沈默重重吻上,顿一顿。她便立刻给予热烈的回应,一下就跨越了一年分别带来的生疏。

    良久良久,唇分四瓣,仅仅一吻。便将若菡吻得双眸迷蒙,娇喘吁吁。嘴唇都有点肿了,沈默看了不好意思道:“有些生疏了,没轻没重的。”

    若菡的娇颜通红,仿佛要滴下攻来一般,轻咬着下唇,吐出两个字道:“抱我进去

    沈默一听,哪有不从,抄起柔若无骨的妻子,莽莽撞撞往里间卧房冲去,一如当年新婚之时

    **一刻,鸳鸯交颈舞,被浪翻红,翡翠合欢笼;娇喘莺啼,眉黛羞频聚;汗光旖旎,朱唇暖更融。

    柔和的月光洒在安静的庭院里,地上一片洁白;夜风轻轻吹过院中的树丛,便有层层碎影在地上摇曳,似乎还有细细低低的鸾歌,拂弄着这撩人的夜色,,

    久洲日思苦,这一夜怎个**?怨意承欢,非累得无力慵移腕,汗流珠点点才算停歇。

    云停雨收,若菡秀散乱的倚靠在沈默胸前,赛雪欺霜的白暂手臂环住他的腰肢,享受这久违的满足。

    沈默便趁机解释道:“去年的事情,你就原谅我吧;当时的情况真的太危险,我在天津卫都准备好船了。让你们先走一步,不过是唯恐到时候照应不周罢了,压根没想过和你们分开。”

    “我知道”若菡慵懒的点点头,无限妖娆的瞥他一眼道:“可有话你不会好好说,为什么把人家药昏了呢?我是那么不懂事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沈默矢口否叭“垂要是我时糊涂,责任在我。跟你比,我都没东父老了。”

    若菡轻轻咬一下他的胸口,哼哼道:“下次再这样,我就再也不回来了。”只要不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她就不会真的跟自己老公生气。事实上,对于丈夫独居这段时间的忠诚,她真的很得意。

    “哪还会有下次?”沈默笑道:“你不知道吧,咱们餐过几年舒坦日子了。”

    “哦?”若菡高兴的抬起头来道:“难道你可以离开京城了吗?”感情在她看来,沈默只要在京城一天,这日子就永远过不安生。

    “我还走不了”沈默摇头笑道:“但惹事儿的祸根快走了,以后就是徐阁老一统朝堂了,我们能享几年清闲了。”

    若菡冰雪聪明,听明白沈默的意思,至少有两重,一是严家父子快倒台了,二是徐阶上台后,不会重用自己的夫君。不由撅起小嘴道:“你为他们拼死拼活,他们能赢,多半是你的功劳,就算再偏心眼,也不该把你闲置吧?”

    “呵呵,”沈默轻抚着她光滑的肩头,笑道:“你太高看那些人了。他们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说着叹口气道:“其实你老公我现在的升降任用,不归吏部管,内阁也管不着,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我大明嘉靖皇帝。”

    “皇帝?”若菡瞪着大眼睛道:“不是吹牛吧?”虽然嫁给了沈拙言。但对于皇权的敬畏,还是让她觉着皇帝高高在上,不可能为一今年轻臣子多费心思。

    沈默刮一下她的小琼鼻,笑骂一声道:“竟敢不信你相公,该打!”说着轻叹一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品过味来,皇上可能有他的考虑,要把我晾一眸子了。”

    “多长时间?”若菡忽闪着眼睛问道。

    “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沈默苦笑道:“谁知道呢?”

    “难道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用去上班吗?”若菡追问道。

    “那到不至于,估计会给我个闲职晃悠着。”沈默摇摇头,叹口气道:“有时候年轻就是一种错啊”不过我宁愿一错到底。”说着看一眼若菡道:“这样也好,可以多陪陪你们了。”

    “嗯。

    ”若菡使劲点头,如释重负道:“我快被那两个小东西愁死了,正好你这个当爹的有闲了,就多费心好好教育下他俩吧,让两位爹爹给惯得太不像话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只要一提到两个小东西,若菡就立刻温柔全消,郁闷道:“我都快被气成黄脸婆了。”

    沈默赶紧安慰夫人道:“全交给我了,你放心好了。”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来时路上,我问两位父亲大人近况如何,你怎么支支吾吾?”便有些紧张道:“莫非谁病了伤了?”

    “都没有。”若菡摇摇头小声道:“两边老爹身子骨都很好吃得香睡得好,人也整天乐呵呵的,完全没事儿人似的。”说着看看沈默,声音低低道:“不过,公公有个事要征求下你的意见”

    “说吧。沈默点点头道:“咱爹有啥事儿?”

    “还是我爹爹让我转告你的呢。”若菡道:“他说公公还不到五十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一个人过日子难免凄凉。”

    沈默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爹想续弦,对吗?”

    “倒不是续弦,只是添个偏房罢了”若菡道:“公公似乎有中意的了,就等着你点头了。”

    沈默知道,这是当年自己激烈反对的后果。这些年他早就想明白了。老人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自己的感受,甚至将来的麻烦,都是可以克服的。便痛痛快快道:“我明儿一早就给爹爹写信,看着好就收了房吧,纳几房我都不管。”又问若菡道:“岳父大人有想法没?若是有的话,一起办了多好。”

    “我爹都快七十了若菡郁闷道:“哪有这样疼丈人的?”

    “怎么不行?人家八十还有生娃娃的呢”沈默呵呵一笑道:“最好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让老人家也不寂寞。”

    “哪有这样编排老丈人的?”若菡不依的扭动身子道:“我爹爹身体不好,你可不能瞎出主意。”感情她也接受不了。

    “好好,当我没说。”沈默投降道:“别再扭了,再扭就又出事儿了。”

    “就要出事儿,只若菡媚眼如丝道,原来她又动情了。

    “怕你不成!”沈默一瞪眼,吟诗道:“芙蓉帐暖度**,反正明天不早起!”又是一番旖旎无限,自然不能细表。

    今天的基本更,距离加更还有凹票。(未完待续)本站斩抽土巨丽改为:加肌姗敬请半临闽读![(m)無彈窗閱讀]

    .一。逛天桥,捉迷藏,玩得极其投入”就连他都整天弄得一身泥巴,哪还有原先的风流模样?看起来就像要把童年的遗憾补回来一般。

    若菡起先还能忍住,心说这是分别太久了,父子先亲热亲热吧。可一晃过去半个月,还是这么玩,孩子们整天开心的不得了,她这下可坐不住了,本以为有个状元爹教着。这就该一万个放心了,谁知沈默竟一味的带着儿子野,哪有这样教育孩子的?

    她心说我得跟他谈谈,便委婉问沈默道:“老爷当年也是这么教你的?”

    “当然不走了沈默摇头道:“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写字了。能背过《三字经》、《百家姓》了。”当然,他说的是这一辈子。

    “那你,”若菡强忍着气愤,用平和的语气道:“是不是也该教孩子们读点书了?”

    “不急吧”沈默却不以为然道:“还不到五岁呢,过两年再说

    “还要过两年?”若菡的声音明显变尖道:“人家的孩子已经开始识字了,他俩怎么能晚两年呢,这一开始就落下,将来要追可就吃力了!”

    “何必呢?”沈默叹口气道:“四五岁的孩子,懂什么“日月盈是辰宿列张”天真烂漫的小人儿,被规尺逼着死记硬背小肿了,眼圈哭肿了,却硬记些完全不懂的东西。你这个当娘的忍心吗?。

    “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若菡眼圈红道:“可是这年头,不读书有什么出路?你不也是十年寒窗苦,才换得一朝天下知吗?怎么到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让读书了呢?这得亏是亲生的

    “没说不读,只是还不到时候”沈默缓缓道:“既然让我教孩子。那我怎么管、怎么教,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横竖不会给你教坏了就是

    见他主意已定,若菡也没辙儿了。叹息道:“反正是你自己的儿子,将来没出息耳别赖我没生好。”

    沈默拉着她的手笑道:“瞧你说的。咱的宝贝儿子我能不上心吗?这事儿自有主意,你一万个放心就好了。”

    若菡无奈的点点头,心说:“我哪能放心的下啊”。也只能由他

    。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只见这天早晨,沈默抱着平常。跟阿吉和十分并排坐在门槛上,仰头张望着房檐下,经过的下人都掩口偷笑,也让若菡无可奈何”

    起先是阿吉和十分先现,有一对燕子在房檐下筑巢小孩子对这对不之客不甚欢迎,想要用竹竿把它们撵走,但沈默告诉他们:“燕子来咱家筑巢,是咱们的福分,可不能撵走喽。”

    “为什么呀?”四五岁的孩子,最讨人嫌的地方,就是没完没了的为什么,但好在沈默假假也是一代才子,应付起来自然毫无困难,他反问两个小家伙道:“你们喜欢春天还是冬天?”

    “春天!”孩子们道。

    “为什么呀?”沈默笑道。

    “春天不用穿棉袄,,春天开花,不冷,,可以吃果果,”

    对他们的散思维,沈默十分的开心,道:“说的太好了。这燕子呢,正是报春的使者,它们飞到哪里,就给哪里带来春的绿色。你们想把春天赶走吗?”

    “不想”孩子们一起摇头。便蹦蹦跳跳的对那衔着草叶进进出出的燕子道:小燕子快住下吧!”

    “嘘”沈默伸食指于唇边小声道:“刚来的小燕子都是怕生的,咱们要小声点,不要吓到他们!等筑好巢就不要紧了

    孩子们赶紧捂住嘴,唯恐真把春天吓跑了,,

    于是从这往后的几天里,看小鼻子筑巢,便成了孩子们每天必做的功课,吃完早饭就坐在门槛上。看着那对燕子夫妇衔着草泥飞进飞出。视察工程进度。

    但那对燕子应是新嫩,对筑巢还不在行,不停有泥巴草叶掉下来,都两天了,才垒了那么一点点。看着燕子夫妇白忙活,让阿吉和十分着急道:“爸爸爸爸,我们帮帮它们吧。

    沈默轻拍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平常道:“不要着急小燕子自己会弄好的,如果咱们帮忙弄它的巢穴了小燕子回来了,就永远都不会再来咱们家了!”

    “啊”孩子们瞪大眼道:“为什么呀?”

    “因为小燕子有志气,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沈默微笑道:“你们都这么大了,还要娘亲帮着穿衣服,吃饭也要大人喂,是不是该向小燕子学习默 ”

    “嗯,,

    拟卜们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吊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只的事情曰川,做,却不想输给燕子。

    孩子们看累了,沈默便让他们靠在自己膝上,教他们唱起了《诗经》上的歌:“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当然只教这四句,也不求他们记牢靠。只要孩子们能体会到诗歌之美、不忘这可爱的小燕子就可以了。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整个三月里,沈默都尽情享受着合家团圆的天伦之乐,或是带着妻儿至京郊踏青,或是在家中与幼子嬉戏,一家人其乐融融,比如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但在京城这个马蜂窝中,又岂能独善其身?就算你不找麻烦,麻烦还找上你哩,,

    就在那对燕子终于筑幕成功,孩子们喜悦的蹦蹦跳跳时,又一个不之客上门了。

    “老爷,有位郜大人,说是您的同年沈安奉上一份朴素的名刺。沈默看一眼,点点头道:“请他前厅用茶,我换身衣服就出去。”

    把孩子们交给柔娘,他进去屋里洗洗满手的泥巴,又让丫鬟梳了头,这才换件干净的直掇,出了垂花门。

    前厅中,一个相貌愁苦的中年官员正在那坐卧不安,不时张望着遮住里门口的屏风,直到沈默从那里转出,他才面色稍定,忙不迭上前施礼道:“郜应龙见过年兄。”

    “云卿兄别着急,坐下慢慢说话。”沈默看他额头冒汗,亲典的请他坐下。

    听沈默准确叫出自己的表字,那云卿兄邹应龙面上一阵激动,待侍女看茶退下后,他深吸口气道:“厚着脸皮来找江南兄,请您给出出主意。”

    沈默微笑问道:“遇到什么难处了?”这是他让人心折的地方。当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从不废话,总是竭诚相助。

    部应龙心中又是一暖,看看左右道:“此事机密非常”

    “但讲无妨沈默道:“这里说话传不出去

    “好,那我说了。”部应龙点点头,便向他倾诉开了,,

    原来这位云卿兄郜应龙,是陕西西安人,丙辰年进士,是沈默的同年,但成绩不如人意,仅以三甲同进士及第,所以平素有些自卑,不大与同年接触,尤其走进了翰林院的沈默等人。及第之后,榜下即用。授了行人司行人,五年后转迁都察院,成为大明朝一百一十名监察御史中的一员,正七品。

