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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阶和几位国公。当先至王府门前时,队伍停住,将马赶出帷幔之外,便挺胸腆肚的对立在红毯两边。

    少时,从裕王府到西苑们方向,便五步一对的立满了威武的禁卫,荷皇帝的鉴驾卤簿的前导。又过了少顷,方隐隐闻得宫调雅乐之声,只见一对对仪仗手持立瓜、卧瓜、星、钱各四、五色金龙小旗、五色龙森、双龙黄团扇十、黄九龙伞各十,浩浩荡荡踏着红毯而来。

    待那些旌旗仪仗过去,便是二十个全神戒备的御前侍卫,簇拥着一柄九龙曲柄黄华盖,华盖下是皇帝的步辇。后面紧跟着二百执枪、佩仪刀、佩弓矢的侍卫,最后殿以黄龙大毒!

    待其一队队过完,见到皇帝的步辇缓缓行来,众大臣连忙路旁跪下。齐声道:“臣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黄锦出现在步辇旁,高声道:“平身但皇驾并没有停留,而是直入裕王府中。

    此宏王府所有的中门大开。站在大门外,一直能看到敞开的六进十二道中门外,都站满了仪仗人众。待皇驾进去,恭迎的众大人也起身按照身份,列队跟了进去,但能到最里面的并不多,大多数人在前面几近就停下来,回到自己的席上了,没有资格跟进。

    但有资格跟到最里面的,都看见裕王爷扶着皇帝从步辇上下来  ,或者说。皇帝允许裕王与他共乘一车而来。

    今天的裕王爷精神十足,面上带着微笑。半躬身扶着父皇从车上下来,嘉靖还是那个嘉靖,离了宫依然不舍得穿上龙袍,而是穿一件用金线绣着道德经的黑色道服,头上只系着一根道巾,从背后看仙风道骨。但若是转到正面,就会看到衰老的消瘦。已经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了。

    嘉靖已经走不动了,强撑着从步辇上下来,便一屁股坐在早就备好的腰舆上,但他今天的心情甚好,看看四周的众人,再望望碧蓝的天空,眯着眼睛笑道:“今儿是好日子啊。”

    李芳站在嘉靖身后的左边,闻言笑道:“天都知道主子要来看皇孙,特意给了个好天气。”

    “呵呵”嘉靖闻言领笑道:“联的孙子呢,快抱来给联看看。”

    “请父皇进殿休息裕王恭声道:“儿臣这就去把孩子抱来。”

    “唔”嘉鼻点点头。腰舆便被抬到了大殿中,裕王则快步往后宅走去,不一会儿,领着正妃娘娘,还有抱孩子的李妃,盛装出现在大殿中,大礼参拜父皇。

    “快起来吧。”嘉靖含笑道:“快把孩子抱过来。”

    裕王看一眼李妃,朝她点点头,李妃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抱着孩子走到皇帝近前,交给了李芳李总管,然后跪在地上。

    李芳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面上笑开花道:“哎呦,这小祖宗长得可真有福相,皇上快瞧瞧,这乌溜溜的大眼睛,真让人喜欢

    让他一说,皇帝也心痒了。道:“抱过来,联瞧瞧。”李芳就将孩子送到嘉靖面前,让世子面朝着嘉靖。

    那生下来便寄托着许多期望的小世子,生得并不算漂亮,但孩子是自家的好,嘉靖能从他的脸上,依稀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而且这世上,也许真有福至心灵,才刚刚一百天的孩子,忽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前面这位陌生的枯瘦老人,不但不哭不闹,居然还笑了起来。

    这神奇的一笑有如春风化雨。竟让嘉靖皇帝那颗冰冷多年的圣心,变得柔软起来,在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支配下,嘉靖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慈祥笑容,他居然双手一拍,伸开了双臂,道:“来,让爷爷抱抱。”

    李芳将孩子捧给嘉靖。嘉靖小心的抱着孩子,动作十分生疏僵硬,但面上的笑容却越的亲切自然,那孩子也不觉着不舒服,仍然朝嘉靖笑着,还伸出小手,去抓他的胡须。

    看到这一幕。裕王和李妃的脸上,一滴滴渗出汗珠,唯恐父皇三生气,不喜欢这个孩子了。

    但嘉靖的坏脾气,完全没有作用在这孩子身上,相反,他还很享受被小手揪着的感觉,爱不释手的将孩子抱在腿上坐下,对裕王道:“孩子的名字,联已经想好了,你这个当爹的,看看合不合心。”李芳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躬身奉给裕王道:“王爷请过目。”

    裕王的双手在衣裳上擦了擦,恭敬的接过黄纸,打开后轻声念道:“朱翅钧

    “不错,朱瑚钧嘉靖帝微微得意道:“这个名字,是联花了几天时间,推演先天五行,河洛六神、紫微斗数,才推算出来的,将来一定能无病无灾,福气无边的

    其实起什么名字,裕王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父皇的态度,现在见来没有过的伤心。裕茫在高兴点余,还感到阵阵心酶从没享受过这种亲情,不由有些嫉妒起自己的儿子来。

    嘉靖毕竟身体虚弱,虽然朱朗钧没什么分量,但抱这一会儿,已经让他吃不消了,李芳察言观色小声道:“主子,把世子爷交给奴才吧。”

    “嗯”嘉靖点点头,在孩子粉嫩的腮帮上亲一口,才依依不舍的将其递给李芳,目送着李芳再将其转交给李妃。嘉靖便对抱着孩子的李妃道:“你是我朱家的功臣啊,联要重重赏你。”

    李妃赶忙跪下道:“这是父皇敬天爱民的恩德,是王爷至纯至孝的福伯,臣妾不敢言功

    见这女子对答得体,嘉靖的面上更好看了,笑道:“有功则赏。你能做了朱家的儿媳妇,还诞下皇孙,便是天大的福分了,联就谢谢你娘家吧说着问她道:“你娘家是什么出身?。

    “回父皇,臣妾出身小户人家,父亲是个泥瓦匠”李妃声如蚊鸣道。她这样说,除了显得坦诚外,还有别的方面的考虑,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大明的皇家向来不与权贵显赫通婚,所以历来的皇后、妃子都是户人家出身,她自报家门,也是为了让皇帝放心。

    “呵呵”嘉靖不以为意的笑道:“既然如此,联就给你父亲封个伯爵吧

    李妃一下子愣住了,裕王赶紧一扯她的衣袖,李妃才醒过神来,赶紧给皇帝跪下道:“臣妾代娘家一门磕谢父皇天恩!”说着磕下头去,谢恩不迭。

    嘉靖温和的笑道:“不用多礼了,替联把皇孙带好,就是最大的谢恩。”待宫人把李妃再次扶起。裕王小声道:“儿臣已经备下斋饭,恭请父皇移驾赏用。”

    嘉靖还从没在儿子家吃过饭,略一迟疑,方颌笑道:“那好,联就在这里叨扰一顿了

    裕王大喜,立刻躬身答道:“儿臣等叨夭之恩,谨陪父皇进斋!”立刻乐声渐起,宫人们如织穿梭在王宫中,为皇帝和来宾,奉上最丰盛的宴席。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几家欢喜几家愁。与热闹非凡的裕王府相比,景王府就显得冷冷清清,鬼气森森了。

    面色铁青、满脸胡子拉碴的景王爷,正满脸郁卒的喝着闷酒,边上伺候的宫人们瑟瑟抖。唯恐稍有不慎,又招来一顿毒打。

    景王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在这个萧瑟的秋天,他最信任的老师,称病在家,不肯前来见他,其余的党羽也全都离他而去,昔日繁华荣耀的景王府,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只剩下他这一个光杆司令了。

    而且连他这个司令,也不能在京城就留了,礼部官员已经正是上疏。说什么“天下人期盼景王就藩已久,请皇上不要再拖延了。宗人府也拿出祖宗法度来,证明他这个年纪的藩王,是不应该再留在京里了。虽然都是些老调重弹,但效果却是前所未有的

    嘉靖皇帝很快批准了礼部和宗人府的奏请。下旨命令有司筹备景王就藩事宜。

    景王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输了,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也参与了严世蕃和伊王的谋反,但凭着袁弗在那件事上的消极表现,他便少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但他失败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裕王世子的诞生,这该死的孩子,让他不再是唯一有子嗣的皇子。也就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护身符。

    他其实知道,自己原先做下的事情,大都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之所以一直引而不,就是因为他是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投鼠忌器的皇帝,不能损坏帝国未来继承人的名声,所以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但现在他非但不是唯一人选,还不是第一人选。皇帝八成要跟他算总账了。

    想想过去做过的事情,景王也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能安安稳稳去德安府当个富贵王爷,已经是目下最好的结果了,但是他不甘心啊。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心灵。让他浑身充满了负面情绪。可现在他已是树倒糊称散,做不了任何事悄。只能在家里施施威风一  今天早晨,他就把朱朗银和他母妃暴打了一顿,这几乎是每天必上演的曲目了。

    但今天受裕王那边的刺激,景王下手有点重,他直接把年仅两岁的朱朗银打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王妃要请太医看,景王却不许,甚至把常驻府上的太医都撵了出去。

    “让他去死。让他去死”。朱载圳已经碎了,趴到在桌上,还咕噜着含混不清的醉话道:“丢人现眼的孽种。孽种,孽种啊”

    闻听此言者,无不面色煞白。只恨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在离长安街不到十里的狱神庙刑部大牢中,也有一场小小的酒宴,几 “世蕃和罗方文,向狱卒买了酒菜,在地卜摆好,像模镶钾对酌起来。

    罗龙文问道:“三法司的奏疏已经咱们也看了,完全是按照东楼公的想法定的罪。这是不是说,咱们这次死不了了?”

    严世蕃夹一块猪头肉,满脸享受的咀嚼道:小华,你且放心畅饮,咱们这回是铁定死不了了,数日之内,定有判决,八成还是流放几千里,这次咱们直接去日本”说着压低声音道:“这二年,我早预感有这一天,已将家里的大部分资财,都变成了海上的船队,还有一部分。也已经派人送到沿海岛屿隐匿起来,只等咱们登上船队,便去去了财宝,到时候咱们有船有钱。直取日本”杀了那里的国王,咱们也当个皇帝高兴一回。”

    听他早已经安排好后路,罗龙文也放下心道:“不知咱们的船队有多大规模?”

    “一共三支。每支都是百艘以上的大船。”严世蕃伸出三根指头道:“都由我的心腹领着,挂靠在王直名下。

    ”

    罗龙文大喜,将船队细节追问不休,严世蕃也是高兴,毫不隐瞒的讲给他听,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意淫将来的海盗生活。罗龙文兴奋之余,未免又有些心酸道:“只是今生恐怕故土难回了,”

    “那也未必。”严世蕃摇头道:“说不定皇上还念我父,再降恩命,也未可知”当然他也觉着不靠谱,叹口气道:“到如今这般田地。能去海外逍遥为王,已经是极好了”说着面色一阵狰狞。腮帮子颤抖道:“只恨无法取那沈默、徐老头儿、及部、林诸贼的级,难消我心头之恨!”他也知道,除非下辈子。不然再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罗龙文还有愁肠。严世蕃却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俩先痛饮一番,到了出狱,自然深信我言,母劳多说!”于是两人放开心怀,暴食滥饮起来,不一时吃得烂醉,直接躺在地上斯睡起来。””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比较起严世蕃、罗龙文。伊王的待遇好多了,他只是被软禁起来,除了失去了自由,吃喝用度并没有亏着他

    当然比不了在王府时。至少没有女人让他玩乐。

    但伊王没有严世蕃的“乐观”他生性焦躁多疑,每天都处在惶惶不安中,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原本就十分消瘦,现在更是皮包骨头了,要不是还幻想着皇帝能念在他祖上是开国亲王的份上,格外开恩,放他回去,朱典横怕真的撑不住了。

    比较起来,住在他隔壁的另一位,精神状况就好多了  前司礼监席秉笔、提督东厂太监陈洪,被穿了琵琶骨,用铁链拴住,以防这位高手暴起伤人,甚至逃窜。

    但陈洪似乎已餐对一切失去了兴趣,包括逃跑,当然他也逃不了。只见他披头散的盘坐在床上,双目木然无神,左手持一笤帚,右手捏住一根根笤帚毛,匀而缓慢扯下”只见他身前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笤帚毛,还有十几个光秃秃的笤帚头。而在他左手边,还整齐的码放着几十个崭新的……笤帚。

    这倒不是锦衣卫的弟兄们孝顺,而是若没有这东西,陈洪便会狂躁的吼叫,非得给他个笤帚扯着,他才会安静下来。就当花钱买了个清静吧,所以大伙儿给他买了五十个笤帚,让他慢慢撕着玩。

    比起上面所有人来,袁姊更加自由,皇帝没有停他的职,一切待遇照旧,甚至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但他的状况却是这些人里最糟糕的。从返京路上,他就病倒了,来京里后延医问药。却不见好,反倒眼看着的一日不如一日,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昨天夜里,他便昏厥过去一会,太医看了说,可以准备后事了,家里人哭号着给他换了寿衣,儿孙们守在床前。等待他咽气的那一刻。

    终于,到了中午时分。袁姊回光返照,睁开眼看看妻子儿孙。喘息道:“我怎么听着有乐声?”

    他的长子小声道:“裕王府今日大庆世子百岁,皇上都去了呢。”

    “皇上,”袁姊的表情一阵复杂的变换,喃喃道:“袁纬是忠臣们,从没想过谋朝篡位啊!”

    “爹,”他儿子吓得脸都白了,小声道:“话可不能乱说。”你说完死球,一了百了,我们活着的人可得遭罪了。

    “没事儿”袁姊看看左右,挤满了等着送他的人,他知道锦衣具的耳目一定混杂其中,便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道:“我死之后,你上书请辞一切待遇,乃父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什么也不要,可听明白了?”

    想明白了”[(m)無彈窗閱讀]

    .一儿一

    袁姊的儿子却不甘道:“父亲,您为皇上一生尽忠。并无大错,若是落到这种结局,孩儿心中不服!”

    “逆子”。袁姊用尽最后的力气,甩了他一个大嘴巴道:“你要不照着办,咱们袁家大祸不远了!”

