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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阿鲁格一声令下,侍卫们猛然扑上,下一刻,却全都强行刹住。

    因为一个比阿鲁格权力更大的人,阻止了他们。只听俺答虚弱道:“停下,看看地上……”

    众人依言低头”只见俺答和钟金的脚下”躺着一把黑色的小枪”枪口仍在冒烟,显然这才是打伤俺答的凶器。

    “让他们都退下”,钟金双手举着一把华丽的银枪,头发散乱”情绪激动”恶狠狠道:“不然就打死你!”,“你们先出去。”俺答叹口气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一切要以俺答的生命为重,阿鲁格只好道:“退……”,待帐中没有别人后”俺答强打精神道:“钟金,眼下已是死局”你就算杀了我,也逃不出去。你那些侍卫也是如此,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此事就此揭过”我不追究你这一枪,你也别再不依不饶,如果你不想在我这待,我可以放你和你的族人回河套,如何?”因为失血导致体力流失,俺答勉强说完这些话,身子晃悠着,险些晕厥过去。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钟金冷冷道:“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自己!”

    “何苦呢,你还年轻,不值”,俺答轻声道。

    “你住嘴!”钟金啐他一口,对夕面喝道:“进来个管事的!”

    “你不要伤害我们大王!”阿鲁格重新进来,一脸狠厉道:“我们已经把你的族人包围了!”,“多谢提醒!”钟金根本不买他的账道:“让我的人过来一队!”

    “痴心妄想。”阿鲁格哼一声道。

    “那咱们就靠着。”钟金冷笑道:,“你们大王的肩膀可流血不止,如果再拖延下去,就要老命不保了,”

    “你……”阿鲁格黑下脸道:“卑鄙!”

    “你们没资格指责我!”钟金骂一声,又对俺答笑道:“你这属下一味磨蹭,不知安的什么心?”

    “……”阿鲁格深知俺答性情多疑,一旦听进这女人的话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怒道:“今天大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非要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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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鲁格刚出去”正碰上黄台吉闻讯而来”问明他的责意,拦住他道:“你糊涂,怎能向那娘们就范?让她和部属汇合一处,老大王不更没法解脱?”,“鼻”怎生是好?”对方是汗位继承人,现在俺答被俘”就是他最大”阿鲁格只能俯首贴耳。

    “你且莫急。”黄台吉道:“再派人进去和她谈谈,争取让她放了大王。”

    “那女人疯了。”阿鲁格道:“说什么都没用的。”

    “没说你怎么知道?”黄台吉阴下脸来,道:“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阿鲁格的表情十分难看。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说这时候,只有一个人盼着俺答死”那么一定不是那帐中的女子,而是这位俺答长子黄台吉……作为俺答的近臣,他深知这父子俩向来不睦,俺答几次有废了黄台吉的打算。

    “我看你是要造反!”黄台吉眼中凶光一闪,他的侍卫便提刀往阿鲁格头上砍去。

    阿鲁格虽然武功高强,却想不到他能一言不和”拔刀相向。虽然马上急退,但胳膊还是中了一刀,他边上的侍卫又惊又怒,纷纷拔出刀来,围在阿鲁格的身前,以防对方继续行凶。

    “你们都要造反吗?”,黄台吉声色俱厉道:“别忘了我是谁,把刀放下!”

    “大哥好威风啊!”,就在这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不用去看,黄台吉便知,那是他的弟弟布彦台吉:“父汗还没死呢,就急着摆大汗的威风?”,“我看他是巴不得父汗多流点儿血。”,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他另一个弟弟布彦台吉。这两人都深得俺答宠爱”一直有传言说,如果黄台吉被废了的话,俺答就会从他俩之中选一个继承汗位。

    “休要血口喷人!”,见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揭穿,黄台吉恼怒道:“如果大王出了意外,你们负责?”

    “如果父汗死在里面,你敢负责?”布彦立刻顶上。丙兔也帮腔道:“你若给父汗抵命,我们自然听你的。

    ”,这时候族人越聚越多,蒙古人重承诺、守信用,就算私底下如何无耻,但当众说的话,却必须算数。

    所以黄台吉也不敢信口开河”只好恨恨道:“父汗要被你们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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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钟金的侍卫们进来营帐”俺答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了。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几张面孔出现,将她和俺答团团围在中间,钟金却仍不压低枪口,她现在谁也不信任,只要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赶紧让我们给大王包扎!”,讽刺的是”进来说话的,不是那几位台吉”而是草草包扎了伤口的阿鲁格。

    “郡主……”,”钟金的侍卫长巴图请示道。

    “先给他止住血”钟金的枪口仍抵着俺答的后背道:“其余的回营再说。”

    “我们有最好的医生”巴图便对那位同行道:“不劳你们动手了。”

    给俺答草草包扎之后,钟金便命人将他架起,自己则持枪顶在他的背后”全神戒备的往外出。大帐之外,已经被俺答的亲兵围得水泄不通,但投鼠忌器之下,只能让开去路,眼睁睁看着钟金挟持着他们的汗王,一步步退回到东面的侍卫营中。

    这片营地紧邻钟金的婚房”是她那一千名忠实卫士的驻扎之地。本来,今晨钟金前去给俺答行礼,便想带一队侍卫前往,却被蛮横的拒绝”理由当然很充分为了国主的安全考虑。钟金只好让他们回去”提高警惕”随时应变。所以那一声枪响之后,巴图立刻加强警戒,派人去刺探情况。当派去的人被扣下”郡主也杳无音讯后,他便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把前来送亲的哲赫等人保护起来,自己则带了一小队精锐手下,前去接应郡主。

    谁知一过去便被愤怒的侍卫团团围住,巴图他们也不会在不知郡主安危的情况下束手就擒双方陷入对峙,眼看就要一场火并。但这时候风云突变,俺答的侍卫长阿鲁格出来,叫他们进去几个人……

    当阿鲁格他们护送着郡主回营,经过明军教官指导的一千名火枪手,已经用马车和辘重组成一条简易的防线”持枪倚车严阵以待。而将近三万的土默特部”则把他们围了个里外三层,插翅难飞。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营地正中的大帐内,看到衣衫乱散,浑身汗水的钟金,还有已经昏迷的俺答汗,哲赫又惊又惧的问道。他是代表父亲来送亲的,因为鄂尔多斯部降明,昨夜受了不少气喝了不少闷酒”正在埋头大睡呢,就被人叫起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成了鄂尔多斯部的敌人。

    “这不知耻的老东西,竟妄想霸占我”钟金面色煞白如纸,额头粘着杂乱的湿发,看起来不胜娇弱,两眼喷火道:“被我给打伤了。”

    “啊!”哲赫是个爆仗性子,怒目圆睁道:“你没事儿吧?”,钟金摇摇头,哲赫操起桌上的马刀朝俺答狠狠剁去:“废了你个老畜生的!”,“台吉息怒。”巴图赶紧把他架住道:“他要是死了的话,咱们都得完蛋。”

    “不错。”钟金冷静道:“我犯下此等事情,土默特部已经不能容我必须立即离开此地”说着看看那昏迷中的俺答道:“要想安全返家必须有他作人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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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钟金派人出去与黄台吉等人讨商量”言明只要回到河套,就会将俺答送还,并保证使他在途中得到最好的照料,不会伤重而亡。

    依着黄台吉,自然是不会答应,但他几位兄弟在边上盯着,还有那么多的族人部属尤其是那些臣服的部落”都是冲着俺答的威名”一旦俺答不在了,他们八成要翻脸不认人的。

    最后只能让钟金发誓,绝不把俺答交到汉人手中,才恨恨的让开去路。

    于是钟金的部队,便结成防御队形,警惕的往西南撤退。几个台吉则率着部队缀在后面。于是双方一个退,一个跟,只保持着二三里的距离,各自干了点什么,互相都能看得清楚。就这样走出一天,如果第二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便要到黄河边了。

    但在这天拂晓,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星夜赶到了几个台吉的驻地。她就是从库库和屯匆匆赶来的俺答大夫人伊克哈屯。老太太骑着马奔波百余里,老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掉了,猩红色的斗篷如同搭在一截枯朽的老榆木墩上”一头银发在晨曦中恰似遭了霜的败草,胡乱飘散在脑后。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颧骨高突、眼窝深陷、双唇紧闭,牙齿已经全部脱落,无不诉说着她的衰老与疲惫。

    但几个台吉一见到她,却仿佛立刻有了主心骨,都呼地围上来”就连不是她亲生的黄台吉,也搀扶着老妇的手臂,恭敬的把她迎进帐篷。

    “你们这群蠢货”,当台吉们把老哈屯扶到座位上,向她请示如何处置此事时,却被老妇人狠狠骂道:“要把我们的大汗交给汉人吗?”

    “他们已经保证过。”丙兔台吉是老妇人亲生”代几个兄弟回话道:“绝不会把父汗交给汉人。”

    “女人说的话,也能信?她要是变卦,你能奈何?”,老哈屯讥讽道:“我看你们的心眼,都就着马尿吃到肚里去了!”

    “那您说如何是好?”黄台吉听出些眉目,强抑着兴奋道。

    “立刻派人过去,告诉他们,必须在日出之前放回大汗。”,老哈屯一字一句道:“否则一旦太阳跃出草原,我们便要强行解救!”

    “那父汗的安全如何保证?”丙兔忧心忡悼道。

    “蠢货,只有表现对大汗性命出不在乎,他们才会害怕,才有可能交出大汗换取生路。”伊克哈屯面色冷硬道:“退一万步说,身为大汗”他有义务为土默特部,避免我们的汗王被俘的悲剧。”顿一下,恨声道:“更何况,都是这老不要脸的自己惹的祸!他必须承担后果!”又快而含糊地吐出一连串的咒骂道:“老色鬼要女人,讨哪个不行?偏学那唐玄宗讨自己儿媳妇、别媳妇,好一个无人伦的大汗,还是死了利索……”,”

    黄台吉巴不得这样,现在有了老哈屯让几个兄弟闭嘴,顿时大感兴奋,立即出去调兵遣将,并派信使传话。

    接到了对方的最后通牒,巴图和哲赫的心情都很沉重,因为这意味着,对方不再投鼠忌器,很可能要不顾俺答的性命强攻了。

    钟金的表情却很从容,平静道:“不要太过担心,他们多半是虚张声势。”,顿一顿,解释道:“如果我们手里是一般的汗,他们可能会不在乎他的性命,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但现在我们手中的是俺答汗,一位十四岁就领兵出战,东征西讨五十年,臣服了无数部落,建立起偌大王国的大金国主。他的生死,维系着这个庞大王国的存续……一旦他真死在这一场,各部落又要分崩离析,我不信谁敢承担这个责任。”,看看面色稍缓的弟弟和侍卫长,钟金淡淡一笑道:“况且事到如今,就算把俺答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只能就地坚守,多撑过一刻”就多一份希望。”

    “难道还有救兵不成?”,哲赫难以置信道。

    “我们手里的可是大金国主俺答汗,就算土默特部不买账,总有稀罕他的。”钟金微微笑道:“等等看”有没有来救驾的,”残酷的现实,让严女迅速成熟起来,她比原先独立和冷静了很多。!~![(m)無彈窗閱讀]

    .天光大亮,朝阳将升未升。

    土默特的勇士们已经擦好弯刀、骑上战马,随时准备将包围圈中的敌人消灭。

    伊克哈屯在儿别们的簇拥下,出现在阵前,她眯着两眼,扫视着对面的敌人,看到他们严阵以待”便知道对方铁了心硬抗到底……其实这种人质游戏,对于挟持方和解救方来说,是一场心志的比拼,谁更狠更硬,往往就能占到上风。伊克哈屯虽然表现的又狠又硬,但那毕竟是她的丈夫,是大金国主啊!

    这位辅佐过两代大汗的老哈屯,十分清楚俺答的存在价值,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回来的。

    但黄台吉是真心想让俺答死,见她迟迟不肯下令,上前催促道:“马上就要日出了,是否按计划行事?”

    “你就这么盼着你爹死?”,伊克哈屯嘲讽道:“他要是死了,你撑不起这个家业,失去的更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台吉大窘,心中暴怒道:,是你说要强攻的”怎么反过来说我的不是?,“你们也别幸灾乐祸。”伊克哈屯瞪一眼偷笑的丙兔和布彦道:,“先去攻一攻,如果他们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用你们三个换回大汗。”

    黄台吉三个这次兄弟齐心了,连声道:“这怎么能行”

    “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吧!”,伊克哈屯冷声道:“只有你们的父亲,才能统帅大金国的十万铁骑。只要有十万铁骑在,谁也不敢把你们怎样”到时候武力威逼也好”与他们谈判也罢,总能把你们再换回来。如果换成你们掌权,金国必然四分五裂”互相攻杀。到时候不仅救不回大汗,连你们也要手足相残最后还是被汉人消灭……”

    “那也用不着三个都去。”三人嘟囔道。

    “你们谁若愿独往”伊克哈屯冷笑道:“那当然更好。”这话引得三人一阵大窘,谁都不放心几个兄弟,更不愿只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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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默特人动了佯攻,遭到了钟金卫队的顽强抵抗,又不敢过度刺激对方,结果丢下几十具尸体退了回来。

    一直观战的伊克哈屯和几个儿子都知道”对方是不会屈服了,必须要做出决断,是不顾俺答的性命消灭他们,还是用人把俺答换回来放他们离开……抑或”让他们带着俺答离开。这三种方案各有利弊,就看他们如何取舍了。但那位老哈屯,显然是倾向于第二种。

    “如果人家肯拿我换,老太婆不会为难你们。”,伊克哈屯放缓了语气,对三个台吉道:“到底是准备放弃偌大的家业,还是为了保住家业,拿自己去冒一次险,你们兄弟自己决定吧。”

    三个台吉默然不语从大哈屯提出这件事,他们便一直在思考”该不该冒这个险。出乎意料的是,答案并不纠结”他们并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王国的统一……”,……父汗建立的王国太过虚幻,自己的部落才是根本与其去奢望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命享受的虚幻王国,还不如踏踏实实守着自己的部落过日子呢。

    见他们沉默,伊克哈屯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抛弃了……想到那个占据自己人生一甲子的男人”她的心如刀割,徒劳的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阿妈,若是放他们南归”肯定要把我们交给汉人。”丙兔声如蚊蝇道:“我们手上沾满了汉人的血,他们肯定要把我们碎尸万段的。”

    “是啊大哈屯。”这时候”兄弟三个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黄台吉也道:“况且父汗重伤现在生死不明”万一换了之后他也没挺过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屁!”伊克哈屯恶狠狠的骂一声,怒视着他们道:“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赶紧去结束这丑陋的一切吧!但是汗廷的军队永远会记着”是谁把他们的大汗逼上绝路!”,土默特部的主要力量,由俺答和他的几个儿子分别统领,但作为权力欲极强的一代雄主,俺答亲自掌握的军队”过总数的一半,且战斗力十分强悍。

    在兄弟三人看来,这老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这不是非逼着他们去送死?但俺答不在,汗廷的军队只听伊克哈屯的指挥,所以她有资格威胁他们。

    就在这种反复纠结中,时间一晃到了正午。两道紧急军情,使这母子四人必须立刻做出决断一一先是报大同总兵马芳,率领重兵直逼库库和屯”城中空虚,若不回援”怕有被人端了老巢的危险。

    紧接着,斥候来报,二十里外现大队骑兵逼近,这下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战斗了!