    他们这一科的同年心最齐,向来互通有无、相互帮衬,在几个强力人物的协调下,谁有机会往上升,大家都想法子找关系,一起把他捧上去,然后升上去在拉扯后进的。所以官儿升得都不慢,在京的好几个,升到五品,大部分都是六品,地方上的也有不少干到知府、知州、或者在省里高就的,像他这样六年多了还原地踏步的,却已经不多了。

    部应龙因为没有得力的同乡。又不大与冉年交往,不禁仕途上不得舒展,日子过得也极为窘迫”御史又有个外号叫“鬼都不理”谁都不敢送孝敬,所以只能指望那点可怜巴巴的俸禄。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这些年朝廷银根吃紧,只能半俸。交了房租之后,连养活妻子儿女的钱都不够,还得靠老婆和长女给人家打零工,才能勉强度日。

    他出生贫寒,拼命读书,实指望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能摆脱贫穷的折磨,让家人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谁知进士也中了,官儿也当了。日子却依然窘迫,面对着家人的冷言论语,郜应龙倍感愁苦,终日郁郁,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所以当张居正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弹劾严世蕃一本,将其一举拉下马时,他心动了。因为张居正告诉他,虽然之前的弹劾严党的越中四谏,壬午三子等人均以悲剧收场,但这次的结果会有不同,因为弹劾严党的时机已经成熟,只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成功了,他将成为政坛的明星,会实现质的跃迁;不成功,徐阁老也会保住他的身家性命。让他不必重蹈前辈的覆辙。

    部应龙是西北人,有着南方人没有的纯朴,不知逝世上有三样东西一 男人对女人的誓言、女人对男人的眼泪和政治家对任何人的承诺,是最靠不住的。

    所以在短暂的犹豫后,他接受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当然,当时光想着光荣去了,至于艰巨,是事后回到家才愈体会明显的。

    当白日梦带来的激动散去,他才想起严党的强大可怕,二十年来。胆敢挑战他们的人,非死既亡,下场极为凄惨,早就吓破了英雄胆”哪怕严党今不如昔,如明日黄花,也依旧可以将冒犯者打入万劫不妾。

    部应龙身为御史,还亲眼目睹了一个怪现象,从去岁年末至今近半年。满朝皆知严嵩父子已失圣意,徐阁老取而代之成为必然,可只要有官员、甚至是科凶一卜奏疏弹劾严家父子倒霎的肯定是他自只!郜应划生愕”严家父子控制负责接收呈送奏章的通政司,只要是弹劾他们父子俩的,其党羽就会抽出来交给严世蕃亲阅。若是往年,这种奏章往往难逃付之一炬,上奏的大臣也会遭到严厉的惩罚,以做效尤。

    但这眸子严世蕃的举动很诡异,一本弹劾的奏章都不扣,哪怕把他们父子俩骂成“祸国奸贼”“窃国大盗,也不怕,只对通政司的人道:“全都递上去吧,越多越好

    其党羽担心道:“您不怕?”

    “怕什么?”严世蕃冷笑道:“就这么递上去,倒要看看谁会倒霉!”结果,那些奏章摆上嘉靖的案台后,全都如泥牛入海,而本想投机的官员们,全都被送到狱神庙,跟吴时来几个做伴去了。

    甭管是敢于捋虎须的、还是想要投机的,全都进去了,谁能保证他将成为例外的一个?

    部应龙照照镜子,悲哀的现自己还真没长出个福大命大的面相,于是更加信心不足,几度想把那些烫手的材料放进灶里做饭,可回头一面对老婆孩子的奚落嘲笑,他又实在不愿继续窝囊下去了,想要豁出去拼一把。

    决断是如此的难,纠结了半个月。他都没想好,到底上不上这一本,但那边张居正等烦了,他对部应龙道:“如果你觉着有困难,那把材料还给我,我让别人去干。”

    “别,我干!”郜应龙这下着急道:“这个月保准上奏!”

    张居正便跟他约定了期限,四月初一休沐日前,一定要将奏章呈上。临走时,还状若无意的提醒他道:“听说你那一科里高人多,不妨跟他们取取经嘛。”

    部应龙起先没在意,可眼看着期限一天天逼近,还是心里没谱,不知道这奏章怎么写,才能逃过前辈们的厄运,这时他才想起张居正的话,心说:“看来得找个高人取取经了”可找谁呢?那些同乡?还不如自己明白呢。

    想来想去,他觉着有一个人最合适,那就是丙辰科的班头,六天下无的沈默沈拙言,从登科那天起,就是他们这班同窗中的风云人物,开海禁、牧苏松,掌国子,干得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当得都是别人一辈子当不上的官儿,虽然很多前辈看沈默不爽,但他们那帮同年特别推崇他”道理很简单,因为沈默官儿当得再大,别人也占不着他的便宜,只有那帮同年,实指望着他能飞黄腾达,然后拉兄弟一把了。

    加上沈默为人谦逊低调,热情周到,从不以自己的学历资历压人。反倒热心为同年奔波服务”不管是地方还是中央,只要他能施加影响的,都会全力帮同年争取,哪能不得人心?加之还有一班琼林社的铁杆兄弟,让他便成了丙辰科当仁不让的领袖。

    虽然郜应龙平素跟沈默接触不多。但有问题想要找人求教时,还是第一个想起了沈默。这就是魅力。看不见摸不着,可以先天生成,可以后天修炼,它能让人不自觉的向你靠拢,对你心折,甚至没来由的信赖。而且这只算初级境界。一旦这种魅力,和令人心折的外貌,非同一般的能力结合起来,那才叫真的了不得。

    但不幸的是,福祸两相依,有好必有坏,这种魅力在给沈默带来莫大好处时,同时也带来了莫大的麻烦,比如说无聊的嫉妒,比如说无,端的麻烦,,

    在听完耸应龙的讲述后,沈默心中只有一句话,我顶你个肺啊!

    但不是顶可怜兮兮的部应龙。而是顶张居正那个死锤子,还极有可能是策划者的徐阁老。

    他刚刚有了自保无虞的本钱,可以不用终日提心吊胆,想要置身事外。过一段安静的日子,来个坐看风起云涌,只等水落石出,但老谋深算的徐阶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还的让他招风惹雨,战斗在到严第一线

    但沈默绝不答应,他不想在严党倒下后,自己成了最扎眼的一个

    锋芒外露、人人远之,那无疑会让他成为所谓的孤臣。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混成了孤家寡人。真的离死不远了,,

    读看中定有许多为人父母者,我这个在东西方都修炼过的和尚,以你们家宝贝的大朋友的身份说一句。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加积极正确的引导,比各种无聊的辅导班,更能让您的孩子赢得未来。一家之言哈。

    本日基本更,距离加更还有”刃票。涧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阅读好去外[(m)無彈窗閱讀]

    .一。尤其是想到昔日夏言倒台后,自己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他就更觉着徐阶是个厚道人,自己真是命不错。

    徐阶便将皇上相招

    徐阶便将跟皇帝的会面,添油加醋的讲给严家父子听,其中自然要把皇帝的怒火中烧和自弓的苦心周全,加倍呈现给严家父子俩。

    事关自己的命运,产嵩父子焉能不紧张?待徐阶讲究,严世蕃便连声问道:“皇上果然信那郜应龙的诬告?”

    徐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而且非常生气。”说着满眼忧虑的对严世蕃道:“小阁老,你可要拿出全部本事了,不然”话虽然就此打住,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严嵩听完,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以为皇上会放过他们父子俩。原来还是要惩治严世蕃的”严世蕃一被定罪,他就逃不了个疏于管教的罪名。虽然不会被严惩。但带着处分归乡,跟全须全尾的荣归故里,那差别可就大了去。

    严世蕃也不见了平日的不可一世。坐在那里默然不语,几次想开口求助,但始终拉不下脸来。

    还是严嵩看出来了,对严世蕃道:“东楼,给鸩儿他爷爷端杯酒,你想过这一关,还得靠自家人啊。”

    严世蕃没有拒绝,顺势端起酒杯道:“事到如今,还望老太公多多

    旋。

    ”他对徐阶向来直呼其名,如此敬称却还是第一次。

    徐阶一脸的怜惜,接过严世蕃的酒杯道:小阁老,下官知道您正在难处,绝不会坐视不理的。”说着对严嵩道:“当时下官便对皇上说。阁老执政多年,功高卓著;小阁老虽然性子风流了些,生活阔绰了些,但并没有重大过失,至少居丧期间饮酒作乐,那是绝对没有的。还希望圣上不要偏听偏信,免的损害国家栋梁,祸及社稷安危!”平时真看不出来,徐阁老是如此优秀的演员,就连张居正这般知道内情的,也不禁暗暗嘀咕,莫非徐阁老为自己孙女打算,真打算放严家一马。

    他却忘记了,一个都能把亲孙女往火坑推的老家伙,又怎会跟政敌讲感情呢?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徐阶麻痹严党的表演而已,其实他的演技并不高明,但时机抓得太好了一一般看来,他作为胜利的一方,哪还用去失败者家中装孙子?所以哪怕狡猾如严世蕃,都只觉着徐阶懦弱无能。却没察觉出,这只是狡猾的徐阁老。感到短时间内无法取胜 才施展出的缓兵之计。

    无论如何,严家父子是被他彻底骗倒了。

    严阁老感动的热泪盈眶,对老仆人严年道:“把家里人都召集起来。”

    严嵩不说所为何事,徐阶也不好问,直到严家上下百十口子都聚在堂前,然后让严世蕃扶着自己起身,突然朝徐阶跪了下去。只见他一脸感激道:“全仗阁老挽回,老朽自当拜谢。”

    包括严世蕃在内的严家人都惊呆了,但见老爷子都跪了,大家还有什么办法?跟着跪吧。

    于是,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跟着严世蕃喊道:“多谢阁老搭救之恩。”

    徐阶惊碍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招呼,赶紧连声道:“快快起来,快快请起,老朽实在不敢当啊,”说着赶紧去扶严阁老。

    严阁老已是老泪纵横,紧紧抓住徐阶的手,颤声道:“我已经八十好几了,黄土埋到嗓子眼,转眼就成古人了”说着给徐阶重重磕头道:“还请阁老看在多年同僚的情分上,照顾这些不肖子孙”

    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手遮天二十年的严阁老,竟毫不犹豫的给多年来。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副手跪下了。这一幕,便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严家的子孙们,彻底明白世道变了,仗着老头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也让严世蕃感到无比屈辱,,

    徐阶也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让他跨越时空,一下回到丰五年前一

    那一次严家父子跪在夏言面前。痛哭流涕,指天赌咒,苦苦哀求一线

    机。

    当时夏言位居内阁辅,掌握着足以致命的罪证,要消灭严党简直易如反掌,但他被严家父子的痛哭,勾起了恻隐之心,虽把那父子俩痛斥一顿,却终究放了他们一马。

    这一马,就让夏言死无全尸、身败名裂,到如今身不能同穴,沉冤不能昭雪!

    这一系列的念头,也就是转眼的功夫,徐阶立刻扶起了严嵩,拍胸脯道:“阁老请放心,只要我还在位一天,自当为严家全力周旋。”至于往好里周,还是坏里旋,就不一定了。

    严嵩这才定下心来,挥手让家人退下,对徐阶笑道:“你我在同一屋檐下十多年,就是手足也不过如此,应

    以双弟相称,以后诵家友爱,不分彼此。”

    “如此,小弟就托个大,称呼一声老哥哥了”徐阶也动情道:“老哥,咱们严徐两家,当和衷共济、永结同心啊!”

    “老弟”两双老手紧紧握在一起,真谊地久天长。

    又坐了一会儿,到了掌灯时分。严年过来请移座花厅,那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筵席,招待严家的贵人。

    徐阶毫不推辞,与严阁老父子把酒言欢,酒酣耳热之际,他还一脸诚意的对严世蕃道:“靠着阁老与皇上素日的恩情小阁老逃过一劫。”顿一顿,语重心长道:“但万不可掉以轻心,如今多事之秋,难免会有一些小人借机生事,暗地里抓咱们的把柄小阁老还需稍加收敛。切记,切记。”说着笑笑道:“日后要是没事了,自然可以随意点。”

    严世蕃最烦别人说教,尤其是平素瞧不起的徐阶,心中更是恼火,但面上还要称谢不迭道:“多谢阁老肺腑之言,某家不敢忘记

    徐阶笑道:“人老了,就是喜欢唠叨小阁老别往心里去。”

    “在下还分得清好赖。”严世蕃干笑道。

    一席终了,已是月上中天,徐阶谢绝了严家父子的挽留,在张居正的搀扶下一步三摇,坐上了轿子,挥手示意不必远送,便颤巍巍的离

    张居正一直把徐阶送回家,扶着他下轿的时候,却见老师双目炯炯。虽满身酒气,但毫无醉态,不由吃惊道:“老师是装醉?”

