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南巡是一场愉快而难忘的旅程。相信随扈圣驾的两万余人,都会同意,他们摆脱了日常生活的烦恼纷扰,跟着皇帝坐着船儿,遍览江南美景,享受各地风土,优哉游哉、乐而忘返。
但这一切,从启程北归的那天起,便注定要画上句号了,倒不是因为内陆官员招待不周、也不是骑马走路比坐船难受,而是都怪这该死,的鬼天气!
“这是哪个,脑残定的鬼日子”。一身蓑衣,已经在泥泞的路上,打了好几个趔趄的三尺,气愤望着黑暗的雨幕,遵声咒骂道:“怎么这雨下起来没完了?”
沈默也穿着蓑衣,更是摔了几个跟头。但他相当能忍,还笑得出声道:“这就是梅雨季节,知道威力了吧。”也不知怎就这么巧,出的当天还是晴的,到了第二天,便开始阴天,黑沉沉的云彩,压得低低的。蚂蚁搬家、燕子低飞,即使最傻的人也知道,马上就要下雨了。
然后第三天的拂晓时分,终于下起了雨,这雨不算太大,密密麻麻。但十分有韧劲儿,下了一天。不停;再下一天,还不停,而且越下越大,道上全积了水,大部队走在上面,就像在淌小河一样,深一脚浅一脚,人仰马翻成了家常便饭。
于是在这出后的第四天,又创造了新的行军记录
十五里。便又要安营下寨了,三天半加起来,正好行了一百里,还累得人仰马翻腿抽筋,不少人开始抱怨,问为什么不原路返回呢,要是坐在船上,了雨只当看景,哪用受这份罪?
但他们还不是最惨的,至少比混堂司的太监们舒服多了。同样是在再中行军一天,到了营地却捞不着休息,必须马不停蹄的烧水,给各路神仙送去,免得他们着凉受寒,影响了健康。
沈默和三尺既然顶着人家的两个名额进来,要是啥也不干,便等于给混堂司的其他人增加了负担,十分有碍团结,不利于隐藏。所以两人主动承担起了添柴烧水的任务。这对曾经风餐露宿过的两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有个歇后语怎么说的来着?
“湿柴火烧锅,憋气又窝火三尺已经被熏成关公了,但那火就是不旺,锅里的水也老不见动静。
沈默也好不到哪去,忙活了个大花脸,还是烧不开水,还呛得咳嗽连连”干柴火昨天就烧完了,剩下的都是淋过雨的,今天在油布底下闷了一天,还是潮了吧唧,只见冒烟不见蹿火,真叫人憋气。
等把一切忙完了,已经是下串夜了,沈默揉着酸痛的肩膀,感觉浑身像针扎一样,真像把自己扔到被窝里,再也不起来。但他来混堂司的目的,终究不是为了当一名合格的烧火工,所以稍稍休息一会儿,便和三尺提着水出去了,让不明就里的太监们大为惊叹,,这也太敬业了吧。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营的中。便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当两人到了崔延的营帐外时,桶里的水已经撒的差不多了。
“怎么这么晚?”见是他们,崔延也没起身,目光重回:“我身上都干了。”
“今儿太忙了,”沈默翻翻白眼道:“那么多人都要热水洗澡,我们忙得过来吗?。
崔延这才搁下书,走过去瞧瞧那摔变形了的水桶,又抱怨道:“里面的水呢?没有谁怎么洗澡?。
沈默这个气呀,哼一声道:“老崔。你还真拿我当太监使唤了?”
崔延愣一下,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习惯了,习惯了。”
“罢了”。沈默摇摇头道:“那本书你都看两天了,到底有没有收获?。
“有,太有了!”崔延激动道:“您有所不知,这病症也是分地域的,哪怕是同一种病,在湖广得上,和在淅江得上,表里都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必须因地制宜,最好在当地取药,当地治疗,”说着讪讪道:“当然,我这也是才知道的。
”那有办法没? 沈默不关心那些医术上的东西,他只想知道进展如何。
“有了,李师傅就是湖广人,在这方面的经验特别丰富”崔太医道:“有专门针对老弱病虚者开出的方子,且可以就地取材!”说着便如数家珍道:“李师傅的方中以青蒿、常山解毒截疟;用黄茶、知母清热解毒;以半夏、获答、陈皮、竹茹、积实清胆和胃;滑石、甘草、辰砂清典利水除烦,这些药性情温和,老弱用之无妨。”
“那你还等什么?”沈默精神为之一振道:“赶紧去治啊”。
“不过我还有吃不准的地方崔太医一下又苦着脸道:“皇上症状以重,所以李师傅还是免不了用峻药”他说若壮热不退,则加生石膏清热泻火。若舌红少津为热甚津伤,加生地、玄参、石解、玉竹清热养阴生津。若神昏不醒,为热毒蒙蔽心神,急加安宫牛黄丸或紫雪丹清心开窍。
“这不挺对症的吗?”沈默道:“还犹豫什么啊?”
“这个”要是一般人自然可以,你看,我连药都配好了;但那是皇上啊,用药必须慎之又慎崔延又来了那套论调。因为多少年来,太医们有个,心照不宣的认识,那就是不敢给皇上用峻药,因为皇帝要是吃了你的药有了强烈反应,然后没据过去,那只有陪葬一条路了;但若是用温药,让皇帝一直舒舒服服,哪怕过一段时间完蛋了,你的责任便能轻很多,最差也就是革职查办。然后送点钱就能回家。
所以崔延对一切可能引起强烈反应的药物,都不会抱有好感的。
沈默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古很多皇帝,死于一些本不该致命的病症。这一现象甚至还被后人用来证明中医无用论,但真的接触过才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医者的医术上。而是人的品德出了问题。””一一
太医的帐篷中,沈默对崔延语重心长道:“最近的气氛很诡异,天气也很糟糕,我十分担心,会有什么事情生,如果真到那时候,你我皆成历史的罪人,纵使百死又有何用?既然这方子是李时珍给出的,那就不大可能出问题,这个,风险我和你一起承担,如何?”
崔延也知道情况危急,想了半天才让步道:“那我也得先做试验。”
“什么实验。”沈默问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找一些同样病症的患者。让他们先服药。崔延道:“一些在作时吃。一部分作后吃,第三部分在作间隙吃。如果这些病人病人尽皆痊愈,没有后遗症,便可以给皇上用了”
“不行沈默闻言摇头道:“一来我们没有那么时间,二来,你要是做这个实验,就必然瞒不过陈洪”。说着定定望着他道:“你觉着如果让陈洪知道了,他还会让你再继续吗?”
“他已经同意我们治疗皇上了们 ”崔延奇怪道:“现在见到希望了。难道会改变态度?”
“当然会了。
”沈默冷笑道:“恕我直言,就连我都知道你们太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行事作风,更别说陈洪这种在宫里一辈子了的,他正是认定了你们不敢给皇帝用峻药,最多只能维持着的心理,才敢让你们诊治。”他的目光略带挑衅道:“我敢打赌,只要你这特效药一亮出来。他立马就会变脸,信不信?!”说着并指如刀,往崔延脖子上一抹。吓得他猛地一缩身子。
“那他不等于谋害皇上了吗?”崔延艰难的吞咽吐沫道。
“他有没有这个。心思”。沈默幽幽望着他道:“你最清楚了
崔延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自从那天进宫起,亲眼所见的一幕幕,早就让他有所觉悟了。
沈默立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他的答复。
崔延耳边满是风雨飘摇之声,天的间被恐惧与黑暗包围,但他面前的沈默却挺立如枪,双眼明亮有神,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自信的光芒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帐篷,让崔延饱受惊吓的心灵,重新安定下来,目先不再慌乱。
灯光中,他终于朝沈默点了点头,沈默报以温暖的微笑,道:“你的人生将会因为这个决定而改变。”
崔延却没有笑,而是沉声道:“我可以不找人试用,但我得自己先用。”
“为何?。沈默轻声问道。
“这无关病人的身份,而是做医生的底线崔延道:“我不可能将从没验证过的药方,直接用在病人身上。”
“要用多长时间?”沈默轻声问道。
“三天,哦不,两天。”崔延咬牙道。
“好吧”沈默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过这个药还是我来用吧。”
“大人,”崔延吃惊道。
“我觉着还是我用好,万一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沈默笑道:
“你也好救我不是?”
“你”崔延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道:“我”
“好了,就这么定了沈默拿起桌上的药包道:“就是这个吧?”
“您这是何必呢?”崔延的舌头终于利索道:“这不是您这种贵人真干的事儿?。
“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沈默微笑道:“崔兄,你要知道,我们不是在为了救哪一个人,而是为了避免一场生灵涂炭”说着呵呵一笑道:“读书人整天嚷着“成仁取义”总不能到了自己,就变缩头乌龟了吧。”
“嗯”听了沈默的话,崔延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
于是将下药的分量、煎药的火候、服药的注意事项都写下来,让沈默收好,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个不情之请,大人能不能将服药后。身体的变化记下来,这是很珍贵拜 ”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沈默笑笑道。
将药包收入怀里,提着空桶,沈默出了崔延的帐篷,三尺默默在后面跟了一段,终是按捺不住道:“大人。还是我来吧?”
“好吧。
。沈默把桶递到他手里。
“不是这个三尺提着桶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耳朵挺长啊今天因为下雨刮风,沈默和崔延的嗓门不禁提高了些,倒让三尺听到了。
“这种事儿,您应该交给属下来做。”三尺道。
“不行。”沈默拒绝道:“你万一要是倒了,我还得伺候你,所以还是你伺候我吧
“这个”被他一句话堵得死死的,三尺只好闷头生气。
“你放心吧,李时珍不会害人的。”沈默笑着安慰他道。
“那让我煎药总成了吧?。三尺闷声道。
“这本来就是你的活”。沈默撑着惺忸的睡眼道:“这个药明天早晨煎,今天太晚了,我得睡觉了回到营地。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到床上,嘟囔一句道:“体力劳动者就是好啊,我都快困死了。”这两年他有轻微的失眠症状,想不到离开了温暖舒适的大床,整天幕天席地。还潮湿无比,反而能到头就睡。
一宿无梦,昨晚睡下时什么姿势。今天早晨起来就是什么姿势,沈默舒展下压得酸麻的肩膀,伸个懒腰道:“真爽啊!”说着突然定住身子。伸伸鼻子道:“好重的药味啊?老三,你开始煎药了吗?”老三是三尺的代号,转为太监身份设计。
但一转头,沈默现三尺正躺在身边呢,双手捧着肚子,呼呼大睡
哩。
沈默奇怪的起身一看,登时愣住了。只见崔延给的那包药,已经只剩下油纸包了,而那浓重的药味,则是从他俩脚边的一口烧水缸中散出来的。
“到底生了什么?”沈默一下清醒了,跳到地上问道。
帐篷里还住着两个太监,沈默已经跟他们混得很熟,两人撇撇嘴道:“也不知他什么疯,昨天晚上回来,便把咱们烧水用的缸找来,然后把这些药全到进去开始煎,我们问他谁病了,他说自己,我们说那也不用这么多呀,这是给牛治病的量,他说多吃好得快,拦都拦你不住还专门嘱咐沈默道:“徐老弟。你这兄弟傻了,以后可得看好他。别给咱们惹出篓子来。”
听着他们絮絮叨叨,沈默的眼角却湿润了,他望着呼呼大睡的三尺。心中满是暖洋洋的感动,虽然外面雨一直下,他却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春日一般。
兄弟,好兄弟,这就是真心相待的亲兄弟啊,,
等三尺醒过来时,队伍已经进,他现自己置身于一辆有蓬的马车上,身上还盖着被子,沈默还是穿着蓑衣走在车边,不时看他一眼,所以一见他睁开眼,便笑道:“你这家伙。真要吓死我了,再不醒过来。我就得找太医了。 。找太医就意味着暴露,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让大人操心了”三尺强撑着想起来。沈默赶紧按住他道:“躺着躺着,你这家伙,我那是打算两天喝的量,让你一顿就干了,本来没事儿也得整出事儿来。”
“嘿嘿”。三尺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担心,自己身体太好了,看不出效果来吗?”
“那也不用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沈默埋怨他道:“你也是当爹的人,别跟小青年似的不着调了。”虽然骂着他。但言语间的关切,三尺还是听得出来的。
“我这不没事儿吗 ”三尺笑道:“除了想尿尿。没别的不妥当
“不不不,你现在大大的不妥当”。沈默严肃道:“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啊三尺吓得声都颤了:“怎么,还真喝出毛病来了?我还以为没事儿呢。”
沈默面色严肃,盯着他不说话。
“那是哪儿的毛病啊?”三尺弱弱的问道。
“附耳过来。”沈默神秘兮牛道。
三尺赶紧将耳朵凑上去,便听沈默声道:“你的胡茬又长出来了”。说完忍不住吃吃笑起来:“是个大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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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但谁叫人家是大人,自己是小兵呢,只好巴巴的望着沈默,表示无声的抗议。
沈默笑一阵子,却见三尺还是盯着自己看,把蓑衣一抖,溅了他一脸的水,道:“盯着个大男人看,你不觉着别扭啊?”