    伊克哈屯命令两万骑兵迎战,然后一万骑兵围攻那一千叛徒,在她眼里”胆敢劫持大汗的,当然是叛徒了。

    战幕很快拉开,钟金的卫队人数虽少,但武器精良,又占据了一个山丘,使土默特人不得不下马仰攻,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有俺答这张王牌”哪里战事吃紧,哪里快被攻破,便把俺答抬过去,往那里一杵,对方保准马上攻势立泻”比吃泻药还管用。

    不管是汗庭的军队,还是几个台吉的部队,都不愿意背负害死大汗的罪名。投鼠忌器之下,自然缩手缩脚,攻了半个时辰,光看着声势浩大,可就是没结果。

    土默特人如便秘一般打得窝囊,但有如腹泻般杀地痛快的一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李成梁今春渡河七战七捷,杀得几个台吉心惊胆颤,一见到他的大旗,就像看到马家军一样”上来先失了三分胆气。李成粱的部队则越杀越猛,战术、装备、士气,都达到了顶峰。一阵齐射,便把蒙古人的防线砸开缺口然后大军顺势冲击势如破竹,转眼便杀透了两万蒙古骑兵的防线”也不管身后”便直奔廛战中的山头而去…………

    明军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伊克哈屯想起了俺答年轻时的样子,如今英雄迟幕,变成了色迷心窍的老废物,而汉人却如朝阳喷薄而出,蒙古人的时代,真的去了……,不知走过度伤心还是酸风射眸”只见她潸然泪下,浑hua的老眼成了流泪泉。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如闪电般切入的李成粱,救下了还剩不到二百人的钟金部,万幸的是,重要人物一个也没死。而土默特人担心库库和屯的安危,又担心明军还有援兵,不敢和李成粱缠斗,最终丢下他们的大汗,撤军了。

    李成粱带着钟金和俺答回撤,半路上遇到了被派来接应的戚继美,他便把人交给后者保护,自己则要带部队消失。

    戚继美拉住他道:“你可是去取托克托?”,“怎么,你有意见?”也许是中年才得志的缘故,李成粱对功劳战绩的饥渴感,确实令同僚不快。

    “没意见。”戚继美笑道:“不过这趟你没必要去了。”

    “怎么?”,李成梁瞪眼道。

    “你知道这是谁?”戚继美指一指身边一个蒙古男子道。

    “谁?”,李成梁紧皱眉头。

    “他叫达云恰,又叫脱脱。”对于能让李成粱吃瘪”戚继美感到无比畅快:“你应该知道托克托的意思吧?”托克托的意思是,脱脱之城,……

    “难道托克托已经降了?”虽已有了心理准备,李成梁还是震惊道。

    “不错。”戚继美笑道:“不然你的大军穿境而过,他怎能既不抵挡”又不报信呢?”

    “其实小人正准备向李将军投诚呢”,”这时”那达云恰恭谨道:“谁知您的度太快,我们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过境了。”

    见好大的功劳被戚继美白捡,李成粱自然没有好脸色,一阵阴晴变幻后”突然放声笑道:“哈哈哈”谁说我要去托克托了,我有临机专断之权”要西去”要西去”哈哈哈哈!”说完一夹马腹”冲出老远:“孩儿们,咱们去扫荡去!”,便带着一群骄兵悍将呼啸而去。

    望着李成粱的部队绝尘而去,戚继美狠狠啐一口道:“仗打得再好,目无军纪也是个祸害!”出身最重军纪的戚家军,他当然看不惯李成粱这般土匪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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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继美护着钟金,带着俺答来到托克托”那里已经是明军的城池……达云恰虽然是俺答的义子,但他身处的位置和对明朝实力的清醒认识,让他很难不暗中打算。于是趁着去拜祭成陵的机会,他见到了沈默”想试探一下明朝的态度。结果那位沈阁老令人如沐春风的气度,对一切了若指掌的睿智,让他大为心折。紧接着在等待钟金出嫁的一个月里,他与沈默往来密切,接受了比俺答给钟金的聘礼还厚的馈赠,并得到了相当诱人的许诺,心中便已经有了归附之心。

    当时唯一所虑,就是部族尚在河北,一旦轻举妄动的话,难免会遭致灭顶之灾。于是达云恰在接回钟金,交给把汉那吉之后,便以身体有恙为借口,没有参加在库库和屯的婚礼,而是回到了托克托,秘密召集心腹商议。

    对于是否降明,不出所料”他的族人是有争议的,就在达云恰考虑,是否用武力逼他们就范时”俺答被俘的消息传来,几乎同时,明军闪电般的渡过黄河,两方面的强大压力,让那些铁心跟着俺答的,一下子没了声音,达云恰终于下达了命令,向明朝投降献城……正如他所言,因为李成粱太快,所以想拦都没拦到,倒是后续跟进的戚继美部,白白捡了这桩功劳。

    戚继美登时大喜,一面派人飞报乃兄,一面让达云恰跟随自己前去增援李成粱。戚继光向来是不动如山、动如疾风,一接到消息,就亲帅一营兵马前来接管防务。

    当戚继美和达云恰返回时”就见托克托那低矮的城头上,已经飘起了大明的旗帜……

    对于俺答的到手,戚继光自然十分重视”亲自带着大夫出城迎接。看到这位纵横天下的枭雄,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大车上,戚继光竟然生出一股同情之感,这样的人物”本应该战死沙场,而不是以这种窝囊的方式被俘……,摇摇头,把这一丝不合时宜的感受甩掉,他命令大夫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这个大人物”并马上派快马去向三边总督王崇古报喜。

    钟金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听到对方竟然说,走向王崇古报喜”而不是沈默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我师父呢?”

    “沈阁老已经卸任九边。”,戚继光面上的喜色顿敛,低声道:“命本帅日后直接听从王总督的指挥。”,所以显然不能越过王崇古上报。

    “卸任九边……什么意思?”,钟金变了脸色,急声道:“莫非他出了什么事?”

    “没有。”戚继光道:“只是另有重任而已。”

    “他现在在哪里?”,钟金问道。

    “应该刚离开东胜不久”,”戚继光话音未落,便见钟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身影,戚继光暗暗摇头,又叹了口气。就在边上人奇怪,大帅怎么最近多愁善感了?却见他面色一冷,沉声道:,“传令全军”立刻准备渡河,返回东胜!”,“啊……”戚继美和达云恰都惊讶极了”来的路上,前者还向后者吹嘘,说有了我们帮你守城,日后托克托就固若金汤了云云,怎么仗还没打”就要撤退呢?[(m)無彈窗閱讀]

    .第八六一章无题

    王崇古在写给内阁的信中,俺答被俘,我年夜明就完全占据心理优势,这时候再提出封贡,就不会有人认为是丧权辱国了,宜早作决断,以免纵此良机。

    于是王崇古派出鲍崇德,与黄台吉告竣协议,由黄台吉和伊克哈屯联名上书,向朝廷暗示臣服……这对几位台吉和伊克哈屯而言,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俺答虽然建国称王,却没有因此不认可察哈尔的汗廷。既然他们还认察哈尔的年夜可汗为主,再认可明朝是他们的主人,也不会有太年夜问题。也许会有一些不舒服,不过无妨事,虽然主人换了个名字,但依然管不着他们什么,并且还有封贡开市的好处在后面,值得了。究竟?结果人对面子这玩意儿,实在不像汉人那么看重。

    然后王崇古负责给他们一家子请封诰,双便利开启互市谈判。并约定,自即日起,宣年夜、三边兵器不兴,若有人挑起边衅,则双方共诛之。兵戈,有什么好处呢?虏掠的好处是手下的,不是头领的;失败的危险,却是头领的,不是手下的。那么为什么要冒极年夜的危险,替手下争取一些与己无关的好处呢?归根结底,人的一切主张,都是替自己筹算的。

    明朝还允许对方派出代表探视俺答,待和谈成功后,还可派人持久服侍。为暗示诚意,方面会将萧芹等白莲妖孽捕送年夜明,甚至可以拆毁板升,驱逐汉人南归。对后一点,王崇古暗示没必要了,只要承诺我们在那里设汉官管理就成……因为求贡心切,人也承诺了。

    因为伊克哈屯恨极了萧芹诱惑俺答对孙媳不轨,才引出这些无妄之灾,所以早就以商议如何解救年夜汗的由头,把萧芹等一干白莲骨干诱至库库和屯,全都绑了起来。现在送给明朝,也不过是转手之劳罢了。

    不过在明朝看来,这却是重年夜的胜利,马上将他们由年夜同转送北京。隆庆皇帝亲自在午门楼受俘,祭天,告太庙以后才把他们凌迟处死,最后传首九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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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人上疏称臣了,把汉奸也送来了……这是近百年未有的低姿态,足以暗示他们的诚意了。按事情应该很顺利,明朝不该再为难他们了。

    但正如王崇古所料,封贡议和的困难,不在鞑靼而在朝廷。正在王崇古巧妙利用俺答这张牌,想要边关消弭兵器的时候,朝廷方面的议论却一齐策动。他们认为封贡是软弱的表示,开市更是不对的。他们记得仇鸾开马市的故事,他们要做杨继盛,坚决否决这种右倾投降主义!他们也提起世宗最后曾经禁开马市,最后的最后,他们要主张封贡的人,担保百年之内,边疆不至生事!

    然而他们却忘去现在不是世宗肃皇帝的时代,高拱不是严嵩,王崇古不是仇鸾。至于担保百年以内,不至生事,那更是纯属扯淡,别百年之后,就是十年之后的事情,谁能包管呢?

    高拱是内阁首辅,未便表白态度,这次站出来的是张居正,这位年夜学士真的激动了,他写信对王崇古:‘封贡事乃制虏安边年夜机年夜略,时人以嫉妒之心,持庸众之议,计目前之害,忘久远之利,遂欲摇乱而阻坏之。国家以高爵厚禄,畜养此辈,真犬马之不如也!仆受国厚恩,死无以报,况处降纳叛,既以身任之,今日之事,敢复他诿!待年夜疏至,仍当极力赞成,但许贡之后,当更有一番措画。江南既去,公需极力规画,庶可免事后之虑耳。’

    那时沈默已经离任,前线的责任都落到王崇古身上,在言官们众议纷坛的时候,崇古也感觉棘手,可是张居正代表内阁力挺,使他顶住压力,上疏言封贡八事。

    内阁方面,高拱、张居正、张四维都暗示赞同,高仪不否决。但朝中议论汹涌,要求诛杀俺答者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弹劾王崇古通敌,要求将他也绳之于法。

    又是张居正上疏隆庆,代表内阁表白了态度,他:‘今之议者皆谓讲和软弱,马市起衅,为此言者,不唯不忠,盖亦不智甚矣!夫所谓和者,谓两敌相角,智丑力均,自度未足以胜之,故不得已而求和,如汉之和亲,宋之献纳,是制和者,在夷狄而不在中国,故贾谊以为倒悬,寇公不肯主议。今则彼称臣纳款,效顺乞封,制和者在中国而不在夷狄,比之汉、宋之事,万万不侔,独可谓之通贡,而不成谓之讲和也。’

    意思是,汉宋那都是被人家逼得没体例,所以才叫求和,但我们现在是胜利者,对方是称臣纳款,效顺乞封的,怎么能是求和呢?

    又针对嘉靖时马市开闭的事情,道:‘至于昔年奏开马市,官给马价,市易胡马,彼拥兵压境,恃强求市,以款段驽罢,索我数倍之利,市易未终,遂行抢掠,故先帝禁不复行。今则我年夜明有名将精兵、枕戈待旦,其安敢欺行霸市?’