    “呵呵”徐阶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其中深意也。 。说着看张居正一眼道:“太岳,今儿看了一晚上戏,是不是对老师挺失望的?”

    “老师哪里话?”张居正坚决摇头道:“学生今晚真是受益匪浅,不仅从您身上,就连从严阁老那里,也让学生悟到了很多。”

    “有长进就好啊。”徐阶看看漫天的星斗,幽幽道:“我看出来了。严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严阁老了。他是真的想退了。”

    张居正点点头,轻声问道: “老师,那你准备放过他吗?”这也是他整晚上都想问的问题。

    “一切已经太晚了”徐阶缓缓摇头道:“你要知道,政治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真正的战争;下面的小兵可以弃权、可以投降,这都无所谓,但统帅是没有那个资格的!”他脸面变得有些狰狞道:“沈默有句话。我很喜欢”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严家父子作恶几十年,害死了那么多人,把个好好的大明朝。折腾的内外交围,现在看着混不下去。就像拍拍屁股走人了!真是痴心妄想”。说着重重一挥手道二“把欠账还清再说!””一一一一,一

    话分两头,再说严家父子见轿子远去了,便转回房中。折腾了这老长时间,严阁老早就撑不住了。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严世蕃叫了两声。见没应答,便摇摇头出去了。

    回去自己的书房,胡植、何宾等几个心腹,早就等在那里,就像张居正说的,严党不是严家父子。而是一群有着共同利益的朋党,他们互相勾结,互相扶持,相当讽刺的是,他们要远比“意气相投,的清流团结得多。

    听说的小阁老有难,众人赶紧聚过来,倒不是和他感情有多深,而是因为严世蕃乃严党的旗帜、智囊、主心骨,他要是有闪失,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严世蕃对他们说了徐阶到访的情况。说完奇怪道:“徐老头和我们家并不深交,不知这次为冉如此卖力。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天生贱骨头了?”

    胡植等人笑道:“严阁老雄风犹在,小阁老雄姿英,他徐老头知道不能取胜,所以才来卖好呗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严世蕃缓缓点头道:“是啊,这个松江佬蔫坏蔫坏的,心眼特别多,知道皇上不想让人迫害我父子,便卖个人情。谁都不得罪,他何乐而不为。想要咱们把他当成患难知己,日日后再徐徐图之也说不定。”

    众人议一阵,何宾道:“日后的事情日后说,关口是,现在该怎么办?”虽然徐阶说皇帝不欲处罚严世蕃。但事不目见耳闻,焉能轻信?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小阁老安然无恙才行。

    胡植也问道:“原来设下的套子,还用不用了?”

    “用,为什么不用!”严世蕃冷笑道:“老子挖了坑,还等着有人往里跳呢。”说着指指胡植几个道:“现在知道了吧,当初把你们安排在三法司,而不是别处,就是为了今天”。

    “小冉老英明。”众人连忙赞道。

    “你们只管去查”严世蕃冷笑道:“我到要看看,查到最后怎么收场。”

    “小阁老,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当讲?”严世蕃烦躁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件事,就别再把景王扯进来了。”胡植轻声道:“景王爷性格轻率,袁姊骄傲自负,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行!”严世蕃断然拒绝道:“我已经跟景王约好了,趁着我爹还没退,帮他敲定储君之位,这样即使最坏的情况”我爷俩一时失势。将来也有翻本的机会,谁也不敢欺负你们。”

    “小阁老英明。”众人知道他主意已决,便不再劝说。

    “如此,你们分头行动”严世蕃恶狠狠的一挥拳道:“只要把这两件事儿办好,咱爷们就又能逍遥二十年!”

    “怎敢不效死力!”众人齐声应道。”一一一一,一

    嘉靖帝召见徐阁老,徐阁老夜访严嵩府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密切关注各方的沈默,很快,有关几次会面的详细情况,便摆在了他的桌上。

    “哈哈哈哈”刚从城外回来的徐渭,看到徐阶与严嵩会面的情形。大笑不止道:“这个。徐老儿也太欺负人了吧,背地里刚捅完人刀子。转身就颠颠去人家慰问,分明视严家父子为土鸡瓦狗啊!”

    “甭管那些,招数有用就行。”沈默笑道:“这个**弹用的太高明了,让严党立马消了拼死一搏的决心,也就没了最后的胜算。”说着起身道:“结局已定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最多能让严家父子多蹦醚两天罢了。”

    “这倒严大戏眼看就要落幕”徐谓看着沈默道:“你沈大人曾经是正角儿,现在却沦落为台下的观众,心里是不是挺难受的?”说着贼眉鼠目的笑道:“难受你就说嘛,我会安慰你的。”

    “我正求之不得呢。”淀默笑道:“古人早就说过,出仕做官的,进取之前先思危;得意之前先思退;守成之前先思变 这“思危思退思变,六个字,就是金不换的为官筏言!我如今能退下来,躲在别人看不着的地方,看别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懂吗?”

    “你真这么想?”徐渭端详着他道:“我还替你鸣不平呢,闹半天是白操心了。”

    “我确实这么想的。”沈默点头笑道:“咱们就拭目以待,好好看戏吧。”

    沈默确实只想好好看戏,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想惹麻烦,麻烦也会专门来找他!

    很快,三法司的调查就迅展开了”越以往任何一次多部门合作的磕磕绊绊,这次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的配合出奇高效,很快便分别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了案件专司,开始就郜应龙的弹劾奏章展开调查。

    与此同时,郜应龙的奏章抄本,也终于落到沈默案头了,本来还自信满满的沈拙言,在看完那奏本之后。不由阴下脸道:“自作聪明的家伙。非要节外生枝!”虽然说不出有什么不妥,但多年在阴谋诡计中浸淫。让他练就了非一般的直觉,心中暗暗紧张起来。

    但更让他紧张的事情还在后头。就在案件调查有条不紊的进行时。一个不同寻常的情报,传到沈默这党和景王党一系的京官,正在暗中串联,据说要一齐上本请求立储。

    这件事可非同小可,立刻引起了沈默的警觉,他估计这件事绝不是孤立生的,定是严党趁着还在台上,想要把景王扶上位,这样无论当下是输是赢,将来都赢定了!

    “看来严党也不是好惹的啊”他正在细细琢磨此事,三尺通报说。裕王府的冯公公来了。

    “看来都知道了,”京城就那么大点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着所有的兔子。沈默让冯保赶紧进来,冯保朝他恭敬行礼道:“今儿是寒食节,王爷已经备好宴席,请沈师傅过府去吃酒。”

    “所有的讲官都去吗?”沈默轻声问道。

    “陈师傅、殷师父、张师傅都去。

    ”冯保道:“就连高师傅也会回来。”

    沈默心说:“看来到了非并膀子上不成的时候了”便点头道:“你去通知别家吧,我马上就过去。”

    冯保笑道:“奴婢就通知您这一家,其余的师傅家,都另有人通知了。”

    “呵呵,看来我面子不小啊。”沈默笑道:“好吧,咱们走。”

    “大人,借一步说话。”冯保的脸色突然一沉,低声道:“老祖宗昨日秘密传话到京城,要咱家务必交代给大人。”

    第二章,争取明天把债还完[(m)無彈窗閱讀]

    .凹一一。”顿一顿道:”看来严部堂是被诬告的

    沈默心中一沉,暗道:“严党这么快就软下来。想要退一步不了了之了”按照产党原先的方向,是想把事情闹大,从而实现大翻盘,但涂立现在要息事宁人,显然是退求不胜不败了。

    如果沈默是个纯粹的政客,接受这个局面倒也无妨,但他的良知毕竟还没让狗吃了,怎能眼看着严党继续为祸国家?无论如何,都得让严家父子下台,这是他的底线。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徐阶,并义无反顾的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人不能总那么自私。有时候傻一点,才是真君子。

    只听沈默沉下脸道:“涂大人,你想救严东楼我没意见,可也不能把咱们仁赔进去吧”。

    “这个涂立错愕道: “沈大人是什么意思?。

    “要是严世蕃没有问题,你怎么解释那不翼而飞的一百五十万两工程银?。沈默沉声道:“难道是被咱们三个贪污的吗?”

    涂立和周淮安闻言脸色大变道:“沈大人,话可不能乱说”。

    沈默逼问道:“那皇上问起,我们当如何解释?”

    “这个沈大人有所不知了涂立淡淡笑道:“皇宫禁内的用料极为考究,别的不说,就是那些大段的金丝楠木、紫檀木、黄梨木、在中原已经找不到了,得从云南、海南采伐,然后长途运输进京说着双手对搓道:“当时世道不太平,不敢走陆路运送,专门造了三十艘大船,十艘运送木料。二十艘作为军舰护送,仅这一项,就耗费了近八十万两银子

    “那为何工部的账上查不到这些船?。沈默问道:“也从没人提起过这件事。

    “造船是广东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负责的,钱直接拨给了地方上涂立慢悠悠道: “这是有据可查的。”说着对沉默道:“我为这事专门问过工部的人,他们说,现在工程完工了,三十艘船可以前交给兵部调用。那八十万两的开支,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记在兵部账上了。”

    冷不防对方给出这样的解释。沈默知道他们是准备先自我撇清了,然后那给宫里的八十万两做要挟,你要是不接受这个说法,那咱们就彻查下去,扣去我们能说清的部分,再查剩下的流到哪里去了?倒要看看谁敢查下去!

    “还真是光棍啊”被反好了一军,沈默不由暗暗皱眉,他曾掌市舶司,对船只造价很是熟悉。建造三十艘大船,其中还有十艘运输船,哪怕用最高的规格,最多二十万两银子足矣。哪用八十万两?

    而且沈默知道,这些年来,大明的航运业已经十分达,从天津到山东,从江淅到福建,从福建到两广,从两广到南洋,都有大型的船队如梭往来,只要付出一笔可观的运费,就能把木材从东南运到北京来,哪用得着专门造船?

    但人的观念总是落后于时代的,京里的大人们,尤其是紫禁城的皇帝们,意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片木不许下海的时候。将从海南到天津的海路视为畏途。若不亲身经历,是无法改变的。

    如果沈默抓住此事不放,最多就是朝廷派员追查此事。广东可在大明朝的最南端,一来二去就是好几个月,严党现造船都来得及,可真是没法说清。

    向来很有想法的沈默,竟一下子没了思路。只好权且接受了涂立的说法,于是涂立说,第二天便面圣说明情况”沈默身为下官,也没法阻拦,只好由他去了。

    其实沈默不怕涂立如此上报,他早通过内线,得知嘉靖皇帝的态度,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严世蕃了,所以痛快接下这个差事,实指望着再给自己加个功劳,好让未来更有把握些。

    可如果等到嘉靖驳回涂立的意见,那不是给自己加分,而是减分了;而且更严重的是,一旦严世蕃被皇帝逼急了,用那给内廷的八十万两银子做要挟,让嘉靖帝夹得难受的话,自己一定会成为出气筒的。要是真到那一步,可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沈默更担心的是,自己自出道以来,一直英明神武的形象,会毁于一旦,那可是维系自己脆弱小团体的重要武器,绝对不能有失。他岂是善罢甘休之人?让铁柱把所有卷宗一股脑打包,带回家继续寻思。

    回到家中,他便一头扎进书房。开始仔细研究工部的账目,想要找出些漏洞,在最后时刻翻盘。但他悲哀的现,自己于账目一道,简直是一塌糊涂,看到头晕脑胀,却还是不得要领。

    他想到自己自信满满的接过差事,想要完成对自己最有利的布局,谁知竟一头碰了二,汉止严党摆了泣么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淀默捞甘八与!升,把来请吃饭的丫鬟好一个凶,吓得丫鬟落荒而逃。

    沈默低头准备继续研究,却现天暗的看不清东西了。不由大叫道:“掌灯!掌灯!”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沈默怒道:“人都死哪去了!”

    话音未落,外面有了亮光,然后便见若菡端着个烛台进来。

    沈默不由尴尬道:“夫人。不是说你”

    若菡白他一眼,用烛台将屋里几处灯光点着,书房便亮堂起来,这才对沈默道:“老爷是主子。当然想骂谁都可以,只是万一般坏了孩子们,可就麻烦了

    沈默讪讪道:“我也是急得。所以才口不择言。”说着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有问题请教

    “奴婢惶恐若菡装模作样道:“愿为大老爷分忧

    沈默便问道:“你在各个省里都开着分号,却从不亲临视察,是怎么防备那些掌柜的中饱私囊?。

    “水至清则无鱼”。若菡道:“他们无伤大雅的拿点吃点,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但凡事有个限度,要是闹得不像话,我就直接砸他的饭碗!”