    他儿子捂着脸,郁闷道:“知道了

    袁姊面色一阵苍白,突然挣扎起来。朝西苑方向跪下,高呼道:“皇上啊,臣袁姊给您磕头了!”说完。便僵住不动。

    “爹,爹他儿子上前轻轻扶他,却现袁姊纹丝不动,再一探鼻息,竟已经没气了,,

    “爹”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穿透袁家的屋顶,登时引起一片哭嚎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嘉靖帝过午回宫,便听到了袁姊的死讯,之后皇帝的心情便一直不好。连晚饭都没吃。毕竟是陪了他二十多年的老臣。就算是条狗,也有感情了,何况他比狗可讨人喜欢多了。

    “皇上,忧思伤身啊”。李芳轻声劝解道:“何况有些事情他是说不清楚的。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也不坏

    “联知道啊”嘉靖缓缓点头道:“联只是在想,人心似水哇,当年那个虔诚为联写青词、一心一意侍奉联的臣子,转眼就有了别的想法。”说着叹口气,摇摇头道:“不过联不怪他,毕竟联已经风烛残年。朱载圳才是风华正茂,作为景王的老师,他不能不为朱载切着想啊。”

    顿一下,嘉靖仿佛为说服自己似的加一句道:“而且,他的行为并不太离谱,虽有非分之想,却无过分之举,就,不必诛心了吧。

    。幽黄的灯光下,皇帝的身影显得十分瘦弱,仿佛沉浸在一种怀旧的气氛中。

    “可是主子”李芳轻声道:“如果不加惩戒,还让他享受一品大员的哀荣,会纵容不法的。”

    嘉靖盯着灯火默不作声,仿佛在思考他的话。

    这时,外面传幕宫人的禀报声道:“皇上,袁阁老的公子来报丧了。”虽嘉靖早知道袁姊的死讯。但现在才是正式消息。

    见嘉靖闭着眼睛、微微摇头,李芳便出声道:“皇上已经歇了。让他把丧表递上来,便先回去治丧吧。”“明白宫人赶紧出去悄话。一刻钟功夫转回,将蓝底白字的丧表送到了皇帝面前。

    “看看写的什么东西。”嘉靖仍然没有睁眼。躺在龙床上问道。

    “是。”李芳打开快阅读起来。良久才轻声道:“主子,袁姊的遗愿是,请辞一切待遇,以白身归葬乡里。”

    嘉靖闻言长叹一声道:“他这是在给子孙消灾啊”虽然现在嘉靖。看在几十年的情分上,很可能饶了袁姊一门,但将来新皇帝登基。必有人要清算前朝,若看到袁家子孙还在承他恩荫,说不得就会连本带利全算清楚。

    既然袁姊都这个态度了,嘉靖自然不会再矫情,准了他的遗奏。

    但对其余人,嘉靖帝就不会再拖泥带水了,毕竟那些人,并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侍奉于他,相反,嘉靖认为是他们欠自己的。

    欠联的一定要还!就算你是联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第二天一早,在西苑值房外等候圣谕的黄光升,便被太监带到了圣寿宫中。

    皇帝靠在躺椅上,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精神头好些了,至少能斜着身子歪起来了,对黄光升道:“你昨天送来的奏疏,联已经看过了”说完看着他,直到黄光升的额头开始渗汗,才展颜笑道:“干的很不错,联心甚慰。”

    黄光升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敢托大道:“臣与诸位同僚,只是恪尽本分,至于涉案众人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定夺!”其实那奏疏上,已经拟了对涉案人员”也就是伊王和严世蕃等人的处罚,但判的比心理预期要稍重一些,因为以一般经验看,皇帝都会将刑罚减轻一等,这叫恩出于上。

    但这次不一般,因为嘉靖压根就没有减刑的意思,反而道:“司寇判得有些轻,联看不出伊王藩还有存在的理由,还有严世蕃,绞刑不足以彰其恶、警后人,联看刑部还要再议!”说着仿佛自言自语道:“仅凭这些罪名,判他个凌迟也不为过嘛。”

    黄部堂这个汗啊,心说皇上心里这得多大的恨呀”只好率唯诺诺的应下。拿回奏本,赶紧回去再议。

    待黄光升走后,嘉靖对李芳道:“还有个人,外廷不好判,你去解决一下吧。”

    “是。”李芳小声道:“奴婢会让他永远闭嘴。”

    “嗯。”嘉靖颌道:“还有东厂,估计全是他的徒子徒孙,你看怎么办。”

    “只能先停业清理”李芳缓缓道:

    小奴婢老了,纹个差事可办不“不要紧,慢慢整。”嘉靖道:“哪天整好了。哪天重开张,联不着急的有了这几颗人头,足以震慑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了。

    李芳施礼,网要出去传话,嘉靖又叫住他道:“朱载圳就藩的事儿,还没筹备好吗?”

    “这种事儿”李芳轻声道:“说慢,一年半载备不齐;说快,这个月出都行。”

    “那就这个月。”嘉靖道:“让他立刻去归德府,老老实实当他的太平王爷”说着又叹息一声道:“其实他要是不蠢,五年前就该去了,现在,”

    “裕王爷仁厚,现在也不会晚的。”李芳轻声道。

    “不错嘉靖点头道:“如果让老四继位,老三就活不成,但反过来,兄弟两个都能活下去”说完他的心情似乎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道:“去吧

    “是白苍苍的李芳,不的不强打起精神,去执行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吃不消的任务。

    这下,消息是瞒不住了,也就是中午头,严党旧人便通过狱卒,向严世蕃传递消息。告诉他三法司上疏的内容一浑不是原先所知的那些。而是说他从配中潜逃、在南昌有王气的风水宝地,兴建制比王府的宅邸,且交通偻寇,潜谋叛逆等等,,

    严世蕃当时正在餐餐,闻言一下子呆若木鸡,一杯酒全洒在身上,也毫无所觉。

    罗龙文连忙摇醒他道:“东楼耸,快拿个对策出来。”

    谁知严世蕃竟然流泪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哀鸣一声:“此番休了便仰面翻倒在地,竟昏厥了过去。

    见他这个样子,罗龙文也知道大事不好。如热锅妈蚁似的等严世蕃缓过劲儿来,才摇着他的膀子道:“东楼公,这个节骨眼上,全指望你了。可不能没了辙啊!”

    任凭他如何摇晃,世蕃只是俯沉吟。不一言。现在已是情况分明,他本就是肉在砧板,现在连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也没了,真是黔驴技穷、只能任人宰割了。

    看到严世蕃面如土真,闭口不语,罗龙文的心弦终于“咯噔。一声。断掉了,颓然坐在椅子上。

    到了下午时分,确切消息传来。刑部拟的是腰斩,但皇上嫌轻了,命令刑部重新量刑,但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了,且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但当他歪头看严世蕃一眼,却看到那张胖脸上,写满了怨毒、愤恨和绝望,不由轻声劝道:“东楼公,事已至此,非人力可为,咱们还是放下吧。”

    “放屁!放个屁”。严世蕃霍的坐起来,面目狰狞道:“真是太可笑了!朱厚熄还真是年老健忘,我给他遮风挡雨背黑锅,干了二十年的坏事儿,知道他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怎会料不到,有这卸磨杀驴的一天?早就防着哩!”说这些话,他是用吼的。整个天牢都听得见。

    罗龙文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小声点。产世蕃却不管不顾,扯着嗓门道:“我把每一件事,都写在日记里,还有当事人的签字画押,这些全都藏起来了,只要老子一完蛋。马上就公诸天下,看看你还有脸当这个,皇帝不!”。

    “你不仁,我不义,这是你逼我的!哈哈哈哈,”天牢中回荡着严世蕃鬼枭般的笑声。

    “真有这么本日记?”当听到李芳的禀报,嘉靖的眉头紧紧皱起,面色很不好看,他这一芒,有太多的事情不可对人言,尤其是在严嵩当政后,他着实做了些荒唐、甚至连自己都感到不齿的事儿。比如张太后薨逝的隐情;壬寅宫变的起因;炼丹求长生的细节;前后三任皇后的死;甚至陆炳的死,等等等等,都是不能触及的帝王禁秘”如果被一一揭穿的话,他绝对没脸再当这个皇帝,只能罪己逊位给儿子了。

    李芳轻声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那到底有没有?!”嘉靖真慌了,他虽然也知道严世蕃可能使诈。可万一要是真的,自己可万万承受不起。

    “这需要查李芳垂道:“但是严党分子遍布天下,也不可集把每一个人都查清楚。”意思就是没法查,,

    “唉”嘉靖的眉头拧成菊花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道道,终是硬着头皮道:“要不,”他想说“要不先不杀严世蕃。主仆两个相处一个甲子,李芳能感到皇帝心里想什么,便准备将他不便说的话,说出来。

    是的,对老嘉靖来说,年轻时的永不妥协,只是过往的传说而已,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就算被要挟,也不是什么万万不能接受的。

    如果这话出口,已经板上钉钉的铁

    但就在此时,宫外响起一声通禀道:“皇上,徐阁老求见。”李芳心中一动,当嘉靖再问他:“你“要不”什么时?”他竟改口道:“奴婢是说,要不问问徐阁老的意思?”

    “唔嘉靖揉开紧皱的眉头道:“好吧…”

    “宣李芳便扯着嗓子喊道。

    一身一品官袍的徐阶,出现在嘉靖面前,毕恭毕敬的行礼后,嘉靖

    。

    在锦墩上坐好,徐阶便单刀直入道:“老臣听闻,严世蕃在刑部大牢中胡言乱语,诽谤圣上。所以特来觐见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嘉靖自嘲的笑道:“爱卿怎么看?”

    “从重从处置此人。”徐阶态度鲜明道:“严世蕃胆敢在狱中诽谤圣上,乃是罪上加罪,十恶不赦,不杀不足以泄民愤,不杀不足以正视听!”

    “唉”嘉靖叹口气,李芳便接着道:“万一他的同党胡说八道怎么办?”

    “哪有不被人诽谤的君王?”徐阶正色道:“汉文、唐宗、宋祖,皆是可比尧舜的圣君,不一样被人编排诋毁吗?”说着朝嘉靖抱拳道:“但史家自有公论,并没有因此影响他们的圣名!”

    “可是,被人诋毁来、诋毁去。总是会让圣上心烦的。”李芳“天子是不能受人要挟的。”徐阶沉声道:“若让严世蕃这次得逞。非但不是保住了圣誉,反是让小人看到可乘之机,居心叵测者必会纷纷效仿,到那是,君王的权威何在,国家的体统何在?!”说着提高声调,一字一句道:“天子不亮剑,便为小人欺!皇上,杀一个严世蕃。便可震慑天下的宵这才是维护圣誉的正途啊!”

    听了徐阶的话,嘉靖闭上了眼睛道:“阁老的意思是?”

    “今日批决,明日便将其押赴菜市口!”徐阶一字一句道。

    “后面的事情,阁老看着办吧。”嘉靖缓缓点头道:“只有一点。联不希望将来再为这件事烦心。”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解忧。”徐阶起身施礼道。

    “那最好了”嘉靖对徐阶能不计前嫌,主动出来背黑锅,还是很满意的。

    严世蕃在绝望之中,使出了最后也是最流氓的招数,然后便是煎熬的等待”他对罗龙文说,如果这两天没有动静,咱们就躲过这一劫了。

    但徐阶没有让他久等,晚上的时候。狱卒们送来了一席丰盛的酒席。

    看到这一幕,严世蕃脸都绿了,罗龙文强笑道:“我们没要酒席帆,

    “这是上面让送来的。”狱卒一边给他俩摆好酒菜,一边唱戏似的道:小得们伺候二位爷今晚吃饱、明日走好,每逢十五还给您烧钱。祝您二位来生入个好人家,享不完的福,花不完的钱”

    两人这下彻底懵了,严世蕃一把抓住那狱卒道:“你什么意思?这难道是我们的断头饭?”

    “就是那个意思呗”狱卒挣脱开。便退出去道:“二位慢用,盒子里还有纸笔,可以写书信给家里,我们会帮着寄回的,写完就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就送你们上路。”

    当牢门咣当关上,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灭,罗龙文的独眼中流下一行浊泪,无意识的喃喃道:“完了吗?”

    严世蕃也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没了往日里飞扬跋扈的气概,痛苦的咧着嘴,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道:“完了”说着,独眼中也流下一行浊泪来,两人竟抱头痛哭起来。

    不到绝境绝难体会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两人哭得连苦胆都吐出来,烂泥般躺在地上,无力的喘息着。罗龙文回想他这一生,皆为“功名,所害,如果不是这两个字,自己又何必伤害王翠翘,然后被鹿莲心伤害,变得不人不鬼;如果不是这两个字,自己行必先后投身赵文华、严世蕃,弄得身败名裂,令祖先蒙羞想到这,他万念俱灰,真觉着自己死去比活着更正确,便认命的放松下来。想了想,起身拿出纸笔,磨墨展毫,给家里人写信诀别。

    待他写完了,便问严世蕃道:“你写吗?”

    严世蕃点点头,罗龙文便为他铺好了纸,将笔送到严世蕃面前。严世蕃执笔在手,竟感觉终于千斤,颤抖着写不出来,泪珠儿簌簌流下。一张白纸,半张湿透,手亦颤起来。一个字都写不出。

    纠结的尽头,是解救,[(m)無彈窗閱讀]

    .占8嘉靖四十二年深冬,转眼间。沈默到礼部上班,已经两个多月了,和上司同僚间,相处的极为融洽。

    其实想不融洽都难,因为礼部尚书严讷和左侍郎李春芳,都是朝廷有数的老好人,加上沈默这个向来好脾气的右侍郎,有这三位堂官坐镇。一时间礼部上下一团和气,被京官们称为“菩萨满堂”虽有戏徒之意,却也着实成了中下层官员向往的地方。

    当然,礼部能一团和气,也跟其职责有关大体可分三部分,一是负责考弃、嘉、军、宾、凶五礼之用,这也是礼部之名的来由;二是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三是负责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都是些斯文至极的事情,所以才能保持心平气和。

    要是换成负责全国工程的工部,或者负责钱粮收支的户部,或者负责全国刑名的兵部;负责官吏任免的吏部;负责全**事的兵部,再或者专门告状弹劾的都察院”你就是想心平气和,也不可能啊。

    在礼部的三大块事务中,严讷总揽全局、主抓“礼,仪,这也是礼部工作的重中之重,可不小觑这些后世看来无用的东西,因为在这个,年代,礼,是立国之本!

    《礼记》云:“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治政安君也”师服云:“礼以体政,;孔子说:“为国以礼”;晏婴说:“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左传》引君子曰:“礼经国家,定社稷。;女叔齐云:“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荀子云:“国之命在礼。

    可以说,以礼治天下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人们坚信“国之治乱系于礼之兴废。所以荀子说:“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得天下也不由所以陨社稷也。

    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智勇,以功为己”按沈默的理解,便是以礼为纲,可以建立稳定的社会秩序,使人们懂得贵贱、尊卑、长幼、亲疏有别,并要求人们的行为符合他们在家族内的身份和社会、政治地位,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行为规范,这就是礼。

    所以说,礼和礼治,是这个儒家社会的构筑基石和行为准则,而礼部。作为管理和践行一国礼制的最高部门,其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也正因为礼部尚书,都精通一国礼法,并有丰富的礼治经验,所以才会成为入阁为相的前提条件。

    所以说,在袁姊病故,内阁独相的形势下,严讷几乎一定会成为大学士的,因此袁部堂于公于私,都不大过问吏部的日常事务了。

    至于二把手李春芳,负责的是对番邦与外国的交往,这差事也算是礼的一部分,勉强称之为“外礼”。但大明殃殃大国,向来只把眼睛放在自身,所以其重要性与“内礼。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是不受重视的。但因为袁姊死后,李春芳变成了青词写得做好的一个。皇帝须臾离不开他,所以也只能象征性的领了这差事,但真有外事的话。还是得拜托沈默帮忙。

    剩下的,都是沈默的差事,或者说。几乎礼部的所有事务,一下子都压在他肩上。除了要管理包括国子监、庶常馆、各级州府县学在内的全国学校机构、各级科举考试外,他还兼着翰林学士,,沈默本想辞去此职,但严讷不接,李春芳也不接,都让他能者多劳。

    沈默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位都是懒极了的翰林官出身,信奉的是那套无为而治的黄老之道,至于自己,虽然这几年没干正事儿,但早年间毕竟挣下了“干吏,的名头,又在南巡中大大出彩,这次落在他们手里。那还不是小长工进了地主家,不用你用谁去?