    对朝臣们普遍担忧,人将来会不会背盟反噬,张居正这样道:‘整军习武,戒备边防,是我们必须日夜加强的事情,岂能因为人入不入贡,有没有盟约,而松懈或者加强?况且现在我们中国,就算亲父子兄弟相约,也不克不及包管其不违背,何况狄夷乎?再人数十年无岁不掠,无地不入,难道都是因为他们背盟吗?就算将来他们真的背盟,也不会比原先更糟了。利害之归较若黑白,而议者犹呶呶以此为言,故臣又以为不智甚矣。’

    张居正的还击十分有力,把那些否决派的辞一一驳斥,但这世界历来不是讲事理的处所,就算得再有事理,有些人也听不进去,依然坚持他们的观点,非跟唱对台戏。

    最后吵得实在没体例,高拱终于出来话了,咱们还是廷议吧……廷议是十分有本朝特色的一种决策制度,由在京高官、重要公卿、以及部分御史言官加入,在皇帝的主持下,每个人各抒己见,然后年夜家把各自意见汇总上来,持哪种意见的多,就照哪种体例做。固然皇帝也可以自作主张,但会伤到年夜臣们的心……年夜明的臣子伤不起,后果是知道的。

    这种带有民主色彩的决策体例,自然不为先帝所喜欢,尤其是年夜礼议一事上,嘉靖吃尽了廷议的苦头,所以自从他年夜权在握后,便再未举行过廷议。现在高拱又提出要廷议,自然让年夜臣们兴奋……争执双方都坚信自己会赢,于是不再吵闹了,而是抓紧时间联络有介入权的同僚,希望在廷议时压倒对方。

    于是在三天之后,年夜明历史上标记性的‘封贡票决’事件产生了,介入此次廷议的共有四十四人,在会议上,赞成否决双方坚持了各自的观点,陆续讲话,最后把各自的意见写成条陈,送呈皇帝面前。

    为了不惹是非,隆庆皇帝命人当众一一宣,最终统计如下:有二十二人以为封贡、互市可许;十七人以为不成许;另有五人以为封贡可许,互市不成许。用后世的术语,封贡是大都通过了……也就是,俺答的命是保住了。可是,互市还是不克不及通过,这一条上,二十二比二十二,一切又成了僵局。

    最后只能圣裁了。隆庆皇帝哭笑不得,们这整的是哪一出?怎么搞来搞去,还是得我担这个责任?只好与几位年夜学士商量——高拱是封贡的幕后策划者、张居正是台前主角,张四维则为了、四处活动。在这几个人的怂恿之下,隆庆决定了‘外示羁縻,内修守备’的国策——便御笔朱批道:‘此事重年夜,边臣最明白秘闻,现在边臣干得,们几位爱卿也有事理,那就干吧,多费点钱粮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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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然事情没有得这么简单,其中艰辛不再细表,不过在这一任高效内阁的驾驭之下,通常要议论一年的事情,还是在一月之内就下来。朝廷诏封俺答为顺义王,赐红蟒衣一袭,并在北京赐王府居住,其伊克哈屯授顺义夫人,赐库库和屯为‘归化城’;俺答的长子黄台吉、侄子昆都……这是兀慎部的头领,与黄台吉一起上疏请封,授左右都督,各赐红狮子衣一袭;其余台吉授都督同知,各部落头领授指挥……一共六十一人。

    从此以后,鞑靼骑士都成为年夜明的贵族和将军。他们的铁蹄,不再践踏年夜明的田野;他们的刀枪,不再濡染中国的膏血。固然,朝廷谈不到使用鞑靼作战,可是朝廷能不消再对他们作战……回想几年之前,俺答屡次南下,北京屡次戒严的时代,如今的国家正在复苏,整个西三边、宣年夜,解除仇敌的威胁,不但节省了数百万计的军费,还能使朝廷在人力物力,不再感受压迫的情况下,可以自在安插,经略蓟辽,其意义如何渲染都不为过。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已经悄然南下,在那场热烈的年夜辩论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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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俺答被俘的那一刻,许是冥冥自有注定一般,沈默也接到了调他南下的圣旨……因为朝廷集中力量在北边,致使西南韦银豹叛乱愈演愈烈,他攻占了桂林为国都,杀害了广西巡抚,并与安南王勾结,在占领广西全境后,向广东侵略,其声势浩年夜,震惊中外。

    固然,西南蛮夷闹得再年夜,也用不着他这个次辅亲自提督,但沈默因为在对蒙作战后期的一系列举措,好比拜祭成陵时装神弄鬼,还跟贵族少女不清不楚……固然最要命的,还是他跪拜成吉思汗一事,震动了年夜汉族主义者们的神经,甚至被他们上升到了有辱国格的境界,认为他不再适合担负督师一职,应予以惩戒。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四面弹劾,沈默始终不辩驳,只是在例行辩疏中,认可自己确实考虑欠妥,请皇帝恕罪云云……态度极为恳切。这时候又产生了韦银豹攻占桂林的惊天年夜事,他便主动请缨南下,并推荐王崇古接替自己的差事。

    隆庆皇帝自然不肯看到老师受这等委屈,可是那些弹劾八成都是沈默自己放置的,要南下也是他自己的想法,甚至在给高拱的信中直言不讳道:‘这是为了逃难消灾。’高拱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并且北方的战事已定,沈默此时抽身,光明磊落,他也只能佩服,不出另外。

    所以一番辗转之后,沈默还是顺利获得了任命,没有跟众文武话别,只是对王崇古和戚继光交代了几句,他便命人打点行装,准备南下。就在解缆当天,他接到了俺答被俘的消息,震惊之余,沈默站在天井中久久不语,六子问他是否解缆,他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结果,我怎么走得安心?”于是对前来禀报的王崇古道:“鉴川兄,算我欠一次人情,立刻叫李成梁整军前去营救,那厮最是凶顽狡诈,就算救不成人,也不会倒赔进去的。”

    “年夜人哪里话,”王崇古道:“俺答被俘,乃最高军情,我也正有此意。”

    “多谢。”沈默点颔首道:“这时候该有很多事忙,快去吧,不要陪我这个闲人了。”

    “我是来请年夜人过去主持的,”王崇古恭声道:“兹事体年夜,下官怕有差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默却摇摇头道:“我要是对没信心,就不会把担子交给。勇挑重担吧,鉴川兄,应该青史留名的……”

    “是……”王崇古带着感激之情行礼退下。

    之后的时间,沈默几乎茶饭不思,夜不克不及寐,焦急的期待消息,直到戚继美接到钟金,知道她平安无事后,沈默才重重松了口气,对左右道:“启程吧。”

    “年夜人,不要休息先一下?”

    “不消了,我在马上睡。”沈默摇摇头。于是卫队解缆,一路南行,夜里宿在兵站,第二天清早起来,继续赶路。

    清晨的草原上十分恬静,沈默回望一眼北方,只见青茫茫的一片草原,被那玉带似的官道一分为二,他的心,似乎也被一分为二。

    远处的官道突然呈现一个点,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年夜,终于,卫士们看清了,是个骑着红马,穿戴红衣的女子。那女子杀气腾腾的冲过来,卫士们却破天荒的没有阻挡,反而远远散开。

    来的少女是钟金,她还穿戴新娘的服装,胯下的西域汗血马已经因为出汗,由白酿成了胭脂红。眼看冲到沈默面前,她依然不减速,沈默也一动不动,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两匹马错身而过,钟金从马背上奔腾起来,一把抱住了沈默,然后两人跌落马下,在厚厚的长草中翻滚,那沾着露水的草,打湿了他们的衣袍,两人却不管失落臂,疯狂地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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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杀了我吗?”沈默好容易从少女的粉臂中挣脱出来。

    “是不要我了。”钟金怒目而视道:“所以把我往火坑里推,对不对?”

    “胡八道!”

    “那怎么会给我枪,难道不是预料到,我会被俺答非礼?”

    “我不是诸葛孔明,”沈默叹口气道:“相信我,如果知道会有这样的遭遇,我是不会让嫁过去的。”

    “……”钟金紧紧盯着他,想要看穿他的内心,但那是不成能的。良久,她轻叹一声道:“这一生,我注定要被玩于鼓掌。”

    “但似乎总是主动非礼我。”沈默苦笑道。

    “呸,得了廉价还卖乖……”

    两人都陷入缄默,许久,沈默才低声道:“俺答……没怎么吧?”

    “关心这个作甚,我又不是什么人?”钟金道。

    “是我的女徒弟……”

    “有这样抱在一起的师徒吗?”

    “我不克不及做对不起师娘的事情。”沈默无奈道:“我已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不起她。”

    “那我有没有被非礼,该甚事?”钟金气苦道。

    “但不管做不做,我都已经对不起她了。”沈默叹口气道:“关于我的桃色传,已经传到北京,不管有没有这事,我又一次对她造成了伤害。”

    “那就去……”钟金突然发怒,一手支着他的胸膛,另一手一拳拳的捶打道:“这个懦夫,算我瞎了狗眼!”

    “怎么会是狗眼呢?是水汪汪的桃花眼……”沈默忍住痛,呲牙咧嘴道:“如果愿意,可以抽时间去一趟北京,给师娘端碗茶吧。”

    “……”钟金一下愣住,瞪年夜眼睛看着沈默道:“什么?我没听错吧。”

    “跟我纠缠在一起,又一枪打倒了俺答汗,今后谁还敢打的主意?”沈默望着她,柔声道:“我做下的事情,就必须承担后果。”

    “我不需要可怜,”钟金冷下脸道:“天下的男人有的是,何需要死乞白赖贴着。”

    “难道非要我这把年纪,”沈默苦笑道:“一声,我稀罕?”

    “谁稀罕……”钟金笑骂一声,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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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还是一个人上路,钟金告诉他,她不会离开草原,更不会去北京见他的母老虎,因为她是钟金,一个敢泡自己师傅,敢开枪打俺答汗的女子。她这一生,不会再向任何人屈膝,她怕一旦到了汉地,就不克不及自己做主了。

    她要回到河套,利用自己的封号,去建立她的部落,做这个时代女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她还对沈默,一旦呈现史书的那种‘功高震主”或者‘兔死狗烹’的悲剧,欢迎他来草原出亡,当她的压寨男人……

    不久之后,沈默得知,她不再用钟金的封号,也没有自称郡主,而是自号三娘子……这让沈默眼角一酸,这个女子的心,其实不像她的嘴巴那么硬。

    但肩上的负担太重,沈默不克不及给她什么,只能收起那一丝丝牵挂,坚定地望向前方。

    十天后,他与接到信南下的阿蛮汇合,与阿蛮同行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

    本卷终

    敬请期待最终卷海雨天风独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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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把这一卷写完了,剩下就是我期待已久的最终卷,这一卷的时间跨度很长,会用到‘弹指一挥间”可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希望给一品一个漂亮的结尾。[(m)無彈窗閱讀]

    .年夜明朝疆域广阔,南与北、东与西都相隔万里,东北、西北、东南、西南,每个地区的自然条件、经济成长、民族结构,乃至文化习俗都有很年夜不同,给帝国的统治带来了极年夜的挑战。受这个时代的通信以及行政能力的局限,再强年夜的国家,都不成能面面俱到,而是要依照其重要水平,分出个轻重缓急来。

    在朝廷眼中,西北面临蒙古人舟威胁,自然要在人力物力上首先包管;东南是赋税的来源,必须用最能干的官吏进行管理;中原关系到社稷的平和平静,也需要财务上进行倾斜,近些年来,因为土蛮和朵颜在辽东兴起”东北也成了新的热点。

    于是算来算去,山高水恶林密人野蛮,距离帝国中心最远的西南,就成了最不受重视和被牺牲的地区。昔时太祖定鼎南京时,就继承了元朝在西南设立行省,却用土司管理处所的体例,以夷制夷”,对其要求仅止于按期朝贡,认可朝廷的统治”不闹事不割裂就可以了,并没有插手处所事务的兴趣,更不指望收取赋税。

    后来朝廷迁都北京,距离西南更远,尤其是,土木之变,后,帝国悚然发现,原来蒙古人可以径取首都,马上对北方边防的平安年夜失信心,也就更对西南任其自然,听之任之了。治理一方其实和种地区别,依照农时精耕细作、就会收获五谷丰登,要是疏于管理,或者乱来一气”土地就会给荒给看。朝廷对西南如此漠然轻视,把处所行政之权尽赋予土司”使黎庶只知有土司不知有朝廷,官府的政令便如一张废纸。官员的权威出不了府衙”甚至连生命平安都无法保障,以至于到了成化正德年间,有官员被分派到云贵广西任官”往往都被认为是贬谪,受官者也是如丧考妣,散尽千金也要贿得吏部改换任命,实在推不了,就弃官回乡”也不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想昔时,阳明公龙场悟道,就是在被发配贵州,万念俱灰,躺在石棺材里”于绝处年夜彻年夜悟的。可五百年来只有一个王阳明,绝年夜大都人,躺在棺材里”就再也起不来了……

    恶性循环之下”西南的局势也就越发糜烂,各豪强土司对朝廷也就越加轻视,因此只要心有不满”或者生出野心,必定聚众扯旗、杀官造反,固然”造反必须有合适的土壤,那就是民不聊生,老苍生实在活不下去。不过这对自己就极度贫穷,苍生又遭受土司和官府双重录削的西南地区来,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可以,掀开西南的历史”就是一部造反平叛史,当造反摆荡西南根基,超出京朝的容忍时、便会派出年夜军平叛,杀一批不听话的头颅,然后安生个十几几十年,然后再造反”一代代薪火相传,连绵不断。

    丰氏家族的故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弘治五年,广西古田、马平一带产生了特年夜饥荒”官府仍强迫农民交粮纳税,苍生不堪忍受。

    于是”韦银豹的父亲韦朝威、从父韦朝猛,联络覃广德等率众造反。弘治八年,一举攻占古田县城”占据古田二十六年,号称,广福王”一直到正德十三年”才被剿灭,韦朝威、韦朝猛授首。

    威猛兄弟牺牲后,他们的四个儿子为父报仇,继续造反。但一来,他们元气年夜伤,一时难以复原;二来,那时前后有毛伯温、张经等名臣良将经略广西,三来,田州的瓦老太君心向朝廷,其狼兵天车无敌……所以在整个嘉靖年间,还都是打闹,以低调恢复元气为主。

    比及了嘉靖末年,瓦氏夫人归西,韦氏已经重新强年夜起来,并获得了一位优秀的领袖韦氏四兄弟中最的韦银豹。韦银豹自幼力年夜无穷”且爱书,尤其是兵法”在率众迎击朝廷从两广湖南拼凑的四万年夜军战役中,他指挥若定,凭借有利地势与官军周旋;采纳声东击西的战术”把官军拖得疲惫不堪”而后集中优势军力歼灭来犯之敌”破坏了官军的围剿。

    而后”韦银豹会盟覃万贤、黄朝猛等强力土司”年夜力扩张土地,率众再度攻克古田县城,斩杀县令朱铠。随后又攻下了睢容县城”杀县令张士毅。韦银豹声威年夜震,又有八寨土司来归”于是他在古田建立政权,自号莫一年夜王,正式起兵反明。为了消弱明朝在广西的势力,他率众架云梯,越城墙,强攻重镇灵川。入城后,杀官吏,烧官署,运走年夜量金银粮食,运不走的,便分给贫民,获得,杀富济贫,的名声。