    “我知道你厉害”。沈默拉着她的手道:“我是问你怎么做到的?”

    。查看账目呀”。若菡道:“每个月都有账本送到我手里来,我通过对账目的查看,便能现收支异常,往往那些狗私舞弊。就存在于这些异常的地方。”轻巧的话语背后,不知凝聚了多少汗水和心血,只是她不说罢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账理一理?”沈默指着那堆案件相关的账册。对若菡道:“我知道有点多,”那些账册足有厚厚的二十多本,在沈默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甭想理出个头绪来,可时间不等人,哪有那么多时间?所以他才急得失了态。

    谁知若菡翻了翻那些账册,很淡定道:“一晚上就够了。”

    “夫人,莫要消遣我?。沈默苦笑道:“为夫向你赔不走了”。

    “我有那么小心眼么?”若菡千娇百媚的横他一眼道:“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奴家也不敢哄骗老爷。”便拉着沈默的手道:“咱们先去吃饭,等吃晚饭便开工,保准不耽误。”

    沈默将信将疑,但不敢得罪权威,只好答应下来。

    等心不在焉的吃完饭,沈默和若菡又回到书房时,便见门前站着十个模样伶俐的女子,一齐向他俩请安。

    沈默看她们肩上都背着个制式的包袱,心下觉着奇怪,但没有问,他知道若菡必有计较。

    进了书房后。若菡让人抬来两张大方桌,将屋里的灯全都点亮,光明如昼,又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趁着下面人忙活的功夫,若菡小声对沈默道:“我培养这些女孩子好多年,那么多的账目能及时算清,全仗着她们的铁算盘。

    ”说着对那些女子道:“这里有二十本账册,只有收支两项。没有销售、借贷,所以你们必须尽快理清楚

    。是”。女子们一起脆声应道,便将包袱里的算盘、纸、西洋错笔拿出来,噼里啪啦算了起来。

    沈默看这些女子一面运指如飞,一面翻动账册,不由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对若菡小声赞叹道:“看来你能把事业做那么大,真不是侥幸得来的

    若菡幸福看着沈默道:“没有大老爷撑起一片天小女子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地儿施展啊。”

    “行了,咱们别互相吹捧了。”沉默笑道:“也不知贱目理清楚。到底有没有什么收获。”

    “一定会有的若菡轻声道:“老爷放心吧。”说完两人便沉默下来。书房中只闻一阵沙沙的春蚕声。

    今夜的北京城,不止一处算盘声,西苑紫光阁内,这时也是噼里啪啦一片声响。

    两张长长的紫檀木大案上,摆着两具长一丈、宽一尺的巨大红木算盘,站在案前的,是二十个从针工局、巾帽局、尚衣监临时调来的记账太监。十个太监共用一个算盘,十只细长的手正在飞快地同时拨弄着算珠,满头大汗地统算着账册。

    司礼监的四大太监,此刻齐聚紫光阁内。却没有了往日的神气。都俯身跪在一道珠帘前面,一动都不敢动。

    珠帘后面的软榻上,盘腿坐着大明朝的至尊,嘉靖皇帝陛下,此时皇帝正目不转瞬的盯着榻边小机上的几张账单,面色越来越难看。

    过一会儿,珠击声停了。跪在地上的黄锦赶紧爬起来,拿过新理出来的账单,轻声道:“主子,总账目出来了“”直到里面的嘉靖哼一声,才送到珠帘后面。轻轻搁在小机上的最后一片空地儿。然后倒退着出去,再跪在珠帘外面。

    大殿里恢集了往日的安静。明明有十几号人待着,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对跪在…二讥监四大秉竿来说,每一秒都是矛比的前熬;对瑕,厂的二十四衙门领太监来说,更是如此。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珠帘后的嘉靖终于出声了:“黄锦,你在江南织造局。每年可以给宫里多少进项?。

    “回主子,五十万两。”黄锦轻声道,今天这些人里,就他心情稍微轻松点,因为他已经五六年不在京里了,烂帐一般算不到他头上。

    。五十万两啊嘉靖皇帝道:“这五十万两,可是全入了内帮的”说着声音冰冷道: “你们怎么就弄出这么大窟窿,还得靠外臣给你们补!”原来今天晚上,皇帝跟太监们算账,就是为了查明内廷那八十万两窟窿,是怎么造成的”,李芳虽然被皇帝派去修陵。但还是很忠心的,冒着被治罪的风险,也将严世蕃的底牌禀告了皇帝。

    暴怒之后,嘉靖很快恢复了冷静,因为他知道,自己越生气。就越中了别人的算计他当然可以一气之下。把严世蕃逮捕入狱,随便找个罪名咔嚓了。可那样天下人会说。严世蕃为天子补亏空,最后却被卸磨杀驴,实在让人齿寒。这是死要面子的嘉靖,万万无法接受的。

    嘉靖虽然老了,不愿多事了,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聪明绝顶掌控欲强的皇帝,从来都是他玩弄别人,岂能容忍被人玩弄?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不就是欺负他年老体衰,已经无心无力再重整朝政?

    严世蕃为什么这么大胆?因为他生活在一个政治稳定的社会里。中国自古以来,正朔王朝都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皇帝在政治生活中,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只有开国的一两代皇帝。因为是帝国柿造者,可能不太在乎官虽阶层,敢大刀阔斧的干些什么,但到了他们儿孙继位时,政治稳定下来,皇权便被全天下的官员,一起装到笼子里,皇帝想要干些什么,必须得到大臣们的支持才行。不然就没法干。汉晋唐宋明,五大正朔汉人王朝,从没出现过皇帝独揽大权的情形,君臣总是互相试探、互相制约着,共同治理偌大的国家。

    像嘉靖这样不守瞅巨,蛮不讲理的皇帝。绝对是历代的异类,大臣们跟他讲道理,他就跟大臣们讲感情,大臣们跟他讲感情,他就跟大臣们讲道理,一句人话也听不进去,非得我行我素,在经过漫长而艰苦的斗争后,最终引了千年未见的“哭门事件”那位让嘉靖恨了一辈子的杨升庵,对众臣道:“国家养士百五十载,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于是,群臣跪伏于左顺门。高呼太祖高皇帝、孝宗皇帝。嘉靖命太监传谕:“尔等姑退”但群臣到中午时分仍然伏地不起。于是,皇帝命锦衣卫将翰林学士丰熙等八人逮入诏狱。杨慎等人于是撼门大哭,一时间“声震阙庭。嘉靖大怒,对哭门官员施以廷技,打死二十余人,几乎人人重伤残疾,杨慎等侥幸未死者,被配充军,遇赦不赦,终生不得翻身。

    这件事情后。嘉靖终于将原本君臣共享的权柄,尽数收入囊中,真正成了唯我独尊的独夫,但他悲哀的现,自己跟正人君子、直臣清流已经离心离德,不可能再得到这些人的真心拥戴了,于是严嵩粉墨登场,拉开了严家父子专权的二十年。十几岁就能跟内阁老家伙们周旋的皇帝,难道越活越差劲,真不识人焉?不,嘉靖知道这父子俩不干好事儿。把他的国穿着得乌烟瘴气,可嘉靖真被那惨烈无比的“哭门时间,给吓怕了。被轰轰烈烈的大礼仪给拖垮了,打死他都不想再来第二次,所以说他离不开严家父子。不是因为怕国家乱了”,其实嘉靖很清楚,都已经一地鸡毛了,还能乱成啥样?

    让他真正恐惧的是,一旦没了这父子俩的镇压,没了听话的严党,大明会再次出现“众正盈朝,的可怕局面,再来一次大礼仪?再来一次撼门哭门?那自己真要成为古往今来第一昏君、第一暴君、第一独夫了!这才是嘉靖对严家父子纵容的本质原因。

    可惜,谁都没看懂帝心,包括严世蕃,都把嘉靖想得太简单了,导为大明朝在位时间最长,政治斗争经验最丰富的皇帝,嘉靖太清楚自己怕什么,不怕什么了。

    于是严世蕃把皇帝的纵容。当成嘉靖无心政事、偷懒怕麻烦了;在嘉靖一次次容忍下,越觉着皇帝好欺负。竟然敢一再要挟起皇帝来!

    嗯,想了想。还是把帝王心解释清楚吧。不然好多人都看不明白,为什么嘉靖的朝局会如此拖泥带水,相信我,没有任何废笔,这是真正的主线。

    另外,本书写的是大明,不是大清”[(m)無彈窗閱讀]

    嘉靖何尝不知。有本事的人,往往不屑于以这种阿谀钻营上位,而对自己一味柔媚的人,一般都动机不纯,往往对国家无益,但皇帝是真怕了那些不要命的大臣,真不想重温当日的噩梦……他躲在西苑二十多年,不肯回宫、不肯上朝,说别的都是借口,其真实原因,不过是怕了自己的大臣,怕再陷入孤独无援的境地。

    所以他躲开金銮殿,就躲开了这个国家的正常秩序,他通过跟内阁几个人接触,对这个国家施行着间接地统治,这样可以避开绝大多数精力过剩的大臣,不必承受以一敌百的痛苦;但他这样做,无疑加重了内阁……尤其是首辅的权柄和威信——代表皇上与大臣会面,总制军政大权,使权威之中远超本朝历代大学士,甚至宋朝的宰相也有所不及。

    嘉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曾对严嵩道:‘公有宰相之实,而无宰相之名,权位之重,虽李、胡所不及。’李、李善长,大明第一任宰相;胡、胡惟庸,大明最后一任宰相,都因冒犯皇帝的权威,被朱元璋咔嚓了。嘉靖如是说,便充分证明,在严家父子的问题上,他是清醒的。

    那嘉靖为何还要用这父子俩二十年,且极不愿意换人呢?因为严家父子之于嘉靖,其实就是看门狗、替罪羊和描金马桶。正因为有这对父子当看门狗,才能把那些讨厌的清流自臣挡在外面,让皇帝眼不见心不烦;正因为有这对替罪羊,皇帝的不作为才能化为严家父子的专权祸国,当嘉靖觉着这父子已经臭不可闻,无法容忍时,就会把马桶扔得远远地。

    就是因为这爷俩不得人心,没法跟群臣真正的抱团,必须时刻紧依着皇权,才能狐假虎威,随时想开就开的掉,才不会出现相权过大,威胁皇权的情况,嘉靖才能吃得香、睡得好,闭关多久都不怕……至于老百姓受不受苦?对不起。皇帝陛下根本不在乎。如果他能稍稍不那么自私,大礼仪也不会发生,大明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原本嘉靖以为,姓严的马桶满了,那就端出去,换上个姓徐的马桶接着方便。

    但现在情况变了,严世蕃拿着皇帝的纵容当软弱,几次三番的骑在他脖子上拉屎,这条嘉靖亲手养大的恶狗,已经不把主人的意志当回事,想要逼着主人妥协了!

    通常这种情况,距离变成狗肉火锅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嘉靖是个多么强硬的皇帝?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他能跟全天下作对,哪怕注定要青史蒙垢、跟大臣们离心离德,也不肯改变主意,岂能容忍被一再的挑衅?嘉靖这次是真下定决心,要让严世蕃付出代价!

    但事到临头,才知道做起来有多难。皇帝、至尊,大明朝的主人,看起来是手握乾坤、随心所欲、不可违逆的,其实要比平头百姓更加拘束,不能轻举妄动。尤其在武人当权过去六百以后,皇帝想要将意志转化为人人遵从的法令,就必须有一帮文官的支持;没有任何人支持的独夫,将悲惨的失去一切,包括皇帝的权柄。

    嘉靖已经在大礼仪中,失去了太多正人君子的支持,现在如果再把小人赶走,还有什么人肯听他的?到时候满朝文武、离心离德,天下士人、横眉冷对,圣旨出不了紫禁城,黄泉尊严凄惨扫地,自己这个皇帝,还是上吊死了算了。

    当然不能这样,还没到灰心的时候!痛定思痛之后,已经沉沦半载的嘉靖皇帝,终于振作起来,开始对自己的晚年之争生涯进行布局。

    沈默的判断一点没错,一个如此没有安全感的皇帝,是不可能把皇位让给自己的儿子,那所谓的‘想当太上皇’,不过是嘉靖抛出来的烟雾弹,就是要试一试百官心意。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大家都去捧他儿子的臭脚,将置我这个皇帝于何地?