“大人,我觉着你最近不大一样。”三尺却轻声道:“最近你每天笑的次数,比之前一个月都多。”
“呵呵,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沈默想一想,笑道:“也许现在我是无官一身轻,只需要烧好洗澡水的小杂役,所以感觉压力没那么大了吧。”
“咱们是要救皇帝啊……”三尺压低声音道:“而且还是卧底身份,我每天压力大的都睡不着觉,还食欲不振……”
“这算什么。”沈默淡淡一笑道:“一个皇帝而已,比起原先的负担,已经小多了。”
作为沈默最贴身的卫士。三尺自然知道他在暗中谋划一些事儿,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但三尺坚信,一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他也不愿见大人整天心事重重,轻声道:“真希望回去之后,大人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情。”
“嗯。”沈默笑笑道:“我会努力的……”说着极目远眺,只见雨的尽头还是雨,天地间仍然笼罩在连绵绵不断的雨幕中,但他的心情却仿佛轻松许多,一面打着拍子,一面轻声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望处,长蛇般的队伍在泥泞的道路上蜿蜒,不知要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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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确实无恙,当天晚上宿营时,便可与沈默一起做工了,观察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还把多日的便秘治好了……
事不宜迟,夜里趁着给崔延打洗澡水的机会,沈默把观察笔迹给他送去,崔延看后道:“没问题,可以用药了。”
“皇上多长时间会醒过来?”沈默问道。
“短则三天,长则五日。”崔延道:“速度算不慢了。”
“你要特别注意,”沈默嘱咐道:“皇上没有彻底清醒前,千万不要让陈洪知道。”
“这个我晓得。”崔延笑道:“我给皇上每日用一剂安神汤。睡眠促进复原嘛。”
“狡猾狡猾的,”沈默呵呵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见他要走,崔延把他叫住道:“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陈洪这几日变得十分焦躁,但好像不是因为皇上,而是别的什么事。”
“什么事?”沈默的心一紧,暗道果然是严世蕃在后面捣鬼,而且以那家伙的性子,必然是主谋。
“这些事情,他都避着我们。”崔延小声道:“是和那个熊显在吵什么,前天我隐约听到‘小阁老’、‘不能晚了’几句话,金太医说他看见陈洪跟领军的太监发火,嫌走得慢了。”
“我知道了。”沈默点头道:“你们专心为皇上治病,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皇上治好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听他说自己的任务如此关键,崔延精神一振道:“知道了,我会跟老金好好商量的。”
“那我先走了。”沈默便离开了崔延的帐篷。
接下来几天,沈默都在寻思,熊显到底在催促陈洪干什么,因为手头的信息太匮乏。推导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只好另辟蹊径,把自己想像成严世蕃,该如何做才能取得最大利益。
显然,严世蕃是不会感激嘉靖的庇护的,因为风烛残年的老皇帝一驾崩,最可能的继承人裕王一上台,就是他的死期了。而且沈默深知狂妄自大的严世蕃,是不甘心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的,他一定还做着重返北京,再次呼风唤雨的梦,所以沈默姑且假设,从为伊王隐瞒不法、到皇帝南巡,这一切都是严世蕃搞的鬼。
至于皇帝生病,崔延已经证明,应该纯属意外,严世蕃起先是不会料到这一点的,而这个时代通讯交通极不发达,异地之间没法及时沟通,所以计划部署下去后,哪怕修改一点,也要牵扯两省数股力量之间的交流,这在现在的通讯条件下,绝对是场灾难。
何况严世蕃麾下这伙人,说是乌合之众也不过分,如果严世蕃不想还没行动,自己先乱成一锅粥的话,是不会改变原计划的。
而且沈默相信,无论如何。昏迷不醒的嘉靖皇帝都要比清醒状态时,对严世蕃的计划更有利,所以他更加确信,严世蕃会按照最初的布置行事。
这个推论很重要,因为沈默知道‘改变的计划不合逻辑’,只有最原始的计划,才会完美的反应策划者的需求,和对各种条件的最大利用,甚至带有浓厚的个人色彩,恰恰也最好推导。
再数数严世蕃手中的棋子——伊王、熊显、陈洪、景王、他自己手下的亡命之徒,不大听话的袁炜也勉强算一个,已知的就这些料,严世蕃能做出什么菜来呢?
沈默通过这几天在混堂司混出来的地位,很快搞来了一张湖广地图,和一张河南地图,把两张地图拼起来,便可标出从安陆到帝喾陵所在地——彰德府安阳县的行军路线。如果严世蕃要动手的话,显然在这段路程上最靠谱,过了就是京畿,什么花样也玩不了了。
而严世蕃的目标并不难猜,一定是控制住景王,而不是单纯的实现皇位的更迭。但有一个问题横亘在严世蕃面前,那就是皇帝的护卫军队——锦衣卫加三大营。足足一万人马,别看这些人马被陈洪的人控制着,其实真的有事时,他们只会听命于一个人,那就是大明朝的皇帝陛下。这是当年太祖成祖建立京营的宗旨所在,早已浸入了将士们的骨子里。
所以如果景王顺利登基,马上就有一万多军队效力,何必买他严世蕃的账呢?是故严世蕃想要掌握景王,必然先出掉这些兵马。但拜俺答所赐,这些部队常年保持战备状态,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连严世蕃招募的亡命之徒、伊王训练出来的地方团练差到哪去。何况还有保护皇帝的重任加成,就算没法消灭对方,坚守待援还是没问题的。
而现在的大明皇帝,还远未到商纣夏桀、令百姓倒戈的地步,一旦不能速战速决,等待严世蕃的,将是众叛亲离,群起而攻之。所以他就算脑子进水,也不可能硬攻的。
那就只剩下智取,也是唯一的可能了。
沈默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看着沿途一个又一个地名,苦苦寻找着灵感……
无奈他并不是军事天才,虽然能看懂地图,却无法像写文章那样才思泉涌,斟酌了半天也不知在哪里下手好。
最后只能采取个笨办法,按照行军的速度,标出下面几天将经过的地区,然后重点考虑该地有什么地利人和可以利用,能让严世蕃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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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办法真笨的可以,队伍都抵达途径的第一个城市宜城县了,沈默还没判断出,这里是不是严世蕃预设的战场。
在宜城只修整了半天,陈洪便又催动部队出发,他坐在车上当然不觉着累,但用脚走路的兵卒们,却已经不愿走了……其实在连绵的梅雨中走了五天,不满情绪早就在军旅中孳生,只是军官们一直安慰他们,说到了宜城就可以休息,所以大家才强撑着。可好容易捱到了宜城,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却又得出发。大家这下不干了,强烈要求休息几天再说。
这种情绪十分普遍,军官们鞭笞了几个挑头的,无奈法不责众,也不能忽视士兵的情绪,不然闹出哗变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于是军官们一合计,还是跟上面反映反映吧,于是意见层层上报,到了随扈大总管袁炜那里……
自从北上以来,袁炜已经被陈洪,以紧急状态从权处理为由,逐步架空了权力,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说了不算,唯一的作用便是安抚百官,不让他们闹事;没办法,谁让军权和东厂都在陈洪手里呢,袁炜只能忍气吞声。
但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保持清醒的,把报告拿给陈洪的同时,他也劝说道:“兵者凶器也,既可杀敌自卫,也能自伤其身,咱们切不可失了军心啊。”
可陈洪不耐烦道:“再在这种潮湿的地方带下去,皇上的病永远也好不了。”说着轻蔑道:“当兵的都是些野蛮刁滑之人,所以才讲究‘军法如铁’,只有杀鸡儆猴,才能让他们老实。”于是下令逮捕带头闹事的士兵,有军官欲包庇者,同罪论处。
“万万不可啊,”袁炜道:“可不能让这些人怀恨在心,皇上的安全还靠他们保护呢。”
“袁阁老是文官,没有跟武夫打交道的经验。”陈洪却一脸自傲道:“咱家提督东厂,手下尽是锦衣卫军官,还不一样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说着斩钉截铁道:“杀!”
当天中午,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落了地,原本还沸反盈天的众官兵,刹那间鸦雀无声;一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启程,在雨中沉默的行进着,却再听不见吵闹说笑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峻,气氛十分的压抑。
要知道,雨几乎不停的下了六天,道路已经泥泞不堪,大军行进更加困难,士气极其低落,士兵们怨气冲天,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没用了,老老实实地走吧。
有经验的军官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连忙想方设法的开解士兵,然而已经被独揽大权的快感冲昏头的陈洪,却认为这是军队都怕了他,无条件服从他的表现,因为这是他在东厂的成功经验。
他还是读书太少,不知道南橘北枳的道理,东厂里的番子、锦衣校尉,虽然也算是军队序列,但能跟一般军队的官兵一样脾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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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继续行进,两天后,进入樊城地界,这一日陈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早早便让安营下寨,还命令杀猪宰羊,蒸白米饭、大馒头,为官兵改善伙食,这也算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吧。
官兵们虽然对他有恨,但不至于跟美食过不去,痛痛快快的烧水挖坑、埋锅做饭自不消提。
陈洪则将主要将领……包括被他排挤出去那些,全都集中到中军大帐中来。
将军们三三两两的来到中军帐,登时便被陈洪镇住了,只见他在猩红蟒衣外面,罩了一身精致的锁子甲,头上戴着明晃晃的亮银盔,腰上挂着金灿灿的龙泉剑,配着那长而阴沉的脸,还真有些……不伦不类。
但慑于他的yin威,所有人都言不由衷的夸赞陈公公英武不凡,就是马三宝再世,也比不上他。虽然明知是胡捧,陈洪还是很受用。他板着脸等众将到齐,才咳嗽一声道:“诸位,咱家把你们召集而来,是有一桩大功劳,要送给你们!”
众人还真有些好奇道:“愿闻其详。”
“根据可靠情报。”陈洪一挥手,身后的帷幕缓缓拉开,亮出一副湖广河南的地图,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声音前所未有的男人道:“伊王朱典楧招兵买马、私造兵甲意图不轨!已经聚集兵马数千,在河南新野县博望坡设伏,准备伏击皇上的銮舆!”
说完目光扫过众人,却见他们似乎面带笑意,不由恼火道:“你们有没有在听?”
便有人小声道:“公公您指的那地方,不是新野而是武汉。”
陈洪顺着自己的手指一看,果然指错地方了,老脸一红道:“你们知道在哪就行。”说着沉声道:“皇上有旨,众将听领!”
“在!”众将齐刷刷单膝跪下道。
“命成国公朱显为主将,西安侯郑钰、东宁伯焦英二位为副将,尔等点齐兵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那犯王擒来见朕!钦此!”陈洪说着一指大案上的王命旗牌道:“成国公朱显,请旗牌吧。”
朱显是当年靖难之役,朱棣手下头号大将朱辅的后代,身份十分尊贵,但见圣旨、旗牌俱在,也只能乖乖磕头领命,在郑钰和焦英的陪伴下,接了圣旨、领了旗牌,三人便率领众将,下去商量这仗该如何去打了。
望着将领们鱼贯而出,陈洪的心中充满了豪情,第一次觉着自己体内,有一种雄性激情在勃发,他拔出宝剑回头上下打量着那巨幅地图,想要找到传说中的新野,但半天也没寻到,气得他拿剑乱划一通,把好好的地图划成了大花脸,才把宝剑收回鞘中,高昂着下巴,转到后帐中来。
后帐中全是东厂的人,一见他进来,整齐行礼道:“厂公!”
陈洪点点头,在虎皮交椅上坐下,眯着眼道:“人在哪儿呢?”
“箱子里装着呢。”手下人讨好笑道:“绑得跟粽子似的,保准一点声儿都没有。”
“打开。”陈洪轻轻挥手道。
箱子便被两个番子掀开了,一个嘴里堵着布头、眼上蒙着黑巾,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披头散发的蜷缩在里面,形状很是怪异。
当黑巾被撤下,那人便现出真容来,竟然是严世蕃的代理人——把嘉靖皇帝忽悠南下的罪魁祸首熊显熊子奇!
陈洪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并命他们闪到三丈之外,不需任何人靠近。
待确定没人会偷听他俩说话后,陈洪才笑眯眯的对熊显说:“想不到吧,子奇兄。”
熊显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质问他为何如此对自己。
“因为我变卦了,不想跟严世蕃一起玩了。”陈洪呵呵笑道:“现在厂卫都听我的,禁军都听我的,朝臣也畏我如虎,我才是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人,为何还要受严东楼的摆布?”
‘呜呜……’熊显又呜呜起来,陈洪这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把那团破布扯下来,熊显大口喘息道:“我也这么觉着,您才是大明最厉害的人,相信您也需要我帮您控制宫里的局面,请接受我的投效吧。”
“不必了。”陈洪冷笑一声,倏地抽出宝剑,便插入了熊显的咽喉,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原来也是个高手。在熊显身上擦干净剑尖上的鲜血,陈洪哼一声道:“其实我挺需要你的,不过你这名字太不吉利了,熊显,凶险,皇上那么强的人,都被你咒到了,我哪敢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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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家里的一点破事儿,结果到现在才更,不过也算没失信,下一更明天12点前。(!)
.六月北京城就像被烧透了的砖窑,到了晚上还是处处干燥、处处烫手。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138看书网%--王妃母子的。”
裕王点点头,又叹口气道:“我还担心父皇和高师傅、沈师傅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千万不要遇到什么不测啊,三天前,王府收到沈默的急报,告诉他们严世蕃的事情。至于伊王的异动,更是于一个月前,便知会了,要他们早做应变。
但是裕王并不是监国,只是以皇子身份留守京师,换句话说,除非皇帝突然驾崩,否则他没有任何权利,也只能干着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事情转告徐阁老。
徐阶立即八百里向皇帝示警。密令京畿守军一级战备,并要求河南巡抚对伊王府属地加强监管、卫所军队紧急集中,在洛阳附近举行大规模军事演练,以震慑某些人的不法之心。但谁都知道,大明的卫所军已经糜烂了。根本指望不上”
不安的感觉笼罩在三人心头,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窗根之外。那遥远的南方…
樊城县,天上的雨丝毫不见停歇,披着雨衣的严世蕃。站在汉水上游的高地上,望着倾泻而出的洪水,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压过了大水的轰鸣声。
罗龙文打着伞,眺望着远处王师军营方向,啧啧有声道:“那里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吧。”说着心悦诚服道:“东楼公,您真乃神机妙算,就是诸葛再世啊!”
“多哼”严世蕃得意的脸上肥肉乱颤,指着罗龙文看的方向道:“这世上最厉害的还是智慧,让陈洪那种蠢材指挥,他就算有千军万马又有何用?”
“陈洪这个蠢材,果然跟东楼公猜得一模一样,提前一玉就到了樊城。”罗龙文道:“您怎么猜到他会加快度的?”
“那家伙是一等一的势利自私鬼。”严世蕃桀桀笑道:“见自己大权在握,肯定不想和我合作,而要独吞胜利果实的,所以我故意用个假圈套骗他,正好把这个真陷阱掩盖住!”
“东楼公妙算无敌啊!”罗龙文又赞一句,说着有些可惜道:“只是您为何不把堰口都打开,要是那样的话。大水骤,保准把他们都冲去喂王八。”再看看后面的上百艘沙船,上面尽是手持刀枪火镶的武士,他不禁摇头道:“再把这些人派出去,就可毕其功于一役了。”
“不懂了吧?他们全死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困难了。”严世蕃显摆的笑道:“这个战场我研究了半年,现在…。品方向、环有度,都是经讨测算的,方圆兰十里内糊,洪水,谁都跑不出去说着在胸前比划一下道:“以这个水流,到天亮时,应该到胸口这么高,正好把那些人全都困住了、吓破了胆说着一挥手道:“到时候咱们再引舟过去,谁想获救,就必须先誓效忠,岂不比杀了更爽?”又仿佛对自己道:“还有景王,必须找到他。没有他的话,我拿什么压住伊王那个白痴?!”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算无遗策吗?”罗龙文已经陷入了个人崇拜中,严世蕃很是受用。放声笑道:“从今天起,我严世蕃又回到历史舞台,要书写我自己的本纪了,”
话音未落,大江对岸从东边冲过来一骑,大声吼着什么,但被江水轰鸣声掩盖,根本听不见。一艘沙船过去,费了好大得劲,才将他接过来,跑到严世蕃面前道:“启禀主公,他们,他们在下游建起一座浮桥!已经开始陆续过河了!”
“放屁”严世蕃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嗷嗷叫道:“难道他们是神仙吗?这么短时间就能架起座桥?。
“属下亲眼所见!”那探子道:“他们用一些木箱子连成一块,变戏法似的就整出一座浮桥来!”
“不管是不是真的”罗龙文回过神来道:“东楼公,给我些兵力,属下将那浮桥毁了去!”
。去吧”严世蕃的独目放射出幽怨的光。仿佛被甩了的怨妇一般。咬牙切齿道:“给你十艘船,不,二十艘,将任何能过江的东西,全给我拆光!”