    如果仅这些也就罢了,沈默闲了这些年,早就浑身骨头松了,何况下面还有那么多的司、厅、局,有的是郎中、主事、员外郎听他调遣。何必事事亲躬?恰好他的长处就是调配指挥,无论多繁冗的差事,都能层层录茧,条理清楚的分配下去,就是事情再多点,也不耽误回家吃饭。””、一一一一

    但这并不说明沈默心里就不烦,恰恰相反,他最近比较烦、很上火。极憋闷”,只是从不挂在脸上罢了。而他烦恼的源泉,则来自一个曾经崇高无比,现在却屈居在礼部拜下的衙门宗人府。

    宗人府掌管皇族属籍和幕修玉蝶的衙门,专管皇族宗藩事务,洪武三年,沿元制设大宗正院,二十二年改名宗人府。设宗人令,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并正一品,由亲王充任

    佰便提的是,后来的真祖朱捷,只能在其中担任右宗能排到老三,就知道其最初的地位有多显赫了。

    但不要崇拜它,它只是个传说。经过了靖难之役,当年的右宗正当上了皇帝,而原本的皇帝朱允烦则下落不明,皇族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监视提防、打压钳制。所以此时,宗人府这样一个地位崇高,可以号令皇族、甚至对皇帝指手划脚的机构,自然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必定要大加削弱的。

    从朱林开始,历代皇帝先是取消了亲王领宗人府事的规定,改由勋旧外戚领宗人府事;后来更是直接将宗人府归于礼部管理,彻底将这股然的势力消饵无形。

    这下皇帝是放心了,可礼部的堂官们就闹心了”宗人府管的是什么?宗室啊!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权力。可各个都以天潢贵胄自居。脾气大、架子大,火气更夫因为经过百多年条件优涯的繁衍,宗室人数已经是开国时的好几千倍了,可国家还是得奉养啊,对财政的压力之大。甚至过了军费。换成谁当皇帝,都想在这件事上,日朱元璋的先人板板,哪怕那也是他们自个的先人,这狗屎政策实在是太狗屎了,更不行的是,再狗屎它也是祖制,想改没门。

    所以历代皇帝和他们的大臣,都致力于削减这方面的开支,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削藩,但可以零敲碎打、积少成多啊。比如说。只要亲王、郡王无子,一死就会除藩,犯了罪也会被直接贬为庶民除藩,甚至连正常可以继承王个的,都会无故拖延数年,因为手续没完成,就不用俸禄”至于连没有封地的奉国、镇国、辅国将军和中尉们,就更加没有保障了,拖欠苛扣禄米的事情时有生,换了谁都愕怨气冲天。

    说句实在的,现在宗人府,就是给宗室们出气用的撒气桶,每天都有人在那里拍桌子骂娘,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加,甚至要死要活。偏偏你还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笑着赔不是。哄着这些爷,闹心程度堪称天下衙门一绝。

    这么有碍和谐的部门,自然不能放在礼部衙门里,所以宗人府并不在东江米巷中,而是被配到宣武门以南的菜市口南大吉巷胡同里,可谓是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惹人厌烦的差事,严讷和李春芳二位“仙长。自然不会去管的。欺负沈默初来乍到。不由分说便交到他肩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又是初来乍到,沈默只能苦笑着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不过总体来说,在当时满朝风声鹤唳,官员朝不保夕的情况下,这三位仁厚长官,为礼部官员撑起了一片温暖的避风港,使他们不论原先派别,都得以躲过徐阁老的大清洗,确实是人人羡慕的世外桃源。

    但有道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到了腊月里,沈默还是被拖入了风口浪尖,“罪魁祸,正是他的同年好友、告伊王的功臣林润。

    因为一切都坐在明处,嘉靖没法贪污他的功劳,加之他与沈默同年。自然也是徐阁老的学生了,所以在大清洗后的大提拔上,素有直名的南京右全都御史林润,竟被廷推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成为言官系统的三把手”顺便提一句的是,部应龙为右副都御史,还在他之下。

    得以进阶高位,林润士气大振。进京后不久,便上了一道《议宗藩禄米疏》,此疏一大白于天下,就如巨石投水,激起轩然大波!

    这道奏疏的大意是:“今天下之事。极弊而大为可虑者,莫如宗藩!因为今日宗室繁衍,岁禄不继,宗藩禄米所支比过去多出数百倍。如河南开封,洪武中惟一个周王府。至嘉靖初郡王已增三十九,将军至五百余,中尉、仪宾不可胜计,举一府而可知天下。今距嘉靖初又四十余年,所增之数又不难推知。乃是直接向宗室藩王开炮,直指天下第一大弊!

    究竟这弊病严重到什么程度了呢?“计天下财赋每年供京师粮食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多达八百五十三万石,过供京师之粮一倍以上。如山西存留米为一百五十二万石,禄米则为三百一十二万石;河南存留米八十四万三千石,王府禄米一百九十二万石。以此二省论之。即便田赋粮全征,也不够供王府禄米之牛。况且吏禄、军饷皆出其中。因此形成郡王以上犹得厚享,将军以下至不能自存,饥寒困辱。势所必至。有司困手难供,宗藩苦于不给。于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也就是说,国家的全部收入,要有大半供给王府,而御用、吏禄和军饷这些国家开支的传统大头,却只能在剩下的一半中权宜,国家怎能不疲敝至极呢弈旬书晒细凹口混姗)不一样的体蛤

    但如何解决呢?林润说“臣以为宜令大臣和科道集议于朝廷,然后颁论诸王,示以势穷弊极,不得不通之意。令户部全计赋额,以十年为准,大约兵荒、蜀免、存留费用几何,王府增封几何,禄米及诸费几何。令宗藩晓然,知赋入有限,而费出无穷,共陈善后之策,然后通集众论,请皇上定夺,以为万世不易之规。

    他也没有好办法,建议大家凑到一起开会解决”

    嘉靖也许是被宗室摆了一道、险些连命都丢了,也想狠狠治治这帮矗虫,所以便将林润的奏章明朝中。命百官进行讨论,看看谁有什么好办法。而那厢间。宗室藩王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纷纷派人进京活动,坚决抵制这种不可饶恕的“倒行逆施”

    而宗人府作为连接朝廷与宗室的纽带,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处在十分微妙的境地中。

    这几日,沈默已经接连接待了十几波皇室宗亲”没有皇命,藩王是不得离开封地的,但这不妨碍他们把子弟派到京城来奔走联络。这些世子爷普遍脾气不好,见不着正主只好拿宗人府的官员出气,肆无忌惮的打骂羞辱,唯恐事情闹不大。

    没办法,沈默只好亲自出再。安抚这些大爷们,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听戏。这才没被烧了衙门。

    “少宗伯。这样下去不行啊”跟着沈默来到礼部,已经升任员外郎的王启明,愁眉苦脸道:“那帮爷们儿太能花钱了,这才几天啊,哦们的招待费就已经见底了。”

    “钱的问题不用操心”沈默手捧着个怀炉,目光盯在一本账册上。漫不经心道:“先把这些大爷们稳住了才是第一。”

    “怎么,您老又要自个掏钱垫上?”王启明可知道,这位家里太有钱了。

    “想得美,我家里已经不做生意了。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哪有余粮打他们。”沈默耷拉下眼皮道:“从他们年底应的禄米里出。”

    “啊,到时候还不闹翻了?”王启明大惊小怪道:“您这叫,叫饮鸩止渴。”

    “少废话。”沈默将那小暖炉搁下。翻一页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

    “得了,反正您老说了算。”王启明应下来,又转个话题道:“大人,下面人这几天都在求我。跟您打个商量,”

    “什么事儿?”沈默提起笔,从那账本上摘抄着什么,还是没抬头。

    “是这样的。今年冬天奇冷无比,还没进腊月呢,就下了好几场雪。这柴火的价钱打着滚的往上翻。”王启明小声道:“弟兄们想问问。能不能多点柴火票,就算少钱也行啊。”柴火票是官员的一种福利,就是凭票领取一定数量的柴禾。而且是质量很高的官柴。

    “账算的不错啊”沈默不动声色道:“什么值钱要什么”

    “嘿嘿”王启明恬着脸笑道:“您总不能看着弟兄们挨冻吧。”

    “嗯,知道了。”沈默终于抬头看他一眼,道:“不过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部堂大人说了算,等有机会我跟他说说,看看能不能行。”

    “您别推呀”王启明仗着是他的老臣子,软磨硬泡道:“扣那些宗室的禄米您都不跟部堂商量,怎么给咱们点柴火票,还用得着商量了。”

    “好你个王启明,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沈默又不看他了,继续写字道:“赶紧滚蛋,别在这碍眼。”前者那是背黑锅,后者那是市下恩,性质能一样吗?

    王启明无奈的叹口气,心说,大人现在是越来越不好说话了,哪像原来,求求就求出来了。只好恹恹的施礼告退,回去后好几天都躲着大伙,唯恐他们问起,那柴火票的事情。

    谁知才过了两天。礼部的同僚们,便纷纷找上他,却不是问罪,而是一个劲儿的道谢起来,王启明一问,原来是早晨部堂大人过来,了五千斤柴火票”礼部本来就人少。这下过冬都够了。袁部堂还告诉他们,这五千斤柴火票,是沈侍郎利用关系,在内廷惜薪司用平价买的呢。

    王启明这个奇怪啊,心说大人这是何必的,害得我这几天不敢见人。

    他正琢磨着,有人叫他道:“老王,少宗伯叫你呢。”他赶紧颠颠的过去沈默的签押房,一脸恭敬道:“少宗伯,您找的。”

    “嗯”沈默点头道:“帮我几份请束,今晚我要请客。”

    “是”

    今天还有一章”(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

    .西“

    十一月初八是冬至,过了冬至便入九,也就是俗话说的“数九寒冬”得过九九八十一天,才能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但今年这个冬天冷得邪性,注定要比往年难熬许多”才网二九便天寒地冻,又纷纷扬扬平了两天两夜的大雪,直下得京城积雪三尺、滴水成冰,家家关门闭户,街上路断人稀。每天早晨,顺天府的兵丁。都得拉着车沿大街小巷走一圈。总能找到十个八个饿死冻死的乞丐。堆到车上,送去城外化人厂烧了。

    老百姓愁着严冬难过,可不少的文人雅士,甚至翰林词臣,见此多年未遇之雪景,却都喜不自胜,纷纷组织茶围饭局,对着白雪红梅,吟诗作赋,顿觉人生境界提高不少,似乎可与魏晋风度比肩了”

    “这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面对着一桌的请柬,风尘仆仆的林润,一边伸直了手臂,让下人打扫袍子上的灰土,一边不屑一顾道:“一班蠢虫。”

    “那小人把这些全扔了”随从是当初陪着他单刀赴会的两位,说起话来自然随意。

    “扔了干什么”林润走到水盆边,浸泡湿洁白的毛巾洗脸道:“这么硬括的纸壳子,给夫人打鞋底。她一准喜欢。”

    随从这个汗啊,人家巴巴送来请柬,您却用来打鞋底,这也太”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吧?不过他也知道老爷的脾气,二话没说,便开始收拾请束,把所有的归拢到一起,却独独剩下一本淡蓝色封面的,问林润道:“您那位贵同年的,也要打鞋底?”

    “谁的?”林润走到桌边一看。原来是沈默派人送来的请束,便笑道:“这次就饶了他吧。”说着打开一看,道:“今日申时,一品居。”再看看天色。已经渐黑了,赶紧吩咐那走到门口的随从道:“顺便告诉夫人,老爷我有局了,晚上让她自己吃吧。”

    看着时候不早了,林润命人备轿,麻利利的换身衣服,披上大氅。戴上棉帽、手套、围脖,全副武装的出了门,坐上他那顶通风良好的轿子,往西直门外一品居去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到了冬天,北方人都很喜欢吃火锅子,这家坐落在西直门外大街的一品居,就是专营此道的。火锅子,江南人叫“暖锅”实际不如北方的叫法恰当,因为它不单纯是暖。而是实实在在生了火的。

    南北方用的器具也不一样,南方多用砂锅,而北方的火锅则是铜制的,中间是炉膛火口,四周是盛汤放菜的锅槽,上面是有圆洞的锅盖。正好套在“火口,上盖锅子。锅子中装好锅底高汤后,把点燃的木炭从“火口,放进去,扇子煽旺炭火;木炭噼噼啪啪地火苗从火口窜出来,锅子中便“滋滋。作响。烧开了端上桌子,一掀锅盖白气四溢。便可以涮着吃了,不仅味道十分鲜美。还有动手的乐趣。

    当林润到时,天已经黑了,大堂里高朋满座,热气蒸腾,一口口火锅子,都冒着火星子,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在锅里,忘情的大快朵颐,谁都没注意这位晚来的客人。

    当然,店小二不会那么没眼力劲儿,他迎上来一脸歉意道:“小店已然客满,您老要是有约,那就里面请”

    林润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响起道:“这位爷有约了。小二一回头。见是早先进去的客人,便笑着让到一边道:小人多嘴了。”

    那人便朝林润行礼,林润一看,是沈默的侍卫长,便笑着点点头。跟他穿过大堂,往楼上的雅间走去。

    一上楼,楼下的喧闹声便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登时安静了许多,跟着那侍卫到了走廊的最尽头,那里早已经站了好几个打扮各异的随从,显然是不同宾客带来的。

    那侍具走过去,一掀帘子,对立面道:“林爷来了。”

    “哈哈哈,若雨兄,你可来迟了。”里面传来几个爽朗的笑声,林润加快几步走进去,便见里面除了沈默外,还有张居正、徐渭、殷士瞻、诸大绶几个”都是他比较看得起的人物,不由抱拳笑道:“来迟了。来迟了,我领罚就是了。”

    “我就说吧。”沈默一边招呼他在身边坐下,一边笑道:“这家伙上道的很。”

    林润倒也痛快,二话不说,连干三杯,引得众人一片喝彩,这才把帽子大氅一股脑除下,松缓一下身子道:“我可是网回来,老婆都没见就来这儿了,你老兄可真行,就不怕我赶不会来?”

    沈默得意笑道:“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是有把握,才把大家都请来的。

    ”说着对外面道:“可以上锅了。”很快便有三个伙计,将网烧滚了的仁火锅端了进来,,楼上仙…凶火锅,跟楼下是不样下是汤锅子,然一盘盘的肉、菜、豆腐,自己夹着涮。痛快是痛快了,可太狼籍,不高贵。

    而楼上的锅子,则是厨房早就配好了食材,整齐的装进火锅里,一端上来就可以吃了,省去一道工序,登时斯文许多,却也少了很多的乐丸所以一般将锅里的东西吃完后,还会再涮一些东西,聊作补偿。

    三个伙计掀开了锅盖,登时热气蒸腾满屋,待那白气散去,领头的伙计脆生生道:“三白锅子、三鲜锅子、什锦锅子,几个爷请慢用三个锅子里都是用肉丸子、龙口细粉、酸白菜垫底,区别在于上面铺的东西。三白锅子上面铺的是白鸡、白肚片、白肉;什锦锅子则铺清酱肉、黄鱼、猪腰花等十来样玩意儿,至于“三鲜锅子”铺的乃是海参、卤肉、鸡蛋,风味迥异,却都鲜美无比,再配上一品居自酿的烧刀子,真是神仙都能勾下凡。

    美食当前二众人无心说话,便甩开腮帮子大餐起来,屋里本来就热,吃火锅又更热,一个个吃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也顾不上形象了,敞开怀,拿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还不停的往嘴里送。

    六个人里,竟数林润吃的最猛,一个人几乎消灭了整个三白锅,还不停的夹羊肉片往里涮,惹得跟他同吃一锅的徐渭,终于忍不住道:“老弟,你几天没吃饭了?”

    林润一边咽下口中的食物,一边伸出三根指头,想一想,又改成两根道:“两天,前天早晨吃过一碗白菜粥,打那到现在,一粒粮食都没吃过,”

    他的样子有些滑稽,可众人却笑不出来,殷士瞻轻声问道:“赈灾形势很严峻吗?”

    “嗯。”林润终于感觉有些饱了,便擦擦嘴道:“是很严重,原先估计只有几万灾民,可现在看来,最少得有十几万。”说着叹气道:“这贼老天又不开眼,偏偏遇上多年未见的大寒,让赈济灾民更是难上加难。”

    原本今年北方旱满不均,许多地方秋收绝产,老百姓交不起税,留在家里也得被官府抓起来,很多人为逃避纳税,背井离乡,成了流民。到冬天时不能再流窜了,便聚集到京师一带,等待官府的救济。

    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皇帝不能眼睁睁看着子民挨冻受饿,所以委派大员赈灾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在了新任左副都御史林润身上,皇帝命其务必安顿好灾民,不能出现大规模的死亡。但谁也没想到,灾民数目竟远远出意料,加上今年这数年不遇的寒冬,原先准备的救灾物资根本不够,林润他们绞尽脑汁、节省了又节省,也没法保证灾民安然过冬,只好回京求援,请求更多的粮食和棉被。

    众人这才现,林润的双目布满血丝,显然好些天都没合眼了。””一一、一一一

    听完林润的话,众人的目光都转向殷士瞻,,他已经离开王府,前往户部担任左侍郎半年了。身为户部二当家,殷士瞻自然对国库清楚无比,面对着林润期盼的目光,他轻叹一声道:“若雨兄,不瞒你说,当初那笔赈灾的钱粮,便是户部勒着裤腰带,硬挤硬省出来的。现在库里是有钱,但凶卜部分是百官的过年俸禄,还有大部分,是宗室们的禄米。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林润有些上火道:“殷大人知道吗?就现在这鬼天气,每天都能冻死好几百人。好几百人懂吗?”