    于是,他得出了最终结论。大臣皆不可信!无论奸臣还是直臣,每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不会跟他同心同德!那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变成孤家寡人,从此专心修道,把天下交给他们闹?当然不行,嘉靖修道,是为了多活几年,多当几年皇帝!可不是转为修炼而修炼。

    于是,困扰大明历代皇帝的难题,也出现在嘉靖的面前——大臣不跟我一心,可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打不过,这时该怎么办?找帮手啊,于是,就像他的列祖列宗一样,嘉靖将目光投向了,身边无所不在,无比听话,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宦官。

    刨去太祖时期,明朝的太监混得还是不错的,郑和、王振、刘谨、张永这些人,都曾经叱咤风云,领一时风骚,死后也是或者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成为太监们的偶像。从成祖爷开始,历代皇帝都十分倚重这些阉人,命其侦缉不法、领宫掖禁卫,京城兵马;甚至出镇地方,监视军队,负责税收……内廷号称‘十万太监’,有特务、控军队、掌税收,甚至可与外廷分庭抗礼!

    事实上,内廷的司礼大珰,甚至有‘内相’之称……

    当然。那都是嘉靖朝以前的事情,自从换了嘉靖皇帝,太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还想发财、带兵、操控朝政?做你母亲的清秋大梦去吧!他在圣旨中,重申太祖皇帝的祖训,‘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起先,太监们并没放在心上,一百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还能说变就变?谁知道还真的就变了,嘉靖很快下了第二道谕旨——命所有派驻外地的镇守太监,立刻返回北京,有迟滞怠慢者,定斩不饶!

    把太监们都弄回来,嘉靖便着锦衣卫开始清查太监们的不法之事,一旦查出,或打一顿撵出宫去,或发为苦力劳动改造,再严重点的,就直接打死,挂在司礼监外示众,太监们终于意识到,这位爷确实是来真的!于是宦官的权力跌入了历史的低谷,不仅不允许干预朝政,更不能与官吏串通一气,甚至连置产业的权力也没有,一个个穷得叮当乱响。若不是这些年皇帝宽仁了些,把江南织造这一块,交给太监们管,像陈洪、黄锦这样的大太监,连养老钱都存不够,真要让诸位无根的前辈笑掉大牙。

    ~~~~~~~~~~~~~~~~~~~~~~~~~~~~~~~~~~~~~~~~~~~~~~~~~

    如此瞧不上太监的一个皇帝,怎会又动了重用太监的念头?这并不矛盾,因为不用也好,重用也罢,都是符合当时情形的抉择而已。

    因为皇帝要想治理偌大的帝国,就必须依靠文官集团。但那些深具才干的文官,大都是桀骜不驯的死硬派,尤其是喜欢跟皇帝对着干……这并不奇怪,因为士大夫忠于的是国家,而不是某个皇帝,而皇帝会把对国家的忠诚,等同于对自己的。

    想不到一起,就尿不到一壶,而且大臣们是很可怕的,而且往往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满脑子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根本不怕牺牲,更不怕流血……要是谁因为得罪皇帝而被打了板子,或者被罢官流放,那不管对错,都将美名鹊起,成为世人敬仰的对象。

    所以从宣仁开始的读书人,很少有怕皇帝的,甚至有伪君子以挑衅皇帝为出名的终南捷径,因此君臣时常掐架。皇帝虽然地位高,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势单力薄难免被那些饱学之士、骂战高手欺负,不找人帮忙是不行的。

    于是皇帝环顾左右,除了太监们,没有任何能帮忙的。因为他们的好祖宗朱元璋,为了让后世子孙坐稳江山,直接通过种种手段,将外戚、皇亲、勋旧上位擅权的可能性彻底消除,并立下不可动摇的祖制,以防后世不肖子孙篡改,却也堵死了后世子孙,向这些人求援的可能。

    像朱元璋和朱棣那样雄才伟略的肇始之帝,当然不在乎,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压制文官集团,让这些家伙老实干活,不乱生事,但后面的皇帝不行了,他们在温室中长大,如何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场老油条的对手?不找帮手只能任其摆布,这时唯一能帮忙的,就只有那些太监了。

    在皇帝眼里的太监,远不像官员百姓眼中的那么可恶,毕竟从小就跟这些没根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且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讨好自己,无比的顺从自己,在皇帝看来,太监就是家奴,跟自己一心,大臣才是外人,不跟自己一心。而且因为生理上的缺陷,决定了太监永远不可能妄想九五之尊,甚至离了皇权的庇佑,连活命都很困难……大臣们不当官,还可以在野为处士,超然物外,优哉游哉,丝毫不比当官差,太监们就不行了,他们离开皇宫的话,只会一直被嘲笑欺凌,直到悲惨的离开这个世界。

    太监的忠诚,是对皇帝本人的,跟帝国无关,这是他们与文官的最大不同。所以皇帝在受了欺负,需要帮手时,会第一个想到他们。当然,因为太监们生理残疾,心理普遍不正常,又没什么文化,大都只是粗通文墨,所以往往行事偏激阴暗,把国家搞得一团糟,所以英明的皇帝,都不会给宦官太大的权力,因为他们根本没那个本事。

    年少轻狂时,嘉靖认为自己足够英明,且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统性,处处以太祖训诫为圭臬。加之正德年间,太监们闹得确实太过了,刘谨、谷大用、高凤、罗祥等八虎,直接操纵朝政、迫害大臣,闹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官员百姓怨恨无比。作为刚刚捡到皇位的嘉靖来说,严厉打击不法太监,限制太监的权力,无疑能让他获得人心。

    而且嘉靖无比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够对付所有的人,根本不需要太监的帮助。结果还真让他做到了——年轻时,嘉靖凭着混不吝的楞劲儿,将所有反对他的大臣都撵出朝堂,提拔一些支持自己的新人接任;然后年纪再大些,熟练掌握了帝王心术后,便通过一系列制衡挑拨,让大臣们始终陷于内斗,不得不竞相讨好于他,已获得皇帝的支持,将对手击败。

    通过种种莫测的帝王术,嘉靖果然赢了所有人二十年,他仅凭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吃得死死的,当然不需要太监再添乱了。但今日非比从前,他已经老了、病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更可怕的是,他当了几十年皇帝,也被下面人研究了几十年,帝王心术都被破解、早就没有秘密可言。他甚至发现,已经有人能将计就计,利用自己来达到目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有这本事。

    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嘉靖帝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仅凭自己一人,就能玩弄百官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果再不做出改变,自己将从耍猴者,沦为被人耍的猴子,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的。

    为了尊严,为了权利,为了不被人当猴耍,嘉靖都决定自食其言了,他要效仿前面几任皇帝,授权柄予太监,来制衡那些日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大臣!

    至于这会给老百姓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从来都不是嘉靖所考虑的。

    ~~~~~~~~~~~~~~~~~~~~~~~~~~~~~~~~~~~~~~~~~~~~~~~~~~

    所以在试探过大臣们的心意,坚定了继续斗下去的决心后,嘉靖便开始整顿内廷。这没什么好稀奇的,要大用之前,先敲打一番,向来是题中应有之义。

    谁知这一敲不要紧,差点就把二十四衙门敲散了架!嘉靖不过是想查查账,看看谁忠心,谁贪渎,谁可用,谁该杀,结果十几个要害衙门,全都有大问题!酒醋面局倒卖贡酒,惜薪司倒卖贡炭、衣帽局、针织局,直接将府库里的蜀锦湖绸往外卖,然后中饱私囊,坐地分赃,多则每年侵占十几万两,少则也有上万两,只有值殿司、都知司这种贪都没处贪的部门,才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不过太监们脑子还没秀逗,知道要是连司礼监的祖宗们都陷进去,大伙可就彻底没救了,所以咬牙全都担下责任,替四位祖宗背了黑锅,这也是他们四个还能跪在皇帝面前的原因。

    嘉靖冷冷看着四大秉笔道:“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呀!内阁里长满了草、朕的儿子家里长满了草,现在连二十四衙门都长满了草,我大明朝真是草木繁茂呐!”皇帝的声音平淡,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但谁都能感到他的杀气四溢。只听天子怒道:“你们那这些奴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花团锦簇的大红蟒袍?朝廷那些三品以下的官儿,也没有比你们穿得好!怎么就不知道自爱,非得往自己身上添草呢?”

    陈洪和黄锦四个使劲磕头,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额头都血肉模糊了也不停下。

    “别磕了。”还是嘉靖喊了停,但是他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死死盯着四大秉笔道:“朕知道,他们不把你们四个供出来,实指望着你们能救他们一命!”说着面色十分狰狞道:“你们打错算盘了!朕不是可欺之主,这次非要让你们查个清清楚楚,要是胆敢包庇他们,朕扒了你们的皮!”

    “是……”四人颤声应下,道:“奴婢绝不辜负主子的期望。”

    “滚!”嘉靖下了驱逐令,道:“都滚!”于是四人噤若寒蝉的出去。

    那些跪在外面的太监,一见四位祖宗出来了,都爬起来围上去,刚想打听打听里面的情况。却见陈洪直起了身子,咬牙道:“把他们都抓起来!”便有一众紫衣的东厂番子上前,将那十几个大太监捆绑起来。

    太监们知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也不哭、也不恼,只是苦苦哀求饶命,让四大秉笔心有戚戚,回到司礼监值房后,坐在各自的椅子上,没了往日争吵,只有一篇愁云惨淡。

    “这事儿怎么办?”黄锦出声道:“孩儿们没把咱们咬出来,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怎么救?”陈洪阴着脸道:“主子爷说了,谁敢徇私,就扒了谁的皮!”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黄锦大声道:“不然咱们还算个人吗?”

    “黄公公也不能这样说,”马全道:“咱们也不是不想救他们,可是束手无策啊!”

    陈洪两个也点头道:“你拿出个办法来,要是可行,我们立刻照办!”

    “我还真有办法!”黄锦眨一眨小眼睛道。

    --------------------------------------------分割---------------------------------------

    这只是个故事,不想引起什么争论……(!)

    .一。 三法司的最终调查结果,很快公诸于众,天下皆知的贪官严世蕃。仅仅贪污八百两白银,说明大明朝的吏治,真真到了水至清则无鱼的地步。

    对于这个格果,严世蕃还算满意。虽然没能算计到谁,但自己可以安然过关就行了,也不能要求太高。

    既然案情查明,各方都没有异议。下面就该量刑了,刑部几位大佬一合计,又征求了小阁老的意见,报了个“退还赃款、罚俸,一年的结果上去。

    但很快被内阁打回,上面有嘉靖皇帝的朱批,两个字“太轻,!何宾和涂立等人一商量,那就再罚八百两。降一级,这总行了吧”参照近年朝廷对贪污的处罚,这已经是一千两以下最重的处分了。

    但报上去不几天,内阁又打回来,这次的朱批字数多了,道“尔等法司诸曹,不读《大明律》耶?。何宾和涂立登时傻了眼,

    《大明律》是当年太祖皇帝颁布的,距今已近二百年了,事易时移。很多情况都起了变化,在很多司法案件中,已经不能按照《大明律》判决了,所以历代都编修“问刑条例”对一些案件的审判准则,做出潜移默化的改变。

    其中反贪方面尤为突出,如果按照《大明律》量刑,贪污折银二十两即处流刑,四十两即处斩刑。六十两以上录 皮填草”那大明朝但凡有点小权的官员,都得变成*人皮枕头。

    很显然,之所以洪武以后,真正因为贪腐被处死的官员不算太多,不是因为官员有多清廉,而是后来的司法条例对这方面放松了。现在嘉靖帝竟让刑部按照《大明律》定罪,其意若何,昭然若揭!

    “我们都上当了”何宾长叹一声道:“皇上这招以退为进,实在太厉害了!”他现在才明白,嘉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手。之前表现出来的大度,不过是为了减少麻烦。的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现在看来”涂立阴着脸道:“皇上打算重罚东楼公了。”他也回过味来了,为什么当初皇帝并不关心严世蕃贪污的金额,因为嘉靖只需要其有罪的结论。有了这个结论,便可以用《大明律》名正言顺的惩治严世蕃了。

    他现在只后悔,当初为了揽功,把那“八百两。说成是自己的功劳,加之他受到皇帝赏,沈默却被撵出了紫光阁,因此所有人都相信他所说的。

    涂立久经宦海,心里明白的很,如果去找严世蕃解释,说那“八百两。不是我干的,只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连皇帝一块得罪了。他觉着皇帝赏赐自己蟒袍,虽不一定把自己视为亲信大臣,但至少有那个意思,自己何不顺势做全忠君之臣。跟严世蕃彻底撇清呢?