。得令”。罗龙文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沈默也率领上千军士返回了营地,地上的水已经没过人的脚脖子,且明显有上涨的趋势。只见衣衫不整的官兵们,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帅找不着将、将找不到病,不时有人跌倒,被践踏而死,整个军营乱成了一锅粥。
得益于在混堂司送水的经历。沈默对大营的格局捻熟之极。带着一干军士。如游鱼般穿梭在轮换的映中,七拐八扭的便到了皇帝的驻跸所在,正碰见一群戴尖帽、着褐衣的东厂番子,簇拥着全身戎装的陈洪,从皇帐中涌出来。
沈默眼见,看到陈洪身后一个东厂头目,背着个用被子盖着的人。两个太医紧紧跟在后面,目光全放在那被背着的人身上。
陈洪也看见沈默,但此时此地,并不打算跟他算账,带人拐个弯。想要避开他们。
沈默正要命人阻拦,却见又一队人马,从那个方向过来,正好把陈洪堵住。
。什么人敢挡陈公公的驾!”东厂番子拔动兵器道。
那些人也毫不示弱,也亮出兵器,严阵以待。便听其阵中一个愤怒的声音道:“陈洪,你把我瞒的好苦啊!快把我父皇交出来”。
陈洪闻言瞳孔一缩,目光便落在那人,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只穿着白纱中单的老者身上,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努力以平静的语调道:“我当谁呢,原来是景王爷和袁阁老,皇上就在这儿好好的,有什么话。咱们先转移到安全地带再说。”
。你先把父皇交出来”。景王根本不跟他叨叨,道:“父皇在我这个当儿子的这儿,比在你这个奴才那安全!”
如今这个局面,嘉靖已然是陈洪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哪能给他呀?便咬牙道:“休想”。说着一挥手道:“我们走”。
原来那袁姊见军营被大水泡了,终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立马找到景王,跟他说明实情,两人便带着卫队急匆匆过来,想要抢到皇帝”正如陈洪一样,嘉靖也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是以景王绝对不会放弃的,咬牙切齿道:“上”
有道是物以类聚,景王狂恃的性子,着实吸了了一批亡命之徒,加入到他王府之中,听到命令,想都没想,便叫嚣着冲上去,跟东厂番子杀做一团!”一、
看到双方真刀真枪干起来了。跟着沈默前来的武镶左卫官兵,登时胆儿寒了”他们本是在用餐,被东宁伯忽悠起来,然后卯足了劲儿干工程,就算原来有人穿着盔甲、带着武器。也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就这么赤手空拳的上前送死?给再多的钱也不干。
好在沈默并不为难他们,朗声道:“武镶左卫的弟兄们,你们立刻散开。寻找诸位大人,把他们带到河对岸去”。顿一顿,还得补充一句道:“可按品级领赏!最高五百两!”
这正对了一干兵士的心思。便嗷的一声散开,到处寻找“金娃娃。去了。转瞬之间,沈默身边只剩下何心隐和一干护卫。他看看左右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数年之前,就是这些人护卫省占…一在战火纷飞的渐江境内穿行,经历了大大小小一几,相互间的信任和默契,无可比拟!
感受到他的目光,何心隐笑了,三尺笑了,所有的亲卫都笑了,面对着眼前的杀戮,仿佛回到了那个血火交织的年代!战意再次高涨。热血又一次沸腾,就连沉寂已久的兵刃,也变得滚烫滚烫。
“大三才阵!”三尺代替缺席的铁柱,喊出了战斗的强音。
刹那间,三十个护卫立刻分成十组小三才阵,每三组又组成一个大组,三个大组还是按照三才阵的方位,相互呼应,彼此支援,这正是唐顺之《兵》书上所载,两军混战之终极阵势,早已被护卫们烂熟于胸了。
还有一组小三才阵,则紧紧跟在何心隐的身后,他们将充当箭头,撕裂对方的阵势,身后的大三才阵便会趁机而入,防止箭头被合围,保住胜利果实口
“将军只手斩黄龙,血染东方一片红!”何心隐长啸一声,拔出宝剑,当先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他江南狂侠的名号绝非易于,剑走龙蛇,快若奔雷,每一击都会命中一个”也不管是番子还是景王护卫,眨眼间便连伤了五六人,冲进去一丈近远。
突然来了这么个杀神,显然让双方都感到不安,反应过来后,竟全都朝他一个人招呼,好在身后的三才阵马上挡住,沈默护卫虽然比何心隐的武艺差远了,但配和娴熟、水泼不进,以少敌多也毫不含糊。
何心隐酣畅淋漓的施展浑身解数,一直突进去五六丈远,用余光看见三才阵快跟不上了,他才停下前进的步伐,招式一妾,只守不攻。
远处的沈默在马上观战,一看到何心隐停下,马上打个嗯哨!
卫士们听到信号,便猛然加力,逼退周围乱七八糟的敌人,奋然赶了上来,转眼将何心隐护在中间。
何心隐便垂下兵刃,浑身放松,抓紧时间调息起来,他信任这些家伙,知道他们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沈默的卫士们,已成功吸弓双方所有注意力,完全成了众矢之的,四面八方全是敌人,此时大三才阵的好处才显现出来,这个阵势根本没有前后左右,哪个方向都有充足的人手,抵御着对方的进攻根本伤不到分毫。
此时水深已经没过膝盖,沈默焦急的观察着场上的形势,突然看见陈洪带着皇帝,悄悄脱离的战局,调头往回去了。他立刻连吹三声急促的嗯哨,然后朝着陈洪逃去的方向,放出一支烟花!
何心隐立刻睁开眼睛,目光那烟花曳出的轨迹,在烟花爆开的瞬间,看到了沈默想要他看他东西!
“天外飞仙!”何心隐开始蓄力,中气十足道。
卫士们想也不想,便用身体为他搭起一道人梯。
“好汉凭借力!”何心隐一个早地拔葱。便跳到一个卫士的肩膀上,在人梯上奔跑起来。而且越跑越快,到了尽头的小三才阵时。当先的两个卫士高叫着:“送你上青天!”单手猛然一推,便将他弹射出去。
混战中的人们不约而同仰起头,看见何心隐如一只大鸟般,潇洒的飞跃过自己的头顶,转眼便出了战圈。就连陈洪也不由自主的看着他飞到自己面前,然后”一头栽倒水里,溅起七尺高的水花,然后就呈大字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沈默的卫士们齐齐张大了嘴巴,懊恼道:“配合生疏了,如果这招是五年前使出来,应该以天外飞仙的姿势,人剑合一、直取陈洪的胸口”谁知何大侠竟摔了个狗吃屎。
虽然情势万分危急,但还是有很多人笑出声来,立刻恼羞成怒的卫士疯狂的攻击,双方重又混战成团。
陈洪看了看在地上**的何心隐,着实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上前补一剑,后来心说,这家伙不死也残了,我还是别费事儿了,便一挥手道:“咱们走”。
谁知他网转身,就听身后有人咳嗽道:“站住”
陈洪回头一看,就见那人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从水里爬起来了。
“***”。陈洪抽出宝剑,冷冷道:“比试一下吧,高手”。
谁知噗通一声。何心隐又仰面摔倒在水里。
陈洪顿感无力,但无论如何,还是送他归西吧,便两步跨过去,举剑朝何心隐刺去!
却看到那家伙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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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一
陈洪暗道不好,一个铁板桥,竟生生的把身子折了回来,但还是没躲过那毒舌吐信般的一击!
原来何心隐第一下确实是摔得七荤八素,但他内力深厚、性情坚韧。被冷水一刺激,便回过神来。然后耍了诈,装作不支的样子,再次跌倒在水里,果然引得陈洪心神大松,提剑上前要了结了他。
何心隐的宝剑,便从水中鬼魅般的肚出,正中陈洪腹部,将他也打入水中。
歪歪扭扭爬起来,何心隐抹一把脸上的水,定一下心神,走过去拔自己的兵刃。
谁知网走近了,还没弯腰去拔剑。便被那“死尸”一脚踹倒在水中!
原来死太监怕死,最近又在做诛九族的勾当,所以穿了双层的金丝宝甲”别忘了,他一直掌着大内宝库”何心隐那一剑为了保证突然性,没有多少力,只凭着锋利洞穿了一层保甲,被第二层挡住了。
两人各吃了一记闷亏,便都警惧起来,知道遇上了羊生仅见的大敌。全神贯注的战在一起,再也顾不得其它了!
这时候在沈默的授意下,三尺绕了个圈子,潜行到了他们身边。也不管两人打成什么样子,便越过他们,猛然扑向背着皇帝的陈湖!
陈湖的功夫虽然不如乃兄,但阴损如出一辙,感觉躲不过去了,竟然背转过身,拿皇上当起了挡箭牌,立刻逼得三尺硬生生止住身形。
三尺虽然武功高出他一截。且陈湖又背着人,无奈这家伙变废为宝。将嘉靖当成*人人肉盾牌,让三尺投鼠忌器,始终无法近身!远处沈默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就是个好人,也不能那样甩来甩去啊?万一一个弄不好,把皇帝摔散了架,大家一起拉稀。
但此时,卫士们在混战,何心隐在单挑,已经找不到人帮忙了,沈默心说:“还有我,那我也上吧。便一拨缰绳,朝着皇帝冲去。
就在此时,异变徒生,那背着皇帝的陈湖,突然被人抱住了双腿,身形一下子凝滞住,他下意识的一低头。便看见一个给皇帝看病的太医。竟不知死活的缠住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就感到下体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那太医竟无比彪悍,狠狠一口咬在他那话儿上。陈湖嗷地一声变了调的怪叫,登时浑身一软,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双手。
于是锦被脱落,紧闭着眼的皇帝仰面往水中摔去,陈洪和何心隐看了。不约而同的停下对战,用最快的度扑过去,但还是被三尺抢了先。一个燕子抄水,赶在皇帝跌落之前,把他抄在怀里。
但陈洪因为靠得更近,抢在何心隐之前,扑到了三尺面前,不管不顾的一剑刺了过来。
三尺现学现卖,也想用嘉靖挡一下,但陈洪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宝剑微微一偏,便绕过皇帝,毫不停顿的刺中了他的手掌。
“哎呦三尺的左手登时鲜血淋漓,便要抱不住皇帝。
“给我”。何心隐冲了过来,伸出双手道:“抛!”
但陈洪的宝剑猛然探出,直接亘在两人之间,你敢抛,就等着串糖葫芦吧!
三尺一下愣住了,却听到另一侧,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反向抛”。多少年了,他已经养成对这个声音的绝对服从,想也不想,便一个反手倒栽葱,将皇帝往身后抛去,正落在骑马赶来的沈默怀里。
“救那太医!”沈默冲过来之前。已经计算好了方位,接到人便直接往江岸边冲去,同时他看到也成了太监的陈湖,正在猛烈的击打那太医。立亥下达了命令。
何心隐闻言,以蛙泳的下肢动作。双腿在水中一蹬,度加快一倍。猛冲到陈湖身边,宝剑带起一泓鲜血,便把他尸分离,不待人头落地,便飞起一脚,将那级踢向陈洪面前,才高叫一声:“看暗器”。同时抄起趴在地上的太医。往沈默消失的方向追去。
陈洪那边却被三尺拼命缠住。只是两人身手差距太大,三下五除二便把他刺伤在地,正要追上夺命一剑,便听到何心隐那一嗓子,同时还有忽忽的风声,想也不想,一剑格挡过去,扎了个正着。登时感到手腕一沉,心说分量还真足,谁知定睛一看,只见陈湖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小眼睛,被挂在了自己的剑尖上。
“啊陈洪登时双眼血红。甩下弟弟的头,举着剑四下寻找,却连三尺的身影都不见了。定定神。看到何心隐抓着人。在快到大腿的水上扑通扑通的跋涉着,便尖啸一声,猛扑了上去。
陈洪网出去两丈远,原来的地方猛地溅起水花,三尺一下子坐起来。定睛一看,陈洪果然走远了,才大口喘气道:“憋死我了再不走,就得游
躲过一劫的三尺,顾不上手掌钻心的痛,高声道:“扯乎喽,”听到队长的命令,正在酣战不休的卫士们,开始且战且退,拉开一定距离后,突然齐射手弩,登时射倒了一片,趁着对手投鼠忌器之际,脱离了战斗。
当波默抱着嘉靖,骑马来到江边时。这里又是一锅粥,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条生路的官兵、民夫们,卓先恐后的抢渡浮桥、不知多少人被下饺子似的挤到江里,呼救声哭喊声、嚎叫声、声声震天。
更可怕的是,在上游有十几艘大船,正将火把、油管朝浮桥上投掷,企图烧毁这硕果仅存的一座浮桥,原来沈默是两桥同建的,在这座桥上游十几丈的地方,还有另一座桥。可是被罗龙文的沙船猛然一冲,直接断裂开来。
好在天不绝人,桥面虽然沉入水底,但桥索仍然不屈的横在水面上。罗龙文下令将其砍断,但这种御用巧匠打造的绳索,用材十分古怪,几乎砍不动。而且固定的桩柱也极其顽固,承受这么大的力道,也没有被拔起来,原来那些专门打桩的兵士,牢记着沈默的话,想尽一切办法将其加固,想不到意外造出了个铁锁横江。
就因为这个”罗龙文的船队靠近不了第二座桥,只能用远程打击,企图将其烧毁,当然设想是好的,对于这群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乌合之众来说,想实现这种战术目标,可着实不那么容易。
只是对沈默来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吗,他前面有无数仓皇拥挤的乱兵,根本不可能挤上独木桥,他骑在马上团团乱转,任他平素智计多端,此匆也束手无策了。
这时,他想起马跃檀溪的典故。低头看看身下的大青马,道:“你要是能游过去,就会成为万马敬仰的英雄,知道吗?”说着便拨马来到江边,想将其驱下水去,无奈那匹马还没掌握这项技能,吓得四蹄钉在地上一般,怎么催动都不动一动。
“妈的,难道要我背着他过河?。沈默见这马是指望不上了,他是水乡孩子,就算背着人,游到对岸自然没问题,可以皇帝这身板,让江水一泡,估计当场就嗝屁了。
正在踌躇间,便见江上划过来一艘筏子,上面赫然立着焦英,径直朝自己过来。沈默不由大喜,暗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想要将皇帝从马上抱下来,等着焦英过来接驾。
但那些乱兵也看见了这筏子。几乎是转眼之间,就涌过来百十人,一下把他挤到后面,吓得焦英赶紧命人利回去。正想给他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却见沈默指了指下游,然后拨马往下游跑去。
他这意图太明显,那些乱兵也看明白了,便疯狂的跟在后面跑,沈默无奈的叹口气,狠命的抽击马臀。那大青马吃痛不已,哆哆叫着沿江岸狂奔而去。四条腿的终究比两条腿要快,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焦英的筏子借着水势,根本不费力就能追上沈默,见拉开的距离差不多了,便大叫着让他停下来。沈默一勒马缰。那大青马竟双膝一软,口吐白沫的跪倒在地上,原来已经脱了力。这下可惨了沈默,一下被抛了出去,整个拍在江边的淤泥里,然后闷哼一声,被皇帝整个。压在了身上,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被焦英接到了对岸,他吃力的睁开眼,见江上仍然混乱不堪,想要问一句经典的:“我昏了多长时间了?,但还没开口。一吸气胸口便是一阵剧痛,登时满头大汗,不知自己哪里受伤。
边上照顾他的正是徐混,一见沈默醒了,他连忙道:“你不要动。刚才我检查过了,你的两根肋骨折了顿一顿道:“不过不要紧。趁着你昏迷,我已经为你正骨了,安心休养不会有问题的说着又很是激动道:“老天保佑,皇上毫无伤。真有神灵护体啊。”
沈默已经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郁闷的翻翻白眼”道,是我当了肉垫好不好?