    沈默赶紧出的打圆场道:“咱们再想想办法,看着能不能筹集到物资,帮城外的灾民过冬。”

    “这就是你叫我们来的目的?”徐渭看他一眼道,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惯了,见话题被林润带到城外去了,徐渭便拉回到沈默的轨道上来。

    “那到不是,我起先也不知灾民的事情”沈默缓缓摇头道:“把大伙儿都请来,其实是想跟大家,就宗禄改革的事情,交换一下看法又轻声道:“按例每年腊月赐给宗藩年俸银子,可今年说是要改革,宗人府只好先不开清单,一切等着结果出来再说。”

    “我也知道这种讨论无休无止。没个一年半载,甭想论出个。丁卯来。但那些宗室老爷的脾气,你们也能想象得到,天天到我那大吵大闹。甚至还动人,弄得衙门乌烟痒气。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他们安抚住一我告诉他们,年前就会有个结果,现在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沈默说着苦笑一声道:“不能再拖了,好歹得先有个对策,把这个年关过去。不然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见沈默愁成这样,林润颇不好意思道:“当初上疏的时候凹曰混姗旬书晒)小说齐伞”忽着让百官集思广蓄。拿出个解决之道来,却没想着给慨附绷六”

    沈默摇头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谁想到稀里糊涂就让我赶上了呢。”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笑过之后,殷士瞻轻声道:“拙言老弟,实在不行,就先按照去年的常例,把今岁的俸银了吧。反正太仓里已经备好这份银子了。”

    沈默还没说话,张居正却开口道:“这件事,已经廷议过两次了,朝臣们虽然争执特别大,但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一定要节减宗禄,只是在途径方法上有分歧而已。”说着看看沈默道:“这也是拙言没法因循旧例的原因。”

    沈默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啊。但凡有识之士,都已经感受到宗藩问题,势成痛疾,已经危及我大明的根基了。所以若雨兄这奏疏一上。百官才会纷纷上疏附和,提出处理宗藩问题的建议。”说着伸出双手道:“我把百官的建议汇总了一下,不下十余条如限制亲、郡王子女受封的名额,额者不给爵禄;允许宗室任官或者从事士农工商等业;撤销宗人不得出城越关的禁令;展开全国范围的核查,裁减冒滥领取岁禄者;示意亲王带头奏减部分岁禄;将部分岁禄折钞等等,”

    “办法还真不少哩,”徐渭喝口烧刀子,哂笑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默不理他,继续道:“正因为办法太多,每个人都各执己见,才吵成一锅粥,我的意思是,咱们先范围达成共识,然后回去分头做工作。向一个方向推进。”

    听了沈默的话,张居正心中一动,不由笑道:“端的是好主意。”他这才现,现在朝中任何一方势力,都可以在这个桌上找到代表”他自己姑且算是徐阁老方的代表;殷士瞻是老资格翰林的代表;诸大绶是新翰林的代表;林润是科道言官的代表;沈默是在此上有绝对言权的礼部的代表;甚至连徐渭。也可以影响一批自诩名士的家伙。

    基本上只要这桌人达成共识。就真有可能推动朝政,走向他们想看到的方向。

    “还是我这个始作俑者,抛砖引玉吧。”林润清清嗓子道:“解决宗室问题,我认为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打破宗室与平民间的藩篱。让宗室也可以自由的谋生,出仕、从军、经商、务农,,当然同时也不能再享受国家的奉养,这个可以从最底层的宗人开始,慢慢的向上渗透。我做过一个计算。以嘉靖四十年宗藩人数两万五千人计算,其中王爵不过二百余人,其余的都是奉国、镇国、辅国将军、中尉这六级”按宗室禄给标准,亲王禄米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二百石。九成五以上的非王爵宗人,共占了七成五的宗禄支出。我认为,绕开亲王和郡王,从这些人下手,造成的影响但效果好,我以为是上策。”

    沈默等人听了点头道:“那中策和下策呢?”

    “中策是严格限制爵位的继承。牢牢控制王爵的数量,并采用类似汉朝推恩令的办法,使其每继承一次,封地便减少一斗,这样做最稳妥。但见效缓慢,朝廷短期内甩不掉“宗禄。这个大包袱。”林润道:“至于下策嘛,就很不地道了

    “又没有外人,但讲无妨。”斑默笑道。

    “就是折色。

    ”林润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将一部分宗禄钱粮折成纸钞,效果立竿见影。”处于某些局限性。精明如林润者,也认为纸钞是国家可以不负责任,随便开印的。

    “这上中平三策都说完了,请诸位指教。”林润沉声道。

    几人便讨论起来,都觉着林润的法子真不错,三策皆可施行,甚至可以三管齐下。林润起先十分高兴。但过一会儿才现,沈默和张居正迟迟没有表态,便问道:“你们二位怎么看。”

    沈默与张居正交换一下眼神,后者便微笑道:“在下的意思是,宗藩问题关系到社稷稳定,必须解决那是一定的,但更重要的是,要在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情。”说着朝林润笑笑道:“恕我直言林大

    虽然晚了点,但还是写完了”(未完待续)凹曰甩姗旬书晒)小说齐伞[(m)無彈窗閱讀]

    .趁着饭上来之前,裕王对高拱道:“老师,孤今日与徐阁老巡视城郭,见城外饿辉满地,心中十分不忍,便建议内阁,以更大的力度赈济灾民。但徐阁老说,一日两粥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再多朝廷也负担不起了。”

    “他说的是实话。”高拱轻捋着坚硬的络腮胡须道:“太仓里确实没有余粮了

    “辄,”听到老师的回答,裕王的心凉了一半。

    “不过他说的又是屁话”。高拱话锋一转,毫不留情道:“为安者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为君王排忧、为百姓解难,遇到就要克服,而不是动不动就要小民牺牲,保护他的大局。”说着重重哼一声道:“所谓“大局,之说,不过是某些尸位素餐之人。为了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无耻的牺牲其他人的陈词滥调而已,毫无新意,令人恶心

    “老师这话,是不是有些重了?”裕王轻声道:“我看官吏们累死累活,徐阁老也是尽心尽力,虽然不能让百姓吃饱,但一天两粥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可恶的就是那一天两粥”高拱怒气勃道:“您看到城外成片饿死的人了吗?都是被这个可恨的法子给害死的”。

    “啊?”裕王只剩下震惊了,高拱现在所说的,已经过了他朴素的认知范围,只能张大嘴巴听着了。

    “施粥赈灾,听起来很美,但扯去良善的外衣,露出来的却是滴着黑血的邪恶。”高拱声音低沉道:“为什么要施粥?并不是怕饿死人,华夏五千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尤其是一文不名的老百姓,而是怕这些饥民流亡,变成流民,造成动乱,最终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裕王的一双眼睛,闪着惊恐的光,虽然安稳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他却感觉坠入了寒冷的额冰窟。只听高拱字字如锥道:“所以他们要给灾民一点希望,便想到了最简单的办法 粥,使灾民聚集在城郭中不会离去,也就不会闹出大乱。但他们压根不会去想,这法子对灾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什么?”裕王咽口吐沫,低声问道。

    “是、死、亡。”高拱一字一句道:“灾民像猪锣一样聚集在城郭中,人多了就有瘟疲流行”冬天伤寒特别厉害,人们互相传染,一个病倒,便会病倒一片,在外面天寒地冻、才病无人医的条件下,就等于死亡又叹口气道:“而且粥铺数量极为有限,有很多人嗷嗷待哺了好几天,越是饥饿,越没有力气和别人抢。吃不到粥就倒毙了说着朝裕王拱手道:“王爷明鉴,现在这种施粥的办法名义上是救灾民,实际上却是在把灾民往死路上逼。其实这道理很简单,朝中大员不可能意识不到,但他们却不愿想别的办法,盖因只要不顾灾民死活,这法子还能对付过去一可这必然会遭天谴的!为了祖宗社稷,黎民百姓,不能在这样做了!”

    “可是,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裕王迟疑问道。

    “只要肯动脑子、下功夫,就一定有办法!”高拱斩钉截铁道:“微臣已经苦心想出一套赈灾之法,恳请王爷过目!”

    高拱网拿出草稿,饭菜也备好了,高拱道:“先吃饭吧,也不急在这一事了便命人将饭菜传上来,虽然王爷说是一菜一饭,厨房却不会当了真,四菜一汤端上来,裕王说一句“太浪费了”高拱便说:“厨房都做了,不吃更浪费。”王爷也就顺从的用了。

    吃饱之后,拿手绢擦擦嘴,下面人送上清茶,裕王感觉情绪也沉稳了许多,便拿过高拱的草稿细细的翻看,一边看,一边面露喜色道:“老师果然有大才啊!若是照此执行,必可生民无数!”

    “那微臣就斗胆,请王爷向皇上,举荐臣为赈灾钦差。”高拱笔直的跪在裕王面前,大声道:“若不能使灾民安全过冬,微臣愿以死谢罪”。

    “没那么严重”。裕王赶紧把老师扶起来道:“我这就跟徐阁老说说去。”

    “直接跟皇上说高拱道:“您是王爷,怎能向臣子请示呢?。

    “唉,这点事情,就不必打扰父皇了说实在的,裕王是真怵头见嘉靖,能躲过一次就算一次。

    “唉”高拱叹口气没有再说话,他也生怕嘉靖会想起“二龙不相见。的谶语,对裕王感到不快。

    事实上,裕王是个不错的传话者,当他见到徐阶后,将高拱有意总揽赈灾的事情,轻言细语的说出来,却对非议徐阶的言辞只字未提,徐阁老便很高兴的答应下来,因为一来,他早就想抛出这个烫手的止 芋,二来,也给裕王和高拱一个面子。

    见徐阁老答应下来,裕王又提出第二个请求,道:“高部堂希望能让张居正当他的副手。”

    对于这个要求沉吟片刻,但坏是答应了。除了裕王的面子不好驳函引”有他也希望张居正能做点实际的事情,好给下一步升迁铺平道路。当然,如果徐阶有前后眼,他是宁肯得罪裕王,也不会让张居正当这个差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命令一下达,张居正便赶到高拱那里报到,在编完《承天府志》后,他没有具体的职官,只是以詹事府左庶子的职位,在裕王府担任讲官”说起来,现在裕王府的讲官已经全部换人,除了张居正之外,还有陆树声、诸大绶、陶大临等三人,其中以嘉靖二十年进士、原南京太常寺卿陆树声为长,值得一提的是,陆树声乃松江华亭人。还值得一提的是,此人极为正派清高,严嵩父子掌权时,便有机会拜为吏部侍郎,继而入阁为相,但因为不肯党附严家父子,才被贬到南京冷藏,但也因此在朝野人望极高,此次重回京师,就算张居正也得恭敬称他一声“前辈。

    说回张居妥拜见高拱,两个曾经共事过的上下级,都对重聚十分的高兴,高拱这人性情高傲,等闲余子根本看不到眼里,在评价别人时,他总是冠以“蠢材。的头衔,据说他甚至说过:“满朝文武皆废材,除太岳、江南外。”也就是说,能让他瞧得上的,也就是张居正、沈默两人,其余的就连徐阶,他也不放在眼里。

    高拱甚至放下架子,朝张居正毒动行礼,然后歉意的对他说,我身为太宰,又逢幕中权力交接的紧要时刻,能挤出来的时间、精力着实有限,所以也只能总揽全局,具体的事情,还得多多仰仗太岳。

    张居正很大度道:“新郑公只管放心,下官必全力从赴

    “很好。

    。高拱高兴道:“来来,我给你讲讲,咱们都要干什么。”

    “下官洗耳恭听张居正恭声道。

    “先,不能任由饥民聚集京城,这样容易造成疫病传染不说,还不利于及时救济。所以不只要宛平、大兴县开动,通州、霸州、保定等顺天府二十四州县,都要动员起来!”高拱沉声吩咐道:“把原来聚集于京城一地的灾民,分散到各个州县,大家都分摊一部分,压力不就没那么大了吗?。

    “嗯张居正点头道:“只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大了”部堂,我不是诉苦,只是怕人手不够。”

    “不用怕!”高拱一挥手道:“京城养着那么多冗官闲散,不管是“前资、待缺”还是“寄居者”都动员起来。你来组织他们分区管理灾民,督促灾民安置。我会一个通告,宣布这次的救灾表现,将作为接下来委任职务的重要参考。”

    “这样太好了张居正笑道:“新郑公有这样的魄力,下官何愁人手不足、大事不成呢?”。

    “人手充足后,你先要办的,是将灾民按照籍贯、宗族分成数百保甲,将他们分散到各州县救济;同时命各州县,腾挪出公私房屋,供灾民居住。这么冷的天,仅靠简易的窝棚怎能撑得过去?”高拱沉声道:“把灾民分散安置,让他们都能有房住,并在每个州府分别赈灾,就可以改变以前聚民城郭,易疫疾、粥不及时的弊端,效果肯定比以前好得多

    “然后,尽力劝说富家大户捐献粮食,再加上太仓的储备粮,统一调集起来,按计 供应灾民,使流民皆能安住就食。”高拱道:“我大明国力空乏,但富户巨室中。却穆镶满家、贯朽粟腐,此刻国库空虚,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这个”张居正表情一滞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放心,没那么难。”高拱道:“我们也不让他们白捐,我们可以许诺,来年春天让灾民帮他们耕种偿还,这样还把流民安置的问题解决了

    “可要到时候”张居正道:“流民都跑了怎么办?”

    “不用怕。”高拱道:“我已经考虑到了。方才不是让你将流民按籍贯、宗族编成保甲吗?便让他们互相担保监视,有人逃跑,全保连坐!”

    “要是全保甲一起逃了呢?”张居正追问道,这不是没可能的,在保甲严厉的边疆地区,时常生整村整保的百姓一起逃亡的事情。

    “不要怕,我还有一招杀手钢,可以解决富户的担忧、官府的麻烦,也能造福百姓,可谓是一举三得。”高拱笑道。

    “哦,有这种灵丹妙药?您快说吧张居正催道。

    “八个字,募民为兵,以兵代赈!”高拱低声道:“这次南巡,京营官兵死伤惨重,我听说需要补充两万人,”

    “您的意思是?”张居正了然道:“选拔流民中之强壮悍勇者招募为兵?。

    “不错。”高拱点头道:“把那些强壮彪悍从灾民中选出来,一可以保家卫国,二来,也让灾民易于管理,三呢,只要有当兵的家庭,就没法跟着逃跑,而且还可以用军饷抵偿每家所借的粮食,这样一来,官府的压力小不少,富户们也可以放心了。”

    听了高拱的话,张居正默默点头道:“这却是是

    “不过却需要徐阁老点头高拱拍拍他的肩膀道:“太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批文的

    “您耳真是老谋深算”张居正哑然失笑道:“算来算去,最后还是把我也算进去了。

    ”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高拱叹口气道:“太岳,我们面对的,是多达几十万的灾民。你我多尽一份心力,就能多活成百上千的人命,怎能不尽心竭力?。

    “新郑公说的是”张居正正色道:“叔大敢不晃心?!”

    “好!好!”高拱拉着张居正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条有担当、敢任事的汉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从高拱那里得了机宜,张居正便去徐阶那里汇报,徐阶听了后,也是连连点头,赞叹不已道:“高肃卿确实是胸有经纬啊,这件事上,就全听他的吧!”