    灵川之役后,广西明军闻风丧胆,而朝廷又要先平定东南偻乱”接着是翰南叛乱,无暇派兵支援,官军只能退守省城桂林,以重兵据守临桂一带。韦银豹则进入了成长的黄金时期”他接连占领二十几个县城,势力笼罩广西北部。他在土地上设官吏管理,向富室征粮收税”抑富济贫”争取穷困苍生的支持”其野心昭然天下。

    随着势力的膨胀,韦银豹雄心勃勃,策划了一系列年夜振声威的军事行动”其巅峰之作即是三打桂林城,后两次更是攻入城中,洗劫藩库,杀广西布政使以下官员十几名,灭靖江王府三千余口,靖江王躲在密道中”才逃过一劫。

    攻入省城桂林,使韦银豹的声望达到了极点,也是他愈发轻视起年夜明来,竟然于嘉靖四十五年继续北上,杀入湖南省境,终于引起了朝廷的严重关注。于是,时任兵部尚书杨博,命俞年夜猷为广西总兵官”李延为广西巡抚”集结重兵平叛。俞年夜猷这位沙场宿将,虽然在某些人的打压下,一直郁郁不得志,但他从未丧失军事敏感,随时都做好了战争准备”一接到命令,便从广东入境,直捣韦银豹的老巢古田。

    与戚家军齐名的俞家军,不是寻常官军可比”一路上势如破竹,顺利收复桂林城,兵锋直逼韦银豹的老巢古田。韦银豹年夜为震动,从湖南撤兵回援,与俞年夜猷屡次交战”均处于下风,只能利用地利与对方周旋。俞年夜猷也不着急,稳扎稳打”攻心为上”已经将韦银豹的势力压缩在桂林以南,但因为地形复杂军力不足,且与巡抚李延理念不合,很难再进一步。

    在北进受阻的情况下,韦银豹向南成长”杀害田州土司岑年夜猛”吞并了广西南部年夜片土地,收降了两万狼兵,实力年夜增。官军这边,巡抚李延与总兵俞年夜猷的不合越来越年夜到了必须留一个、去一个的境界。而李延是高拱的门生,俞年夜猷却没有靠山,于是和高拱穿一条裤子的杨博,将俞年夜猷调回广东,另派总兵官听从李延的调遣。

    李延年夜权在握,终于可以依照自己的体例剿匪了,可是五万官军剿了三年花了朝廷几百万两银子,自己损兵折将,却没伤着韦银豹一根毫毛。而韦银豹在持久与朝廷的坚持中,也渐渐感到孤掌难鸣……虽然吞并了岑家的土地,但他为了救急在田州横征暴敛,使境内的抵当此起彼伏。并且岑年夜寿的弟弟尚在,使他不敢完全信任狼兵。

    为了能久长的抵抗明军,他竟然求助安南的莫氏王朝,请其出兵帮自己抵当明军,事成之后愿与其分治广西南北。狂妄的越南人竟真的承诺下来,并出兵三万,帮他抵抗明军。其实韦银豹其实不是真想把广南拱手相让他也求助于那时中南半岛最强年夜的缅甸东吁王朝,同样以广南为条件请其出兵相助”但被缅甸王莽应龙识破了他的,一女两许,之计”所以没有出兵。

    但就算这样,韦银豹也东拼西凑,拉起了十万年夜军……这时候”如果他继续坚守,神仙也拿他没体例。可他的军队不是原先的三万,而是十万年夜军。这十万人人吃马嚼,就算他占了半个广西也养不起,所以只能主动向富庶的广西北部倡议攻击。而他的敌手李延,这几年吃空饷吃得肥肠满脑,刮土地刮得天怒人怨,一见韦银豹年夜军前来,各部土司纷繁倒戈。李延未战先怯”竟还没看到韦银豹,就先退出了一百里,桂林又一次失守。之后明军节节溃退,一直被赶到了湖南,广西全境失陷,朝野震怒。

    朝中上下意识到,如果再不正视韦银豹叛乱,年夜明就将失去越南一样,永远失去广西了。连素来不过问国事的隆庆帝”也破例召开朝会,讨论平叛之策。年夜臣们都被号称三十万的叛军吓住,一直认为这时候,唯有一人可以去收拾残局,那就是少傅、太子太保、武英殿年夜学士、内阁次辅沈默。

    加之这时候,河套作战任务基本结束,可预期的数年内,不会有年夜的战争”隆庆便同意了这一建议,下旨加沈默为太保,命其督师平叛,天下各省戎马粮草任其调遣。

    沈太保一到了湖南,便斩了李延的脑袋,传首南方六省,彰明自己对贪酷怯懦者的态度。然后调江西布政使殷正茂为广西巡抚,命两广总督吴百朋率广东总兵俞年夜猷进桂听命。

    遣将之外,更是集结重兵,他从湖南调来了永顺、保靖土兵四万多人;从南直、浙江、福建调来了火枪兵三万人;加上广西原先四万土兵”以及吴百朋从广东带来的三万戎马,共十四万余军力,并故技重施,刊行战争债券,筹集到四百万多两白银以备军饷……只是不知道,这次他拿什么为标的物。

    这么多军队,不合族不合省”还有新败之军,要是换一人统帅”不消打自己就乱套了。但人的名树的影,如今的沈默,身居东南抗倭、翰南剿匪、收复河套的累累战功,早就成为年夜明军神一般的人物……虽然他从未指挥过任何一场战争。他一到广西,濒临溃散的军心便很快稳定住,甭管是哪一族哪一省的,没一个敢触他的霉头。那些官吏将领也不敢再偷奸耍滑、贪赃枉法,全都老老实实听从调遣。

    沈默永远不会去干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他把这些杂牌军队扔给了殷正茂和俞年夜猷,让这两人操练整顿,迅速捏出战斗力。他自己则与吴百朋一道,施展计谋,软硬兼施,分化瓦解韦银豹的联军,但凡归顺朝廷的土司,都既往不咎,厚加赏赐。因为很多土司与朝廷无冤无仇”甚至是世受皇恩,只是被韦银豹裹挟,才不克不及不出兵,看到朝廷要动真格的了”都吓得寝食不安。

    现在沈默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还有赏赐”土司们自然动起了归心,几乎每天都有趁夜色率众投降的。面对晦气局面,韦银豹知道不克不及贪多求全”于是在将桂林洗劫一空后,主动收兵,退回古田根据地。

    经过半年多的准备,主要是军备和情报上的准备,隆庆五年正月,开始年夜举围剿。参将粱高、卢奇率领一万三千多人为先锋,兵锋直指古田。韦银豹冷静应战,挫败了首犯之敌。却被总兵俞年夜猷、参将王世科所率的狼兵以及官军一万多人,暗度陈仓,篡夺了睢容县城。

    在占据前进基地后,明军年夜举进攻,殷正茂率五万年夜军,将叛军层层包抄。此时,官军改变了战术”每前进一步,都把周围的树木砍光,见衡宇燃烧,见石头过刀”并组织敢死队轮番袭击,还利用从河池、南丹调来的壮人土兵,打入义军内部,终于攻下了马浪、苦水等重要据点。叛军死伤惨痛”首领黄朝猛阵亡。韦银豹只好抛却据点”一退再退”年底退到了中越交接的深山之中,广西全境基本光复。

    然而韦银豹仍然有三万之众”加上三万安南兵,六万人马在十万年夜山据险而守,背后又有莫氏王朝源源不竭的支持,殷正茂几次组织进剿,都损兵折将、收效甚微,只好暂时停下脚步,封锁叛军进出的隘。和要道”做出一副持久围困的架势。

    就在韦银豹和安南人都要松口气时,一个令他们魂飞魄散的消息传来一明朝竟然知会莫朝的死敌黎朝,要借道越南南部,攻打莫朝![(m)無彈窗閱讀]

    第八六三章藩篱(上

    “观念的改变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容许古人犯错,”沈默望着碧蓝无际的大海,语调坚定道:“但是西方已经进入大航海时代一百年,列强已经大肆瓜分世界,我们这一代人不容再犯错了,我们要做出改变,重新端正对海洋的认识。[http76z请记住我‘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来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一旦他国之君夺得海洋,华夏危矣。我国舰队战无不胜,可用置于扩大通商,制服异域,使其不敢觊觎海洋。’他的话放在现在都无比正确,有极高的指导作用。”

    “可惜像郑和这样有战略眼光的人才毕竟很少,朝廷不但自身从东南亚撤退,并严厉镇压那些大的华商集团,破坏了宋元以来的华商网络。”一身儒袍,两鬓斑白的郑若曾,出现在两人身边。这位郑和之后最伟大的海洋战略家,接着沈默的话头道:“其实我华夏并不缺乏海洋传统,早在唐宋时,海商便建立了从波斯到泉州的海上丝绸之路,到了宋元时期,华商网络已经遍布南洋和西洋。当初郑和在海上远征中,更是通过威慑和贸易,使西洋……也就是欧洲人所说的印度洋上的国家,大都成为朝廷的藩属,控制了通往西亚,东非和印度腹地的商路。”

    “当时波斯商人垄断西洋贸易的时代已经过去,而佛朗机要到一百年后才能来到,也就是说,我大明本有一百年的时间,控制印度洋上的航线,进而使印度洋成为大明的内湖。”提起历史,郑若曾总是无限唏嘘道:“如果真能这样的话,大明将在欧洲开辟新航路之前,成为世界性的海上强国,并控制海上丝绸香料之路。欧洲人将没有机会建立在亚非的霸权,更不可能到我们家门口耀武扬威了。”说到这,他重重叹口气道:“但顺理成章的一切,都随着海上远征的结束化为泡影。大明的海军被解散,自然无力保护它的藩属。郑和远征结束不足百年,佛朗机人到了,他们逐步蚕食我们的传统势力范围,正德五年,便完成了对印度西南海岸的占领。[http76次年,马六甲沦陷,再过四年,忽鲁模斯陷落,不久它又吞并了锡兰。至此,我大明在印度洋的属国,几乎全都成为佛朗机的地盘。”

    “面对如此局面,我们的朝廷的表现却极度无力。以至于当马六甲沦陷后,只能发布一道诏书,命令佛朗机人撤退,令暹罗出兵,因为大明在印度洋已无一兵一卒。”郑若曾无比沉痛道:“我大明的势力被逐出西洋,当地百姓沦为佛朗机人的奴隶,遭受残酷的压迫统治。作为唯一能阻止佛朗机的东方帝国,大明不但没有负起保护者的责任,而且丧失了海上的军事屏障和贸易通道,连自己的国防和贸易,都受到严重的威胁!”

    “西洋已经丢失,我们将来一定要夺回!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虽然我们今非昔比,但同时与两大海上霸主为敌,不是智者所为。”一阵怒其不争的严厉批评后,郑若曾有些累了,沈默便接过话头道:“当务之急是把南洋巩固住!比起远隔重洋的西洋,南洋对我们的意义要重要的多。首先,这里是东西航行的必经通道,有富饶的城市、良好的港口,完全可以承担起一支强大海军的补给和布防任务。只要集中力量,守好这扇南大门,那我国东南的万里海疆就安然无忧,可立于不败之地,从容应对西方列强的挑战,又会大幅削减军费开支,可谓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必争之地。而且这里是我中华文明圈,大明的主要属国大部分都在这里,全部中南半岛和大部分南洋群岛都是我大明的属国,吕宋、马六甲和旧港还是我国的海外领土。我大明要想强盛,就必须重振大国心态,将这些藩属视为国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将其打造成我大明坚不可摧的南大门。如此,则可使海疆永固,立于不败之地。”

    “除此之外,南洋的物产丰富,大明从这里得到矿产、木材、香料、黄金、珠宝和大米。尤其是从南洋进口的锡石和大米对大明至关重要,前者是制造铜钱的重要原料,后者是供给闽粤的粮食来源。”郑若曾看看一直凝神倾听的吴百朋,笑道:“尤其是后一点,吴部堂肯定深有体会。”

    “呵呵,闽粤山多地少,向来不能自给。”吴百朋点点头道:“这些地方吃南洋米,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

    “除了贸易之外,从宋元开始,便有大批闽粤移民移居南洋,这些华侨在南洋各国有自治地位,并拥有武装,在经济上拥有巨大实力,如果朝廷能以宽大之心对待,将他们与国内之民等同视之,这些人必将肝胆相报,竭力帮助朝廷控制南洋。”郑若曾最后道:“其实从仁宣时代,大明便积极经营南洋,南洋已成为大明的一部分,无论在经济,文化政治上都为我华夏附庸。南洋之开化,完全属于中国人之努力,南洋诸国也理所应当,成为朝廷之领地。如果被欧洲人摘了桃子,我们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不错,南洋应该是我们的,但是自嘉靖中叶抗倭起,我大明就无暇顾及这里。安南、缅甸、暹罗这些中南强国,又以强凌弱,吞并混战,大明无力阻止,南洋又恢复其往昔互哄之状态,最易为人所趁,亦对我大明统治不利。”沈默正色道:“南洋秩序的关键在中南半岛,毋庸讳言,现在大明只剩下宗主的虚名,宗藩关系异常虚弱,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是……”吴百朋点点头,他是个极有智慧的人,听沈默和郑若曾不厌其烦的介绍,便知道自己要领受新任务了。

    “这件事,我已经与高老、张相反复商量过了,”沈默望着他道:“所以我们这次出征南洋,就是要重树大明天威,恢复中南秩序。把南洋经营成铁桶一般!”说着一字一句道:“为了达到目的,我们会在中南半岛驻军,并建南洋经略府……南洋的情况复杂,国家与国家间矛盾深重,安南和缅甸更是野心勃勃,这个差事可难于上青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

    “这么个……”吴百朋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大人关于海权的著作,下官反复拜读过,谨记这样一条原则——一个国家无法同时发展陆权和海权。这是不是意味着,大明日后要重点发展海权了?”