当然,这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双手按地想要起来,徐瑰赶紧按住他道:“不行,你受伤了,不能乱动。”但见沈默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他干咽口水道:“好吧,好吧,耍是骨头茬子戳到脏器,可不能怪我
“屁沈默嘶声道:“扶我到江边。”
徐辊还在那喋喋不休,但还是依言把他扶了过去,沈默看那第一道绳索终于被砍断了,,当然,还有第二道,所以敌人一时还没靠近,但现在桥上过分拥挤,颠簸的厉害,过人的度并不快,所以想要赶在对方突破第二道防线前过完,是不可能的。
“快想对策吧沈大人,您老一定有办法的!”徐瑰亲眼目睹了沈默今晚的指挥若定,知道要是没有他的
沈默又不是神仙,这边虽然已经过来了两三千人,但一来惊魂未定、二来赤手空拳”所有的辐重都丢在对岸,拿什么去对付全副武装、且在船上的敌人?
这时江对岸,还有一万多人没过来呢,如果等到桥断的那一刻,就全都没有希望了,眼看着这么多人要遭受灭顶之灾,沈默的心情压抑极了。仿佛伤痛也更厉害一般,
“您一定有办法,对吧?。徐混见他久久不语,心里也没底了。
沈默费劲的开口道:“没有,”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徐混却使劲摇头道:“您最爱开玩笑了,这话又是开玩笑吧,快说计将安出啊?”
“哪,”沈默苦笑一声,又扯动伤口,咳嗽起来,把“有什么计策啊?。憋了回去。
徐混却听成了“那”便四下张望道:“哪?哪儿啊?”
“没”沈默都彻底无奈了。这次学乖了,干脆只说一个字。
“美女啊?!”徐混瞪大眼睛道:“暴然是美女!你要使美人计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沈默顺着他的目光,竟真的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只见她肤若凝脂。秀如瀑,足不沾尘,便如从洛水中走出的女神。
“莫非是洛神徐娘张大嘴巴道。
沈默却认得她,正是一直没看到的鹿莲心是也,只是胸口太疼,已经不敢再吭声。
鹿莲心走到沈默身边。柔声问道:“大人,我师兄呢?”
“江对岸,”沈默吃力道。
“您受伤了?”鹿莲心道。
“骨折,肋骨骨折”徐辊在边上插话道:“我已经给接好了。”
鹿莲心微笑着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个红色的小瓶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内服伤药,止痛有奇效。”
沈默知道她们家本是医药世家,那引起许多是非的“百花仙酒”可不正是她们家的吗。
见沉默点头,鹿莲心也不避嫌。将那小瓶子塞到他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已将你们的位置,通知了最近的汇联号,相信只要有援军的,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原来她是去干这个去了。
沈默还没回答,她倏然的拉远了笑颜如花道:“我师兄这人,脾气太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又不肯妥协。将来一定会惹麻烦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请大人跟皇上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吧
听了这话,沈默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一下忘了疼痛道:“你要干什么?”
“您别管了。”鹿莲心嫣然一笑。便转身往江边去了,她的轻功多好啊,沈默哪能拦的住?
“别看傻事”嘶声道:“快。扶我过去”
徐混赶紧搀着沈默,假装吃力的往那边走去。他又和鹿莲心不熟。当然希望给她点时间,看看能不能利造出奇迹来了。
就在这时,鹿莲心已经到了江边,从腰间取下一只横笛,放在唇边悠悠吹起来。
美妙的乐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将场上的杀戮之气冲淡不少,甚至连疯狂拥挤的官兵们,仿佛也不那么慌乱了,通过桥面时流畅了许多。
船上的匪类也听到这笛声,狂暴的心情有所减缓,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只有罗龙文一个人,听到这曲声后,俊俏的脸蛋变的狰狞起来,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用咬碎牙根的声音,一字一句
:
平、沙、落、雁”他当然熟悉这曲子了。当年跟相好王翠翘。知道她最喜欢演奏的曲子,便是这支“平沙落雁”当然也知道她的妹妹,是会用笛子吹奏相和的”
现在,听到这熟悉的曲声,“鹿、莲、心。三个字腾然蹦出心田,仇恨刹那间占据了全身,他永远永远不会忘记,是这个臭女人点了自己的穴,让自己丧失了男人的能力。后来才自暴自弃,沦为一个又一个官人的妾童。
他坚持认为自己的不幸,全是这女人造成的!
“鹿莲心,你来得正好”。罗龙文咬牙的齿道:“我今天要把你挫骨扬灰!”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那笛声戛然而止,鹿莲心朝他淡淡一笑,道:“其实。我可以给你解穴”
罗龙文的表情,一下子凝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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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一
“对了大人,您假传圣旨的事儿,会不会有麻烦啊?”随从们小声问道。“我传了吗?。林润道:“你到把那声儿,给我回放一下啊。”
“大人,你真坏啊随从们彻底无语了。
“要想斗得过坏人,你得比坏人还坏林润正色道:“快走吧,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去小乐山吗?”随从们问道。
“就我们三只小猫,去有什么用?”林润摇头道:“咱们搬救兵去!”便带着他俩消失在已经明显变透的雨帘中。
话分两头,再说那伊妻气呼呼的回去宅子,就看见严世蕃给他派来的谋士和将领,已经都等在那里了。他憋了一肚子火气,终于找到地方泄了,冲着那些人咆哮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就敢轻举妄动?”。”。那个留着三缕长须的谋士,安抚他道:“请示已经来不及了。”
“最好不要有别的想法”。伊王恶狠狠道:“我的地盘我做主,谁也别想越俎代庖!”
“是”众人低下头,待他消了气,才敢道:“王爷,咱们得赶紧进兵了。”
“进什么兵?。伊王没好气道。
“咱们跟小阁老约好,今天天亮就出兵啊!”谋士不由急道:“王爷。咱们现在可不能回头了,鼠两端只有死路一条!”
“还没搞清状况,便盲目进兵,那才是死路一条呢!”伊王哼一声道:“别以为本王不知兵”。
见他被来人一番忽悠,竟改变了主意,严世蕃的代表只得耐着性子劝说,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软硬兼施,才让伊王同意”先派出小股兵力作为斥候,侦查试探对方的情况。
当然,因为带队的军官是严世蕃的人,不可能那么老实听话照着做。说是小股试探,也带了三千多人”几乎把能听话的全都带来了,显然想做点什么。
从他们驻扎的小村,到江边,也就是七八里的样子,到了一片狼藉的江边,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了,下雨天又难看到行军的痕迹,那军官只好下令分出数队,向不同方向去寻找,虽然一时找不到,但他并不担心。因为那么多人的队伍,想要彻底失去踪迹,是不可能的。
其中往东北方向去的一队人马,不久便到了小乐山,远远就看到让上已经起了营寨,隐约能看到旌旗密布、刀枪林立,数不清的官兵严阵以待,这可吓坏了这百来人,看都没看清状况,便掉头就跑。””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如果他们能走到近前,便会看到除了少数官兵手中是真家伙外,大部分人的手中,都只是竹竿削的木枪木棍,在那里虚张声势呢。
看到这招奏了效,焦英乐碍手舞足蹈道:“沈大人,神了神了,真有些诸葛亮唱空城的意思。”
“别乐了。”沈默服下鹿莲心给的丹药,感到不那么疼了,但还是不敢乱动,唯恐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坐在石头道:“清点过没有?还有多少可战之力?”朱显、郑钰两个罪人,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仿佛受了刺激,一直大喊“水、水、水”所以焦英成了军队的统领,”当然按照大明朝以文御武的传统,他必须听从沈默的指挥。
“休整之后,还是恢复了些士气的”焦英道:“刚才召集了一下。愿意出战的健卒有一千多人。但问题是盔甲武器奇缺说着挠挠头道:“凑吧凑吧,能凑出一千多件刀枪,五百身甲胄,头盔倒有的是
“选雄壮彪悍之士五百,穿上全身盔甲,走在面前。”沈默道:“剩下五百人,戴好头盔,浑身裹上泥巴,跟在后面,立刻出!”
“他们还未经整编呢,贸然出战恐怕会”焦英道:“凶多吉少的
“本就不指望他们杀敌。”沈默淡淡道:“就是去撑个场面罢了。”
“中,都听你的。”焦英对沈默的信任,已经有些盲目了,便下去传令去了。
沈默又看到三尺包着手过来。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之色道:“怎么样?”
三尺扬一扬受伤的右手道:小指没了,不影响啥。”
“唉”想到昏迷不醒的崔太医、生死未卜的鹿莲心,还有死于非命的四千多官兵、民夹、官员。沈默胸口隐隐作痛道:“真是代价惨重啊”说着收拾情怀道:“兄弟。但是咱们还不得歇,你得立刻领军出战!”
“全凭大人吩咐”。三尺身子笔挺道。
沈默点点头,沉声道:“斥候来报,这次前来进攻的,一共有三千多人,方才那小股敌军显然是小分队,一定会带主力去而复返的,如果他们的主力来了,肯定要靠近的。就会现我们是虚张声势,全力进攻我们可吃不消。”
“嗯。”三尺点点头道:“大人请吩咐
“你们的任务是”沈默缓缓道:“假扮我军斥候,在半路等他们。狠狠杀杀他们的威风”。说着面色凝重的对三尺道:“你我兄弟知心,应当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毛,我不会派你们犯险的。”
“大人,您不用多说”。三尺笑道:“我们都太明白您了
沈默点点头,艰难的笑笑道:“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建功立业,只让你保证安全”虽然是一比一百。但希望你多动动脑子,回来的时候。三十个弟兄。一个都不能少。”
三尺一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这么说,下雨还不是件坏事儿呢下雨天,弓箭、火统不能用,危险大大降低,不然他也不敢应承”当然,还得祈求对方没有弩,弩的威力虽然在雨中也会打折扣。但总比弓箭强得多。
三尺带着护县们,骑上好容易聚集起来的战马,便先行出了;随后焦英也集合大部队,准备尾随而去,却见沈默骑着马过来了。
“大人,您要话吗?”焦英赶紧迎上去道。
“不是,我跟你们一起出。”沈默淡淡笑道。
“这个”您就不必亲自上阵了吧?”焦英连连劝阻:“何况您还有伤呢。
“不碍事儿”沈默道:“咱们走吧。”说着便一夹马腹,当先出了。
现在他是老大他最大,焦英也无可奈何,只好一挥手道:“都跟上”。然后骑马到沈默身边,小声道:“您真的没必要来,”
“我不放心啊沈默摇摇头道:“咱们的士气在低谷,官兵们的心思难猜啊。”他有后半截话没兄弟们的性命,托付给谁我都不放心!万一这些人跳蹋不前,那他就把兄弟们害惨了,这是沈默绝对不愿看到的。
沈默所料没错,到下午时分。三尺他们便与十几倍的敌军,在一个小土坡前遭遇了。然后迅弃马,退到坡上严阵以待。
伊王军的领,看到这支明军斥候竟然不退,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埋伏?担心遭到袭击,不敢贸然前进,停留在山包西北侧,徘徊踌躇,迟迟不敢进宫。
三尺等人也不着急,沉默着仿佛一群雕塑。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伊王军的领终于失去耐心,派一个百人队前去试探,很快,山包上一阵鸡飞狗跳,他的人丢下十几具尸,便仓皇逃下来了。
“怎么如此不堪一击?”领怒道:“我是怎么练你们的?一群饭桶”。
“大人,您不信自己去试试。”那百人长不服气道:“那些家伙太厉害了,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弟兄们根本伤不找他们!”
“哼!”领抽他一马鞭道:“滚开”。便将那百人长打到一边,然后指着那山包道:“四面包抄上去。让他们顾此失彼!”这次他派了四个百人队去进攻,不是不想多派人,而是那土坡太根本施展不开。
这是三尺选定的战场,就是为了扬长避短,让对方挥不出兵力优势,而让己方的大五行阵能威力全开”这也是鸳鸯阵的变种,适合固定防御,每个小五行阵,由一狼笼、二长枪、二朴刀组成,最大的特点是防守细密,滴水不漏。
仗着阵法精妙、练习烂熟,敌人虽然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卫士们夷然不惧,用长满倒刺的狼笼横扫,用长枪短刃差遗补缺,真是配和娴熟,让对方有如老虎啃刺猬。无处下口!加上每人身上价值两千两白银的精良甲胄,就算被兵刃划到也不会受伤,简直成了对手的噩梦。
但卫士们杀人却毫不含糊,那几经改良的狼笼,每一根刺都锋利无比。被扎到者立刻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然后便被长枪趁机取走了性命;当然也有躲开狼笼,冲到近前的。却又有两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候着。根本没有能活着出去的。双方交战不一会儿,小土坡上便被鲜血浸红了,却全是伊王军的血。
这些人当兵扛枪,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谁还真心给伊王卖命?在鲜血和死亡面前,他们开始畏缩不前,然后由畏缩不前渐渐展成且战且退,再然后便呼啦一声,潮水般退下来,拦都拦不住。
把领的鼻子差点气歪了,连这点人都收拾不了,还造个屁反?于是重新组织攻势,派出最精干的力量,并亲自带着督战队,谁敢退就砍死谁!
这次的进攻终于见了起色,虽仍然没法啃下这块硬骨头,但只要一直保持强大的压力,不愁明军不崩溃。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三尺高声叫道:“弟兄们,再坚持一刻钟,援兵马上就到,咱们可不能丢武禳左卫的脸”。
“武骡左卫!”卫士们便一齐吆喝道:“天下无敌!”
原来这就是禁军的实力啊!竟然还有援军呢!如果再来这么三五百。我们便直接投降得了,伊王军的一下子慌了神。“!一小
雨天黑的早,当沈默他们出现在战场外一里时,天色已经一片苍茫。只能看到远处山坡上有打斗的人群,却分不出哪帮是哪帮。
“我们赶紧去支援吧。”焦英道:“他们撑的时间不短了
沈默摇摇头,带着他们绕到战场西北侧才停下来,天黑加上下雨、双方仅距不到二里,克没有被现。
沈默对众将士道:“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拼命的大喊、敲打。”“喊什么呀?”焦英问道。
“胡广兵已经到了!伊王已经逃跑了!你们被抛弃了!朝廷慈悲为怀,只要丢下兵器、脱下盔甲。朝廷就概不追究”。沈默想一想道。
焦英吃力的记下这一长串,道:“好。我们这就出了,大人您千万保重。”
沈默集点头道:“知道了。”说完狠狠催动战马,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反了,反了焦英叫道;“那是去战场的方向!”他这一叫不要紧,终于引起了对方的警觉,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道:“什么人?”人马骚动起来。
一看情势紧急,焦英哇哇大叫道:“小得们,快追上去,保护沈大人。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大明有条军规,上级阵亡,下级逃回后也会被处斩,所以他吓坏了,赶紧追了上去。
有道是“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见一文一武两位主官冲在前面,官兵们心说,人家千金之躯都不怕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也撒丫子跟了上去。
焦英原以为好一会儿才能追上沈默,谁知只是转眼之间,就跟他并驾齐驱了,东宁伯来不及想明白其中的道道,焦急道:“大人,太危险了!您快回去吧!”