    事实上。高拱确实把徐阶看扁了,身为帝国的相,他是不会拿百姓的性命、社稷的安危开玩笑的”不能因为他在清算严党时心狠手黑,就认为此阁老与比阁老乃一丘之貉一  要将因严党在朝二十年,而形成的贪污**、人浮于事、一味媚上、效率低下的官场习气扭转过来,非得下猛药不行。

    手握着徐阁老的批文,张居正终于彻底有底了,到外城去寻找现任的总指挥林润,跟他办理权力交接。

    但在临时的指挥所里找不到人,问值守的官员说,林大人出去巡视了,张居正便让那人带路,直接去难民的棚户区找他。

    虽然对灾民的悲惨生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走在难民聚居的棚户区时,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一片片低矮的窝棚中,蜷缩着一家家的难民,每个人都衣不遮体,瘦骨媾响。但最可悲的,是所有人都有着同样的表情,甚至连本应天真烂漫的小孩子,都在朝不保夕的生存压力下,变得与大人一样目光呆滞、神情木然,全然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但就是这些木然的目光,让张居正感到如芒在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突然脚下一拌蒜,一下子便扑到在雪地上。边上人赶紧把他扶起来,张居正回头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是被一具埋在雪里的尸体绊倒的。

    带他来找林润的官员也看清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大人受惊了!不过这也是常事说着吩咐身后的差役道:“送到城外化人场吧。”又习惯性的吐一口唾沫道:“啐,今天真晦气!”说完又想起张居正在边上,连忙解释道: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张居正绷着脸没有说话。看差役们拿一领草席,熟练的将死人卷起来,抬走到道边”那边的大车上,已经堆了十几具尸体,都是今天早晨收拢起来的,而且仅仅是这一片区域。

    边上人以为这位翰林老爷被吓坏了,心里暗暗偷笑,却不知张居正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一直以来,他都有怀才不遇的哀愁,郁郁不得志的愤懑,甚至有时候对着月亮自怜,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一个人能有忧伤哀愁,他就不算多么悲惨。不信看看这些骨瘦如柴、眼四深陷的饥民,他们眼里哪有一丝愁绪,只有空洞麻木,只有食物和棉被,才能让他们的眼睛,重新恢复光彩,”

    不知什么时候,张居正身边的人都退开了,面容清瘦而疲惫的林润,出现在他的身边,好听的声音中,带着抹不去的忧郁道:“每一具这样无人收敛的尸体,都意味着全家人已经死绝了”每当我看到这些倒毙在雪中的尸体时,便忍不住会想,这样也好,他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妻儿团聚了”

    张居正低着头,嘶声道:“是啊,对这些百姓来说,人间即是地狱。地狱胜过人间啊!”

    我感觉看过的书中,对中兴三相的描述,都令人遗憾,要么受了陈旧政治观念的影响,写成高大全;或者是处于各种目的,胡乱篡改,反正在我看过的十几本书中,都能归进这种窠向中,我虽然在才学上只配给前辈提鞋,但胜在有一颗真实的心,不会为这三人辩解什么,只是把他们的灵魂展示在大家面前。

    我始终相信,我们爱一个历史人物,是连他的不好的地方一起爱的,而高大全的人物,在这个年代,只能让人作呕。,[(m)無彈窗閱讀]

    .。   …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大明天下的真相!”林润沉声道:“当无数贫民脚下无立锥之的。在生死线上哭号挣扎时,有些人却可以手不沾尘,便能岁收谷米数百万解,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甚至还贪心不足,为了占有更多。使百姓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说着他问张居正道:“知道为什么年年有这么多灾民吗?”

    “北方灾情不断,大旱和大涝交替出现,冬天又奇冷无比;加上黄河年年泛滥无人治理,怎能不哀鸿遍野,饥民遍地呢?”张居正沉痛道。

    “天灾我们不能控制,但是只要防旱防汛做得好,一样可以抵挡过去林润沉声道:“但真正让老百姓流离失所的,还是泛滥的黄河。事实上,这不是天灾,而是**!”

    “**?”张居正倒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藩王宗室、官宦巨户们欲壑难填。公然违反禁令,在黄河两岸砍伐树木、围堤造田、并大肆引水灌溉,导致水中泥沙含量剧增,水量却减少许多、流自然放缓。到了中下游泥沙沉积,河道变浅变窄;加之严党当政时。政事弛废,河道疏于治理。即使治理,那些借治河之名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们,也专做败絮其中的工程,如果遇到洪谤,不泛滥成灾才怪呢。”

    “想不到若雨兄对治河竟如此精通  ”张居正敬佩道。

    “谬赞了,在下只是转述。”林润诚实道:“这是我在南京时的同事好友,名叫潘季驯的理论

    “哦,”张居正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在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年代,难得有一个水利方面的人才。

    林润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继续道:“宗室、吏治、军制,是大明朝身上的三个剧毒的胳疮,每一个都能让这个国家毁灭,如今我大明却三症并,让人想想都感到绝望说着他仰起头来,面上带着俊朗的微笑,仿佛在鼓励张居正,又仿佛是在说服自己道:“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我相信,希望是不会失去的,只要能坚持多做一点,多消灭一点丑恶,让百姓的日子过好一点。距离希望就会更近一点;若是谁都自以为看透,而随波逐流,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完,他的手中多出一块关防。那是钦命赈灾大臣的印信,双手送到张居正面前道:“张大人,下官服从您的命令。”

    张居正伸出手,接过那似乎还带着林润体温的关防,面上露出了郑重的表情,幕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如何跟林润解释那天的事情,如何软硬兼施,把钦差关防要过来。总之困难想了很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幕。

    紧紧握着手中的关防,张居正向林润郑重其事的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居正和林润通力合作,组织滞留京中的各级闲散官员上千名,把几十万受灾民众分编成册。分散到京师二十四州县中安置救济,并将高拱的其余举措。也坚定不移的贯彻下去,其中自然遇到许多的困难和麻烦,但两位杰出的官员毫不气馁,总是能想出办法。解决问题。而且高拱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每隔个三五日,他便带着酒食慰问救灾官员,鼓舞他们的士气,帮他们解决各种难题,使救灾工作始终得以飞快进展,终于取的了巨大成功,至少多活了**万百姓,并让各方面都还算满意,也为指挥救灾的几位官员,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当然这是后话。

    京城外如火如荼的救灾,京城内也同样热闹,就在这一年的正月,生了震惊全国的“宗人大闹京城。事件。

    事情的起因,乃是京中宗人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预备颁行的《宗藩条例》草稿,该条例一共是四十条,对藩王宗室的各方面待遇,都进行了较大幅度的削减。当然,倒也不全是对宗藩的削减,还是有些优待的,诸如允许宗藩请立宗学、准宗人科举入仕等等,但在宗室们眼中,这些只是用来糊弄人的障眼法。改变不了此乃《杀人条例》的事实。比较惹眼的有如下几方面:

    先是乒厉的法令,规定宗藩的言行举止,必须遵守《宗藩条例》的规定,否则动辄得咎,夺爵为民。

    其次,是将各王府卫队,刮归各都指挥使司衙门指挥,王府不再有武官之设,只需保留少量亲卫”亲王五十,郡王二十,不愕逾越。

    第三,是将宗藩禄米部分折钞。亲王六分折钞,郡王、将军五分折钞、中尉四分折钞,并严格核定领取资格。一切以宗人府在册者为准,有多少爵位便放多少宗禄,冒滥领取者全部裁减”这是最缺德,也最招人恨的一手了。虽然听起来。只是把一部分宗禄,弈旬书晒细凹曰迅姗不一样的体蛤川慨拨廷行的官钞。似乎仇说得过去。但大明朝的官钞。报联从有保证金、也不能兑换成真金白银,没人认也没人收,其实就是官府行的废纸,拿来擦屁股都嫌硬。说实在的。用这玩意来糊弄,跟直接削减禄米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从爷们碗里夺食吗?于是在京中的宗人们不干了,原先他们让沈默安抚着。还能只是牢骚、骂骂大街。并没有过激的举动,可现在见朝廷非但没有“悬崖勒马”反而大肆的利夺起他们的待遇来。这下交情再好也没用了,,

    第二天他们就把宗人府给包围了,但怎么叫都叫不开门,最后有人翻墙进去一看,衙门里竟然空无一人!沈默整天盯着这帮爷们,早就知道今儿个他们要来闹事,便给宗人府的所有人都放了假。

    这下宗人们被彻底激怒了,尤其是那些藩王的子弟,平日里在地方上骄横惯了,哪受得了这份气?竟然反客为主,高呼一声:“日他娘球!”便领着京里的宗人们,直奔东江米巷的礼部衙门去了。

    堂堂部堂重地,自然不可能关门大吉了,但更不能让他们冲进来,守卫的兵丁早就排好了人墙,不一会儿,顺天府、锦衣卫也各就各位了,将衙门重重保护起来。看着严阵以待的官兵,宗室们却是不怕的,因为他们自觉是皇室血统,太祖后裔,大明朝无人敢加害他们,便愈嚣张的鼓噪辱骂,要求礼部的堂官出来见他们。

    外面的喧嚣声是如此之巨大,甚至在重重深院中的尚书签押房内。都能听得到,,

    老好人严讷聚聚精神,面色有些白的对他的两位副手道:“唉,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另一个好人李春芳也叹道:“真是太无法无天了,礼部竟然被围堵起来,我大明的礼法何在?。

    对于这两人的感叹,沈默是哭笑不得,他双手拢在袖中道:“围都围起来了。二位大人就放下心来,咱们喝喝茶、吃吃饭,静观其变就是。”

    “沈大人可真能沉住气。”严讷摇头道:“要是出了大乱子,咱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是啊”李春芳点头附和道:“总得想个办法。不能这样干坐着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都是下官的责任,与二位大人无关”沈默微微笑道:“你们就别跟着操心了。”

    “那不行”严讷还是很厚道的:“我是正堂,怎能逃避责任呢?。

    李春芳也道:“是啊,江南。咱们既然同部为官,自然要同进共退了。”

    沈默知道这二位乃是仁厚君子。不会跟自己耍心眼的,心中感动道:“多谢二位老大哥,可部堂转眼就要入阁,实麓兄也是能在皇上那里说上话的,你们俩保全自己,才能在关键时刻,拉小弟一把

    “哦?”严讷面色一沉道:“难道老弟你真有危险?”

    “怎么说呢?”沈默苦笑一声道:“事情至此,我已经明白上面的用意了,用俗话说,就是“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

    “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春芳小声提醒道。

    “差不多。都一个意思”。沈默笑笑道:“一听说《宗藩条例》的草稿泄露,我就知道,朝廷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是说,那草稿”。李春芳眼睛瞪得溜圆道:“是上面故意泄露出来的?”

    “我没这么说”。沈默狡黠一笑道:“不过我确实这样想的说着正色道:“前几日我还纳闷,京城的灾民都被疏散了,怎么京营的官兵还在东西单驻扎着,显然这一场。早在上面人的算计中

    “呵呵,大手笔啊严讷捻须笑道:“徐阁老自从担任辅,每每都是这样的雷霆手段。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得出。这位尚书大人,很是仰慕辅大人。

    “不过事情闹大了”。沈默淡淡道:“总得有人出来收拾烂摊子,不管是谁,都要被天下的宗室恨死了,”

    这时,外面传来大声的呼喊道:“叔,,叔,,你在哪儿呢?。

    见二位大人面露惊疑之色,沈默尴尬道:“下官出去看看说完便告退出了尚书签押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严讷与李春芳对视一眼。后者道:“看来,他想挑这副担子。不是他要挑。”严讷摇摇头道:“而是有人会搁在他肩上。”李春芳便不做声。

    “你说,他和张居正都是徐阁老的学生”。严讷想了一会儿。不禁摇头道:“怎么就不能一视同仁呢?”看来两人的待遇差别。就连严讷这种老实人都看不下去了。

    但他却问错了人,因为李春芳也是徐阶的学生”闻言干笑两声。李侍郎轻声道:“张居正救灾,还不是一样干系重大?”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着臊得慌”徐阶是什么条件下,才放张居正出来做事的?那是天时注定要得罪全天下的宗室,危及一生的仕途。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用身家性命保他的前程。严讷想救沈默,却无能为力,只集这样消极的想道。

    沈默来到签押房门外,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穿一身大红的飞鱼服,腰挂一柄金黄的绣春刀,昂阔步往里走,他的身后,是东倒西歪的守门兵丁。

    沈默示意那些兵丁站住,朝那青年抱拳道:“感谢陆大人亲自前来。”

    那青年听他叫“陆大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装作一本正经道:“呵呵,少宗伯说得什么话,保护六部安全,是锦衣卫应尽的责任。”

    “真是太感谢了”沈默微笑道:“请陆大人借一步说话,本官有些事情跟你商量。”说着摆出个请的姿势,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那陆大人便跟在他后面,虽然做出一副器宇轩昂的样子,可怎么看都像是跟班一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默一关上门。那陆大人便现了原形,一脸焦急道:“叔,快跟我走吧,外面是越来越紧张了,上面又严禁咱们拿人、伤人,我怕他们一拥而上,就冲进来了。”说着低声道:“趁着后门还没人,赶快走吧,”

    着急上火说了一顿,他才觉沈默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顿时变得局促起来,还下意识的摸摸脸上。以为有脏东西有碍观瞻呢。见沈默还是那样盯着自己,他小声问道:“叔,你看我干啥?”

    沈默叹口气,伸手把他翻折的左边衣领顺平,望着那张酷似老师兄的脸,轻声道:“常纪,你已经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了,说话间就会独当一面的,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

    那叫做常纪的,正是陆炳的长子陆纲,在平湖老家服阕后,便回京袭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官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嘉靖竟没有按惯例给他实衔虚职,而是直接授予他北镇抚司副指挥使的官职,立刻成了货真价实的锦衣卫四号人物。

    此等隆恩,绝对是本朝空前的。就算他老子陆炳,跟嘉靖一起吃奶长大的,还是在锦衣卫历练了十多年。才爬到同样位置的,而他的儿子。刚刚二十多岁,便一步登天了,面对这种惊人的际遇,人们只能感叹,皇上太重感情了,陆太保的余泽太厚了,,

    对于皇帝的心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猜到,沈默便是其中之一。但他并不为这个任命欢欣鼓舞,因为他知道,陆纲根本没做好准备。想成为一名锦衣卫的领导者,他还差得远呢。只能尽量帮着他快快成熟起来了,这对陆家、对他自己,真的很重要。

    陆纲闻言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担心叔的安全吗?”

    “不要慌张,身居高位者,要永远冷静。”沈默微笑道:“要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叫道:“快看。他们竖起旗来了!”

    沈默和陆纲回头一看,便见一面两张高的大旗猎猎招展,上面书着六个。大字“诛奸佞、清君侧。!也不知是哪个脑残提出来的。

    看到这旗帜,沈默那“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便一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急声道:“快,到前面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那面旗帜当然大大的不妥。但宗室的男丁们,看到那六个字便热血上头,都觉着真说出了心里话。却没有觉着不妥的。

    在这面旗帜的指引下,宗室们找来了木棍、石块、甚至砍刀、长矛、对礼部衙门动了攻击,锦衣卫和顺天府的兵丁节节溃缩,大门转眼就失守了,已经红了眼的宗亲们。便嗷嗷叫着冲进大门去。

    官兵们被打的鼻青脸肿,还有跌倒在地的,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整个大门和二门间的院子中,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道:“顺天府、锦衣卫听令,拿下胆敢冲击部衙重地者!”

    场中一下子并下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便见二门边的院墙上。站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年轻男子,只听他又高声道:“本官沈默,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打!”既然有部堂高官出来负责了,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官兵们,哪里还跟宗亲们客气?!

    早点”[(m)無彈窗閱讀]

    .师徒俩结束谈话时,差不多已经子时了,宫门早已落锁,徐阶命人将自己的书房收拾出来,让沈默凑合一晚。

    其实一点不凑合。屋里很暖和。被子很软,床也铺得很舒服,可沈默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今天和徐阶一晚上的对话,让他心里乱得很,他在想”若不是徐阁老泄露了《宗藩条例》,那该会是谁呢?