    “不错,观念的改变,最少需要十年时间,但我们必须跑在时间的前面。”沈默淡淡道:“在我看来,世界的未来在海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明若想长盛不衰,亦必须将重心,从陆地转向海洋……北方收复河套之后,宣大也安全了,剩下的就是集中力量于蓟辽,我们的国土安全就有保证。所以才会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答应人封贡互市,就是为了抽出力量,把南洋经略好。”

    听了沈默的话,吴百朋放了顾虑,点点头道:“下官愿意当这个南洋经略。”

    这时候风停了,海面上恢复了宁静,岘港在望……

    虽然已对天朝军队的威势,有了充分心理准备,但当黎朝君臣看到那一艘艘巨型帆船,一字排开,前后呼应,就像是一片从海面下突然冒出来的群山,势不可挡、遮天蔽日的出现在海港之中时,还是惊呆了、吓坏了、被压迫的快要窒息了。

    就连那郑松,也被眼前一幕吓得面色煞白,一颗心被紧紧的揪了起来。那种渺小卑微恐惧无力之感,让他的自信心大受打击。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对未来失去了把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毫无自主可言,只能任其摆布。

    好在从看到那些战船,到真正靠过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足够君臣们恢复镇定了。天佑帝局促不安道:“我还是换一身王服吧……”由于心学的冲击,大明朝已现礼崩乐坏之势,体现在服色上,就是僭越现象比较严重,千年来专属帝王的明黄色,现在可以公然穿在身上,只要别在上面绣个五爪金龙就成。安南紧跟中原潮流,国君自然有黄不穿红,觉着天朝上官肯定见怪不怪。但现在,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天佑帝开始担心,这样会不会惹得对方不快,甚至怪罪自己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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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啊,写着写着睡着了,一睁眼这个点了,先发三千吧,白天再慢慢补。ro!~!

    半个时辰后,战船完成外围警戒,运输船开始在码头上登陆。很快,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大明官兵便将码头控制起来。将前来迎接的黎朝君臣”还有他们带来的那些,普遍矮人一头的安南士兵,全都赶出了码头之外。

    虽然在自己的国土上被这样对待,实在是令人不快,但黎朝君臣却不敢有丝毫怨言,他们已经被天朝军威震慑住,全都老老实实候在一边。

    直到黄昏时分”才有官员过来搭理他们,命安南国王觐见钦差大人。

    已经换回红色王服的天估帝连忙起身,郑松也跟着起来,要和他一起觐见。

    但走到警戒线前,郑松却被牛高马大的卫兵伸手拦在外面。那个前来宣见的官员道:“叫你了吗?懂不懂规矩?”弄得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郑松面红耳赤。

    已经过去的天估帝站住脚”陪笑道:“上差,这是鄙国的丞相”请让他和小王一同觐见钦差大人。”

    “督师大人只宣国王觐见”,”那官员却面无表情道:“未曾传唤什么丞相。”

    “既然如此,我在外面等着大王”,”郑松脸上实在挂不住,干笑一声,充满警告味地看了天估帝一眼,便拂袖转身离去。

    虽然被狠狠削了面子,但郑松宁肯以为”这是天朝的人不了解安南的情况”误以为天估帝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他相信,事实很快就会告诉天朝”安南到底是谁的。

    天估帝进去很久,到天黑才出来,告诉郑松钦差有请。

    “上差都和大王说了什么?”,郑松的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没说什么。”天估帝道:“我进去后等了好久,上差才出来见我,寒暄几句后,便问我一些军政方面的问题”我便说自己身体不好”不大管事,都是由丞相帮我处理国政”上差便失去了兴趣,要我把你叫进去。”

    “嗯……”,郑松的面色稍雾,默然片刻后问道:“上差的心情如何?”

    “不太好。”天估帝小心翼翼道:“似乎因为咱们的怠慢而生气哩。”

    “呵呵”,”郑松笑了,相信上差马上就会明白,要想在安南万事顺心”就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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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岘港其实是个渔港小城,只有三四千居民,因为天朝上国要借用此处,因此郑松早就派兵把居民全都清空了,又突击搭建了一大片营房……安南这边的房子,都是竹木结构的,建造起来倒也容易此时大明的军队源源不断的进驻,已经把这里变成一座兵城。

    因为大军仍在入城,大街上火把通明,照得亮如白昼。大明的侍卫头前带路,郑松骑马跟在后头,一双眼却在不住打量四周”但见家家门口都住进了军士,有的还有门卫。大街上,每隔不多远,便有一个军士”身穿与众不同的大红棉甲,反手握着刀柄,两脚不丁不八,一动不动、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一旦有官兵违反军纪,比如说随意喧哗、任意行走、或者打架斗殴什么的”却会在第一时间遭到他们的逮捕。郑松久闻这次出征的主将俞大猷治军严格,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不知不觉来到行辕门口,那气象更是森严。虽然这里原先只是低矮的镇公所,但被新修的栅栏、辕门,戒备森严的大兵,尤其是那面高矗的铁杆大纛旗一衬托,竟也显得威严无比。

    郑松扬起头,看到纛旗上挂着一幅缎幛,用蓝底黄字写着斗大的一个“沈,字。他竟感到有些微微激动,其实他自幼便听过沈默的大名,甚至一直把这位大明传奇视为偶像”甚至暗中模仿对方当然,这属于国公大人不能说的秘密。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郑松回过神来”原来是令自己来的军校,招呼自己下马,道:“请丞相大人在门前稍候”我家部堂出来迎接。”郑松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平,但一路上看到大明的森严军威,已经彻底服气了。他意识到,任何对抗都是以卵击石,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大明的支持,能让天兵帮着自己收复失地,那是最好不过了,起码也要压服住北朝,让他们不敢再南下。

    打定了主意,郑松的神态更加恭谨,连忙回答说:“上复部堂大人,不敢劳动出迎,小人进去拜见好了。”心里暗暗奇怪,督师大人怎么会自称部堂呢?

    待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来接见自己的,并不是那位沈督师,而是大明两广总督、此次出征的副帅吴百朋。不过他不敢流露丝毫不满,因为对方的权势,要比自己大上许多……在天朝上官面前,他这个土著宰们,实在没什么好夸耀的。

    吴百朋虽然是书生,但常年掌兵,当年沈默翰南平叛,他是副手,后来又常年在广东剿匪,身上的杀伐之气,丝毫不比那些武将差。

    郑松第一次感到,自己完全被别人的气场笼罩,当即一咬牙,前趋一步”大礼参拜起来。

    吴百朋满受了他一礼,才叫他起来道:“坐吧。”

    郑松起身,有军士搬来个圆凳,他搁下半拉屁股,恭声道:“王师远道而来,敝国招待不周,还请督师、总督大人海涵。”,“已经很好了”,”吴百朋淡淡道:,“看得出来,你们很用心,不错。”

    “多谢总督大人夸奖。”郑松笑逐颜开道:“不知您召唤小人前来有何吩咐?”

    “两件事,都是之前便知会过的。

    ”,吴百朋直截了当道:“第一,就是大军的粮草问题,这次出征,共计五万人马,从闽粤海运过来固然不麻烦”但闽粤的粮食,本就是从南洋进口,所以还是直接从南洋采购,省时省钱。”,说着看看郑松道:“大军出发之前”已经发文书给暹罗、缅甸、占城、真腊等邦”命他们将军粮运送到安南,此事是否已经办妥?”,郑松暗翻白眼,他就不信大军出征能不带足粮草。对方如此要求“不过是试探南洋诸国对天朝的态度罢了。天朝发给各个国邦的征粮文书,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送达那些诸侯王的手中。除了被华侨控制的占城之外,其余的诸侯并没有任何行动。作为中南第一强国的缅甸,甚至开始加强军备,仿佛即将迎接的,不是发誓效忠的宗主国而是极其危险的侵略者一般。

    不过郑松理解他们的反应,如果自己不是被逼到绝境,不能放过任何救命稻草,也一样不会这么积极的。因为虽说南洋诸国历来都是天朝藩属,但这种主臣关系仅仅建立在朝贡体系上的,宗主国对藩属国的权利”大都是名义上和荣誉上的,即不会干涉藩属国的内政,也不会在藩属国驻军,虽然宗主国有这个权力但大明注意力都在北方,何时理会过遥远的中南半岛?至少一百多年来都是如此。

    中南半岛上的各路诸侯,也习惯了这种,听封不听调”只有好处没有义务的宗藩关系,甚至很多时候,都忘了大明这个宗主国的存在……

    然而最近几年,他们都发现大明变了。不知不觉中,各国的港口里”已经停满了来自大明的海船,他们的集市上充斥看来自大明的各种商品”什么陶器瓷器、棉布丝绸、文房四宝、茶叶药材、铁锅菜刀之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大明和欧洲之间贸易的货物,也在这里转口,为中南半岛带来了空前的富庶和繁荣。

    出现在各国境内的华人也与日俱增。往日里,各国诸侯都视这些华人为肥羊……因为他们知道”这些离开天朝的天朝人不仅不会得到天朝的保护,反而一旦被抓住”就被以叛国罪处死。所以虽然华人们长袖善舞且会组建私人武装”但毕竟是单打独斗不成气候。所以各国诸侯一没钱时,总会先想到他们。

    但如今的南洋华侨,明显团结了许多更强悍了不少,因为他们背后,有一家强大的南洋公司撑腰。这家公司成立才不到十年,实力却极为恐怖。他们在重要的港口,以及华人聚居的主要城市中开始,办事处”,这些所谓的办事处,会依照当地华人的要求和实际情况,配备一支强大的安保队伍……安保队由两部分构成,一半是从天朝派来的骨干力量”这些人武艺高强、训练有素,且配备一种十分可怕的火枪……当地人称之为“神火铳”,因为南洋公司的安保人员,曾用这种枪击退过十几倍的刁民,之后便被视为神器。

    另一半是从当地招募的,保安”经过训练后,遵循异地使用原则分配到各办事处。比如从缅甸招募的保安,“必须在其他国家工作,不能用在缅甸,以免他们在骚乱中反戈。这些办事处的最大用处,就是为当地华侨提供武力支持。有了枪的支持”银票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双管齐落之下,华商的势力发展的极快”几年功夫便在各大港口城市站稳了”甚至开始向内陆开拓,建立大片的种植园。

    华商势力的蓬勃扩张,让各国诸侯喜忧参半,喜的是华商为他们创造了空前的财富:忧的是华商加上站在他们背后的那个南洋公司,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只要这个庞然大物存在一天,各国诸侯实在是睡不好觉。

    现在天朝要,借道剿贼”,还要求他们筹备粮草,这更加深了各路诸侯心中的不安,他们唯恐大明的军队来了就不走,那样的话,中南半岛肯定要重新洗牌的。这让缅甸、暹罗、万象等强势国家难以接受”可他们却又没这个胆量,明着说个,不,字来。于是在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中南半岛上的各大诸侯”不约而同的用沉默表达消极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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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那些人的心思,郑松了若指掌,只能说他们一声愚蠢。就算天朝大军真的没带足军粮,仍可轻松通过,遍布整个中南的华商网络,购到足够的粮食,根本不用求那些诸侯王。天朝多此一举,不过是要看看他们忠心几何罢了。

    ,既然你们都不上道,我也没必要替你们圆场了。,于是他添油加醋,将各国的抗拒心情告诉吴总督,并告诉吴百朋,自己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让天朝的官兵饿肚子打仗的。他在这儿使劲儿的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实指望着对方能意识到,安南是大明在东南唯一可信赖的属国。

    吴百朋却始终面色平静的听着,末了只是一挥手道:“粮草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如果耽误子进军的日子”你我都得去见阎王。”

    “―……”,首桩事问完了,吴百朋又问及进军事宜”这是郑松最感兴趣的”先细细讲解了目前的敌我态势,并给出了自己的出兵意见,接着拍着胸脯道:“当然到底怎么打,全有督师和总督大人定夺,但无论如何,小人都愿意当今马前卒,为天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哈哈,好

    .第八**章会盟(中)

    安南南北朝对峙已经好几十年,双方都有险些致对方于死地的机会,对彼此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不知就如何剿灭对方,反复做过多少推演。但是因为实力所限,大好的计划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现在有了天朝大军相助,南朝迅速的起死回生,因为北朝主动收缩,很快收复了失地,并转守为攻,得以执行尘封已久的克复计划--这个计划认为山南一路,北朝布水陆重兵防守险要。难以得志。惟山西上路以及宣光、兴化、太原之境,林莽旷漠,路径僻绝,希望与镇守大同的主将镇郡公武文密会合后,再出师天关,经兴化、渡洮江、据宣光、收用藩目土酋,经略太原、谅山、进兵京北,用兵海阳、山南,最终形成‘以大军三面临之,何患不克?’的局面。

    这是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进攻计划,可以绕开莫朝苦心经营的大罗防线,并且采取就食于莫的策略,无论成败都对北朝会是很大的摧残,但是否执行,决定权却不在郑松手中,而要看此次的主帅吴百朋和主将俞大猷的。好在两人都对这个计划赞不绝口,只是认为细节上还需要完善。

    出征之前,吴百朋暗地里对俞大猷道:‘南洋诸国大都生xing驯服,唯独安南,自古就是祸乱之源,数度反叛中国,对我们永踞南洋的国策,是个大麻烦。所以安南的男人,越少越好,但我大明仁义之师,怎能杀戮无辜?’其实这话不该说这么白,但吴百朋担心俞大侠身上古风太盛,万一搞起什么一视同仁、投降不杀来,岂不错过这个让安南人自己背黑锅,来大开杀戒的大好机会?

    岂料俞大猷淡淡一笑道:“末将本想先斩后奏哩,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瞧您老了。”

    吴百朋愣了一下,恍然道:“我倒是班门弄斧了。”他想起来了,当年莫朝刚刚建立时,先帝命兵部尚书毛伯温出兵平叛,俞大猷曾经上疏,陈述了自己的用兵方案,请求从军。

    后来毛部堂看到了他的上书,十分欣赏,夸奖了他,却没有用他。这件事让俞大猷郁闷了很久,后来才明白,原来朝廷根本没想真打,只是吓唬吓唬安南罢了。毛部堂的行为可以解释了,但俞大猷平定安南的抱负,却依然难酬。

    如今一转眼,三十年过去,当年虎虎生威的青年将军,如今已是饱经风霜的白发宿将,然而他的宝刀未老,那颗渴望建功立业的心,也依然如昔。所以虽然与沈默有些矛盾,但他还是主动请缨,要求担当进攻安南的先锋官,而沈默也真不放心别人,所以两人临战演了一出‘将相和”算是重归于好。

    而俞大猷当年的计划中,便有这样一条——当杀伤兵壮,以削其血勇之气!