“不用担心沈默目不斜视道:“喊!”
“喊什么?”焦英有些糊涂道。
“教你的口号,不会忘了吧?”沈默翻翻白眼道。
“没有,没有焦英便放声大叫道:“对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荆州军”
官兵们也跟着喊了起来:“你们被包围了!”
其实这时候小土包上的战斗已经到了转折点,三尺他们毕竟不是机器,在体力下降后,破绽开始多了。再精良的甲胄也没法挡下所有的攻击,伤亡已经开始出现。
但听到那阵阵喊声,伊王军的乌合之众们慌了,天黑咕隆咚,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军杀过来,但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有耳朵尖的听清了对方喊什么,不由失声大叫道:“王爷抛下我们逃跑了”如果沈默知道他是谁,一定会给他颁个大勋章的,因为这一句话顶的上焦英他们喊一万句。
误信了官军编造的谣言之后。叛军的斗志就像沸汤泼雪一般,他们的想法很朴素,连几十个,都对付不了。现在成千上万的杀过来,不跑还等着送死吗?斗志彻底消散一空。许多人趁着夜色脱下盔甲,丢掉兵器。撒丫子便跑。
看到有人开始跑,大家便都跟着跑,唯恐落在后面,成了明军的出气筒,几乎是转眼之间,原先还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就还剩小猫三两只”倒不是他们勇敢,而是在逃跑中被人踩伤甚至砍伤,不能动弹了的。
见大势已去,再不跑真要被明军瓮中捉鳖了,那领只好郁闷的下令收兵,在亲信的集拥下,也撤出了战场。
“将军咱们往哪撤?。亲兵们问道。
“回去张村呗,还能去哪?”领烦躁道。
“可明军不是说,王爷已经逃走了吗?”亲兵不解道。
“你是猪啊?人家说啥信啥?”领破口大骂道:“荆州在哪里?插翅膀飞过来吗?”
虽然他很明白,但已然兵败如山到。说什么都晚了。
见敌军彻底败退,沈默却没法松口气。策马来到已成尸山血海的”土堆,不顾胸口的疼痛,大声道:“三尺、铁鹰、石勇、石敢”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沈默一下子瘫倒在马背上,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劳驾”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是在叫我们吗?。
沈默一下子坐起来,霍然转身,只见一群满身血污的家伙,勾肩搭背。在笑眯眯的望着他。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赶紧转过头去。低声骂道:“一群混账,敢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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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虚虚实实的一番计策,着实称不上有多高明,但究竟灵不灵,还得看时手幸运的是,这次的对手比他还不如,竟让他耍得团团转。稀里糊涂就大败亏输。
但那领绝对不会承认,败退回去后。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他使劲吹嘘官军的强大,什么装备精良、练有素、彪悍勇武之类的全都出来了,吓得伊王脸都白了,连声道:“严世蕃误我,严世蕃误我啊!”
再清点一下人数,三千人出去,只回来了一半,其实那领很清楚,大部分人是逃跑了的,但他坚持说,是被明军杀伤、俘虏了。这下他倒是没受到重罚,可伊王爷却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昨日那钦差的圣谕,今日这一场惨败,让他再没有哪怕一丝斗志,若不是严世蕃的手下拦着,当时就要收拾东西撤退了,后来虽然被强留下,但打定主意龟缩不出,绝不再找皇帝麻烦了。”””心一
打扫战场之后,沈默率军返回小乐山。与来时压抑凝重的气氛截然相反,队伍中充满了欢声笑语,官兵们兴奋极了,大声的讨论着那些难以置信的场面,他们原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知却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他们都明白,有了这一仗的战功,估计回京后,就不会跟着某些人倒霉了。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一切都拜什么人所赐看向沈默和他的护卫们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崇敬,还有不可思议,,就这么二三十个人,怎么在长达半个,时辰的围攻下,杀敌百余人,自身才付出三死五伤的代价呢?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沈默,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大家都觉着,此时此刻的沈大人,一定充满了兴奋和自豪吧!
但和他朝夕相处的护卫们,却感受到大人此刻满心的悲痛”,从得知伤亡情况那一刻,沈默便再没笑过,让焦英都觉着他有些矫情了,其实在任何人看来,以一敌百,取得这样辉煌的战损比,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不能再强求了。
但沈默不会这样算,他只知道,那都是默默陪在他身边、保护他、服从他、无条件信任他的老兄弟,多少年来,早已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了,甚至连家人,也没有他们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长。他怎么会忘了,巡查淅江时的生死相随,自己落难时的不离不弃”,可以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沈默的亲人,他不愿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幸运的是,这些年来,弟划门全都好好活着,还都成家立业、开枝散叶,其实已经不适合再做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了,沈默也早就有给他们另安排出路的想法,但弟兄们都说,严世蕃还没彻底完蛋,危险并未解除,不会离开自己的岗位。于是又陪着他下了江南,沈默是真的下了决心,等这一趟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让他们再当护卫了,要找些体面的差事,让他们风风光光的过下半辈子。
谁知,还没等到把这话所出来,他竟然亲手将这些亲爱的兄弟,送上了死路,,
“对不起大人。”三尺拨马到他身边,低声道:“我没把弟兄们保护好
“不,你已经做到最好了”沈默摇摇头,艰涩道:“错的人是我一nbsp;nbsp;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的人。我才是真正的罪人。”
“怎么会是大人呢?”三尺激动道:“若不是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以大人的性格,又怎会孤注一掷呢?您是为了保护那些人,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要怪,也只能怪那把我们害惨了的人!要不是”“住口!”沈默低喝道:“你不要命了!”他知道三尺说的是谁,说实在的,他对那人的怒火,也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是,你是天子,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可也不能随心所欲啊!难道不知道,有多少想要取而代之吗?多少人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南巡,甚至有义士以死相谏,都不能换得这个独夫回心转意!
这下好了,大臣死了十几个。官兵民夫更是折损七八千,活着的也个个带伤,饿着肚子,瑟缩在一处等待救援,把大明朝的尊严丢得干干净净!耻辱啊!这是大明朝的国耻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的自私自利,不管不顾造成的!只要他主意已定,就没人能阻止他,但他犯了错误,却要大家一起承担!这次还好说,说不定下次就亡国!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存回去小乐山的后半段路上,沈默脑海中就一直盘旋着这一句话。
回到小乐山时,告捷的消息早就传回来,凯旋的队伍受到了夹道欢迎,却小二况默的身影。对此筐英的解释是!“漆大人伤口崩裂“懈飞医权扎去了。”众人都表示理解,齐声称赞沈大人的奋不顾身。
沈默的伤口当然没事儿,他也不是矫情到不想见这些人,而是遇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三个人一nbsp;nbsp;林润,和他两个随从。
沈默便让大部队先走,自己与林润说话,再人嘀咕了很长时间,才分头各自行动去了。
第二天,沈默宣布,鉴于断粮已经两天了,必须派一些士兵和民夫去临近乡村收粮,虽然高拱等人深不以为然,但现在沈默的威望如日中天,而且他们也确实饿得慌,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于是一大早沈默派出两千人下山,往东走寻找村庄取粮;至于剩下的人也不能闲着,构筑工事、加高寨墙、削尖竹片,都被他调动的溜溜转。
与此同时,得到这边消息的严世蕃,气势汹汹的赶到张村!他原本是想坐收渔人之利的,谁成想朱典横这个窝囊废,竟然龟缩不出了!加上前天夜里,罗龙文把阻断的任务搞砸了,让他原本算无遗策的计划,弄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真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严世蕃的无名业火,简直要把他烧成烤乳猪了!
当他来到张村,见到伊王时,朱典楔竟然拉着他的手哭起来道:“东楼啊东楼,你可把我害惨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严世蕃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甩开他的手道:“你怕个球啊?我的人没告诉你,官军的辊重衣甲兵刃尽失,已经如丧家之犬,人尽可欺了!”
“可是,可是nbsp;nbsp;”朱典横道:“三千多人被打了个稀里哗啦,到底是谁欺负谁呀?”
“那是他为了免遭处罚,才胡说八道的!”严世蕃道:“不信你把他叫过来,我问问他,到底见到了多少官军?都是什么装备!”
朱典横真的把那领唤过来,一见严世蕃到了,那人立马瘫软在地,磕头不已,他知道以自己的智商,偏偏伊王还行,要想糊弄严东楼,还没那本事。
“说,那天你看到多少人?”严世蕃厉声问道。
“三五千,”那人小声道。
“嗯”严世蕃道:“你忘了我最讨厌什么了。”
“您最讨厌被骗。”那人磕头如捣蒜道:“其实当时天黑了,真的没看清有多少人,不过”
“不过什么?”严世蕃冷声问道。
“属下跟他们的斥候交手”那人一脸不可思议道:“见其各个装备精良、武艺高强,还会组一种奇门遁甲似的阵势,让人怎么都攻不破。”
“多,那些人一共三十人左右,对不对?”严世蕃恨声道。
“您怎么知道?”那人抬起头来,吃惊道。
严世蕃却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对伊王道:“要是朝廷的军队都那样,还有什么北虏南偻?早就杀光光了。”
“那他们是什么人?”伊王吃悄道。
“他们是沈拙言的私人护卫,一共就那么三十人,也是官军最后的战斗力了!”严世蕃冷冷的看一眼那人道:“蠢材,让人家一吓就成了缩头乌龟,留你还有什么用?”
那人登时吓得涕泪横流,求饶不止,但严世蕃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一个红衣黄盖的浪人,一刀便砍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飞溅而出,正喷到了伊王的袍子上,原本一直很慌乱的伊王,却变得兴奋起来,两眼通红的喘着粗气,脸上重新生满了暴厉之气。
“这就对里,不要给你的始祖丢脸。”严世蕃哈哈笑道,第一任伊王朱彝,最大的爱好就是提剑当街杀人,血溅到衣服上也不换,还专爱穿这种染血的衣服,故而人送外号血衣王,显然暴戾的因子从未离开过伊王一脉,要不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说吧,我们该怎么办?”伊王恨不得提刀杀人,但他终究知道:“人家现在山上扎营,咱们硬攻也不是个办法啊。”
“你放心,我有办法。”严世蕃道:“让小的们养精蓄锐,等我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伊王迫不及待的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严世蕃却不打算跟他讲。”……、………
第二天早晨,下了快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虽然天空依然阴着,但深受梅雨之苦的人们,已经很高兴了。
更让人高兴的是,派出去的队伍陆续回到小乐山,一些空手而归,但也有不少收获颇丰的,沈默马上命人埋锅做饭,让大伙儿吃上了遭难后的第一顿饱饭。
这时严世幕也垂新出现在伊王面前,道:“今夜子时便可大功告成!”
“快说说啊,我心痒死了。”伊王催促道。
“陈洪还没有暴露”严世蕃终于告诉他答案道。
花。原来如此…吊然坏是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川,亿。王觉着再问就太没面子了,只好不懂装懂。道:“就一晚上。”
“吓我一跳”。伊王这才点头道:“不过你得跟我说说,打算怎么办
“陈洪透过手下传来消息”严世蕃道:“今晚他的人在北坡巡夜,跟我们里应外合,破敌就在之时”。
“你上次的信心,比这次还足,”伊王小声嘀咕道。
“还说上次!”严世蕃暴怒道:“要不是你们出状况,老子早就大功告成了!”
队伍集结起来,严世蕃每人都了两斤牛肉、一壶烧酒,还许诺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会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分给他们,赢得了伊王军将士的欢心nbsp;nbsp;一然后才下令开拔,几乎是同时,他在水上的上百艘武装沙船,也倾巢出动,其中就有他收留的数百个日本浪人!话说随着王直、徐海这些大海枭或是投效朝廷、或是跟朝廷合作,这些武艺高强、只知道杀人的家伙,生存都成了问题。
严世蕃神通广大,通过秘密途径联系上一些日本浪人,表示愿意收留他们,并仿效偻国大名,让他们做自己的武士。已是走投无路的浪人们,自然毫不犹豫的投效,还呼朋引伴。为他招徕到越来越多的日本浪人;但大明人对偻国人的仇恨,让严世蕃不敢肆无忌惮的使用他们,只能将其整编成一支秘密部队,作为最后的杀招!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今日最后一搏,便是成王败寇的时候,不能再有丝毫的保留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待会儿动进攻时,这些日本浪人将作为箭头。直捣皇帝的所在!
不成功,便成仁!”……一、………、……、…一
所有的战马都被套上特制的笼嘴,四蹄也都被厚厚的棉布裹住,即使是士兵也要在口中都含上一块石子,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不小心出声响。严世蕃率领着所有的军队小心翼翼的移动到小乐山脚下,还没有官军现”显然不是他们隐匿行踪的技术好,而是有人在捣鬼,消除了小乐山的外层防御。
“果然是陈洪助我也”严世蕃也豁出去了,跟普通兵丁一样,耐心的伏在潮湿的草地上;闷热的天气预兆着也许又会有一场大雨。即使搭拭了大量的驱蚊药,但依然无法阻挡蚊虫的袭击,不一会儿,他便被咬成了释迦。但严世蕃一动也不动,直到听见连续三边“呱呱、咕咕、呱呱。的声音,才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上!”小乐山下,仿佛一阵波浪翻滚,无数士兵从茂密的草丛中爬起来,向山上有光亮的地方前进。
那数百个红衣黄盖、或者身穿各色武士袍的日本浪人,到拖着偻刀,就像飞一样往山上奔去,转眼便把所有人都落在后面,先行到了大营门前。
正在打晓睡的两个门卫。这才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拉响警铃,便被斩于刀下。一行浪人顺利冲进营去,才被巡夜的士兵现,立刻高声示警,旋即也惨遭杀害。但凄厉的叫声已足以让所有人都醒过来,军营中瞬间炸了锅。
那些日本浪人却浑不在意,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营地中央的皇帐!随着一步步深入,他们也开始遇到阻击,但浪人们的武艺太厉害了,如砍瓜切菜、少有一合之敌!直到一个手持宝剑,一袭黑衣的男子出现,转眼便击杀了两个日本浪人,己身却毫无伤。
“不要怕”。紧跟在后面的严世蕃道:“他是江南大侠何心隐,官军营中只有这么一个!”于是分出几个浪人,便将何心隐牢牢缠住。
浪人们继续挺进,终于在皇帐前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让他们痛恨终生阵型一十一个人组成一队,持着四种武器,分别是狼笼、长矛、长枪、朴刀!