    其实答案并不难猜,因为嫌疑人并不多。而又具有动机的,就更少了。但沈默不愿看到这个答案,因为这意味着,一场政治斗争的阴云。又一次笼罩在大明朝的庙堂之上。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沈默暗暗叹口气,披衣而起,站在床前缓缓踱着步子,炭盆里的火已经熄灭,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技洒在地上,房间中变得冷幽幽的,但他没有再喊人添炭,一来怕中毒,二来这种冷清的感受,更有利于思考。

    但越是静下心来。就越是为自己的仕途担忧,不是眼前,而是将来”眼下的嘉靖一朝,自己算是安逸了。凭着跟皇帝的情分,自己再小心谨慎,日子还不算难过,但嘉靖这状况。还能撑几天?等他一闭眼。自己可就掉到夹缝里了一一如果猜测是真的话,二妇之间难为姑的命运,已经指日可待了。

    从本心说。沈默是个不愿折腾的人,他曾扪心自问,如果把自己放在永乐、宣仁年间,甚至成化正德时期,他都不会产生什么高尚的理想。而是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官,官大官小都无所谓。只要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就行。

    或者把他往后搁搁,放到天启、崇祯年间,他也不会白费功夫,而是把精力全放在海上。到澳洲或美洲筚路蓝缕,为华夏留一苗裔去。

    但老天爷不愿放过他,将他搁在了这该死的嘉靖末年,让他的一生。与大明朝最后一段机遇重合,不必是胸怀大志,不必是悲天悯人,历史的激流便会推着你。让你有做些什么的冲动。

    沈默是个天生冷静,甚至有些悲观的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面前,实在太渺小了。根本不能带来多少改变。要真想做好一两件大事,非得有个稳定的政治环境,一群齐心戮力的支持者不成。

    所以必须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保住自己,也保住那些同年、同乡、同窗,能在未来的政治斗争中安然无恙。

    想了一夜,都没有头绪,还把脑仁弄得生疼,天快亮时,沈默在床上歪了歪,听着外间有了动静,他便起床出来,见徐阶正在院中打太极拳。

    既然看见了,只好站在一边等老师打完,早晨的空气真冷啊,呵出的空气直接变成了白霜,沈默缩缩脖子。想把身上的大氅裹紧,却见徐阁老仅穿着夹袄、单裤。面色红润。头顶上白气氤氲,一点都不怕冷。他哪好意思再哆嗦,只好敞着怀。一脸淡然的等徐阶收功。

    一刻钟后,徐阶才收功,沈默感觉整个身子都冻僵了,勉强扯着脸皮笑道:“想不到老师还有这么深的功夫。”

    “不过是熟练而已。”徐阶接过老仆人递上的大氅,披在身上道:“七八年前跟着宫里的道士学会的。坚持每天都打一套,果然不生病。精神头也好了很多,要不然整天公务操持。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

    “让您这一说,学生都想学一学了沈默说着打个喷嚏道:“这才站了一会儿,就阿嚏了,,改天老师教教我吧。”

    “呵呵,好啊。”徐阶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教你几招吧。”

    于是沈默真的跟着徐阁老,学了几个套路,且十分认真,让徐阶十分高兴,直说孺子可教。学着打通拳,出汁,县子果然舒坦多了,徐阶让人带沈默去洗洗,再出来时,整个人已经神清气爽了。

    “还是动一动,对身体有好处吧?”徐阶笑着招呼沈默坐在身边道:“来,吃早饭,咱们还各有一摊子事儿呢。”

    沈默便依言坐下,斯文的吃起来。吃到差不多时,徐阶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你和胡宗宪的关系匪浅?”

    “不敢隐瞒老师”对这个问题。沈默早有准备,闻言一顿。便坦诚道:“学生当年还未出仕。便已经与胡默林相识,十分欣赏他的英雄气度,因此相交匪浅沌默昨晚一宿没睡,琢磨徐阶对他示好的原因。觉着很有可能,是自己不顾潮流,执意力保胡宗宪的表现,触动了徐阁老的某根心弦,,所以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哦”徐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便继续小口的喝粥。

    沈默知道这是等他开口呢,这种伎俩他也会用,不过只能对下。不能对上,现在自己在下,所以只能乖乖中招。便摆出一副恳求的表情道:,“我知道朝中很都想要他的好看,而且他在某此事!,做得确实过灿冬“一儿论如何,恳请老师帮着周全。”意思是,我求你了,帮帮忙吧。

    “胡宗宪确实有大功,但功不掩过,不能因为他有功劳,贪污腐化、克扣军饷的事情。便可不予追究。况且这件事。非我一人可以决定。”徐阶道:“而且都察院早就放出话来,他们这次一定要打倒胡宗宪,谁敢阻拦,谁就是胡的同党,一并参倒。你也知道言官的威力,老夫都忌惮三分。”

    沈默心中暗叹一声,便起身跪在桌边道:“无论如何请老师相助!”自认小辈就有这个好处,可以不费脑子的耍赖。

    “唉”徐阶叹口气道:“净给我出难题。”

    “谁让您是我老师呢?。沈默讪讪笑道。心说让你跟我玩温情,顺杆爬谁不会啊?

    “你这小子徐阶一脸哭笑不得道:“好吧,老夫尽力就是。快起来吧。”

    “多谢老师成全。

    ”沈默干脆利索的站起来,笑道:“就知道您一定会帮忙。”

    “老夫可没打包票。”徐阶微微摇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给他个体面收场,别的就别奢望了。”

    “我知道,我知道,”沈默默默点头。表示自己不再强求,毕竟对于今时今日之胡宗宪,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吃过早饭,两人便分头忙碌。徐阶去嘉靖那里,运作处斩伊王的事宜。沈默则回去。扮黑脸吓唬那些宗室。

    上了候在值房的轿子。沈默出了西苑。出去时没看到焦英,不过宫门处的戒严已经解除,看来外面的骚乱业已平息。

    但在回东江米巷的短短一段路上,漆默便见到数队巡逻的官兵,却没看见一个行人。道路两旁早该营业的店铺,也都紧闭着店门,许多门头上,还能看到昨日暴徒肆虐的痕迹,让京城的百姓无法忘记那场噩梦。

    回到礼部衙门时,二位部堂正在点卯,见沈默终于出现,两人便终止了记话,与礼部众官员迎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关切道:“怎么样。皇上没怪罪吧。”

    “没有”沈默摇头微笑道:“皇上明鉴,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的责任,只是责令下官妥善解决,并没有怪罪咱们的意思。”

    虽说有那旗子护身,觉着应该能没事儿,但大明开国二百年,还从没生过六部衙门被攻打的事件。就连当初成祖靖难也没有过。所以严讷和李春芳惴惴了一夜没合眼。一早便来到衙门等消息。现在终于听到了准信儿。两人可算是松了口气。把下面人都驱散了,如释重负道:“皇上明鉴万里啊。”

    李春芳又道:“我听说昨日外面平乱。可是一个都没抓啊,江南啊。我看咱们也把人放了吧,,那可都是些烫手的山芋啊。”

    “人已经移交锦衣卫,跟咱们礼部没关系了。”沈默对他笑道:“大人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嗨,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说的。”李春芳说一句。又解释道:“昨晚有好几波人,到我那里打听消息。也有做说客的,希望咱们能放人呢。”

    严讷也笑道:“我那也是一样。再下去都不敢回家了,拙言你给个准信,上面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

    “一时还没顾上说这个呢”过早露了底,那把戏就玩不成了,所以沈默只是跟两位上司含糊道:“只能请二位大人勉为其难,继续跟他们蘑兹,我这就去北镇抚司问问,看有什么新进展没有。”“不先回去歇翻”两人过意不去道:“你都一晚上没回家了。

    “先去镇抚司吧。”沈默感动的笑笑道:“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啊

    “辛苦了,江南。”二位大人道:“我们等你的好并息。”目送沈默离开后,便回去烤火喝茶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沈默的轿子一出礼部衙门。就被一群人围上了,他掀开轿帘一瞧,集来是些穿着朱色服饰的宗室中人,在那里大声嚷嚷着要求放人,看来是被抓的那些人的兄弟亲属之类。

    三尺凑过来道:“大人,吹哨吧?”这是三品官员的特权,警哨一吹。附近的官差”不管是哪个部门的,只要听到了,就必须马上赶过来,保护大人的安全。

    沈默摇摇头,淡淡道:“该害怕的不是本官说着沉声道:“落轿!”

    宗室们闻言安静片刻,看着轿子落下,然后一名年轻的高官从中出来”许多人立刻认出他,是专管宗人府的礼部右侍郎沈默,也是昨日里下令抓人的那个,便一下子炸了锅,嗷嗷道:“好小子,你还敢出来!你是我们老朱家的长工,怎么敢骑到主子头上来了?快把我们的人放了,不然当场就叫你好看。”

    见识到这

    目渴嘴脸,浊默没有经慌而暗笑道!严部堂穆行飞力确实有涵养,昨天肯定也没少挨骂。可今天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他不着急也不上火,就那么听任众宗室骂着,还好整以暇的压平大氅上的一道褶皱,直到那些人骂过一气,还没开始下一气的间歇。才慢悠悠道:“诸位跟昨天在衙门里闹事的。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看不出来吗?父子、兄弟、叔侄、总之都是一家子众人七嘴八舌道。

    “不像。可真不像。”沈默摇摇头,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怎么说?。众宗室的神情明显一滞。

    “你们可知道他们现在被收押何处?。施默问道。

    “南镇抚司啊。”众宗室答道。

    “已经转北镇抚司了。”沈默道:“谁都知道镇抚司诏狱是个什么地方,在里面多待一刻,就多一份被折磨致死的危险,你们拦着本官的轿子,不让我去保护他们,不是他们的仇人又是什么?”

    原本还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的宗室们。被他一下就搞晕了,糊里糊涂道:“不是你下令抓得人吗?怎么又转过来保护他们?感情好人坏人都让你一个人当了?”

    “本官抓人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沈默语重心长道:“开动你们聪明的脑袋想想,高举反动旗帜、攻打六部衙门,已经形同造反。如果本官不当机立断,马上制止的话,真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礼部衙门给打下来,恐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了!”

    宗室中却也不全是蠢物,有人不服道:“我们是朱家的子孙。怎么能造反呢?”

    但对沈默来说,这太小儿科了。他淡淡道:“我孤陋寡闻,却也知道宣宗时的汉王,武宗时的宁王,还有前不久的伊王,难道他们不姓朱?”

    “你”那些“聪明人。登时被堵得直翻白眼,道:“你可不能造谣诬陷!我们天下的宗室不会放过你的”。

    “人证物证俱在,谁敢说我造谣?”沈默冷冷道:“本官说得很清楚了。我是去保护他们的,如果你们一意阻拦,那我现在就折回。哪怕诏狱里鬼哭狼嚎,也不闻不问了。”

    “别介”众宗室哪还敢拦路,立刻让出一条通道来。

    “上轿沈默也不跟他们客气。轿夫们一压轿子。他便要坐回里面去。

    “大人,您给个明白话吧。”众宗室已经被他弄得没了脾气,低声下气道:“怎么才能放人?”

    “放人?”沈默摇摇头道:“别想那好事儿了,这罪名可奔着造反去了。回去再想想办法吧说完便猫身上了轿子,众宗室虽然意犹未尽,但哪敢再拦他的驾,只好先回去禀明长辈,商量着怎么营救。

    都和那些宗室分开好久了,三尺还是乐不可支,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很高兴,整整一个冬天。见天被这些苍蝇嗡嗡围着,打不得又赶不得,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今天看到这些家伙吃瘪,大伙儿自然高兴”可坐在轿子里的沈默,却有些心神不宁,这感觉从出了宫门就开始。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生一般,但他又说不上所以然,只能归咎于睡眠不好了。

    到了北镇抚司,十三太保的几个都在。在沈默鼎力帮助下,他们终于摆脱了东厂的钳制,因此心情格外晴朗,对沈默更是没的说。

    压下心头的不宁。沈默和众人热络的寒暄一阵,然后上坑谈事儿。推让了半天,还是沈默坐了上。其余人依次围着坑几盘腿坐下,,据三尺事后说。一屋子的脚臭味。

    好在从徐阶那里出来,沈默的鼻子就失灵了,所以也没什么感觉,舟能神色正常的问道:“那些被关押的宗室怎样了,有没有要死要活?”

    “嗨,那都是些驴屎蛋子表面光的怂包。”朱五咧嘴笑道:“一关进诏狱就吓尿裤子了,也不用上刑。只消吓唬吓唬,就连偷看妓子洗澡。和姨娘偷吃都交代出来了引的众人一阵怪笑。

    沈默也跟着笑一阵,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着嘱咐道:“把他们当成一般犯人就行,不过也别虐待,还得注意保持卫生,弄死了不好交代。”

    “这就不是一般犯人了。”众人又是一阵怪笑,一般进来诏狱的犯人,不花个千八百两打点,甭想享受这待遇。

    巨慢。但巨用心。至少少挣一半的钱,我图什么呀”这话说得矫情了,因为我也想写快,但自己变态,怨不得别人。[(m)無彈窗閱讀]

    从北镇抚司出来。沈默的戏码就算是演完了,后面市恩于众的美差,自然轮不着他干,想一想下午横竖没事,还是早点出城,把老婆孩子接回来是正办。

    因为预感到京里会出乱子,他早一步便将家里人打发到了京郊的农庄……那是沈默购买下来的,有五百多亩地,专供府上三百多口人吃食的一个小庄园。当时没人理解他的行为——京城繁华之地,什么买不着?用得着自给自足吗?

    沈默对他们解释是,自己种、自己养的东西,吃着放心,而且可以安置一些侍卫的家人,这份开销是值得的。他这样说了,自然没人再提异议,那庄园便被盘下来,已经经营一年多了,府上也陆续吃到了庄子里送来的五谷杂粮、肉蛋蔬菜,确实要比市面上买的更可口,也就交口称赞老爷的善心。

    但只有若菡知道,沈默经营这个京郊庄园。最真实的目地,其实是建一处可以正大光明出京的落脚地,一旦京城有事,便全家搬出去,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可以搭乘自家车马行的快马,半天之内赶到塘沽口——在那里常年停泊着一艘最先进的快船,可以载着他们逃出生天。

    这次宗室乱京城之前两天,沈默便将老婆孩子送到了京郊的庄子里,自己当起了裸官,现在风波已过,自然要把他们接回来了。

    出了北京城,得益于张太岳和林若雨卓有成效的工作,已经看不到多少灾民了。新下了两场大雪,也将那场人间惨剧完全掩盖住,非得等到明年雪化时,才能再次露出些许痕迹。

    走在这样安静的京郊,哪怕是响晴薄日,也不会有‘雪霁天晴了、腊梅处处香’的轻快感觉,反倒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让沈默有种白幡遍地、山河齐哀的不祥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他关上车窗,伸手摸摸面颊,竟然有潮湿的感觉,就像刚流过泪一样。‘怎么变得这么消极?’沈默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甩甩头,希望将其赶走,不想将这种情绪。带给自己的家人。

    马车缓缓驶入官道旁边,一个背靠河道的村庄,村子外种满了柳树,此刻整个庄子银装素裹,条条柳枝晶莹剔透,间或有梅花朵朵,盛开其间,让这白雪的世界显得不那么单调。

    通往庄口的道路上铺了煤渣,人马可以放心的走在上面,庄口有木栅栏,还有放哨的兵丁,不过一看到车头悬挂的金荷花徽章,便赶紧将寨门打开,放他们一行人进来。

    马车径直开到庄园中央地带,那里错落着几件粉墙黛瓦的房舍,房舍四周种着松树、柏树和竹子,雪霰涂抹在松柏和修竹之上,虽没有江南的温和娉婷,但高雅清幽更胜一筹。

    在房前还有一片水池,此刻已经结满了冰,十几个小孩在上面嬉戏打闹。不时有孩子跌倒,但没有人哭鼻子,都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进行忘我的游戏。

    沈默从马车上下来,在一群垂髫小二中,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阿吉穿着蓝绸棉袄,十分穿着青色绸袄,跟一群穿布棉袄的孩子,差别还是不小的。

    孩子们玩得投入,根本没注意有人来了,沈默也不打断他们,就在边上微笑着观看,不一会儿竟看出些端倪来,原来这十几个孩子并不是在瞎玩,而是在模仿两军战斗……他们两人一组,一个岔开腿坐在连着绳子的木板上,让另一个人拉着在冰上滑行,仿佛战场的骑士一般。而且这些人似乎还分成了两帮,一帮胳膊上缠着白布,一帮的胳膊上缠着青布,两边人数相当,都是一边五‘骑’……两个臭小子竟分别在青白两帮中充当骑士,指挥着己方的‘人马’,朝对方冲撞过去。

    看着孩子们玩得热火朝天,沈默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就站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正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一个小孩从竹林里跑出来,大叫道:“大*奶回来了!”