    于是俞大猷和郑松带着大军出发了,吴百朋则与天佑帝一道,坐镇清化督运粮草,至于沈默沈督师,据说因为水土不服,患病不起,留在岘港修养了呢。

    北伐联军由天关出山西,至宣光、兴化,沿途莫军望风披靡,莫西道将定郡公邓定、宣光守将武文密降于黎。七天后,联军攻掠京北,驻营顺安府,又移师仙游山。隆庆元年春节,又分兵攻快州、洪州等。至正月十五攻破快州、洪州、南策等府。

    期间,明军展现出的强悍战斗力,他们不仅武器厉害,而且配合默契、战法严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果这还能让郑松喜忧参半的话,那么另一桩,就让他无比恼火了——明军虽然军纪严格,但异常心狠手辣,每战从来不留俘虏,哪怕莫军已经跪地投降,他们也绝不手软。事后郑松表示抗议,那些人投降过来,就是我们的士兵啊!

    “我们的兵力足够了。”俞大猷却不温不火道:“这些人今天投降我们,明天我们占据不顺,他们又会叛变,与其到时候被乱了阵脚,影响士气,不如现在就杀个干净。”

    “可是,这样的话,”郑松苦着脸道:“莫军官兵知道我们不留俘虏,定会每战到底,死不投降的。”

    “那又怎样?”俞大猷轻蔑道:“我的孩儿们还嫌不够杀的嘞。”

    郑松无言以对,只能看着明军一次次大开杀戒,心里反复问候戚继光的八代祖宗。他也不是没想过坑一坑明军,让他们多死点人,然而俞大猷虽然是第一次到安南,却对这里的地形军情了若指掌,加上那无比丰富的军事经验,和超一流的战场敏感,从来不会让部下处于危险之中。郑松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想要忽悠他,简直是白日做梦。于是到一个月后的决战前,黎军都死了好几千,明军却只阵亡了三五百人……

    最让郑松受不了的是,他以为穿越热带密林,会导致明军染上瘴病,大幅减员,然而明军却有一种药物,每日服用,竟然几乎无人生病。知道对方是做了万全准备而来的,郑松这才收起了鬼心思,一心一意的赶紧收复失地,看看用什么代价送走这些瘟神吧……

    联军势如破竹,战局进展神速,到了正月底,基本上实现当初三面合围的目标,这时候,莫朝已经丢失了大半的版图,仅据有京城和海阳,但是军队的损失不大,必须要在士气彻底低落前,来一场一赌国运的决战了。

    隆庆六年二月二,莫敬典调集全部兵力……当然北面防守镇南关的军队不敢抽调,否则被广西明军南下,就彻底吹灯拔蜡了……一共调四镇、四卫、五府兵马约十余万人,在红河平原上列阵迎敌,营寨舟筏连接,日则旗鼓相望夜则举火为号,以逸待劳,准备决战。

    三天后,联军从北面抵达,大战一触即发。俞大猷和郑松都在第一线督战,莫朝皇帝莫茂洽也亲临前线。见国君亲至,莫军士气大振,以百头大象组成的象阵为先驱,主动发起进攻。

    联军以三十门大炮密集射击,大象虽然皮糙肉厚,却禁不住炮弹打击,死伤一片之后,其余大象惊慌失措,调头乱跑,反而冲乱了莫军的阵线,莫军惊惶而退,左不顾右,后不顾前,旌旗失次,行伍已乱。联军趁势掩杀,阵斩对方大将匡定公、亲郡公以下万余人,又有两万人被淹死,以及被俘后斩杀……莫茂洽和莫敬典带着残兵逃回升龙。

    大胜之后适逢元旦,联军休整三天,准备攻城。攻城之前,郑松设坛具礼,祭告皇天后土及黎朝列宗诸皇帝,然后以三条约束诸军士:‘一不得擅入民家、掳掠财物;二不得fu女,三不得si仇杀人!’其实这些话,更多是说给明军听得,俞大猷面皮薄,果然表示,明军可以遵守这三条。

    郑松大喜,表示一定请大王重赏天兵,俞大猷没接他这茬,而是询问了一下升龙的国库怎样,坐落在什么地方?有多少的库存?待郑松一一回答之后,他他转向了四周的将士们,大声地宣布:“拿下升龙,莫朝的国库就是黎朝你们的奖金!”

    一直对出国作战缺乏代入感的大明瞬间热血沸腾,轰然欢呼。

    郑松则瞬间石化,他还指望着莫朝的国库重建国家呢……何况如此重赏了明军,自己的军队又该如何赏赐?但当着数万明军的面,他怎么敢说出个不字?只好先咬牙答应下来,一切待拿下升龙后再说。

    于是联军分兵攻打升龙城。莫茂洽见黎军逼进,撤离京城居于菩提土块村,命莫敬典、阮倦等留守保卫升龙。

    联军围三阙一,郑松亲自指挥攻城黎军眼见终于要取胜,不由气力顿增。于是穿垒登城,竞先突破垒门。守城的禁军士兵大都是升龙人,为了保护家人,也要力战不已,双方死伤都很惨重。明军一开始没有参与攻城,只是用大炮反复轰击城墙,终于在三天之后,轰塌了一段几十丈的距离,这才出动早就按捺不住的攻城部队,展开猛烈的攻击。

    莫军压力顿增,陡然不能支。雪上加霜的是,莫敬典正好在那段城墙上,直接被埋在了废墟中,失去统帅的莫军彻底崩溃,将领纷纷弃城逃走,阮倦被俘,联军攻占升龙。

    躲在土块村莫朝皇帝莫茂洽,不过是个卵毛未生的毛孩子,眼见着兵败如沸汤泼雪,早就吓得哭泣不已。太后问应王莫敦让该当如何,莫顿让说,唯今之势,只能向北,去镇南关。

    “对,我们还有几万人马,在驻守边关呢!”太后眼前一亮,说:“咱们去投奔他们,再跟南朝逆贼决一死战、收服升龙……”

    “人要自知!”莫敦让厌恶的看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道:“你就是太不自量力了,要不是当初你们娘俩跟那姓韦的si定盟约,结果惹来了天朝大军,我们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现在说这个有啥用……”自从天朝大军出兵后,太后都快被骂成麻花了。

    “是没有!”莫敦让郁闷的叹口气道:“我们不是去整军再战,而是去投降!”

    “投降?”太后不懂了:“既然要投降,回升龙不就得了,还要跑那么远干啥。”一想到要翻越那么多大山,才能抵达镇南关,养尊处优的太后就恐惧。

    “你以为落到郑松手里,他能让你们活?”莫敦让咆哮道:“我们要往北,向广西的明军投降,懂吗你!”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太后委屈道。

    在蒙受巨大的损失后,郑松终于带兵攻陷了升龙城。明军也折损了上千人,让俞大猷的脸sè很不好看,一进城,就让人去占领国库,准备发钱犒赏官兵,抚恤死伤。

    那边黎军见状自然不平,我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得有赏赐才行!他们不敢与明军去争,却敢跟老百姓抢,跟那些落毛凤凰不如鸡的莫朝贵族抢,于是打劫很快蔓延开来,城内四处起火。郑松带人到处救火,却无法制止因为惨烈攻城战,而ji发出兽xing的部下……

    一直到第二天,在连续斩杀了上百名不听军令的官兵后,郑松才重新恢复对军队的控制权。来不及细细的算账,他立刻率领一万直属部队,直扑菩提土块村,不杀死莫朝的皇帝,怎么能算战争胜利呢?

    可为了平息升龙sāo乱,他耽误整整一天的时间,所以抵达土块村时,已经连根人毛都没了……郑松不肯放弃,率骑兵昼夜追击,但河内距镇南关仅有二百六十里,莫家人也是拼了命的跑,终究全须全尾的逃进了镇南关中。

    郑松追至距离镇南关几十里处,就不敢再追……再追下去,自己就要成猎物了,只好怏怏返回升龙,准备与自己的军队汇合。

    郑松第二天黄昏回到升龙城,便听说俞大猷要请自己吃饭,为导致升龙sāo乱一事赔礼道歉。郑松虽然暗骂,要是道歉有用,官府还有什么用?但俞大猷的面子他不敢不给,何况这本就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于是梳洗一番,郑松除下战袍,换一身便袍,就带着几十个卫士,到明军营中赴宴。俞大猷的shi卫长说,大帅在里面等他,郑松不疑有它,便只身进入中军大帐,他的卫士自然有人招呼,到偏帐吃酒。

    进去之后,郑松却没见到酒席,甚至连俞大猷的人影也没看到,只见天佑帝的妹夫,松郡公阮松,一脸肃杀的站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郑松警惕道,一边说着,便想退出这鬼地方。

    身后却闪出几个持刀的武士,全都是黎朝大内shi卫的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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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小郎君终于露出来了。另外惊闻今日开始双倍,天哪,大家帮帮啊!!可怜可怜我吧,我会好好给各位大爷写字的……啊,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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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载,郑松代郑桧自立为太尉左丞相、上国公后,权柄日重,日益不臣,时有兴废之言。安南王黎维邦深以为忧,与大臣黎及第等人密谋铲除,于是在北伐结束之后,借天朝军营you捕,宣告其十大罪,晓谕群臣,安抚军卒,优待郑氏族人,朝局遂家……

    但抛去史官的粉饰,还原历史的真相,就会发现,如果没有天朝军队入越,黎维邦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事实上,郑氏一手缔造黎朝,经营到郑松已经是第三代了,早将朝廷上下,军政两方,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就算郑松出征在外,后方但凡有风吹草动,也会立刻被其族人发现,继而当机立断,完蛋的一定是黎维邦。

    然而明军的到来,在轻易逆转南北战局的同时,也逆转了黎朝太阿倒持的局面。当日在岘港迎接大军,黎维邦被郑松当众羞辱,心中如填满柴草一般难受……当初郑检在时,尚能对自己保持表面上的尊敬,现在却连一点虚伪的表情都欠奉,那么下一步,是不是该行废立之事了呢?

    但天朝大军挟吞天吐地之势出现了,而且在随后的觐见中,他发现天朝人只认自己这个安南王,却丝毫不给郑松面子,一颗心便不安分的跳动,他知道,消灭莫朝之时,就是郑氏代黎之日。横竖都是个死,何不放手一搏,先狠狠告郑松一状!何况天朝最重法统,自己毕竟是朝廷册封的安南王,那位沈督师就算不帮自己,也不应该支特权臣篡位!

    而且今天天朝对两人的态度,肯定会刺ji到那郑松,不可能再让自己面见上使,如果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在见到沈默之后”没说三句话,黎维邦便开始哭诉自己,如何遭到权臣欺压,又如何朝不保夕,就在方才,那郑松竟当着群臣的面对俺说,如果端一杯鸩酒到俺面前,大王敢拒绝吗?

    要说这黎维邦也不是好东西,人家郑松虽然说过这种话,却指的是无法拒绝天朝大军……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沈默果然勃然大怒道:“这种乱臣贼子,留之不得!”

    黎维邦便请天朝帮自己夺回权柄,他噗通一声跪在沈默面前,道:,“只要天朝肯为小王出头做主,小王愿真心向天朝奉献国土,恢复郡县!”

    沈默感到有些荒谬,当年正是黎维邦的老老爷爷黎利起兵造反,迫使天朝恢复其藩国地位,现在黎利的后人却又要向天朝进献国土,恢复郡县,估计那老家伙都要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不过沈默早就有挑拨他君臣的打算,现在正好省事儿了,于是从容的回复道:“大王能有这份心思,相信无论是安南百姓,还是皇帝陛下都会甚感欣慰的。但献国之事,下官没权利做这个主…………”黎维邦绝望之际”却听他话锋一转道:“不如这样吧,待到他日我军班师回朝后,大王随我军一同上京,亲自向吾皇陛下献国吧。”

    “是,是”全凭大人安排。”黎维邦的心又一下提了起来,方才因为献国而产生的失落情绪,竟变成了庆幸,连忙问道:“那么敢问大人,我们如何除掉那贼子?”

    “你觉着他难以应付,可在天朝看来,不过一插标卖首者而已”沈默淡淡道:“只是现在动手的话,难免影响军心士气”影响北伐大局。

    “是、是”黎维邦点头称是”却一脸担忧道:“可是一旦被他攻下升龙,功劳岂不更大,不是更加动不了他?”

    “天下人不看细节,只看结果,在他的领导下,南朝险些被北朝灭国,没有人会在意他付出多大的代价”沈默一脸冷酷道:“同样道理,天下人只看到是天兵一到,南朝才收复失地的,他郑松只能算个狐假虎威者罢了……”沉思片刻,他缓缓道:“到时候北伐胜利,也正是他最松懈的时候,我便让俞大猷在军营里设宴,你派心腹之人向他宣旨,郑松如果奉召,万事全休:假如他敢抗旨,便把他拿下,然后将其罪状向全军公布。”

    “啊……”黎维邦这些年来,不知想过多少铲除郑家的办法,什么三十六计九连环,多么复杂的都想过,却没想到这天朝上差,竟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法子,不由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有时候就得简单粗暴一点。”沈默微笑着解释道:“郑家经营多年,早就是铁板一块,你想要插手都插不进,如何徐徐图之?一旦稍有异动,必然鱼死网破,反而难以收拾。好在现在不是太平世界,法统严密之时,还可以趁其不备、将其拿下,便掌握主动,然后慢慢善后就是。”

    “嗯…………”黎维邦沉吟半晌,重重点头道:“全凭上差安排……”顿一下道:“若是军队不听约束怎么办?”