一看到这熟悉的阵势,一直不可一世的浪人们,竟立刻不安起来,呐呐道:“无敌鸳鸯阵,”
“不要怕,他们就二十来个人,充其量也就是两组!”严世蕃在后面喊话”他被两个浪人驾着,还气喘吁吁道:“咱们把他们缠住”。
话音未落,便见王帐周围的帐篷纷纷倒下,一个个由全副武装的士兵组成的鸳鸯阵,出现在严世蕃和他的浪人四周,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至少六七十个,形成了严密的包围之势。
连环鸳鸯阵!偻寇们永远的噩梦![(m)無彈窗閱讀]
嘉靖死死盯着陈洪和袁姊两个,双目血红血红,吃力的伸出手指,指着他俩道:“你们、你们心情激荡之下,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次拍背都没用了,金太医只好拿出银针,给皇帝扎了几下,才让他的呼吸放缓。
太监们奉上汤药,金太医板着脸对众大人道:“诸位不好意思。皇上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还是改日再议吧众人无奈,心说。这算什么事儿啊,三天没开完一场会!只好一齐道:“皇上保重”而后便告退而出。
“唉,又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皇上就挺不住了出来后,高拱朝沈默抱怨道:“至今还让那些人逍遥法外,看着就让人生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沈默小声道:“部堂,我倒觉着,皇上好生为难呦,”
“那倒是
”高拱点点头,不再继续抱怨,他是典型的外粗内细。也感受到了皇帝矛盾。
正往外走,就听身后有声音道:“沈大人请留步。”两人站住脚,一看是马全追了出来,高拱最不爱搭理的便是太监,朝沈默点点、头。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沈默却笑容可掬道:“马兄,有什么事啊?”这称呼在马全听来,那是十分的亲切热情。能体现两人非同一般关系。
“那个,沈兄”马全笑道:“是皇上找您。”
“哦?”沈默心中一动道:“什么事儿?”
马个撇撇嘴道:“我网从外面回来复命。皇上就让我把你追回来说着笑道:“管他呢。总之不会是坏事
“嗯”。沈默颌道:“对了。伊王送来的人验明正身了吗?确实是严世蕃?”
“是的马全点头道:“都是老熟人了,一准儿认不错,,我已经把他装在囚车里了,您待会儿去看看?”
“看心情吧沈默哈哈笑道:“咱们快走吧。不能让皇上久等。”
两人匆匆回了皇帐,只见皇上吃了药,状况稍稍好了些,但仍然躺在龙床上,听到脚步声,只是用目光扫过两人,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
马全走两步上前。恭声道:“主子,沈大人来了。”沈默赶紧大礼参拜。口称万岁。
皇帝垂下眼皮再张开,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起来吧”
沈默起身轻声道:“不知皇上传微臣来有何事?”
皇上看看他,又看看马全,最后还是落在沈默身上道:“你方才,为什么替陈洪说话
“因为臣答应过他”沈默坦然道:“会帮他说话、给他表功。以换取他诱拐严世蕃上套
“他为什么还要你说话?。嘉靖幽幽道:“难道自己没张嘴吗?”
“当时处于形势所迫,为了让他合作。”沈默答非所问道:“微臣过毒誓,决不在皇上面前,说他一句坏话说着笑道:“当然皇上非要臣说,臣就是豁上去遭雷劈,也不敢隐瞒的。”
“算了吧”嘉靖道:“你不说联也知道。”说着打量着他。慢慢道:“你很好。和当年的陆炳一样好。联总算没有全瞎了眼。”
沈默恭谨道:“圣明无过皇上,只是您龙体有恙,才会被小人钻了空子。”说着一脸开心道:“只要您身子大好了,这不马上玉宇澄清,群邪退避了吗?”
一番**裸的马屁,让嘉靖心里好受许多,望着帐顶出神良久,皇帝也没看任何人,仿佛自言自语的问道:“那些人怎么办,如何处置?”
“留待陛下自决沈默轻声道,马全心说“我也不能落后啊。便小声道:“全看皇上的意思了。
嘉靖闻言,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慢慢闭上眼道:“严世蕃的案子,你俩主审吧
“奴才万万不敢”。马全一听吓一跳,经过这番事端,他可不想再被大臣们看成是陈洪第二,赶忙推辞道:“外廷的事情,奴婢不敢掺和。”
帝睁开眼睛。淡淡道:“难道这案子。只跟外廷有关系吗?。
当然不可能了,甚至内廷的责任,要远远大于外廷,马全只好接旨。小声问道:“主子,怎么个查法,查多深,请主子示下这话问的太没水平了,可见马全被陈洪挤兑了一辈子,也不是没道理的。
嘉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闭目道:“我不知道。”
马全咽口吐沫,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皇上放心”。沈默当然不能看他受窘。打圆场道:“臣和马公公杰定办的让皇上满意
“嗯嘉靖点点头。欣慰的望向沈默道:“你可对联失望过?。
“绝对没有!”沈默立即摇头,指天誓道:“微臣蒙皇上眷顾,屡次拔,铭感五内!尽忠尽职还来不及呢!哪还有别的想法?。
“呵呵”嘉靖淡淡笑道:“当年你在宣府立了那么大的功。联却不赏你,还让你坐了半年多的冷板凳,心里也没有怨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沈默坚决道:“微臣绝无半点怨言
“嗯”。嘉靖缓缓道:“荣辱不惊,这才是大明朝的栋梁之才。”说着对沈默道:“跟你说实话吧,联确实是为你考虑,你年纪太轻、锋芒太盛,功劳太大、也太惹人眼红,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管不顾把你拔高了。那是捧杀,明白吗7。
真不好意思,又累又困,结果口点前只写了这么点,明天一定补上,,扫瑞。
.嘉靖话头一转道:“但你耍知道,联是赏罚分明的,这次你立了大功。联要双倍的赏你。”说着瞧他一眼道:“联封你为伯爵如何?”
边上的马全一听,马上恭喜道:“沈大人网及而立便封爵,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啊。”
沈默听着也是一阵激动,但转念一想,皇帝要是想封自己,直接下旨不就得了,和必要跟我商量呢?显然还是不想给我爵位”这并不是皇帝吝啬,而是有明一代,对文人得爵位控制的非常严格,必须有保社稷、解国难之功,才有资格被封爵。但现在嘉靖竟要封沈默为络爵,直接成为越一品的存在。
说实在的,沈默当得起这份殊荣,因为若是没有他,嘉靖这次是在劫难逃,大明半数以上的高官,也凶多吉少,甚至会导致国家陷入战乱,后果不堪设想。
但沈默能感觉出。嘉靖并不想这样抬举他,甩为真相给他个伯爵当当的话,直接授予就好了,何必还要先说,不能捧杀”又问他“如何。呢?摆明了想让自己主动拒绝,这样皇帝就不必背负刻薄寡恩的恶名了。
沈默一转念,就明白皇帝为何又想赖账了,如果说上次宣府大捷,还有点为沈默打算的意思。那这次嘉靖纯粹就是为他自己考虑了
如果出现大臣封爵,就说明江山社稷出现危急,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生在皇帝不顾劝阻。一意南巡的过程中,可以说沈默做的一切。都是给皇帝擦屁股,因此对他的封赏越大,就说明皇帝的错误越大。
弄清楚这之间的因果关系。沈默自然坚辞不受,嘉靖一看,心说子真上道,又坚持再三,都被沈默态度坚决的拒绝了,让一边马全的好生奇怪,沈大人这是图什么呀?
却不知沈默的不求,便是最好的求,因为几次三番有功不赏,还打压他,皇帝已经有些内疚了”沈默表现的越是识趣,他就越不好意思,所以虽然不能给沈默伯爵位,但也绝不会亏待他的。
队伍继续北上,对于如何定性袁弗、陈洪等人,嘉靖迟迟没表态,甚至连派谁查案子也没公布,显然有意将此事冷处理,但经过这场生死浩劫之后,大臣们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们不少人的同年、好友、同僚。死在那一夜的混乱中,如此罪大恶极之人,竟然得不到处罚。天理何在?!
他们并不怕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也不愿再考虑皇帝怎么想。他们纷纷上书,要求彻查此案,让罪人们得到严惩。
但嘉靖以病重不能视事为由,将这些奏章压下来,被烦的受不了,最后连大臣也不见了”按照嘉靖以往的经验,如此搁置一段时间后,官员们的注意力,便会被新生的事情吸引。从而不再纠缠这件事。
然而这次,皇帝失算了,长久以来,朝堂被奸邪占据,正直之士无法张目,大臣们畏惧这位皇帝的权威,只能一再妥协、再三让步一但这次,已经忍无可忍的大臣们,绝对不会再忍了!
虽然你皇帝是天下之主不假,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百官们往日就是太容易妥协、太爱惜自己了,才让皇帝得寸进尺、随心所欲
这不是拿祖宗的社稷、拿天下人的命运开玩笑吗?
大明朝有没有好运,再逃过这样一次的玩笑,谁都不敢说,
事到如今,为国为己,只能拿出勇气来。向皇帝劝谏了!高拱约齐几十名官员,手捧要求立即彻查此次事件的奏本,来到皇帐外求见嘉靖皇帝,并对太监们放话说,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这次绝对不会回去。
太监们赶紧进去禀报,嘉靖并不奇怪百官的态度,在经过那样一场劫难后,只要是人就会怒不可遏”
“一班蠢林”嘉靖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一幕幕屈辱的景象。双拳无意识的攥紧,指甲都白了。
“主子”边上的马全关切道:“您没事儿吧?”
嘉靖摇摇头。低声道:“告诉他们,联已经委派沈学士和你,查办此案。”
马全当时脸就绿了,原先皇帝让他审理此案,他还蛮雀跃的 因为终于有个机会,可以整治陈洪了。但后来看百官群情汹涌,他才知道这是坐在个火山口上,又见迟迟不宣布任命,还在那暗暗庆幸,是不是皇上现在记性不好,把这茬给忘了?心里还暗自庆幸呢。
谁知道。是他的跑不了,人家皇帝压根没忘。马全耷拉着脑袋接旨。显然心理压力大极了。
“这次你忠勇可嘉,让联很是意外”嘉靖给他鼓劲道:“这个案子之后。陈洪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马全心中一喜,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排在黄锦后面,当个次席秉笔掌御马监事就不错了呢。但他也不幽,湿道皇帝必有见不得米的事儿,要自只干
权衡片刻,马全低声道:“单凭主子吩咐,”
得到嘉靖面授机宜后,马全勉强压下脸上的惊惶之色,出来见众位大人,向他们宣布皇帝的任命。
众大臣小声议论片衰。最后挑头的高拱放声道:“不妥!此等级别案件,需有三法司会审,六部九卿旁听,否则便会流于沿戏,难以服众。”
马全咽口吐沫道:“事涉宫里,多有不便外传,”
“天家无私事”左都御史刘煮道:“无不耳为人知!”
“这是皇上的意思”马全的应变能力,在司礼监几位大挡中。算是很差的,一下就有些乱套道:“你们想抗旨吗?”
“你不用乱扣帽子!”刘煮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假传圣旨?我们要见皇上当面禀明!不要你们这些阉竖在中间两面挑唆!”
马全这个委屈啊。自己尽心竭力的当好人,竟还被归为与陈洪一类的阉竖了,那当好人还有什么意义?其实他是代人受过,百官们见不着陈洪。自然拿他出气,谁叫他俩穿着一样的衣裳,还都没有胡子呢。
被百官骂得狗血喷头、面红耳赤,马全只好败退回帐,跟皇帝禀报。
嘉靖网要服药,闻言阴下脸来,道:“还得寸进尺了。”破口大骂道:“你是棉花吗?就知道一味服软?他们硬你不会更硬吗?去吧,出了事儿有联担着!”
马全晕头转向的从大帐中出来,心说我怎么这么惨啊,是不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头重脚轻的出来到帐前,却如何也硬不起来,对百官道:“诸位,这都中午头了,人是铁、饭是钢,咱们先回去吃饭。有什么事儿吃饱了再说,成不?”
“一顿不吃饿不死!”在外面请命这么久,皇帝却一直无动于衷。这让百官心中充满了怒火和屈辱,看着马全也分外可憎起来道:“你这太监,是不是学陈洪。也把皇上藏起来了?!”
这可是诛心之言呐,马全一下子摇头道:“你们可别瞎说,我就是个跑腿传话的,哪有那份胆子!”
“那可不好讲!”刘煮不愧是武人本色。一蹦三尺高道:“这太反常了,我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绝不能让皇上再有危险!”说着一扬手道:“咱们就这样进去,谁敢拦着,就是逆贼同党!”
大伙儿的耐心也早已耗尽,竟真有些脾气急的,跟着他就往里走,
大人们步步紧逼,侍卫们步步退后,眼看就要退到帐篷口了,马全蹦脚道:“都傻了吗?拦住他们呀!”
“可他们说,谁拦谁就是逆贼”有侍卫小声道。
“不拦你现在就是!”马全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道:“弟兄们。给我顶住!”好说歹说,大汉将军们终于手挽手组成*人墙,挡在众位大人前面。马全则脚底抹油,赶紧进去禀报。
嘉靖早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气得在那里直喘,马全一进去,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道:“饭桶!联养了一群饭桶!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咳咳,还来问我怎么办?”
马全觉着自己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被骂得脸都绿了,头晕脑胀道:“皇上。您说怎么办,奴婢都照办就是”
“抓人呀!蠢材!”嘉靖剧烈的咳嗽起来,直翻白眼。金太医赶紧上前急救,皇帝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大口喘息道:“先把带头闹事的抓起来,其余的人谁不服抓谁,吓退了的就算了。”
“唉”马全都忘了该怎么正常说话了,带着一队锦衣卫便出去了。
外面的形势已经混乱不堪,官员们把大汉将军打得丢盔卸甲。许多仪表堂堂的大帅哥,脸上都被官员们挖得一道道的,算是毁了容。但因为没有命令,大汉将军们也不敢还手,只能硬挨着。
不过锦衣卫一出来,就不一样了,看到自家兄弟吃亏,不待马全下令,便冲入人群一阵拳打脚踢。把些个闹得厉害的官员打倒在地,到着拖拉出来。
但也有扎手的点子,比如闹得最凶的刘寿,此人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一手八卦奔雷掌,使得虎虎生威,等闲十几个锦衣卫都进不了身。在他的带领下,七八个会武术的官员。和锦衣卫厮打成一片。在皇帐前站来了一场大斗殴!
沈默和徐渭站在远处一个帐篷后,静静望着这一切,徐渭问道:“眼看要出大事儿了,你不去拉拉架?”以沈默目前的威望,说出话来两边都可能会听。确实是拉架的不二人选。
但他没有哪怕一丝这方面的意思,
摇头道!“犯了错,迟早都要过一一一。
徐渭以为还有下文,没想到沈默就此住了嘴,便问道:“你愿意看着事情闹大?”
“为什么不呢?。沈默淡淡道:“要是他们顶不住了,我也可以上阵!”