    孩子们一下子定格了。这时阿吉大声道:“慌什么,收队!”十分也道:“赶紧回家吧。”于是孩子们便做鸟兽四散,连‘溜冰板’都不要了。

    阿吉和十分往主屋里跑,沈默正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两个孩子一下看到了他,先是一喜,然后呲牙一笑,便向往屋里钻,却被沈默一手一个拎住了,笑骂道:“臭小子,见了老爹跑什么?”

    “娘要回来了,看到我们没在读书,会打板子的。”平常讨好笑道:“爹,您不会告密吧。”

    “这个呀……”沈默看到若菡和柔娘,在一群仆妇丫鬟的簇拥下,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笑道:“看表现了。”

    “只要您不说,让我们干什么都行。”两个孩子摇着他的手央求道。

    “真的?”沈默笑问道,见俩孩子不住的点头,他一指书房道:“去把《千字文》抄两遍,晚饭后我要检查,而且还要背过哦。”

    “啊……”阿吉和十分皱着小脸道:“爹,没那么残酷吧。”

    眼看着若菡已经走到跟前了。沈默笑道:“那好,我不替你们瞒了……”

    “好吧……”两个孩子委委屈屈的答应下来。

    ~~~~~~~~~~~~~~~~~~~~~~~~~~~~~~~~~~~~~~~~~~~~~

    在沈默的掩护下,阿吉和十分总算是逃过一劫,乖乖回书房看书去了。

    其实若菡慧眼如炬,一看到池塘上的一片狼藉,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给沈默面子;而且两个孩子最近表现还不错,读书用功、也知道尊敬先生了,她才睁一眼闭一眼的。

    “刚才去干吗了?”回到房间里,沈默靠在炕上,看若菡在仔细的洗手。好奇问道:“怎么手上还有泥巴?”

    “她们说,咱们庄园里冬天还有青菜鲜花,”若菡用柔软的白巾擦干手,再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用小指头轻挑一点玉色的膏体,轻柔的将双手滋润,道:“我好奇就去看看呗。”

    沈默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命人在后庄空地上建起来的暖棚,若菡生长在温暖的南方,自然没见过什么叫温室栽培了,便听她啧啧称奇道:“想不到在数九寒冬、冰天雪地北国,却能看到绿油油的蔬菜、还有盛开的鲜花,真是神奇啊。”

    “这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沈默笑道:“秦始皇时期,便于骊山温泉处,利用地热种瓜果;西汉时,富人们便能享受到‘冬葵温韭’。所谓‘冬葵温韭’,就是靠温室栽培出来的蔬菜,当然,当时不叫温室,叫‘四时之房’。”

    “是吗?”若菡饶有兴趣道:“现在还是用汉朝的法子吗?”

    “当然不是了。”沈默摇摇头,微笑道:“从最初秦朝时利用温泉地热,到西汉用火炉取热;再到东汉,在地下掏火道加热,又是一大进步。发展到今天,已经是花样繁多,丰俭由人了。”说着伸出三根指头道:“现在的温室有三类,第一种是最简易的地窖式,没有加温设施,只靠地窖的保温和马粪发酵释放的热量来保温,最大的优点是成本低廉,但保温效果差强人意;第二种是地窖火暄式,有苗床,床下为火坑,可烧火加温,一般也用马粪壅培,效果就好很多。当然比较费钱;第三种,也就是咱们采用的,乃是当今最先进的技术,我将其称之为‘立土墙开纸窗火暄式’。”

    沈默舔一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如数家珍道:“如你所见,温室,苗床、火坑与第二种一模一样,只是东、北、西三面立土墙挡风,南面却是倾斜式的油漆纸窗。这样,可以改变地窖不见风日的缺点,既可以充分利用太阳的热量,又可以烧火加温,绝对是最先进的。”

    “状元公真是了不得,”若菡笑着为他沏一盏茶道:“连农家的活计都这么明白。”

    “那是,”沈默喝口茶,捏着她的小手道:“也不看你相公是谁。”

    “老爷,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对这些农活如此感兴趣呢?”若菡任由他握着,口中却提出疑问道:“咱家往上五代,可都没有务农的。”

    “呵呵,”沈默含混的笑道:“爱好,个人爱好,唐伯虎可以种桃花,我就不能种大棚了吗?”

    “这爱好挺奇特的,”对沈默的事情,若菡从不干涉,好奇一下也就算了,又道:“不过在暖房里,我怎么看到好些叫不上名来的花草还有果菜啥的?问那些妇人们,都说是你的宝贝,但她们也不知叫什么。”

    “这个呀,”沈默笑道:“都不是中土作物,而是漂洋过海而来,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的,正在试着栽培呢,当然要宝贝了……”说着一脸自豪道:“别看都是些不起眼的玩意儿,却一定能改写我大明的农业史!”

    “那妾身拭目以待,盼着早日吃上您种的‘奇果异蔬’了。”若菡甜甜笑着转换了话题:“京里的事情结了吗?”

    “算是结了吧。”沈默揽着她的腰肢,嗅着妻子身上的芬芳道:“这两天京里那个乱啊,礼部衙门都给砸了。”

    “啊……”若菡伸手掩着小口道:“你没伤着吧?”

    “你说呢?”沈默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若菡直起身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全须全尾才松口气,道:“唉,怎么六部衙门都敢砸,这些宗室还真是无法无天。”

    “是啊。”沈默笑道:“不过这下好了,都老实了,这个世界也就清净了。”话说自从林润上书以后,沈默就被宗室们轮番骚扰,弄得身心疲惫不说,火气还大了不少。

    ~~~~~~~~~~~~~~~~~~~~~~~~~~~~~~~~~~~~~~~~~~~~~~~~~

    因是冬日天短,再折回京城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要在庄园里住一宿,明早再出发。

    沈默也真是累了,身体也不太好,和若菡说了会话,便歪倒在炕上,沉沉睡了过去,等他被叫醒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该吃饭了。

    伸个懒腰,身上果然松缓多了,沈默披着羊皮大袄出来前厅,便见妻儿已经围坐,三个孩子都在巴巴的等着他呢。

    沈默走到主位上坐下,柔娘便给他端来温水,他一边侧身洗手,一边打量着桌上丰盛的饭菜——黄焖肉、红烧羊腿、蘑菇炖山鸡、冬虫甲鱼汤、水煮黑鲶鱼……还有些个大碗的炖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怪不得把三个小子馋成那样,不由笑道:“呵,伙食这么好?”

    “庄里知道大老爷回来了,”若菡一边给仨孩子盛饭,一边笑道:“还不卖力奉承着?为了这顿饭,嫂子们可费了心。”

    那边铁柱的老婆,这家农庄的管事的,王氏端着盆金灿灿的南瓜饼上来,听了若菡的话,笑道:“瞧大*奶说的,都是粗鄙的庄户玩意儿,这天寒地冻也没啥好吃的,大老爷不嫌弃就是恩德了。”

    “嫂子哪里的话,”沈默笑道:“多丰盛的酒席啊,已经不能再好了。”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闻闻,惊奇道:“很是醇香啊……”

    “这是庄子里自酿的杂粮酒。”得了沈默的赞许,王氏开心道:“老爷凑合着喝吧。”

    沈默点头笑笑,请她坐下一起吃,王氏赶紧推说还要忙,便知趣的退下去了。

    看看几个急得面目呆滞的小家伙,沈默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葱炒鸡蛋,搁到自己碟子里,笑道:“开动吧。”三个孩子又看看母亲,见若菡点头后,才不自禁的欢呼一声……然后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孩子们喜欢吃肉,尤其是家里平时做饭偏淡,今儿终于能大快朵颐了,但对沈默来说,就太油腻了,加之今日本身也食欲不振,便专拣些素菜、还有咸菜下酒。

    过一会儿,他发现若菡也不怎么吃菜,便关切问道:“太腻了?”

    若菡颔首道:“最近见不得油腻。”

    “让厨房炒几个清淡点的吧。”柔娘轻声道。

    “算了,人家忙了一下午了,”若菡摇头笑道:“我吃点果子喝个汤就成。”

    沈默也说算了,于是便算了。

    于是一家人继续吃饭,席间阿吉和十分特别殷勤,轮流给沈默倒酒,看得若菡这个欣慰啊,心说真是长大了。

    ~~~~~~~~~~~~~~~~~~~~~~~~~~~~~~~~~~~~~

    一餐饭吃完,阿吉和十分擦擦嘴巴便想开溜,却被喝得微醺的沈默叫住道:“以为把我灌醉了就没事儿了吗?”

    两个孩子站住脚,十分回头讪讪道:“爹,我们是回去拿功课给您看。”

    “是吗?”沈默笑眯眯道:“快去快回。”俩孩子赶紧跑出去了。

    “什么事儿啊?”若菡看出这爷仨有鬼,问道。

    “别问了,男人间的事儿。”沈默捏着酒杯笑道:“把酒席撤了吧。”省得若菡看着难受。

    于是柔娘请他俩先进里屋,她则叫下人进来收拾饭厅。

    两口子领着平常进了屋,刚吃完饭也不想上炕,便在炉子边坐下,自有丫鬟沏上一壶好香片,端来个什锦干果盘子。若菡一边剥花生喂平常吃,一边对沈默道:“不是我说你,把乳臭未干的小子,当成成年人对待,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那可不见得,”沈默撇嘴笑笑道:“我的沈氏教育法,一定能成功的。”

    “我可不许你拿自家孩子做实验,”若菡气愤道:“毁了孩子你后悔一辈子。”

    “不可能,”沈默笑道:“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敢说,但我儿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吃这一套,不信你走着瞧……”

    若菡突然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书房就在主屋隔壁,一去一回也就是转眼的事儿。

    沈默呷一口香茗道:“不能去上个茅房什么的?吃了那么多的。”

    “不可能,”若菡道:“一定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们没写完,”倚在若菡身边玩的平常突然开口道:“光玩去了……”

    “什么?”若菡和沈默一起问道。

    平常忽闪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们俩,小声道:“他们还商量着,拿原先的字过关呢。”

    “我说吧……”若菡气得直点头道:“这就是你的教育法。”

    “别急,把他们叫过来问问,”沈默也很郁闷,说完又起身道:“算了,还是我过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去。”若菡道:“这次绝不能姑息了。”两人便‘气势汹汹’的出了正屋,正好和从书房出来的两儿子打了个照面。

    看到他们手里果然都拿着稿纸,若菡的脸一下子黑下来,沈默也笑不出来了,低声道:“回屋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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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却是那小乞丐模样的少年。一叉腰拦在了沈默等人面前。

    “这位小兄弟”虽然这小子黑不溜丢。但看他灵动活泼的样子,铁柱便心生好感,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怎么说话不算呢。”

    一般来说,成年男人间,除非关系很近。是不会互相拍肩的 可当双方年龄相差很大时。却又是年长者拉近距离时常用的动作,铁柱三十多。那少年的年纪顶多是他的一半。所以做这个动作并不算冒昧。

    可那少年却倏地退后一步,躲开了铁柱的手掌,更让人吃惊的是,他身后的肖先生面色一变,那个华服青年甚至握住佩刀,朝铁柱怒目而视。里面也是一阵骚动,仿佛侵犯到他们什么似的。

    反应之大乎沈默他们的想象,铁柱赶紧解释道:“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在肖先生的安抚下,那神情彪悍的青年才哼一声,松开了偻刀的手,但场面显然有些尴尬。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沈默微笑道:“不知小兄弟有何见教?”

    那少年到没有被方才的事情搅了兴致,而且他一开始就是冲沈默来的。便笑道:“我是答应让你们进了,可有个条件。”他的声音真好听,就像百灵唱歌似的”看来青春期还没到,沈默胡乱想道。

    “什么条件?”见大人没有说话,铁柱出声道。

    “你们得猜咋刁谜语,答上了才能进。”那少年看看沈默,大眼睛眯成一条线道:“若是答不上来,就只能去住不喜欢的西乞丐,面前,竟也开起了玩笑。

    “我就说了算。”那少年叉着腰,用下巴对着铁柱,露出的脖颈却白哲非常,与那满是黑灰的脸色,呈鲜明对比,但他却毫--%138看书网%--要展开,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道:“高手大哥,你忙吗?”

    一听这好笑的称呼,便知道那小乞丐。又来了,沈默把信纸重塞回信封中,随手收回怀里,微笑道:“不忙。”闪烁的火光中,那种带着悲伤的笑容更加迷人,让小乞丐也看得一愣,不由道:“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沈默笑笑道:“你不是专门过来奉承我的吧?”

    小乞丐定定神,道:“我还有个顶厉害顶厉害的谜语,你猜出来了,我就,我 …承认你是天下第一高手。”

    “嗨”沈默翻翻白眼道。这小乞丐。真是孩子气,不过一点都不让人讨厌,不由笑道:“天下第一可不敢当,我接招就是”说着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小乞丐眨眨眼道。

    看到他那灵动闪亮的大眼睛,沈默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明悟,这小家伙不好糊弄,但话都到嘴边了。该问还是问吧:“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是哪的人?为什么打扮的这么”独特?”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觉。他将问题都集中在这少年身上。

    “我叫野儿,就是野孩子的意思。小乞丐眨着眼道:“在宣府住着,出来玩迷了路,就成了这样子,后来碰上我哥和肖先生他们,就一起回家喽。”

    “哦,原来如此”明知道这小子满口胡柴,沈默还得笑眯眯道:“你家是做什么的?”

    “做买卖的。小乞丐撇撇嘴道:“我也不太清楚,你问他们吧。”

    沈默是修过心理学的,知道对方这样回答,表明他潜意识里,已经开始警惧,甚至排斥这种问话了。便见好就收道:“我问完了,你出题吧。”

    “你听好了。”小乞丐马上精神一振。清清嗓子道:“这次从诗圣的诗里摘一句吧。”

    “哪一句。”沈默微笑道,这孩子确实有种让人亲近的魅力,就连他这样的心情,都能有说话的兴致。

    “《登高》的第三句小乞丐。脆声道。

    “无边落木萧萧下。吗?”沈默问道。

    “正是”小乞丐使劲点头道:“猜一个字哦”说着便瞪大眼睛,等着沈默给出答案。

    “无边落木萧萧下”沈默轻声吟着。头脑飞的运转起来,这猜谜与破截搭题一样。破解起来需要具备广博的知识、懂得和掌握谜语的常用借代语,因为汉字同义语多,而很多谜语就是利用这种“一字多义。的现象,用别释、代称或简称来故制迷团。最后再掌握各种迷体和结构,再加上恰当的思考方法,将这一切联系起来,便有可能猜出谜底了。

    但这个。谜语十分难猜一沈默一上来便解构谜面,一番思索后。已经基本断定。七个字中,头两个“无边。和最后一个的“下,肯定不是谜语的核心。而是描述了核心字的变化;再看那“落木萧萧”似乎“落木,也是描述性的词,这样谜语的核心。便落在那“萧萧。二字上。也就是说,将一个,复杂谜语简化为两个字的谜面,只要猜出“萧萧。二字是什么意思,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但“萧萧。二字作何解释?思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侍卫们还是第一次见大人,这么久都还没猜出答案,不由暗暗为他捏一把汗,祈求心中的偶像不耍烦塌。

    那小乞丐。见他苦苦凝思,不由好心道:“这是肖大叔压箱底的谜语,猜不出来也不丢人的。”

    听小乞丐。说到“肖大叔”原来出题者的姓氏正好与“萧萧。二字同音”沈默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萧萧二字,会不会跟姓名有关呢?虽然这种思路比较冷僻,但沈默真快技穷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中国历史上,姓萧的并不多,除了令人神往的以萧观音为代表的辽国的萧太后们,还有萧何、萧道成、萧衍、萧统、萧朝贵等人。虽然人数不多,可地位都不低。不是宰相、品汉王爷其系环有两个一开国皇帝一一

    开国皇帝?想到这,沈默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自己明白“萧萧“二字何意了!