    涂立很快拿定了主意,对何宾道:“部堂,皇上的意思很清楚了,这次不给东楼公定个重罚,我们是别想过关。”

    “唉”何宾埋怨的看他一眼道:“你呀。既然把大头都抹掉了。还留那八百两干什么?”

    “谁能想到皇上会在区区八百两上做文章?”涂立一脸委屈道:“现在不是埋怨我的时候,先过去这一关再说吧。”

    “唉,那倒是。”何宾道:“我去小阁老那里请示一下,你去吗?”

    “我就算了吧。”涂立苦笑道:“省下那顿臭骂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

    何宾出了刑部衙门,很快来到严府中,他是严嵩的干儿子。无需禀报便可直入后宅。

    到了后院中,正看见严鸩出来,何宾一打听,严世蕃竟然已经搬出府去,要找他得去别院了。

    何宾说,既然已经到了,也不能急着走人,怎么着也得先给老阁老请个安。

    严鸩听说何宾要去见他爷爷。笑道:“那感情好,我可得跟你一起去。”

    何宾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严鸩道:“就是有家爷爷最喜欢的酱菜铺子,给我们府上供了二十年货。如今店老板斗胆想求爷爷题个店名,因而找到了我”不过你知道,我爷爷已经许久没动笔了。”

    何宾看他一眼,心道:“必然是受了人家的好处。但并不点、破。微笑道:“二公子答应了,但不知怎么跟你爷爷开口,对吗?”

    “正是。”严鸩嘿嘿笑道:“何伯伯定要帮小侄个忙。”

    “好吧,我帮你说。”何宾点头笑道:“你不用去了。”

    “那感情好。”严鸩笑道,见何宾往里走,不由笑道:“您还没问我,那店名叫什么呢?”

    “除了“六心居。的,还有别家吗?”何宾笑笑道,身为严嵩的干儿子,早对其衣伞住行,嗜好偏好了若指掌了。

    跟严鸩分开,何宾便到了主书房所在的跨院中,一进去便看到严嵩坐在院子里,在指挥

    何宾毒过去行礼,严嵩看看他。道:“原来是子实来了,快坐吧。

    ”边上人赶紧给办了个机子。何宾道谢后坐上,轻声道:“还没到黄梅天呢,父亲怎么就晒开书了?”

    “晒晒就装箱了,”严嵩有些愕怅道:“宦游京城三十年,总到归去的时候了。”

    何宾吃惊道:“前几日,皇上不是又一次驳回了您老的乞休奏疏,还赏赐千金,温言慰留吗?”

    “我要是把皇上的挽留当了真,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严嵩摇摇头道:“皇上留我,是因为当初曾说过。要与我做一对君臣相得、永不猜忌的典范。有此言在先,怎会轻易放我。”

    何宾轻声问道:“父亲是不是有些悲观了?只要您不再上疏,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为人臣子,不能那么不识趣。”严嵩摇摇头道:“皇上一面下旨慰留,一面却抓住严世蕃不放,让我颜面扫地,还不是想让我继续上疏。向天下人证明,是我坚持要走,皇上留也留不住。”

    “原来皇帝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何宾暗暗叹息,不由有些悲观道:“您老要是一去,我们这些儿孙们该怎么办?”

    “你们”严嵩看看他道:“只能夹起尾巴来做人。自求多福了”也许是觉着说的过于冷淡,严嵩又补充道:“千万别跟着严世蕃瞎胡闹,我要是走了,他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提保住你们了!”

    听到精神领袖般的严阁老都如此悲观,何宾不由心中暗叹,踌躇不决。便被严嵩看出了端倪,道:“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

    “没有没有何宾连忙摇头道。

    “你休要骗我”严嵩却冷冷道:“你是刑部尚书,严世蕃是待审的人犯,若不是遇到大事,你怎会不避嫌疑,跑到这里来?”

    何宾被说中了心事,也想听听阁老的意见,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

    听完何宾的话,严嵩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悲凉。而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对何宾道:“快把我扶起来。”

    何宾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将老阁老搀扶起来。严嵩站起来。面朝着西苑方向。缓缓跪了下去,磕头道:“谢皇上恩典,谢皇上隆恩啊!”感激涕零的样子,绝不似作伪。让何宾暗暗心惊道:“干爹不是老糊涂了吧?,

    待把阁老重新扶起来,何宾问其何意,严嵩激动道:“皇上终究还是仁慈的,这次你们都没事儿了,老夫也可以安心回家了”

    “那小阁老呢?”何宾问道。

    “他,”严嵩再色一沉,缓缓道:“死不了”

    “那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何宾道:“父亲,咱们得救救阁老。”

    “你糊涂啊!”严嵩严厉道:“严世蕃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皇上。若是不让陛下出这口气,你们就永远不得安生!”说着叹息一声道:“这些年来,他也太不像话。骄奢淫逸,弄权害人,误我等良多,让他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

    何宾被严嵩说得心动,事情闹到今天,他们确实又有些怨恨严世蕃。如今能够让严世蕃一人顶罪,大家都得个安生,着实不是个坏主意。但面上还要悲伤道:“难道,真的眼看着东楼兄去遭罪?”

    “他不遭罪,你们就得遭罪”严嵩有些挪愉的看他一眼,然后正色道:“只要你们都各安其位,相互照应着,严世蕃就不会受到难为”顿一顿道:“日后起复也不是没可能。”

    人家当爹的都这样说了,何宾也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便一脸痛苦的点头道:“如此,就只有难为小阁老了!”

    “嗯”严嵩缓缓点头道:“这件事,你就直接办了吧,不要跟严世蕃说了,省得再生出枝节来。”他对儿子折腾的能力,还是很了解的,只是现在大势已去,他们父子就像鲸鱼搁浅离开了水,折腾的越厉害,完蛋的也就越快。

    何宾心说:“这样最好。便要起身告辞,突又想起答应严鸩的事情,便轻笑道:“还有件事儿。却不烦人,算是件雅事。”

    “讲”说完一大通话,严嵩已经累坏了,全身都靠在躺椅上。

    何宾便把六心居题词的事情。讲给严嵩听,严嵩听完后缓缓点头道:“那家的老板求了我好多次,老父嫌他卖酱菜的胜攒,便一直没有答应。”

    “那我回了他。”何宾轻声道。

    “不必了。”严嵩摇摇头,自嘲的笑道:“现在想想,谁比谁胜攒?他们是外面肮腰心里干净,我们是表皮干净,内里胧攒,倒还不如人家。”说着缓缓道:“今天我累了,不能写给他;过两天吧,过两天他该给我送今年的头茬酱菜了,到时候我当面写给他吧。”

    “那真是莫大的恩典啊。”何宾赞叹道:“他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是黑烟也说不定”。严嵩说完,闭上了眼睛。

    何宾知道他这是累了,便行个礼悄然退去。

    何宾回去后,与涂立一合计。真的绕过了严世蕃,直接把量刑提高到一 罢免一切官职爵禄,配雷州充军!

    这次可真是下死手了,雷州在广东与海南岛隔海相望,是可怕的蛮荒之地,去充军的基本上都回不来。

    这次终于让嘉靖满意,朱批二了!

    于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独眼严世蕃,终于因为贪污了八百两巨款,被判处流刑八千里。

    罪名出奇的轻,惩罚出奇的重。此中真意,也只有此中人才能体会。

    判决立即生效,下一步就是把监外候审的严世蕃抓捕归案,然后送到南海边去钓鱼了。

    但遇到个大问题,谁去向小阁老宣布?谁去把他抓捕归案?严世蕃凶名远扬,淫威日久,此刻虽遭了难,可他爹和他的同党还安然无恙,谁敢说日后不能东山再起?三法司的长官你看我,我看你。竟谁也不敢去他家抓人。

    可他们都知道,此事不能拖太久,久则生变!于是最后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弹劾严世蕃的郜应龙!让这小子去,实在是合适不过!

    于是胡植找来了邹应龙,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郜应龙倒是答应的痛快,道:“我弹劾我抓人,正是天经地义的!”于是请了圣旨,点齐一百兵丁。便要往严家开拔。

    何宾见他往北走,赶紧叫住道:“严世蕃不在严府,他住在什刹海别院。”

    于是队伍拐弯,直扑什刹海!

    严世蕃早年嫌在家中约束太多。因此在什刹海选一风景优美之地,营建奢侈园林,收集天下美酒、广蓄绝色美姬、好过那种酒池肉林的糜烂生活。

    原本他娘病危时,严世蕃据回了府中,然后就一直没回别院;可前些日子,跟老爹又不对付,又被严嵩撵到了别院中,索性就日夜笙歌。召集狐朋狗友,开那无遮大会。倒也比在家里痛快百倍。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失去警觉。还是把罗龙文留在家里,命他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过来。可这下他可失了策,罗龙文虽然得他的宠,但毕竟是府上新人,根基耳目还不深。一旦老爷子下令,不准把消息透露给他,他很容易便被瞒住了。

    等罗龙文终于得知,官府要抓人时。部应龙已经点兵出了。他赶紧策马狂奔,直奔别院,终于在郜应龙到达前一个,见到了正在享受美姬裸身按摩的演示法师呢。

    “东楼,大事不好,官府奉旨来拿人了!”罗龙文急声道。

    严世蕃懒洋洋道:“捉拿谁?”

    “就是你啊!”罗龙文高声道。

    美姬们一听,登时惊得花容失色,下手便没了轻重,把严世蕃的那话儿拧的生痛。严世蕃疼得一下子做起来,一脚踹出去一个,捂着那里道:“都他妈滚下去!”于是美女伶人弄臣,全都屁滚尿流的下去,只留下满地的狼籍。

    严世蕃扯一块床单把下身一围,浑身肥肉颤巍巍站在地上,面露凶光道:“***,还敢抓我!老子捏不死他个暴球!”遂高声道二“严甲”。

    “在!”便有个身长八尺的铁塔壮汉,从外面带着风冲进来,抱拳道:“主人有何吩咐!”

    “点起别院里的弟兄们”。严世蕃目露凶光道:“到前院集合,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倒要看谁能动老子一根汗毛!”

    “是!”那严甲高声应下,便带着风冲出去,扯着嗓子重复严世蕃的命令,然后外面喧哗声起,一片兵荒马乱!

    不一会儿,严世蕃也穿好了衣裳。在罗龙文的陪同下,来到了前院。等待前来抓人的官差。便见护院们已经在门前列队,这都是他收拢的亡命之徒,绝对会把来犯者砍翻在地的。

    谁知下一刻,这些人便退却了,分开了,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严世蕃气炸了肺,咆哮道:“老子怎么嘱咐你们的!谁敢上前。杀无赦”。

    “钦差你也敢杀”。只见部应龙高举着金黄色的圣旨,一脸庄严的走了进来。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让出去路,没人敢稍加阻挡!

    看到自己人望风披靡的惨象,严世蕃的胖脸,霎时间惨白惨白。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威势权力,不过是狐假虎威,如今老虎威了。他这只狐狸的末日,也就到了!

    鼻涕流的厉害,口落咙也肿了,求解脱,[(m)無彈窗閱讀]

    .一。。口。口。

    部应龙高举着圣旨,闯入严世蕃的别院中,在那金灿灿的圣旨下,一干家丁护院,如滚汤泼雪一般消退。只有那严甲,觉着如此愧对阁老,便抽出单刀,挡在严世蕃面前,瞪起一对牛眼道:“俺家主人有命。谁也不准上前!”

    “奉旨,锁拿严世幕归案!”部应龙的目光越过这莽夫,落在严世蕃的身上道:“你想抗旨吗?。

    “你严世蕃的脸上一阵狰狞。咬牙道:“你给我让开”。

    “凭什么?。虽然一个二品一化品,但今天圣旨在七品的手里,便视二品的为冢中枯骨、插标卖者尔。

    严世蕃涨红着脸,一拍胸前的锦鸡补子道:“我乃朝廷二品大员,有权觐见皇上,向天子申辩”。

    “天子不会见你的。”郗应龙冷硬道。

    “为何?。严世蕃瞪眼道:“就是圣旨也拦不得我!”

    “哼,我看你真是昏了头,自古至今,有在热孝期间进过宫的臣子吗?”郜应龙一指严世蕃身上的官衣。厉喝道:“你的麻衣孝服呢?怎还敢穿朝廷的官服!”说着一挥手道:“来人呐,除下这不忠不孝之人的官衣!”