“你忘了四十年前的杨升庵?”徐渭皱眉道:“当今圣上可向来是个不肯低头的主
“现在不是四十年前了。皇帝已经没了尖年意气,而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沈默幽幽道:“而且,如果不能让他在活着的时候屈服,本朝的倒行逆施,还会在以后的年代中反复上演
徐渭被沈默的话惊呆了,虽然两人相交莫逆,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但知道他有这种可怕的念头。还是第一次,,
“这真是,太太太”。向来巧舌如簧的徐文长,竟然结巴起来。
沈默斜睥他一眼,没有说话,今天他将自己心中的终极目标吐露一星半点,就是想看看这家伙什么反应,如果连狂放不羁的徐渭都难以接受的话。那说明自己的想法,真没有一点市场,还是放弃比较明智。
但徐渭终究是徐渭,他终于捋直了舌头,道:“太刺激了”。
沈默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你打算怎么干?”徐渭道:“这可是前无古人的大事件啊,不论成不成,你都注定永载史册了,只不过,”
“不知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是吧?”沈默竟还能笑出道:“我这辈子算是搭上了,不希望你也掺和进来。”
“瞎说什么呢?”徐渭拍拍他的肩膀道:“一世人、两兄弟。没有我陪着。你干不成事儿的!”说着嘿嘿笑道:“何况这么好玩的事儿。你赶都赶不走我。”
“嗯。”沉默点头笑笑,目光回到场上。这时候在源源不断赶到的御林军镇压下,骚乱已经渐渐平息,刘煮等十几个带头闹事的被揪了出来,当场拿走关起来了。””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剩下的官员也个个带伤,他们是真被打懵了。没想到皇帝竟真能动手。这把国家的大臣当成什么?还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吗?一个个悲从中来,跌坐在地上,开始先有人小声抽泣,然后哭声渐渐放大,最终竟嚎啕大哭起来。
里面的嘉靖也毛了,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号丧什么?怎么就没完了?哦。联知道了,你们是看我老了、病了、好欺负了,是不是?要是放在十年前,联决定的事情,谁敢说半个不字?看来真是这样,好吧,既然老虎不威。以为是病猫,那联就威吧!
“既然抓带头的没有用”。嘉靖嘶声叫道:“那就把他们全抓起来!”
“主子,万万使不得啊”马全不顾一切的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奴才斗胆猜测,您不想公开审理那个案子,该是不想让事情闹大。可您要是把大人们全抓了,那不就是震惊中外的大事件了!”说着道出了最有水平的一句话道:“那样的话,大臣们得到了直名,咱们却必须要承受所有的恶果”。
嘉靖呆住了,马全说的不错,外面都是国家的股脑,近半数以上的高官,其中绝大多数,还是很他合心意的。难道能把他们全换了?要是都让徐阶换成他的人,那自己不更难受?
想到这,嘉靖更恨起袁姊的不争气了。空费了自己的一番心血。不但没有和徐阶抗衡起来,还把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再想想陈洪、严世蕃这些杀才,不正是自己一步步纵容、妥协,才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大逆不道的吗?
“罢了罢了”沉吟长久之后,嘉靖疲惫的长叹一声道:“就按他们的意思来吧说完面色一沉道:“交给他们之前,先警告那几个杀才,要不想九族全诛的话。就把嘴巴闭紧点,不要胡说八道”。
这才是嘉靖不愿把事情闹大的原因,因为那几个人,说直白点,就是他的爪牙,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了,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事儿,知道的太多了,,
不是要找理由,而是说明情况:
媳妇把钱包丢了,钱倒无所谓,全部的借记卡、信用卡,我俩的身份证,还有些其它证件,统统在里面”然后便开始了反复寻找、一家家保全、挂失、等忙完了,整个人已经彻底木了,坚持着坐在电脑桌前,写了些自己的都不认识的垃圾,只好删了重写,然后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坐睡着了,然后凌晨三点半醒过来,洗把脸接着写”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劈。[(m)無彈窗閱讀]
阿吉的大号叫沈志卿;十分的大号叫殷士卿。不过魏先生总觉着一个爹娘养活的孩子,就该是一样的姓,所以总把老2也叫成姓沈的。
这两个主人家的孩子,实在是一对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满脑子奇思怪想,总是不停的闯祸,出了事情找他俩准没错。
听到先生叫唤,两个孩子使劲摇头,表示无辜道:“没有,先生。”
“没有?”先生看一眼还在抹泪的铁丹道:“那他怎么哭了?”
“他伤心……”阿吉道。
“嗯,”十分接着道:“他家大白死了。”
“什么?大伯过世了?”北京话‘伯’也念‘白’,可把魏先生吓坏了,连道:“铁丹,你不必坚持上课了,快回家奔丧吧……”引得小学生们哈哈大笑起来,弄得先生莫名其妙道:“你们怎么这样冷血,别人的伯父过世,不安慰就罢了,还笑得出来?真是罪过!”
“先生,”学生们乱七八糟的笑道:“大白是铁丹的狗的名字!”
魏先生这个郁闷啊,伸出手指指着阿吉和十分两个。那是相当的无语……这种有火发不出的感觉,憋得人着实难受,好半天才消化下去。
“开始背书……”狠狠瞪一眼还在那笑的小兔崽子们,魏先生咬牙切齿道:“半个时辰后上来检查,要是背不过……等着吃板子吧!”
学生们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赶紧翻开书‘人之初、性本善……’的背起来。
见阿吉和十分也开始背书,魏先生心里稍稍松缓道:‘看来还是这招能治得了他们……’便开始读自己的书,都是些高头讲章、名家程墨,全为了下一届的考试……这种训蒙的先生,像他这样有个秀才功名,已经十分少见了,一般都是屡试不第的老童生,才会从事这种教孩子识字的最基础教学,束脩自然也是极低的。
魏先生是有生员身份的,虽看在沈家束脩丰厚的份上,屈就在这里给小孩子启蒙,但他还没忘了科举,抓紧一切时间看讲章,实指望着能蟾宫折桂、就此发达,至少不再干这不讨人喜欢的教书匠。
摇头晃脑的看了一会儿书,魏先生一边暗道:‘这文章还不如我的呢,怎就名列前茅、飞黄腾达了呢,而我却连举人都考不上?’他是越想越不平衡,越感到一阵阵胸闷,习惯性的伸手沾了一下烟碟,往鼻孔上一抹,想要通透通透。舒坦一下。
谁知深深地一嗅,便感到一股烧心灼肺、胜过鼻烟十倍的辛辣,通鼻而来,一张白净的面孔霎时间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地动山摇的阿嚏起来,且一打起来便停不住,坐在那里前仰后合,鼻涕、眼泪一块往下淌。
学生们哈哈哈哈的拍桌子、敲椅子笑成一团。
这时候,柔娘去而复返,听到声音进来,赶紧给魏先生打水拿毛巾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魏先生使劲洗,差点把鼻头搓破了,这才止住喷嚏,拿毛巾擦着脸,指着桌上的烟碟,对柔娘道:“二夫人您自己闻闻……”
柔娘狐疑的端起烟碟,先是看了看,然后吃惊的放到鼻翼嗅了嗅,不由失声道:“胡椒面……”
“可不光胡椒面!还有芥末粉呢!”魏先生在美女面前,向来是保持斯文的,但这次真的气坏了。拍着桌子道:“太不像话了,师道何存?!”
柔娘瞪一眼还在那里笑的阿吉和十分,转过头来向魏先生赔不是道:“小孩子淘气,您教训他们就是!”
魏先生气哼哼的收拾东西道:“我可教训不了,你们家的小爷,谁都教训不了!”说着对柔娘道:“这个月已经过去一半,麻烦您跟大太太说一声,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那,您至少等上一会儿,”柔娘央求道:“让我先禀报老爷夫人一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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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柔娘急匆匆领着沈默和若菡来到学馆,学生们已经鸟兽四散了,只有魏先生在他的寝室中,面色铁青的收拾东西。
沈默两夫妻尴尬的立在门口,在魏先生哀怨的目光下,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俩何等人物,此刻却觉着面上火烧火燎,局促的不得了。
若菡偷偷用胳膊肘顶了顶沈默,那意思是,当家的,你不上谁上?
沈默只好轻咳一声,拱手道:“先生。”
魏先生斜瞟他一眼,勉强抱拳还礼道:“学生见过沈学士。”
“呵呵,听说府上来了位魏先生,书教得特别好,”沈默亲切笑道:“在下早就想来拜会一下了。”
“是啊,老爷方才还说,他从南方捎回来些端砚徽墨、湖笔宣纸什么的。让我给您备一份呢。”若菡接过话头去,笑道:“待会儿就让他们给您送来。”
“大夫人不用破费了。”魏先生不为所动道:“学生才疏学浅,不能胜任贵家的塾师,您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用不用,”沈默摇头笑道:“您就很好的,别人一准不如您。”
“是啊,”若菡道:“若是学生们惹您生气,你狠狠揍他们就是,打坏了算我们的,您可千万别客气。”
沈默听了,看若菡一眼,没有出声附和,只是笑着点头。
“唉,您二位都知书达理、沈学士尊师重道更是美名远扬。”见他俩如此小心赔罪,魏先生的气消了不少,叹气道:“怎么养出的孩子,就那么……疯癫呢?”
“疯癫?”沈默不由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六七岁的孩子,竟能跟这个词联系到一起,难道自己的儿子是济公下凡?
更接受不了的是若菡,她没想到自己跟沈默的孩子,能得到这样一个评语。哪怕是‘顽劣’、‘折腾’、‘惹人嫌’之类的,也要远远好过这个……疯癫啊。因为这个词,直接说明孩子的脑子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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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菡又偷偷顶沈默一下,沈默赶紧出声道:“没那么严重吧,才六七岁的孩子,疯是能疯一阵子,癫是癫不起来吧?”
“我看癫得可以。”魏先生对沈默道:“沈先生,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学生就跟您说实话吧,我之所以不想教了,别的都还在其次。”说着指指自己的脑壳道:“关键是他们这里太奇怪了,学生教他们点东西,总要反驳我,也不知哪来的古怪想法,让学生倍感无能为力……我想以前几位先生,也差不多吧。”
沈默听出点门道来了,不动声色道:“请先生说详细点。”
“好吧,”魏先生想一想道:“比如说,学生给他们讲雷公电母、赏善罚恶的故事,别的孩子都吓得打哆嗦,他们便笑,说雷电和刮风下雨一样,都是……什么自然现象,根本不用害怕。”
若菡听了,若有所悟的看沈默一眼,她终于找到罪魁祸首在哪里了。
但魏先生的话匣子已经打开,尽情的倾诉道:“我讲‘天圆地方’,他们却说大地是个球,悬在天空中。”说着摇头笑道:“也不知谁教他们的歪理邪说,要是那样的话,人还能站得稳吗?住在球下头的人,还不全掉到天上去?”
“我讲女娲造人,他们却说人是猴变的;我讲‘三光日月星’,最大的是太阳、最小的是星星,他们又笑,说其实月亮最小,很多星星比太阳更大,不过是离我们远,才看着小罢了。”魏先生喋喋不休道:“如果只是这些,我倒也只当小儿胡说,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吓,还有更严重的?”若菡和沈默同时出声道。
“嗯,他们甚至连lun理纲常都要质疑,”魏先生一脸严重道:“我给他们讲‘郭巨埋儿奉亲’,他们听了,这下倒直打哆嗦,却道:‘不愿父亲是个孝子……’”郭巨埋儿。是二十四孝里的故事,是说有个叫郭巨的,家里穷,却生了个儿子,如果要养活儿子,就没法赡养老娘,他便跟媳妇做出选择——将孩子抱到野地里,想要刨坑埋了。不过在挖坑时,恰巧挖到一坛金子,可以用这个钱,既养娘又养儿了,那可怜的娃儿,也就逃得一命。
沈默闻言笑道:“他们知道,我一直没那么好运气,肯定挖不到金子的。”对于魏先生的控诉,才多大的孩子啊,就得在狗屁纲常面前,学会牺牲自己?也太残酷了吧。
“就算他们害怕,这个不算过错,”魏先生道:“但我给他们讲卧冰求鲤、哭竹生笋时,他们不仅没有感动,还大声说不可能!您说这是不是道德上出了问题?”
‘可不就是不可能嘛!’沈默暗暗嘟囔道,没见过谁十冬腊月的,光着身子趴在冰面上,那不是求鲤,那是求死!再说十冬腊月的,也不可能有竹笋啊,要是哭两声就能解决问题,那大家整天哭就行了,啥愁事儿都没了。
若菡看出沈默的不认同,再顶他一下,意思是,可别孩子气。
沈默朝她笑笑,对魏先生道:“先生您听我说。这孩子嘛,就是喜欢问个为什么,可这些寓言故事呢,它又禁不起深究,咱们大人也讲不清楚,所以他们难免不大相信,跟道德还扯不上关系吧?”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两个臭小子也忒多事了,确实欠教育。”
“很欠啊……”魏先生道:“您以为我没想办法吗?为了让他们好好读书,不要胡思乱想,我给他们讲车胤囊萤和孙康映雪的故事,希望他们能珍惜这么好的读书条件。”
“这很好啊,”夫妻俩点头道:“他俩怎么说。”
“两个孩子听了也很感动,老大说,他要学习车胤、老2说,他要学习孙康。”魏先生又道:“结果第二天一看,老大没来上课,老2来了也不读书,我问老2,你俩怎么刚表了决心就食言?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老师,我们没有食言,都乖乖照着做呢,”魏先生郁闷道:“我说你哥都直接旷课了,这叫照着做吗?结果你们家老2告诉我,说老大去花园捉萤火虫去了。我又问,那你不捉,为什么也不读书;他说,我在等着下雪呢……”
沈默扑哧一声,竟忍不住笑出来,赶紧解释道:“真是又可气、又可笑,不过还是可气多一些。”
“唉……您的孩子实在太怪了,学生才疏学浅,若是硬教下去,一定会疯掉的,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呢,还得保持清醒呢。”话虽如此,但跟主家夫妇唠叨出这么多,他心里敞亮多了,再说也舍得不这份丰厚的薪水,再说也不敢得罪了沈默……谁知将来科场上,会不会落到他手里呢?
无论如何作想,他总是‘勉勉强强’答应,权且再留几日,以观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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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把那先生安抚住,夫妻俩往后院走,若菡便埋怨沈默道:“原来根儿在你这里,你说你从小教他们什么不好,净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好了吧,把孩子教得忒不着调,能把先生都吓跑了!”
“他们那是才疏学浅。”沈默笑道:“咱家孩子,得找真有本事的教,没本事还真镇不住!”
“你还笑得出来?”若菡气道:“你到底管不管?”
“管,当然管。”沈默道:“我这就跟他们谈谈。”
“才六七岁,有什么好谈的?”若菡狠狠道:“你得打呀!玉不琢不成器,孩儿不打,不听话!”
“我那是亲儿啊……”沈默还是笑道:“干嘛打呢?”
“你打不打?”若菡黑着脸道:“若是再不打,将来就是两个小流氓,你当官越大,他俩祸害就越大!”
“没那么严重吧。”沈默道:“我的儿子我知道,有独立人格不代表就是坏孩子。”
“还替他们狡辩!”若菡的脸又气得发白道:“你不教我教,你不打我打!”说着便去找先生的戒尺。
沈默赶紧夺下戒尺、抱住她道:“优雅,优雅,时刻保持优雅。”
若菡捶着他的肩膀,竟哭起来道:“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不能放任他们下去了,我老是做梦,梦见他们长大了跟严世蕃似的,咱们可怎么办呀……”
‘你太小瞧严世蕃了。’沈默心说:‘那是个饱读诗书的主,就凭他那首青词,在文学上的造诣,便是我难忘项背的。’但媳妇都这样了,他当然不能再找刺激,只好先安抚下来,说什么是什么吧。
夫妻俩回到后院,沈默便去找两个孩子,阿吉和十分也知道闯了祸,早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沈默问柔娘孩子去哪了,柔娘直说不知道,沈默心中暗叹一声,正是自己和若菡忙于事业,柔娘又不分轻重的溺爱,才让两个孩子自我膨胀,这都是有因有果的。
沈默从柔娘怀里抱过来安静的平常,轻声问他道:“平常最乖了,告诉爹爹,哥哥去哪儿了?”