    要正确猜出这个谜语,先要了解中国历史上一段混乱时期  南北朝。当时中国的政权呈现南北割据格局一  大体北方在多个少数民族政权交替统治下,而南方则先后有宋、南齐、梁和陈四个政权更迭。其中中间两个南齐和粱的开国皇帝,分别是萧道成和萧衍,两个姓萧的皇帝一正合“萧萧。二字前后相继之意。

    核心解出来,其余的部分自然一目了然了。

    显然做谜的人先想到南北朝的齐和梁两朝都是姓萧的,便把“萧萧。解作两个,姓萧的朝代;则“萧萧下。便是指二萧的下面的朝代,自然是陈了。

    陈朝的皇帝姓陈,国号也是陈,倒省了一番功夫。而陈的繁体字是“隙。隙“无边。为秉。柬再“落木,则是最终的谜底!得出答案回推。便确信正确无疑,只是这迷出得,真他妈变态啊!

    沈默长舒一口气,感觉比马杀鸡还舒服,心中却大骂道:“日啊日,什么鸟人出的鸟题目,出题的人一定是心理阴暗,阴谋多端,不是好鸟”看来这道题真是把他给憋坏了。

    小乞丐又来催促道:“高手大哥,你到底猜出来了没有,我哥都叫我过去了。”

    沈默问他道:“你知道答案吗?”

    “当然不知道了。小乞丐撇撇嘴,一副“你真傻。的表情,仿佛在说“我要是知道,干嘛还来问你”

    “那好,我告诉你”沈默轻声道:“答案是个,“日。字,你问他对不对。”

    小乞丐便大声对那肖先生道:“肖先生。他说“日。!”

    大殿里本来一片吆吆喝喝的说话声,但那小乞丐清脆的声音毫不费力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大殿中登时便安静下来,然后便是一片哄堂大笑。

    一片哄笑声中,那肖先生都抬不起头来了,但“小乞丐。似乎不懂“日,的含义,还跑过去追问道:“你说对不对呀?”

    “对。”肖先生闷声道:“日。日就日吧。日。”如果脏话不受排斥,他这句话都可以载入未来的语文教科书了。

    “高手大哥太厉害了!”小乞丐伴着鬼脸道:“哎呀呀,怪不得草原上都没有牛了呢。”

    “怎么讲?”肖先生郁闷道。

    “都让您给吹到天上去喽小乞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竟似银铃般悦耳。

    见小乞丐得意忘形,他那看似粗豪的哥哥咳嗽一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身边,狠狠瞪他一眼道:“给我乖乖坐这儿,不许再烦肖先生!不许再乱跑!不许再乱说话!老老实实吃饭!”

    “你弄痛我啦”小乞丐捶着他哥哥的胳膊,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无奈力量有限,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只能吐吐舌头,翻下小白眼道:“霸 …”

    这段小插曲后,两边各自忙活着准备晚饭,过了一会儿,肉香、酒香、奶、茶香味便飘满了大殿。铁柱耸耸鼻子,在沈默耳边道:“是马**酒,我还看敲茶砖泡茶了,切肉的刃子也是”

    沈默微微颌,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淡淡道:“这些人的相貌。其实跟我们汉人还是有区别的,确实是一帮蒙古人”风声呼啸,他并不担心被人听到:“而且看那兄弟,,或者说是兄妹俩的样子。绝对不是一般的蒙古贵族,弄不好是哪个大汗的王子和郡主。”顿一顿,接着道:“那个肖先生也不是一般人”想起方才的谜语,他轻声道:“我怀疑他姓萧。”

    “萧芹?”对于在宣大前线待过的人,是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铁柱一下就想到了这位著名的妖人,传说中他是蒙古的国师,传说中他法力无边。可以撒豆成兵,缩地成寸,甚至喝断一道城墙,传说不知真伪,但崇拜他的边民确实不计其数。

    “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沈默盯着架上的烤肉,低声道:“但看他们手下紧张的样子。便知道是这三个人的价值,但我们的人太少了。”这次出来,实在是仓促

    当时护卫们只是护送大人从京郊农庄返京,走得全是车来人往的官道,所以只带了简单的兵刃。根本挥不出鸳鸯阵的威力,哪敢轻易言战?

    铁柱网要说话,却听沈默低声道:“姓肖的来了,不要轻举妄动。”

    铁柱也是见惯了风雨的,便很自然的从沉默身边的袋子里,掏出一袋放然道:“原来在这儿。”

    沈默便笑道:“可算找到了,要是没这个,烤肉可不好吃。”然后铁柱很自然转过身,还有些意外道:“肖先生过来了?”

    那肖先生点头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据,得了沈公子的美酒。在下唯有以佳肴报答了。”说着从举起一根金灿灿的东西道:“烤羊腿,蒙古草原的黑面羊。与公子的烧刀子,还算是绝配吧?”

    沈默闻言欣喜道:“那是当然,不瞒先生说,看你们在那里烤羊肉。在下都垂涎三尺了。”

    “哈哈。坦诚”肖先生大笑道:“那咱俩拼个伙,一起喝酒吃肉。岂不快哉?”

    “固所愿尔,不敢请尔!”沈默也哈哈笑道。

    补上昨天的”[(m)無彈窗閱讀]

    .勿

    “

    火架子上,一滴滴金黄色的油,从烤的金黄的羊腿上滴下,溅在火上出“滋滋。地响声,化成淡淡的青烟。那肖先生从怀里掏出把银刀,动作熟练的割下烤得焦黄的一块,叉给了沈默。

    沈默客气一下,便接过来,品尝一口道:“真是美味啊,带着草原的味道。”

    “听起来,沈公子去过草原?”肖先生状若不经意的微笑道。

    此言一出,铁柱等人马上紧张起来,偷眼死死盯着那肖先生。

    “肖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沈默微微摇头,笑道:“在下姓徐,双人徐,不姓沈。”

    “是么,呵呵”肖先生笑笑道:“那是在下记错了,对不起啊”徐公子。

    ”他的重音全放在那个“徐。字上。

    沈默浑不在意,微笑道:“无妨,毕竟外面风大,把我的话刮跑了也说不定。”

    “呵呵,公子说话真幽默有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方展示出了良好的风度,肖先生也不能太咄咄逼人,只好微笑道:“在下看公子爷器宇轩昂,贵属也雄壮威武,您的身份必然是贵不可言。”

    嘟是前世积福,这辈子投了个好人家而已”沈默淡淡笑道:“我本身可没什么本事。”

    “公子谦虚了”肖先生笑道:“只是这大冷的天儿,您不在府中纳福,怎么像我们这些劳碌人似的,冰天雪地的跑路呢?”

    “唉,一言难尽,家里有些事情,要去宣府处理,谁知道一下就忙到年根下,再不赶紧回家,就赶不上祭祖了。”沈默喝口酒道:“谁想到遇上这大风雪,硬生生堵在这老君山上了。”说完却又笑道:“不过这是不全是坏事,要不怎能和肖先生一起把酒言欢呢?”

    “呵呵”那肖先生心中升起明悟,这家伙说话汤水不漏,想要从言语上制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便笑道:“是啊,相见即是缘分,咱们喝酒。”便暂时偃旗息鼓,心中盘算起。得换一种方式再来。

    于是两人亲热的走了一个,沈默呕下嘴,笑问道:“不如把那兄弟俩也叫过来,人多了喝酒热闹。”

    “看来是转守为攻,出招了”肖先生心中一紧,干笑两声道:“还是不必了吧,他们是我朋友的公子。年纪还和咱们说不到一块去”

    “这样啊,”沈默点点头。又问道:“是亲兄弟吗?”

    “当然了。”肖先生笑道:“是不是觉着两人装束上差别太大?”便压低声音道:“小的那个。离家出走,大的带人把他抓回来,正好碰上我也回宣府,便结伴而行了。”说着还一脸无奈道:“现在的少年郎,都不太礼貌,咱们还是不要理他们,来,喝酒、喝酒。”

    他掺七杂八的说了一通,不过是为避免沈默接触到那兄弟俩,否则露馅几乎是必然的。

    沈默也不强求,笑一笑,转换话题道:“原来先生和他们不是一家的。我还以为您是他们家的”说着故意顿一顿。这一停顿,却让人感觉,他原本要说是“管家、下人。之类的,又觉着不妥,才硬生生打住的。

    肖先生果然被气到了,面色微微涨红道:“肖某不才,虽然穷困,却也不会干那种被人呼来使去的营生。”

    “抱歉抱歉”沈默抱拳道:“在下失言了,自罚一个!”说着端起酒碗,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那肖先生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沈默搁下碗,又笑道:“不知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我呀”肖先生迟疑片刻,嘴角突然挂起一丝微笑道:“鬼谷为师,管格为友。”鬼谷和管络都是古代著名的神算,以这两位为师为友,自然是相面小卦的江湖术士。

    虽然明知对方是胡说。沈默还是顺着他。一脸钦慕道:“原来是位易学家呀!失敬失敬!”

    “学家不敢当,不过混口饭吃。”肖先生先谦虚两句,然后话锋一转。笑道:“但也有一两门绝技傍身。”

    “哦,不知先生最擅长的是,”沈默饶有兴趣道:“卦艾、象数还是占茎?”

    “测字。”肖先生眼睛放光道

    能让一个男人两眼放光的,通常是他极热爱,又很擅长的事情,便听他侃侃而谈道:“鄙人昔年得一奇书,推演数年,终有所成,测字决疑无不奇中。”

    “这么厉害?”沈默微张着嘴巴道。

    “不信你试试”肖先生眼眯成一条线道:“今天你我有缘,我也不收你的钱,咱们就玩玩。”

    “那太好了。”沈默笑道:“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本事,你猜我多大了?”

    “请公子写个字。”肖先生道。

    “好。”沈默便拿起跟木棍。随手在地上写了个“花,字。

    肖先生端详一下,很快便笑道:“原来公子是丁百年生人,今年二十七。”

    “哦,”沈默心头一震道:“何以见得?”

    “你看这个“花。字。”肖先生笑道:“上面是两个十,下面是一个人一个七,可不就说,这个人。二十七岁吗。”

    “那你再测测我的身份。”沈默想一想。

    “我是一字一测。”肖先生道:“公子再问,就得再写个字。”

    沈默想了想,在地上写了个“因。字。

    “因,乃国中一大人也。”肖先生紧紧盯着他道:“看来您不是贵胄子孙,而是朝中重臣,对吗?”

    沈默不做声了,边上的铁柱不服气道:“那你也猜猜我是干什么的。”说着也写了个“因。字。

    “你呀,荣华富贵全靠这位大人栽培。”肖先生对三尺笑道:“卓靠自己却是不行的。”

    “同是一个“因,字,为何厚此薄彼?”铁柱不服气地说。

    “虽同为“因,字,但他无心。而你是有心!”肖先生呵呵笑道:“因加心,就是恩,你这辈子靠的是凶恩情,明白了吧。”销柱夭话可说了六

    。※

    这时,那小乞丐野儿,不知怎么又摆脱了兄长的束缚,站在了肖先生的身后。这么有趣的事情,他自然也要掺一腿,便用手中的柴火棍一指那地上的“因。字,道:“我也测个。“因。字!”

    “你”肖先生看他一眼,捻须笑道:“可不是好兆头啊,恕我直言。这次回去后,大概你别想再到处乱跑了!”

    “什么?小乞丐大怒:“这怎么会?”

    “坏就坏在你用柴禾棍这么一指,“因,字就是加上这一竖,就成了“困,字啊!”肖先生哈哈大笑道。

    “坏死了。小乞丐气得直跺脚道:“呸呸呸。乌鸦嘴。”

    “问不问是你事,测不测是我的事,灵不灵是老天的事。”肖先生淡淡道。

    “不和你们玩了,就知道欺负小孩,小乞丐撇撇嘴,跑掉了。

    见那小乞丐被肖先生一句话给挤兑走了,沈默不禁微笑起来。刹那的震撼之后,他明白这姓萧的已经认出自己的身份,且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才会胸有成竹跟自己瞎白活。

    “公子笑什么。”肖先生看他一眼道:“难道在下测的不对吗?”

    “对,太对了。”沈默止住笑道:“我只是觉着,测字这门学问。还真有趣呢。”

    “这测字之道,内含五行六神八卦万汇之机,又兼阴阳消长网柔进退之理”肖先生开吹道:“无论国事家事天下事,皆可测得。”

    “哦,那这次就测测国事。”沈默笑道:“你说我是丁否年生人。就用  “百,这两个字吧。

    “好。”肖先生沉吟片刻,面色沉重道:“这个字可不好,百与忧谐音。丁百就是丁忧,如果公子问的是家事,则难免有失去至亲的情况生,,您是不是有至亲刚刚去世?”

    “我问的是国事。”沉默黑着脸不回答他的问题道:“不是家事。”

    “唉,国事就更不好了,”肖先生沉吟片刻,叹口气道:“此字太恶,在下不便多言。”

    沈默沉声道:“测字之人,只求实言,先生不必隐讳。”说着笑笑道:“何况此话只当荒村夜谈,聊以遣怀罢了,谁也不会当真的。”

    “那我说了”那肖先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此话说与客官。切莫外传,看来大明朝的万岁爷,已经无可救药了。”

    “这话怎讲?”沈默的表情早已经产肃起来,此刻却更加严肃。

    “你看这“百。字,乃居“尊。字之中,上无头,下缺足,据字形而解,分明暗示,大明的至尊,嘉靖皇帝陛下,已经已无所救也了。”

    皇帝的健康状况,虽然被严密封锁,外界不可能知道,但沈默有理由相信,如果这个肖先生,就是萧芹的话,身为一名与政府对抗的邪教头子,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诋毁皇帝的健康状况,或者误打误撞、或者另有消息,反正不会说一句好话。

    于是沈默便道:“唉,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申百戌亥。的百,而是那个“管络为友。的“友。字。”

    肖先生却冷笑连连道:“这也一样是凶兆,你看这“友。字这一撇。遮去上部,则成“反。字,倘照字形吉解释,就是“反。出头,看来江山也不牢稳,会到处有人造反。”

    “是么?”沈默嘴角上翘,又改口:“你又听错了,不是这个“友”是有无的“有。字。”

    肖先生想想,便摇头道:“若是这个“有,字,则更为不妙啦。你看这个“有。字上部是“大。字缺一捺,下部是“明。字少半边,分明是说:大明连半壁江山都保不住!”说这话时,他的表情都狰狞起来。

    “皇帝病危,天下造反,半壁江山不保?”沈默看着肖先安那张阴沉惨白的脸,淡淡道:“这就是你对大明朝局的预测?”

    “是的。”肖先生点点头道:“也不全是。因为测字的虽然是我。但最终什么结果只有天知道。”

    “是么”沈默冷笑着望着肖先生,他也毫不避让的与沈默对视。

    除了铁柱几个”周围人并未感受到双方友拔弩张的气氛,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你想干什么”沈默压低声音道:“既然猜到我是谁,为何还敢挑衅呢?”

    “你有什么好怕的?”肖先生无所谓的笑笑道:“不过是个奔丧回去的侍郎而已,又不是统兵十万的总督。”

    “你”沈默很想道破对方的名字,但绝对不可以,因为只要把对方的身份挑明,双方就只有决一死战一各路了,沈默并不想看到这一点。憋了半天,终于恨恨道:“你到底是谁?”

    “猜不出来吗?”肖先生得意的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就是个通阴阳、晓天机的算命的。”

    “算命就好好算”沈默冷冷道:“不要肆意诋毁朝廷,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就是官集子吧?”肖先生笑道:“这算是你对我的警告吗?”

    “不,这什么都不算。”沈默突然展颜笑道:“只是萍水相逢

    虽然劲也不是好东西。但我强烈反感腾讯的流氓作法,把用户置于何地?心里就从没有过用户吧!

    我就想问一句,马化腾,你不是说腾讯不扫描用户系统吗,毒么知道我用没用笈啊?!!!!!

    欠日的,号召大家以后不在腾讯花一分钱。,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办,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