    “谁鞠 ”严世蕃彻底被激怒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堂堂宰相公子,二品部堂,竟被个小小的七品御史呵斥,还要除下自己的官衣。要真是让他得逞了,那自己可就彻底的威风扫地,沦入破鼓万人锤的可悲境地了。

    果然,虎病雄风在,他独目一瞪,恰似吊睛猛虎,骇得一众官差哪敢动手?其实,要是没有郜应龙这个傻大胆领着,打死他们也不敢进来。但能色厉内猛的站在这儿,已经是极限了,还想让他们再有什么表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部应龙架势摆足了,却没得到手下的响应,登时大感颜面扫地。挥舞着手中的圣旨道:“原来你们怕小阁老甚过怕皇上,很好!很好!”

    众官差一听登时大骇,心说这郜应龙可是连小阁老都弹下来了,万一真的得罪了他,那大伙可真没好果子吃了。于是一个个面露不忍之色。小声对严世蕃道:“对不住了小阁老说完便一拥而上!

    当那些官差扑上来的一瞬间,严世蕃已经认命了,因为他突然明白。自己已经被父亲和那些同党给出卖了,他们是要牺牲他来平息皇帝的怒火啊!不然自己不可能得不到一点风声,不可能如此孤立无援!

    他是真恨啊,自己豁出命去为他们遮风挡雨,可他们呢?遇到危险就把自己给卖了,这怎能不让人心凉呢?

    严世蕃认命的闭上眼睛,等到遭辱的那一玄,却听一卓大吼道:“谁敢!”然后耳边便响起厮打声。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严甲挡在自己身前,挥舞着手中的单刀,用刀背砍翻了好几个官差。

    一时间,官差们挥舞着单刀铁链,竟都不敢靠近。

    时间一点点流逝,部应龙的表情愈难看,恨恨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给本官请锦衣卫来帮忙!”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严世蕃。终于出声道:“严甲,你退下!”看来他也不是无所畏惧。

    那严甲一边疯魔似的舞动着单刀。一边大叫道:“不退,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动不得主人”。

    严世蕃闻言心中一酸,暗暗感动道:“想不到临了临了。就只有这痴汉还忠于我,他已经恢复了冷静,道:“严甲,你放心,我死,不了,我会被流放八千里,没有你的保护。我是决计走不出多远的

    严甲闻言身形一滞,胳膊上便被划了一刀,登时血流如注。就听严世蕃低喝道:“快跑!在城外等着我”。严甲如负伤的野兽般嚎叫一声。便脱离了战团,撒腿往后院跑去。

    那些官兵震慑于他的雄威,竟无人敢上前追赶,只是一拥而上,将严世蕃的乌纱、玉带、官袍全都除下来,仅剩下白纱中单和红色的蒋子,还有脚上那双粉底黛面的官靴。

    倒不敢再用铁链锁他,只是卑声道:“小阁老,请了。

    严世蕃知道大势已去,再坚持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便回头深深望一眼自己奢华的别院,心头突然涌起一丝明悟,也许今生今世,都再也回不到这梦一般的别院了。

    出到大门口,便看到一辆囚车停在那里,为了高级官员的体面,还用黑色的幔布包围着。官差打开车门,让严世蕃上去,他却回头看看部应龙,道:“你叫部应龙吧?”

    部应龙面色一紧,低声道:“正是本官,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嘛,只想见识一下。弹劾我的大英雄。”严世蕃笑声渐渐转冷道:“被人当枪使的大英雄。下场一定会很惨的!”

    “我惨不惨,那是将来的事。”郜应龙阴着脸道:“但你的悲惨。就在当下。上车吧,你”。说着竟一把将严世蕃推到了囚车中。

    咣当一声,囚车门被关上、加锁。在一众官差的簇拥下,缓缓驶离了一片慌乱的东楼别院,向狱神庙驶去。

    刑部大牢就在狱神庙后,虽然比锦衣卫诏狱要稍好些,却也好比十七层地狱和十八层地狱,本质上没有不同。

    严世蕃这种大人物自然受到优待,住在最上等的牢房里,不仅被褥全新,而且敞亮通透,甚至地上都没有蟑螂蜈蚣。但对于一个时辰前。还在琼楼玉宇中醉生梦死的大官人来说。来到这里便如坠入地狱一般。

    在里面失了会儿神,他要求见何宾。负责伺候他的狱卒,赶紧出去传达,过一会儿,回来道:“何部堂出去公干了。”

    “甭跟我来这套”严世蕃鞋也不脱,盘腿坐在床上。道:“你去告诉何宾,要是他半个时辰之内还不出现,老子保不齐说出点什么。让他进来给我做伴。”

    狱卒吓得赶紧再出去,过一会儿又回来道:“已经派人去找部堂了。”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脸尴尬的何宾出现了。

    舟宾一出现,所有人都退出去。将偌大的牢房,留给两位部堂说话。

    严世蕃面色不善的望着何宾道:“真忙啊,何大人。”

    “忙是一方面”何宾讪讪笑道:“主要是这个时候,我得避嫌啊。就怕别人说我来串供,所以才不敢见您老的!”说着还把严嵩抬出来道:“这是老阁老的意思,他老人家说,我们在台上的人安全了阁老就会安全,才能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哼,真是为我着想啊”严世蕃吐出一口闷气,对何宾道:“子实,你不要怕。我严东楼不是个没担当的,不会连累兄弟的。”说着嘿然一笑道:“我严世蕃享受了三十多年的极品人生,早就***该死了,杀头掉脑袋也不过如此,有什么罪过,我一人全担了就是”。

    听他这样说,何宾有些不好意思道:“东楼兄,你放心,兄弟们无论如何都会保下你来的

    “我找你来,就是要问问”严世蕃道:“皇帝到底什么意思?你能给我个准信吗?”

    “皇上的意思,应该只是想让您离京一段时间。”舟宾叹口气道:“可是徐党那些人,都在忙着写弹劾奏疏呢,只怕万一再出个郜应龙什么的,让事情进一步恶化。”

    严世蕃的独眼闪着幽幽的光,也不知在寻思什么,少顷,他突然问道:“我爹呢?是不是在上表请辞啊?他早就想回家养老,这下没人拦住,可是遂愿了。”

    “您误会阁老了”何宾道:“阁老是在上表,但不是请求荣归。而是请求以全部的功名和待遇,换取您不再被皇上追究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事儿八成没完,自从被摆了这一道,便是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局面,皇帝说不得要一笔笔的算账,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说老爹竟用一生奋斗的成果。来换自己的平安,严世蕃对严嵩的怨气,终于不那么浓重了,他望着房梁上的吊灯,有些无力道:“没有用的,皇帝的性格我最清楚,哪怕现在不杀我,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等到过得几年,横竖逃不过这一刀

    “小阁老怎会如此悲观?”何宾道:“皇上不是暴虐之君,当年杨升庵把他得罪的那么厉害,不也没遭杀身之祸?”

    “皇帝不是不想杀他严世蕃冷笑道:“一路上的刺客就好几拨。只是保护他的人更多,才让他芶活了下来。”说着自嘲的笑笑道:“我跟杨升庵正相反,想让我死的人太多,恐怕皇帝只需一暗示,就有人跳出来动手。”

    “照您这么说,咱们只能等死了。”何宾有些沮丧道。

    “错!”见他蔫了,严世蕃却抖擞精神道:“想要我严世蕃的命。可没那么容易!”原来他的灰心丧气,是装给何宾看的,让这家伙知道目前形势危急,只有紧紧团结在他严东楼的身边,才能度过难关。开创美好的明天。

    “只要撑过这几年,等景王一登基,咱们翻身的日子就不远了。”地牢中,严世蕃继续给他的手下鼓劲道:“关口是,撑过这段日子去,不能让仇家再穷追猛打了。”

    小阁老,您说怎么办吧。

    。何宾垂重点头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咱们埋在徐党中的钉子,该动一动了严世蕃道:“你赶快派人送信给他们几个”让他们狠狠的参我。不管说什么都行,说得越玄乎越好,最好扯上图谋造反之类的。”

    “啊?东楼公,你不会是昏了头吧?这本一上,流放就直接改凌迟了!而且还会祸及干爹,”和你全家;”何宾使劲摇头道:“不行

    “笨蛋,我就指望这一本救命了,怎会自取灭亡?”严世蕃压低声音道:“皇帝这个人绝顶聪明。但有个毛病,就是疑心病太大。这次那些人之所以能把我参倒,是因为他们避开了我父亲,更避开了皇帝。专打我一个,说我受贿贪赃,任用私人之类说到这,严世蕃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他们有高人指点啊,这下可打到我的要害了。对于那样的弹劾,皇上能够接受,也愿意相信,所以一定要惩办我

    何宾闻言频频点头道:“您说的太存理了

    严世蕃的目光变得无比狡黠道:“但现在,如果有人把事情闹大,牵扯到党争层面上去,而且参我的人。又都是徐阶的死党。那样皇上肯定会起疑心,认为是两党之间闹起了事来,那事情就不能以是非而论。而要讲究平衡之道,只要一平衡。我就没危险了。”

    何宾眨着眼睛,想了又想,这才明白过来,心悦诚服道:“东楼公。我现在后悔当初听老阁老的了,你才是我们的主心骨和智多星啊!”

    严世蕃没好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赶紧去做事吧,好早日祝我脱难。”

    “是迷茫中的何宾,仿佛看到灯塔的海船,感觉立刻有了方向。有了奔头,誓要把小阁老交代的事情办好。

    但任凭严世蕃再聪明,何宾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动若奔雷的嘉靖皇帝,他们的秘密手下还在挖空心思的编排严世蕃呢,查抄严府的命令可就下来了。

    既然官员案涉贪污,那么抄家也是必须的步骤,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这次奉命来抄家的,却是刑部右侍郎涂立和都察院左金都御史沈默,正是给严世蕃定下“八百两。的二位官员,这就很有意思了。

    开抄之前二两人按例得先开个碰头会,统一一下思想,涂立对沈默道:“既然当初咱俩定了八百两,那就只能抄出八百两,多了的话,岂不是自扇耳光?。

    沈默笑笑道:“要真是那样,咱们可没法跟皇上交代了,京城的官员,也会从此看扁咱们的

    涂立岂不知道,二十年权倾天下的严府,掌握着天下工程的严世蕃。若是只抄出八百两银子,那真是把天下人当白痴了。事已至此,他根本不再去管严世蕃如何,他只担心,抄出的银子要是太多,自己该如何下台。

    “严世蕃来钱的地方很多,吃拿卡要,不一定非得贪污公家的。更不必对三大殿的工程下手。”沈默道:“我们只需做到秉公执法,文明抄家即可。”

    “什么叫文明抄家?”涂立郁闷道:“抄家还有文明的吗?。

    “当然了。”沈默道:“皇上的圣旨说得分明。查抄工部尚书严世蕃之财物,他已经独立出去。在另一处居住,所以严阁老,还有他两位已经成家的公子之家财,不能算是严世蕃之财务,应该与严世蕃区分开来,免封免查

    这是涂立可以接受的,便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道:“那万一查出来的财产,远远过八百两呢?。那简直是一定的。

    沈默闻言笑笑道:“我大明没有“巨额财产不能说明来历。罪吧?”

    “不曾有过。”涂立摇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只管抄,别的都不用操心,对吧?。

    “正是。

    。沈默点点头,轻声道:“这是皇上给你我的福利。”按照惯例。抄出来的东西,咱俩一人一成,下面人共分两成,然后一成献给上面的靠山,剩下的一半才归国库。

    涂立闻言颇为意动,他可知道严世蕃有多富有,哪怕只是抄出来的一成,也开始笔巨款了吧。

    于是两人达成共识,下令抄家开始。然后分头行动,涂立去东楼别院查抄严世蕃的财产,沈默则去严府。将属于严世蕃的财产清点出来。

    沈默之所以主动揽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是因为他高风亮节。而是因为在接到抄家圣旨的同时,他还收到了一道皇帝密旨,向严嵩宣布皇帝对他的奏章的回复!