    “我听说,郑检是哲靖公的假子,而哲靖公是有两位公子的。”沈默淡淡道:“为何权力会落到这个假子身上?”哲靖公就是阮淦,建立后黎朝,扶黎庄宗上位的那位。

    “这个么……”黎维邦点点头,低声道:“当时郑检跟在哲靖公身边已经多年,权力很大,而哲靖公两个儿子还太年轻,争不过他。”

    “哲靖公的二位公子何在?”沈默淡淡问道。

    “其次子阮璜尚在人世。”黎维邦道。

    “和郑家关系如何?”沈默问道。

    “当然不好。”黎维邦道:“只是郑家势大,他不得不小心应付罢了。”说着轻声道:“据说郑家暗杀他许多次,都被他惊险的躲过去了。”

    “就让他去军营宣旨吧。”沈默沉声道。

    黎维邦点点头,带着满腹心事道:“是……”他觉着这个计划有些不妥,但又没法说个,不,字。

    于是在阮松向郑松宣布王命的同时,阮璜也出现在了军营之中,先宣读了第一道旨意,嘉奖官兵,重赏其在后方的家人。紧接着是第二道一宣读了郑氏的十大罪状,其中就有“毒杀哲情么。栽赃杨执一,以及,谋杀哲靖公长子”两条。

    黎军官兵还未从喜悦中清醒过来就闻此噩耗,顿时惊疑莫定,难以相信郑家就这么完了,郑家的骨干更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他们扣下了阮璜,要求释放郑松。虽然旨意中说,只问郑氏,其余不纠”但大部分官兵还是习惯xing跟着郑家走,所以没人反对。

    明军这边却警告黎军,公然抗命、视同兵变如果不立刻停止叛乱,交出为首者,将奉安南王命消灭他们。

    当看到整装齐编的明军,将军营团团包围时,黎军才意识到,双方兵力早已不走出发时的一比一。连场恶战下来,黎军只剩一半,明军却还有三万七千多人,更何况一方筋疲力尽一方精力未损;一方装备落后,一方枪炮精良,这一仗可怎么打?

    黎军这才意识到,大王之所以敢公然向郑氏开刀,是因为取得了天朝军队的支持……

    在攻击升龙城的过程中,黎军已经耗尽了血勇和精力,实在兴不起再战的念头最后还是交出了郑家人,表示服从国王的旨意。

    最后,郑松走海路押解回清化,与他同行的,还有那些投降的军队几十条船从红河入海南下,谁知途中遇到暴风雨,船沉人亡,一条也没有回来……

    听到消息后,黎维邦痛哭不已,对大臣道:,孤旨意已经写好本想见到他以后,先斥责一番,再赦免他以后治国,还离不开他啊…………,又哭那些军队道:“这都是我们的功臣啊怎么就这么没了?”

    众臣怎么看都觉着假,但现在政潮汹涌,有了天朝撑腰的黎维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自顾不暇,又有谁会为那些倒霉鬼鸣冤?

    这时候,北边又传来消息,莫茂洽和莫敦让逃到边境,出镇南关自缚向明军请降,明军统帅殷正茂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并要求他们协助官军清剿韦银豹,韦银豹腹背受敌,更是断了接济,形势岌岌可危,最终在一个月后,被其部下所杀,献出首级投降。

    持续十余年之久的韦银豹叛乱,终于被官军扑灭。但真正震慑中南半岛的,还是明军从岘港登陆,用短短两个月时间,把不可一世的莫氏王朝打成了穿堂窟窿。眼看就要统一安南的强大政权,在天朝大军的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这对那几个夜郎自大的国家,不啻于当头一棒。他们赶紧遣使前往安南劳军,奉上无数的奇珍异宝,请求天朝宽恕之前的轻慢。

    沈默的反应倒还客气,他遣使到各国晓谕这次天朝出兵的目的,以及帮助黎维邦的原因因为黎氏乃天朝册封的安南国王,天朝军队有义务在他的安全受到侵害时出手相助。但是天朝绝不会在国王提出请求之前,出兵干涉各国的内政,所以请各位国王相信,天朝军队是维护半岛稳定的础石,诸位藩王最有利的后盾……

    为各国打消疑虑之外,shi者还代沈督师发出了邀请召集各国藩王到清化一聚,一来,由沈督师当面向诸位,阑明我朝最新的国策;二来则是希望能通过这次大会,调解各国之间的矛盾,建立中南半岛新秩序云云……

    缅甸、暹罗、真腊、占城、万象、高棉等七个中南半岛国家,全都收到了这样的请柬,尽管在情绪上十分抵触,认为这是天朝人摆的鸿门宴,但是在昔日中南第一强国……安南符尸体面前,哪怕是缅甸王也不敢再次怠慢,全都乖乖的赴会。

    隆庆六年四月十七,中南半岛的所有在册藩王,齐聚安南清化的黎朝皇宫内,聆听天朝使者申明对中南的国策、各属国的每一代藩王,必须经过朝廷的册封,经过册封后,便是大明的藩王,必须定期朝贡,不得违反大明的法律、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大明朝廷的政令为准则。其国土视为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明对各属国物产有独占权。大明子民持护照可自由出入其任何城市,大明的船只可自由停靠半岛所有港口等等,大明的商品拥有最惠关税权力……

    更重要的是,大明会在中南设立南洋经略府,治所在安南归顺一也就是升龙,大明皇帝陛下赐名归顺。南洋经略府对该地所有持大明护照者拥有管辖权和司法权,华侨案件只能由经略府审理。为了维护中南半岛的安定,保护大明侨民,南洋经略府会配备军队,具体人数视东南半岛的局势而定。

    当然义务之外,属国还拥有,对等,的权利。接受册封的同时,会得到定期朝贡的权力;不违反大明的政令的前提下,各国藩王自主任命其国内官员,只需要向朝廷报备即可:大明对各属国物产独占的同时,各属国亦能得到茶叶、丝绸、布匹、呢绒、瓷器等急需日用品的配额。而且各国子民也可自由出入大明国境,其船只亦能自由停靠大明的所有港口,其出口大明的商品,亦享有最惠关税待遇。

    并且各国藩王还可以在发生叛乱、王位受到威胁时,求助南洋经略府,经略府会酌情派兵帮助他们平乱……

    乍一看,似乎权利义务是相对等的,但是落后的南洋各国,能有什么产品出口大明?又有几条商船往来海上?所以事实上,这一系列条约,就是把南洋各国变成是大明的殖民地、原材料供应地和商品倾销地。

    但就是这样一部实质上的不平等条约,却被与会各国普遍接受。因为第一,大明不干涉他们的内政:第二,大明不要求他们的国内驻军:第三,大明的赏赐确实丰厚……那些紧缺商品的配额,会给王公们凭空带来巨额的财富。至于可怜的安南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是各国王公操心的事儿了。。[(m)無彈窗閱讀]

    .隆庆六年五月初九,沈默过镇南关,回到广西。新任两广总督殷正茂,率广西一干文武,在南宁城恭迎。

    看到沈默之后,殷正茂一脸惭愧,跪地不起“……,因为他闯了大祸,全靠沈默周全。

    在莫氏投降之后,曾献出韦银豹的人头,以及他常用的宝剑、所戴的猿皮帽段正茂命从韦银豹那里投降过来的人,辨别之后,确认为真,不待禀报沈默,便八百里加急寄送京城报喜。隆庆皇帝见到韦银豹首级,喜形于sè,献于太庙、传令嘉奖,殷正茂才从广西巡抚升为两广总督。

    不料很快又有情报,说韦银豹再度在古田现身。殷正茂乐极生悲,吓得目瞪口呆,他赶紧命人查清真相…………原来是韦银豹部下有一士兵,与其相貌酷似,自愿献出首级以救其脱险。而负责验看首级之人,压根不是什么韦氏大将,其实只是不入流的小头目,根本没见过韦银豹几面,才会被骗过去。

    殷正茂大怒,命人将那害惨自己的家伙拖出去喂狗。但这对于欺君之罪无补,恐怕用不了多久,降罪的诏书就要到了。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沈默的文书到了。在信中,沈默并未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命韦银豹赶紧重新抓捕韦银豹,至于其他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就好了,“……,见沈督师主动揽下了这个责任,韦银豹感ji涕零,马上重新组织兵力,急赴古田征剿,并用十万重金悬赏韦银豹的首级。好在韦银豹的气数已尽,他的兄长韦银战担心会祸及全族,遂向官军告密。结果韦银豹被围在凤凰山的岩洞中,最后自杀身亡。

    命韦银战等人反复辨认,这次确定是韦银豹无疑殷正茂才放下一颗心赶紧带人去迎接沈默。正因为这段插曲,所以殷正茂来得及到国门相迎,只能到南宁城等着沈默。

    “怎么样?”这时沈默还没接到最新消息,不知道韦银豹,再次,授首。

    “没有再让大人失望!”殷正茂一脸庆幸道:“世间再无韦银豹了。”

    “嗯……”沈默微微点头,声音极轻道:“这次其实是假冒的,上次才是真的,对吧?”

    “………”殷正茂愣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连连道:“是是是,这次听到有人冒充韦银豹才会派兵清剿的。”

    “不错。”沈默赞许的集点头,扶他起来道:“走,我们里面谈。”

    “这个,下官已经略备薄酒”殷正茂道:“是不是先为大人洗尘?”

    “来不及了。

    ”沈默摇摇头道:“朝廷每天都追问我到了哪里,我下午就得上路。”

    “但总得吃饭啊。”殷正茂硬是挽留,沈默盛情难去,只好道:“让他们端两个菜到签押房,我们边吃边谈。”

    进去签押房待亲兵把杯盘都布好后,殷正茂斥退左右,然后跪在沈默面前,。p首道:“下官一时鬼mi心窍、贪功心切,结果非但差点把自己害死,还连累了大人,实在罪该万死!”

    “罢了当时我在安南“”沈默面上没什么表情:“你在广西得到贼酋首级,难免兴奋过头,绕过我也情有可原。”

    “大人这样说,就是不肯原谅下官。”殷正茂砰砰地磕头,磕得额头血冉模糊。

    “哎石汀兄……”沈默见敷衍不过去,才叹一声道:“你是大帅的部旧乡亲,我一直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殷正茂沉声道:“当年要不是大人搭救,我殷正茂早就卷铺盖回家了,又岂能有今天?”殷正茂,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徽州歙县人,虽是文官出身,却极具军事才能东南抗倭、翰南剿匪,他都多次领兵出战从无败绩,是公认的一代名将。

    然而这位文武全才的儒将,晋升之路却磕磕绊绊,原因只有一个他贪污走出了名的。要知道在本朝,贪污实在不是什么新闻,不贪污才是新闻。这位老兄能在大明以贪闻名,还用具体列举他的丰功伟绩吗?

    那些御史言官虽都严重近视口只盯着京城的鸡毛蒜皮事儿,却看不到贪赃枉法的地方官,但像殷正茂这种,模范典型”还是会被他们瞄上的。其实每次的考察,殷大人都会得到,贪酷,的评语,换做别人,十顶乌纱也不够摘的,但他却每每化险为夷,原因无它,有用尔。

    大明朝不乏山穷水恶民刁之处,这些地方光靠行善政是不行的,何况行善政需要钱啊!没有钱,只能靠殷正茂这样的凶人弹压,所以朝廷离不开他,就像人离不开夜壶一样。

    当然,光靠本事,没有人罩着是不行的,但那些理学名臣都不愿和他沾上关系。只有胡宗宪这种黑白通吃的大佬才会不在乎,胡宗宪下台后,又将这个老乡交给了沈默。沈默自然可以保他周全,但沈默没有胡宗宪的江湖气,不会和殷正茂一起坐地分赃玩女人,也曾多次写信命他收敛,这让殷正茂牟外不踏实,“他觉着对方瞧不起自己,只是自己现在还有用,才不得不保自己,一旦没有用了,随时会把自己抛弃。

    会贪污的人,心思一般都比较活,像殷正茂这种贪污巨星,心思就跟抹了黄油似的。他便暗中另寻靠山,自然瞄上了那位贵同年一内阁大学士张居正。虽然张居正的分量比沈默要差不少,但这人有个好处,多厚的礼他都敢收,且收了之后给你办事儿…………这让殷正茂有种找到同类的安全感,更何况大家还是同年,走得近些也是应该的。

    于是逢年过节,殷正茂都有大礼相送。而对于苦寻军方支持的张居正,见他主动投靠,就像瞌睡汉遇到了软枕头,哪管这枕头是脏还是臭,自然紧紧抱了过来。不过一开始殷正茂是打算脚踩两*船。哪条稳就上哪条的。但沈默带着吴百朋友登陆安南。却把他留在广西当摆设,这让殷正茂感到十分的不快,他认为自己在沈默的队伍中,已经彻底边缘化了。

    这时,他的同年好友,更是张居正的同年同乡,湖南按察使李幼滋,借着押送军粮的机会,来到了他的军营中”好友见面,自然要抵足而眠、促膝长谈…………李幼滋向殷正茂分析了朝局动向,并断言沈默要“大功不赏、盛极而衰,了,劝他与其划清界限,以免自误。

    殷正茂不是三岁孩子,不可能人家说啥信啥。但很快,京城传来隆庆皇帝病重的消息,这让他无比震惊。反复思量之后,他认为国无长君、主少臣疑”沈默、高拱这种权臣,必然会遭到无情的打击,而处于弱势的张居正,反而极有可能趁势而起……大明朝能挑起大粱的,就是这三位,如果高、沈二位大佬真的去了,张必然会留下。

    最后xing格中的赌徒因子,让殷正茂决定赌一把,烧烧张居正这个冷灶,一旦真的火起来,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有保证了。所以他才会在得到韦银豹的首级后,绕开沈默,直接向内阁上奏……这就是一种表态。

    谁知这年头造假猖狂,连人头都有赝品,这不仅是谎报军功的问题,隆庆皇帝已经郑重告祭了太庙……难道让皇帝再跟列祖列宗说,不好意思哈,那个头是假的”且容我几天,给各位找个真的来。这不是让皇帝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事情这下大条了,如果追究下去”神仙也救不了殷正茂。高拱本来就看殷正茂不顺眼,早就想处之而后快,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撸起袖子喊打喊杀。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时候,张居正自然不会做声,横竖殷正茂只是脱离沈党,并没有说一定加入张党。

    就在殷正茂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在安南的沈默说话了广西初定、人心混沌,难免有人伪冒韦银豹作乱,应该一面扑灭谣言,一面暗中调查,水落石出前,朝廷不宜表态。

    这是老成持国之言,北京的声音戛然而止。但是谁都知道,这是沈默替殷正茂抗下了压力,若是他不能尽快把那,不管是真是假的韦银豹找到,然后干掉,倒霉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了……

    好在邀天之幸,不到一个月时间,韦银豹,再次,授首,这次是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殷正茂,这下才看清了,到底是谁可靠,所以跪在沈默叩首请罪。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你觉着我这棵树要倒了,自然要另攀高枝,对吧?”既然殷正茂重新归附,沈默自然不再跟他客气,冷言道:“不错,你的感觉很敏锐,我确实遇到了麻烦。

    “…………”殷正茂张嘴yu解释,却被沈默抬手阻止道:“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错,我领兵多年,没在我手下当过差的督抚、总兵,不多;我也立了些战功,在民间有些名声,难道因为这些,我就有可能会造反?”沈默满是嘲讽的笑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法统严密的太平盛世!我一区区臣子,朝廷一句话,我就得放下兵权,乖乖返京,身边除了二百亲卫,没有任何直属部队!说我可能造反谁会相信?你信吗,皇帝会信吗?还是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会信?”