平常便指指自己的房间道:“娘的床底下……”
“真乖。”沈默亲他一下,把他递给柔娘,便往她的房间走去。柔娘赶紧抱孩子跟上来,沈默却站住道:“谁都不要跟上来。”说着一挥手中的戒尺道:“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混账东西!”
“老爷,”柔娘赶紧劝道:“他俩身子嫩,可打不得!”
沈默看一眼若菡道:“没事,最多打烂屁股!”
若菡板着脸对柔娘道:“你过来坐,别掺和。”
主母发话,柔娘只好抱着孩子过去,目送着沈默进了屋、关上门,不忍道:“夫人,意思意思就行了,可千万别让老爷真打呀。”
“这次是来真的。”若菡抱过平常,嘱咐道:“老三啊,将来千万别学你两个哥哥,要乖乖的,知道吗?”
平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嗯……”
若菡刚要夸他几句,便听屋里面响起了啪地一声闷响,她的心跟着一抽,险些把平常给扔到地上……赶紧递给柔娘,喃喃道:“这就开始打了……”
‘啪、啪、啪、啪、啪、啪……’每一下都像打在若菡的心坎上,不一会儿便汗珠滚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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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某人共餐,大摆龙门阵,言到‘潘石屹’时,吾曰‘潘石yi(四声)’,但某人很认真道‘潘石qi(二声)’,吾当场愕然,然后脸红、以为自己谬矣,遂整场都以‘潘石乞’称呼彼大鳄。
回家后,越想越别扭,一查,哦,原来还是yi……可见我这从善如流的习惯,并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自己原本的,才是正确的。(!)
.占却说沈默进了柔娘的房间,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用戒尺敲敲床下道:“都出来吧,一对小耗子。我沈默的儿子可不能当缩头乌龟。快出来吧”床下的动静大了些,但还是没出来。
“当缩头乌龟也不出来”沈默好笑道:“那咱爷们就明说吧,你们现在要是出来呢,咱们就像男人一样,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把问题解决了。”说着顿一顿道:“要是不出来呢,那就只能换你们娘,拿着狼牙棒进来了。”
这招还真灵,一听说要换他娘,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家伙,终于从床底下爬出来,一人抱着沈默的一条腿。小声央求道:“爹啊,千万不能换娘啊,你让我干啥都行
“那好”沉默看着俩小家伙脸上白一块,灰一块,又好气又好笑道:“趴到床上去。”
“不是说不打吗?”阿吉带着哭腔道。
“您不是说”十分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败兰草吗?”
“什么乱七八糟。”沈默点一下他的额头道:“如白染皂,不识字。就只配让人笑话。”说着把两个小家户一提溜,按到床上道:“你们自己选吧,是让爹打两下。还是换你们娘来整。”
“还能选别的吗?”两个小孩苦着脸道。
沈默耸耸肩膀,表示同情。
俩小孩瘪着嘴道:“那您打轻点,我们还小
“还小还小”沈默扬手在他俩屁股上便是一下道:“俗话说”树要砍小孩要管,你们是说自己欠揍吗?”
“哎呦哎呦”俩小孩捂着屁股叫唤起来道:“那我们不了
“那咱就像大人一样说说话。”沈默又拍了拍他们屁股,便拿起戒尺,朝被子上一下下抽打道:“这回就让姨娘的被子,代替你们的屁着沈默的胳膊献媚道。
“什么乱七八糟。
”沈默赶紧作出个噤声的动作,道:“你们娘还在外面听着呢”声点。”
“哦,”两个孩子赶紧紧紧捂着嘴巴。
听着屋子里一下下啪啪的响,柔娘急得掉泪道:“夫人,夫人。您快劝劝老爷吧,可别把他俩真打坏了。”
若菡闻言一阵挣扎,但还是狠下心道:“打吧,再不打就成两个祸害了”说着垂下脸,仿佛给自己打气道:“就算打残了,我都认了。”说着也掉下泪来。
外面女人急得掉眼泪,里面的爷仁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盘腿对坐在床上,沈默正色道:“能跟爹说说。为什么老跟先生过不去吗?”
“因为先生老我们,还打人。”阿吉道:小学生一背不上书。就让他们跪墙角,打碍手心跟糕似的,还不让吃饭。”
“爹爹不是说”十分道:“要敢于跟恶势力作斗争、保护弱山吗?”
“等等,别引用。”沈默拍十分一下道:“我那是说,在遇到坏人的时候,先生算坏人吗?”
“打人就不是好人!”阿吉十分道:“好人不打人!我们要跟坏人作斗争。要保护铁丹、狗娃他们
“咳咳”沈默轻咳两声道:“保护同学是好的,跟坏人作斗争也是好的,但你们弄错了一件事。知道吗?”
“什么事啊?”两个孩子望着他道。
“先生是为你们好的。”沈默微笑道:“这人啊,他不是只跟爹爹妈妈、佣人奶妈们生活在一起的。早晚是要长大,走到社会上,跟很多原本和你没关系的人共事的”说着捏捏两个小孩的腮帮,道:“你们想,人家也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怕你,会什么都让着你们吗?”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摇摇头,他们其实不全明白沈默在说什么,但很享受这种被郑重对待的感觉。
“所以啊,先生要教你们规矩。沈默耐心道:“什么是规矩呢?就是把自己的脾气收敛起来,适应和别人相处的过程。”
“规矩好烦人啊”阿吉和十分道:“为什么要有规矩呢?不要规矩不好吗?”
“当然不行了。”沈默拉着两人的小手道:“要是没有规矩,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就没法和别人相处了因为别人都守规矩,就你俩不遵守,人家肯定躲着你们走,还会在背后笑话你们爹娘,这样好吗?”
“不好”两个小孩一齐摇头道:“谁也不准笑话爹爹和娘亲。”
“但人们都说,孩子是爹娘的脸面。”沈默执起他俩的小手,放到自己脸上道:“你俩没规矩,就是给老爹,还有娘亲丢脸,人家见了爹娘就会指指点点,爹娘都不敢上街了,生怕让人家丢西瓜皮、臭鸡蛋,好生难过呀。”
看老爹一脸难过,阿吉“分紧紧抱着涟默的脖子,哇哇大哭道!“爹。谁敢扔你啊会找人抓他们吗?”
沈默这个汗啊,叹口气道:“人家不是真丢,是从心里丢白眼、私下里说长道短,这个官府是管不着的。”
“那可怎么办呀”俩孩子哇哇大哭道:“爹啊。你快说怎么办啊。”
“怎么办?”沈默一本正经道:“不是网说了吗?你们是爹娘的脸面。你们守规矩,爹娘就有脸面,你们不守规矩,爹娘就没脸面,我问问咱们家的两个男子汉,能给爹娘争脸不?”“能!”阿吉和十分挂着鼻涕淌着泪道:“一定能。”
“真的?”沈默伸出手掌道:“咱们击掌为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如败兰草。”阿吉破涕为笑道。
汕白染皂,苇”十分认真的纠正道。
“就你聪明”沈默宠溺的笑了起来,父子三人两大四小三对手掌响亮的拍在了一起。
柔娘侧耳听着,竟现屋里没动静了,可把她吓坏了,道:“夫人。不会是把孩子打晕过去了吧?”
若菡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两步,又停下,再走两步,着实有些进退维谷。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便见沈默一手一个,领着俩儿子从里面出来,若菡和柔娘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个行走如常的小子,哪有一点挨过打的样子。
在若菡没有飙之前,沈默对阿吉和十分道:“该怎么办呀?”
两个小孩儿便松开父亲的手。慢慢走到母亲面前,跪下道:“娘,孩儿知道错了,您罚我们吧。”说着阿吉把那根戒尺从身后拿出来,双手举到若菡面前。
若菡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两个小魔星,向来是说不得也打不得的”倒不是她心疼下不碍手,而是这么大的小猴子精灵着呢,这边一抬手,那边就乱窜,按都按不住,更别说打一下了。
虽说恨不得狠狠揍他们一顿,但真乖乖跪在面前时,若菡还真下不去手,板着脸刮道:“你们俩知道错了?”
“知道了。”阿吉和十分瘪着嘴道。
“错在哪儿?”若菡追问道。
“不该不守规矩”
“说明白点儿。”若菡厉害道。
“不该不尊敬先生,更不该捉弄先生”阿吉怯生生道,十分又道:“还不该报复先生,不该跟先生耍聪明”
“那是聪明吗?”若菡瞪十分一眼道:“你那是小聪明,是蔫坏,知道吗?”
“哦”十分低头对着两手食指。连个。膝盖还不停的对搓。
“好啦好啦”沈默这时候出面和稀泥道:“娘亲这里下不为例,咱们赶紧去给先生赔不是去,不然把先生气跑了,可再没人愿意来咱家教书了。”说着给两个小孩递个眼色,阿吉和十分便爬起来颠颠往月门洞跑去。
沈默朝若菡行个礼道:“夫人暂且歇息,后面的事情便交给为夫吧。”
若菡哪能那么容易消气,不看他道:“我还是跟着去吧,我是一点儿都不放心你们爷仁。”
“那咱就同去”沈默笑道:“也让你改变一下,对咱家孩子的错误耳象。”
“我整天看着他们,你才回来几天”若菡翻白眼道:“要错也是你错了。”
“好好,确实是我的错”沈默现在是安抚第一,揽着若菡的腰肢道:“夫人消消气,咱们回来后,我再给你好生道歉。”
“这还差不多”若菡暗暗拧他一把道。
让若菡感到安慰的是,两个孩子在魏先生那里,表现的也不差,跪下认错赔不是,同样把戒尺举着,请先生责罚。
魏先生是真想胖揍他俩一顿。可当着人家爹娘的面,也只能摆出高姿态道:“那就再给你俩一个月的时间。要是这个月里故态复萌,那我是一定要走的,神仙皇帝也拉不住。”这最后一句,却是对沈默夫妇说的。
沈默两口子还没说什么,阿吉和十分先激动道:“先生您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绝对不含糊的!”原来他俩一听魏先生也如是说,更相信自己的表现,关乎爹娘颜面了。
“呵呵”魏先生让他俩这不符合年龄的狠话给逗乐了,旋即板下脸道:“说得好没用,关键是做的到。”
“做得到!”两个孩子脆生生的答道。
“那好,今晚回去背“百家姓魏先生道:“明天一早找我背书,背不上二十句来,耳要吃板子的。”
“背就背。”阿吉硬气道。
“先生,能少背点吗?”十分却小声道:“十五句吧?”
“不讲价。”魏先生板着脸道。
“那,”好吧。”十分才答应下来。
见事情妥了,沈默让若菡先带着孩子们回去背书咐厨房炒两个小一菜。自只请魏井生吃酒赔不“
见沈大人夫妇,态度十分端正,十分的低姿态,魏先生的气终于消了”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招架不了沈默的感情攻势,酒过三巡之后,口风变松道:“其实两位公子本质不坏。我也仔细观察过,从没见他俩欺负过别的小孩,还经常拉架呢,就是有一桩不服管呀。太喜欢跟大人讲道理。”
“不管怎样,跟先生顶撞都是不对的。”沈默却道:“要是他们再大几岁,还这个样,那我真要打断他们的腿了。”说着笑笑道:“不过才是两个七岁不到的孩子,我又管教得太松。不知道什么叫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还请先生海涵语毕,竟给魏先生深鞠一躬道:“我给您赔罪了。”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魏先生手忙脚乱道:“孩子太小”不懂事也正常,咱们日后慢慢教他们就是他让沈默感动的一塌糊涂,竟也主动认错道:“早先跟你和夫人说的话里,其实也有气话的成分。说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当熟师的,一根戒尺镇课堂,哪会跟学生讲道理,遇到敢乱说的,自然少不了一记二打”两位公子却硬气的很,越打越拧,越拧关系越僵。我越看他们不顺眼,有事没事都想他们两句,他们更不服,变着法子跟我对付”说着脸红道:“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啊,竟然跟俩小孩子一般见识,怪不得我这么多年没长进呢。”
“唉,先生此言差矣”。沈默笑道:“学业一道,除了积累之外,还看机缘,您的积累够了,也许下一科就是您的机缘呢。”
“那”魏先生眼前一亮道:“多谢大人吉言了!”他知道这种贵人的言语,虽不会让你确定什么,但其中一定是有些暗示的。
在荒默刻意的拉拢下,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最终魏先生醉倒在酒桌上,还喃喃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默让人将他扶回房间去,自己则起身返回后院。
此事已是星斗满天,夜虫啾啾,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天,还真是挺累人。
沈默大口呼吸,吐出胸中的浊气,真想直接去书房睡觉,却看到主屋的灯还亮着,他只好硬着头皮,轻轻推开房门,呵呵笑道:“还没睡呢?”
若菡正坐在灯前呆,闻言看看沈默道:“你回来了?”
“是啊。”沈默走到脸盆架前。拿毛巾浸湿了,擦脸道:“可把我累坏了,这当爹真是比当官还累。”
“这才网开始呢若菡起身走到沈默身边,给他解外袍道:“我想过了,不再把精力放在生意上了。”
“哦”沈默轻声道:“你不是最在乎自己的事业吗?”
“是啊,我回来后一直在想。一直以来,我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了若菡将沈默的袍子叠好。又打了盆水。轻声道:“却忽略了孩子,光觉着有柔娘带着就够了,我不用太操心,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说着笑笑道:“孩子还得自己教啊。”
“说的是。”沈默坐在椅子上,一边脱鞋一边道:“不过你真舍的这些年的心血?”
若菡缓缓蹲下,按住他的手,为他脱下袜子,竟要帮他洗脚。沈默受宠若惊,道:“我自己来。”
“还是我来吧。”若菡摇摇头,双手放在沈默脚上道:“我想明白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比相夫教子更重要的了,要是丈夫变了心。孩子学坏了,就算是也再成功,又有行么意义?”
“言重了”沈默尴尬的笑道:“其实,还是可以兼顾的?。
“那也得过些年若菡嫣然一笑道:“等孩子懂事了。你也能让我放心了,我再重出江湖也不迟
“老婆”沌默把若菡拉到怀里,笑开了花道:“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若菡嗔怪的看他一眼,拧他一把道。
“唉,我这不觉着对你不公平嘛沈默轻声道:“不能有什么事儿,都让女人牺牲啊。”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若菡笑道:“还真的感谢这件事儿。不然我还真搞不清,什备是最重要的。”将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什么,所以他就必须提前让孩子具备,能在最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的本领,所以他的教育必然就不同。
至于那些说施默藐视当时人、可笑可耻之类的,未免有些上纲上线了。试问他自己都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一步走来,对老师、对皇帝那样的,,谦卑,还有什么资格说兢视人家?(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