    当他来到冷冷清清的严府门前,心中不免有些恍惚,虽然沈默从没拜偈过这间府邸,但往来经过。耳濡目染。总是知道它曾经的显赫。但昔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承相府,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只有几个顺天府的兵丁,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不许往来的人等窥视。

    带病坚持工作,这周一定要把欠债还上”[(m)無彈窗閱讀]

    .一。。。儿

    才刚入夏,便是京城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

    一场细雨网过,屋檐滴下几颗露水。风夹带着这季节特有的清爽,随风飘舞的柳絮杨花已看不见向日葵却对着太阳绽放,整个京城仿佛迎来新生一般。

    这几日的北京城,确实生了很多的变化,严阁老黯然返乡;严世蕃被配雷州;一块由严嵩和嘉靖共同完成的“六必居。匾额,也在前门内,一家酱菜馆前悄然挂了起来,但无一人道贺,也恶一人光顾,愁煞了那位叫张德贵的少东家。

    但这一切,都比不了内阁的变化更吸引人,在严嵩离京的第二天,嘉靖便任命徐阶为内阁辅,少傅兼少师,”实际上,徐阶已经代理辅半年了,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一直循规蹈矩,不过是低调维持着局面而已,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他跟严嵩没什么不同,都是靠赞玄修、写青词、拍马屁上去的。那换成他当辅,也不过是烧窑的碰上卖瓦的,都是一路货。

    但徐阶的举动让他们大跌眼镜

    正式上任的第一天,他便于自己西苑的直庐中就是原先皇帝给严嵩建的直庐,现在赐给徐阶,供他休息之用徐阶在雪白的墙壁上榜书三语,曰:“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任何走进这间直庐的人,都可以看到这醒目的三行大字。

    毫无疑问,这是徐阶登援席后的第一次宣言,向皇帝和百官表明了他的政治态度和治国施政方针。

    然后他在对六部九卿的第一次辅谕中,便明确道出自己行使相权力的原则“事同众则公,公则百美基;专则私,私则百弊生”表明自己不会专断独行,必要虚心接受大家的意见。

    紧接着,他在以前辅身份,向嘉靖所上的谢恩奏章中,劝诫皇帝道:“采舆论利便者白而行之。希望皇上广开芊路,重视、鼓励和保护舆论,对有上奏者应详加查询,如果事大而言实,则行之;其不实者。“事大则亦薄其责而容之”意思是,即使说错了,也应该宽容,以鼓励天下人大胆进言。

    徐阶甫一上任的接连行动,绝对是早有谋划,尤其是时机选择的十分巧妙一在皇帝刚刚任命他为辅的当口,除非他的谏言大逆不道,否则皇帝是不可能驳他的面子,因为那等于皇帝自扇耳光,承认自己用人不当。但徐阶毕竟讲究以柔克网。不可能蹬鼻子上脸,没有利用那短暂的“无敌状态”争取更多的权益,反而“以威福还主上,的谦卑姿态,提出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嘉靖虽然对大礼议中前赴后继的言官心有余悸,但想想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这些年里,除了偶有几个愣头青之外,大部分官员还是挺老实的,便没有驳辅的面子,准了他的奏请,明文宣示百官。

    归根结底,他已经习惯性的轻视自己的臣子,认为他们不敢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

    但究竟敢不敢,还得走着瞧。

    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一点起来,先不说效果如何,立玄得了个满堂彩,京中百官无不交口称赞,尤其是那些科道言官更是欢欣鼓舞,誓要将严篙当政时,落下的爪牙污名洗刷。恢复言官们昔日的荣光。

    但让徐阶十分失望的是,现在的科道言官,素质简直比二十年前差了不止一截,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严嵩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早把这些专门告状的家伙,大都换成了自己人,剩下一部分,则是他徐阁老的人,两方人眼里没有对错、只有对方,一切以打倒对方为要,凡是对方支持的必反对,凡是对方反对的必支持。

    但这种事积弊日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徐阶只能先缓一缓,任由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待时机成熟再收拾烂摊子。但有些事情不能缓,必须立即着手去办。他必须把握这黄金时机,黜贪汰庸,洗刷弊政。为大明朝换来一朝新气象。

    总体来说,徐阶宣布要抓三件事,一是整顿吏治、这是哪位相上台。都必须的表态。仿佛国家的问题都在吏治,吏治清则天下安一般;二是针对暴露出来的边镇将帅冒领克扣军饷的弊端,责令各省长官以身作则,违者听部臣及该科参奏严惩;三是清理盐政,因为朝廷近些年,加派了五成盐政的课税,令两谁“苦不堪言。徐阶便暗示巡盐御史徐惬,提请严嵩任内提高的课税额度一体撤销,恢复原先的程度。

    徐阶在三把火后亮集三板斧。得到的喝彩声却稀稀拉拉,因为吏治也好、克扣军饷也罢,那都是百多年的积弊,你徐华亭要是能解决,那还真

    徐渭就对徐阶大为不满,抨击他这是避重就轻,专做道场不念经!

    “什么“以用舍刑赏还公论。?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徐渭挥舞着双手,在一众琼林社的同年面前。白脸憋得通红,吐沫星子乱飞道:“可笑我还与朝野众人一样,对他的“三还。竭诚拥护,拼命鼓噪!怎么一到了正事上,就这么虚伪了呢?”

    孙铤笑道:“那你说,徐阁老该毒么办?”

    “要真是按“公论,的话,当务之急。是给杨继盛他们平反昭雪;劝圣上立即停止修玄、恢复朝会。导朝政于正轨;是大张旗鼓查处贪墨官员肃清朝纲;是遏止豪强兼并土地,减轻百姓负担。并增加国常收入!可这一切,徐阶做了吗?”徐渭愤愤道:“他一样都没做。”

    “这我可得说句公道话了一边的诸大绶笑道:“这些事情,徐阁老未必不想做,但真的做不到。”

    “那”徐渭瞪着眼道:“也不应该减免盐税啊!”说着提高声调道:“天下之利在于盐,盐利之半在于两淮!国家每年在食盐上生利十分,只有两分能进国库,八分倒进了那些大盐商、大贪官的腰包里。现在国家好不容易分到四成,大头还在盐商那里呢!现在徐阶却巴巴的退回原样,他到底是大明的相。还是盐商的买办?”

    “这是投桃报李”孙铤也劝他道:“没有办法的,没有山西帮挺他。他就斗不过严党,也没法顺利执政。所以做些妥协,都是有必要的。”

    “你们”徐渭目光扫过他们几个,郁闷道:“一个个全都变了。当初满腔抱负的热血青年去哪里了?怎么就剩下一个个老气横秋的小官僚了?”

    “文长兄,这样说不太好吧。。孙铤冷笑道:“如果你觉着大家都不好,就你一个好,往往不是大家的问题,而是你出了问题

    徐渭哼一声,对默坐在角落的沈默道:“你别老不吭声,却来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

    沈默闻言笑道:“你们各有各的道理,不过现在徐阁老上位时日尚短。还不能太早下结论,所以也说不上你们谁对谁错

    “瞧你这稀泥和的徐谓嘟囔一句,却也终于不再作。

    “说实在的这时陶大临道:“我也觉着,徐阁老做了很多,造的声势很大,但实际的东西并不多

    “他现在有所顾忌啊。”沈默道:“内阁就他一位,固然没人跟他争,但独相也坏处也很大,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说成是独断专行,跟他的“三还,相悖,所以一定得等到新的大学士入阁,才能做些务实的事情。”说着笑笑道:“现在以务虚造势为主,是十分明智的,只要把势头造起来,到时候内阁还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的意思是”陶大临道:“新的大学车马上就要出炉了?。

    “必须的。”沈默笑道。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新任相的一系列动作,在沈默这些事不关己的人看来,不过是些谈资罢了,看得惯就赞两声,看不惯就骂两句,都没什么关系。

    可在失去领的严党分子那里,却会引起极度不安,让何宾、万采、胡植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哪天就大祸临头。哥几个凑一起看了看,呵,都成九月里的黄花菜,又瘦又憔悴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何宾道:“咱们得想法子改善一下处境了。坐以待毙怎么行?”另几个也是这样想,而且想到的法子都一样,咱们都投奔袁姊得了,虽然大家平素平起平坐,但今时非比往日,人家是徐徐上升的太阳,咱们是芶延残喘的月亮,就别端架子了,赶紧夹起尾巴来给庄子当儿子吧。

    袁姊那边也正犯愁呢,严嵩这一去,自己入阁已成必然,虽然做了一辈子的大学士之梦,可真到快实现的那一刻,才知道入阁拜相固然风光。可要想名副其实,还得有实力做基础。徐阁老可是连严家父子都扳倒了,要对付自己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自信天纵英才,正想入阁做一番事业呢,哪能甘心给徐阶当陪衬。所以急需扩充自己的力量。此玄几位部堂高官投奔而来,那真好比是干柴草遇到烈火团、西门庆碰见潘金莲,登时那叫相见恨晚、蜜里调油啊!

    袁姊说:“诸个兄弟奔我而来。咱们就是自家人,那以后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若违此誓,猪狗不如。”

    众人也感动道:“阁老太仁义了,我们只能呕心沥血、肝脑涂地了。”便建言道:“当务之急,您老就是赶紧入阁,现在内阁乏人您进去就是副相,就是跟徐华亭顶着干。也是可以的。””袁弗谦逊道:“那山刀烦诸位兄弟,赶紧操作一下“遵命遵命。”众人便散去。找到各自的亲信。授意他们上书,请廷推内阁大学士。

    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在他们还在构思奏章的时候,徐阶便已经奏请嘉靖帝道:“内阁事务繁忙,非一人之力可担当,老臣蝉精竭虑,仍左支右绌,恳请开廷推,再举德高望重的才智之士入阁,以免误了军国大事。”既然新人入阁是必然,不如主动提出,还能卖个好,总比晚一步遭人诽谤要强的多。

    见他毫不揽权,嘉靖帝欣然应允,命三天后廷推大学士,结果毫无悬念,礼部尚书袁姊,拜东阁大学士。入阁协理政务。

    他空下来的礼部尚书,由严讷担任,严讷的职位,则由李春芳接任。但严讷并不兼任翰林学士。因为翰林学士仅为五品。所以无需廷推,徐阶直接宣布圣旨,沈默卸任左舍都御史兼国子监祭酒,转任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学士,虽然在官职上仍然原地踏步走,但满朝文武都认为这是徐阁老在培植亲信、封赏功臣了。因为谁都知道,朝廷的上层精英皆出翰林院,当上翰林学士就意味着会有一帮前途远大、志同道合的亲信,助你扶摇直上,只要不出意外,定能入阁为相,所以这个职位向来由礼部尚书兼任,专为储相培植威信所用。

    现在徐阶竟破例授予沈默,可见对其抬爱之重。可见坊间流传,徐阁老轻沈重张的谣言,是多么的不实。

    徐阶却只能无奈的苦笑,因为他被皇上小小的摆了一道。他的本意是让张居正来担任这个差事的,便奏言道:“大宗伯事已极繁,仍兼任翰林学院,虽日夜操持不能两全。臣恳请分置二官,令一德才皆备之士。专掌翰林。”

    嘉靖曰善,问道:“卿家可有人选?。

    徐阶便道:“丁未进士张居正。博学笃行、老成持重,可为掌院。”

    一般来说,嘉靖是不驳他面子的。但这次皇帝想了想,却道:“上次命张居正与袁姊共书“濮议之辩”其曰:“必以尚未完成,怎忍心打搅于他?”

    见徐阶一脸错愕,嘉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安慰他道:“这样吧,等他修完了《大志》,你再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地方,以全他的诚孝。”顿一顿道:“至于翰林学院,也不给别人了。就让你另一个学生沈默担任吧。”

    “谢主隆恩徐阶痛快的答应下来,这才知道,原来就像沈默在自己这儿像后娘养的一样,张居正在嘉靖那儿,也是今后娘养的。

    归根结底,张居正虽然用急智绕过了“濮议之争,的陷阱,可难免会给皇帝留下皮里阳秋的印象,怎么可能比一直以“赤子之心。对皇帝的沈默,更讨嘉靖喜欢呢。

    其实这还得感谢严篙,要不是他点破了皇帝储才以备新君的想法,也许沈默还会一直在家待岗。

    至于国子监祭酒,则由翰林侍讲徐渭担任,使他成为琼林社红袍加身的第二人。

    但对同僚的贺喜,他表现的十分冷淡,好在大家都知道他什么德行,也没人跟他过不去。

    琼林社的兄弟们强拉着他到了沈默家说给他俩贺一贺,看在一桌丰盛酒席的份儿上,徐渭没有乱扫兴。但扫兴的事情,还是在散席后到来了。

    却不是徐渭引起的,而是朱十三来到沈默的内书房,并给他带来个。糟糕的消息,皇帝降下圣谕,命锦衣卫自即日起向东厂报告,有事不必再面呈皇帝。

    看着面色惶急的朱十三,沈默叹息道:“当初李芳回京,我就觉着事情不对,现在终于应验了,看来皇上对内监的态度,确实转变了。”

    “大人,您可能帮帮我们啊。”朱十三从没这么六神无主过,他的双拳不断握紧松开,呼吸声也很重。道:“如果让东厂再骑到咱们脖子上。那十三太保以及下面的亲信兄弟。没一个能躲过这一劫。”

    “我知道,我知道。”沈默缓缓点头道:“让我想想,想想。这个。关头得先冷静啊兄弟,要是自乱了阵脚,可真就谁也救不了

    并晚都快写完了,结果不满意。今天重写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肌,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