    段正茂摇摇头,在他的意识里,大明朝对臣子操权的制衡,已经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当然这种无懈可击,是以牺牲效率为代价的。虽然这些年来,这些制度开始松动破坏,但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既然没有造反的可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反而去相信别人会赢呢?”沈默盯着他道。

    “下官以为……”殷正茂一咬牙,说实话道:“太子年幼,当今为宗庙计,不会留下强势的大臣!”

    “…………”沈默沉默了,殷正茂确实不凡,看问题一针见血。片刻后才低声道:“你对当今了解多少?”

    “当今是古今少有的仁慈之君。”殷正茂道。

    “这话不错,但你毕竟还是不了解当今。”沈默淡淡道:“他是一位肯信任别人的皇帝,这对于帝王来说,是极其罕见的,只要他相信我不会造反,就不会让那些人如愿的!”说着展颜一笑道:“若是换了别的皇帝,你的选择是对的,但在位的是隆庆皇帝苒话,你就纯属庸人自扰了。”

    “不信咱们走着瞧”沈默说着长身而起,言语间透着强大的自信道:“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下官坚信不疑。”殷正茂连忙表态道:“誓死追随大人!”

    “用不着。”沈默淡淡道:“我说过,良禽择木而栖,你要看着哪棵好,尽管去栖,只是要看清楚,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对于殷正茂这种聪明人,说什么都是白搭,只有实力,强大的实力,才会让他老实听命。

    当天下午,沈默便离开了南宁城,踏上火速返京的路程。他的心情远比表现更加沉重,殷正茂的事情不是孤例,还有许许多多个金正茂、铜正茂……都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想知道他到底还行不行?

    这一仗不能输,如果输了的话,没什么好说的,树倒猢狲散,一切都化为泡影。

    信心,真的比黄金还珍贵……。[(m)無彈窗閱讀]

    .从隆庆三年秋离京,到隆庆六年六月返京,沈默已经阔别这座京城将近三年了。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有好有坏,或深或浅、或近或远的影响着帝国的命运,“……

    先说好的方面”有人说大明朝最大的幸运,不走出了沈默、高拱、张居正这样的治世名臣,而是拥有一位隆庆皇帝。但这个观点并不被大众接受”事实上,这位总是以好sè、懒惰,以及各种行事荒唐而出名的皇帝”几乎从不在大明的政坛搅风搅雨,甚至一年到头不接见大臣”也没有任何旨意,悄无声息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然而,他却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皇帝,不管是大智若愚也好,还是真懒得无可救药也罢,他都把自己摆在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位置一本朝立国至今,经过二百年来一系列主动和被动的演化发展,其政治体制和思想道德,已经变得非常特殊”不同于之前任何朝代,也不同于国初现在”国家的治理已经逐渐由文官阶层来完成,皇帝在行政管理上的权责越来越少,逐渐成为一个大臣用来争取立法的工具和道德象征。

    直白点说就是,当大臣们意见一致的时候,皇帝就可以一边凉快去了,大家这个时候最不喜欢皇帝出来干预任何事,如果哪个皇帝偏要指手划脚”就会被大臣们群起而攻之,指责为暴君:而当大臣们有意见分歧的时候,皇帝就被请出来,做最后的裁决人,大家这个时候最希望皇帝出来为他们撑腰。否则有被骂为懒惰的昏君的危险。同时,大家还要求皇帝要做道德的典范,孝”仁礼信”勤,义缺一不可,否则也有被骂为昏君或者暴君的危险…当然,这最后一条的要求有些高”也许只有孝宗皇帝勉强算得上,所以孝宗也被后世的臣子奉为明君典范,一旦觉着皇帝哪里做得不对了”便会说“如果孝宗皇帝在,一定不会这样而是怎样怎样。,和孝宗比的话,隆庆皇帝肯定跟最后一条沾不上边,好在那是个人修养方面的,只关大臣的精神世界,却无碍国事。但在其余方面”他却要比孝宗还符合臣子心中的明君形象……他比孝宗还要配合大臣们的要求”绝对不去干预大臣们做事情,因为他知道,论吏治自己比不了高师傅、论军事自己比不了沈师傅论财政自己比不了张师傅……内阁和各部院已经可以把事情做的很好,就算离了自己也照样转。事实上”似乎人家也从没指望过自己”那干嘛还要为了那无谓的存在感,而事必亲躬呢?累着自己还给大臣们添乱,标准的吃力不讨好。

    纵观千年以来,估计隆庆一朝是最接近古人追求的,圣天子垂拱而治,的时代。所以有人说,隆庆皇帝只是运气好”赶上大明朝人品爆发”一下子涌现出高拱、沈默、张居正、杨博、王崇古、戚继光、李成粱、潘季驯、海瑞、朱衡等数不清的优秀人才,群星的闪耀使大明在皇帝不理政事的情况下依然相当健康的在前行。这种说法本身就建立在一个错误的理论基础上、所谓九州万邦系于一人之身,好像皇帝不出力”国家就治理不好一样。事实上,如果隆庆皇帝像沈默原本那个时代中的满清皇帝那样事必亲躬,大臣们只有御前听旨、奉旨办事的份,怎么可能有这些人才发挥的空间?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人才了。

    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正是由于隆庆皇帝能对他信任的大臣不疑不猜不设障碍,能让他们放手办事,给予他们持久稳定的倚重才能为他的辅臣们有能有为地展布”提供出最理想的舞台。

    在隆庆登极之初所面对的其实是经过正、嘉两朝长期乱政以后,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形势动dàng已极,动乱因素潜滋暗长,且多已表面化。当时,河南、湖广、山东、直隶等地”均连年大饥”甚至发生饥民卖儿*女、易妻而食的人间惨剧。究其原因”除了天灾之外”更多的是**,实由于朝廷上下,大小各级衙门”由一些只知贪婪固宠、桀骜不驯的官棍当道。这些人久厕官场、利yu熏心,擅长于逢迎钻营”素不以民瘼在心,既不畏公议,又不知廉耻”但以本人的宦况和财运作为处人办事的权衡。

    官府操之于这样一群官棍之手,自然会搜刮过甚、官贪吏墨,作威作福、殃害庶民。堂皇法司,不过是金钱与权势的特种交易场所,是维护权门豪户既得利益的暴力机关,整套国家机器似一架绞肉机,以人民的骨血为唯一原料。亦因此,社会上的贫富分化悬殊,土地兼并严重”赋役负担严重不均。更加以胡虏寇掠,边方警报频传,真可谓内忧外患交相煎迫,大明朝的天下摇摇yu坠,大有崩解之兆。

    如果一切不变,或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维持下去,隆庆朝的时局必将更趋恶化,全面xing的危机必将大爆发。但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当此国势危殆、民生多艰之时,总有些志图挽回世运,勇敢任事、豪杰自许”愿意献身以任天下之重的救世之才横空出世。本朝最杰出的代表,当属高拱、沈默、张居正。他们虽然观点立场不一”方法策略不同,但在敢于正视忧危”勤于分析形势,勇于提出并贯彻执行,草弊趋利以扶危振顽的对策,热切企望通过一系列的改革,以谋取政权的新生和民生的改善,则是一致的。他们坚信,法与时转则治、治与世宜则功”认为必须不墨守“祖宗成法”必须突破传统观念和体制规章的框架,必须务实而有针对xing进行大兴大改,有因有循、有草有化,才可能使国家摆脱困境,重新开拓出发展的道路。

    所以从隆庆二年开始,由于殷切的社会需求和主观条件的具备”大明朝便轰轰烈烈展开了一场由上而下,遍及全国,包括纠转政风,整顿吏治、提高行政效率、改革人事制度和赋税制度、加强边防、兴修水利、实施海运诸方面的重大改草运动。正如改草的主持人”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高拱的xing格一样,这场改草也是一开始便轰轰烈烈,势不可挡,几乎转眼之间,便遍布全国,内外开huā,真真切切的推动了历史那沉重而凝滞的脚步……

    首先,在高拱的主持下,大力刷新了吏治,将选官任官制度化、透明化”将对官员的考察日常化、规范化,对于不合格的官员全数裁汰,对于犯法的官员毫不留情,不许庸碌贪婪者滥竽充数,浑噩官场:强调严功罪以定迁黜,提倡以实心行实政,办实事。不以科甲等级名次作为用人的主要标准,而是根据政绩才能破格选用。

    自隆庆二年起至今,高拱年年考察官员,裁汰不合格官员近千名,惩处贪墨**之辈更是不计其数,使自正德以来,日益败坏、似乎无可救药的吏治大为扭转。在他的破格提拔下”大批年轻有为、出身低微的官员走上前台,这些人才能卓著、渴望立功,给大明朝这具僵化腐朽的躯体”注入了新鲜血液,使官府行政效率大为提高,对百姓的盘录戕害大大减小。重塑了朝廷的形象,树立了内阁的权威,为其它各项改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财政方面在隆庆元年,尽管有市舶关税输血,朝廷财政仍然每年巨亏,财政赤字逐年累积”甚至连官员的薪傣也时常拖欠……这也使他们的贪墨理直气壮。

    可仅仅过了三年,国库就开始收支平衡”到了隆庆六年”已经每年盈余一百万两不要忘了,这几年里,朝廷可是打了两场大仗,每一场的开支都在五百万两以上。按户部预计,如果未来没有战争开支,每年的财政盈余都能在五百万两以上,而且会连年递增因为一条鞭法只是在南直、淅江、山东、福建、江西推行”其余省份还未执行,而全国范围的清丈亩正在艰难推行,还有天量的隐匿田产没有被查出来。

    而张居正能解决田扰大明六七十年之久的财政危机,就是靠了清丈田亩和一条鞭法!从海瑞在苏松破冰开始至今,大明清丈田亩已经有三年之久。三年里,重新核查到全国的耕田数为六百五十万顷,比弘治十五年增加纳税田亩近二百五十万顷,使得豪强地主侵吞的大量土地公之于众”这部分土地从偷税田亩变成纳税田亩”而且是重点的纳税田亩,在有效打击兼并的同时,使朝廷的财政收入增加了一半……这还是不进行赋税改草的情况下。

    何况还朝廷大力推行,一条鞭法”就是把各种赋税徭役合编在一起,折银征收,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要知道,其实中国历代皇帝,除了某些疯子之外,对老百姓都是轻徭薄赋的,田赋比例通常是二十税一,十税一就是重税,五税一的话,就是绝对的暴君了。

    但老百姓为什么还是活不下去?因为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有无数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利用这些漏洞把老百姓榨出汁,结果百姓受了苦,国家吃了亏,全便宜中间那帮龟孙了。而把所有税种折银征收后”不管是田赋、徭役还是人头税,都有了统一的标准,该多少是多是,不是当官的说了算。交上来真金白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再任由官员耍流氓。

    集然了,也不可能一点不耍,但总之是皆大欢喜,朝廷拿到了白huāhuā的银子”百姓的负担也轻了。在一条鞭法推行过后,地方官在奏折上说:“父老于是无亲役之苦”无*产之虞”无愁叹之声,无贿赌侵渔之患,始知有生民之乐,。

    国库有了钱,才有可能解决边患问题,在隆庆四年,大明收复河套,俘虏méng古首领俺答汗,迫其族人封贡称臣,然后内阁顶住压力”与其开边互市,西北边境自此刀兵不兴。朝廷也得以集中兵力于蓟辽”打击土蛮、朵颜、女真部,戚继光、马芳等当世名将继续大放异彩,已经把méng古人赶出长城二百里”自土木之变后,京城第一次恢复了安全。

    与此同时,曾经一度震惊天下的韦银豹叛乱平定,安南、吕宋重新归为大明国土,南洋各国悉数臣服,天朝上次有此等威严气象,还要追溯到永乐大帝时期……

    由此种种,隆庆年间几年”确实与正、嘉时期大不一样了!当然要说这么短的时间就脱胎换骨,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个老大帝国的各方各面”确确实实的都透着生机勃勃的新气象”只要假以时日,如果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必然可以弄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可惜,危机也如影随形。这场改草最大的问题”也如其主持人高拱的xing格一般,太急太快了,如疾风骤雨一般,快得让很多人的观念跟不上,其大刀阔斧的改草,更是损害了太多太多人的利益。甚至改革集团内部,也同样因为路线、领导权等问题存在严重的分歧,但在隆庆皇帝健康时,一切问题都可以克服。因为皇帝虽然无力制止大臣之间的争斗,但他知道该坚定的支持谁,并能给其坚定的支持和保护。这使朝廷不至于陷入无休止的争斗,锐意改草的臣子们也不用担心明枪暗箭,全速前进就走了!

    有的人,当他安好的时候”你感觉不到他的重要xing,可当他一出现状况”你就会发现,自己的一切都乱了套。对于大明帝国来说,隆庆皇帝就是这样的人……。[(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