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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必须说动谢迁,请谢迁进宫请命,调派骑兵从西直门入城,从正阳门杀出,以最短时间冲杀鞑靼人前沿阵地,摧毁鞑靼人的攻城器械,这场战事才有获胜的可能。.M

    至于作为勤王军主力的步兵,则从城外起突击,沈溪会留下部分骑兵保护侧翼,保证步兵方阵的安全。

    鞑靼人在城外挖掘阻碍沈溪部前往正阳门增援的沟壑,智之举,但其实将鞑靼人自身骑兵机动灵活的优势给弄没了。

    原本沈溪还担心从西直门往正阳门这一路上,少量骑兵无法掩护步兵方阵挺进,现在鞑靼人自行帮他解决了难题。

    鞑靼人明显属于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典型!

    等兵马在营地外面列好阵,负责统领骑兵进城的林恒过来问询:“沈大人,骑兵进城后从正阳门正面突袭鞑子阵地,是否太过冒险?毕竟城门洞开,若鞑子一拥而入,不仅无法起到救援的作用,反而会使防守出现极大的纰漏!”

    沈溪打量远处的西直门城头,他知道无论如何谢迁都会有消息传递回来,当下微微摇头:“你过虑了,鞑子攻城只能下马,连以前战斗力的五成都没有。随着骑兵突击,鞑子猝不及防,必然乱成一团,正好方便骑兵冲杀,消灭鞑子有生力量,摧毁其攻城器械。”

    “现在就能否准允我制定的作战计划,只担心谢阁老无法为我们争取到这个机会!”

    沈溪原以为谢迁会派人前来传信,结果来的却是谢迁本人。

    谢迁在十几名御林军的护卫下,策马出城……弘治朝的顶级文臣,人人称颂的尤侃侃谢公,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沈溪营门前,沈溪亲自出迎,帮谢迁牵住马缰。

    谢迁翻身下马,也不过多客套,上来便直言:“刚回宫一趟,但未见到陛下,你的意思,老夫传达给刘少傅。刘少傅和马尚书商议过,认为战时不宜开启正阳门,你若要调兵,可从崇文门出城!你”

    沈溪叹了口气,他早料到朝廷可能会找麻烦,心里琢磨:“朝廷终归少了几分与鞑靼人殊死一搏的勇气。”嘴上却道:“自崇文门出城也好,绕敌侧翼也不失为一个出奇制胜的妙招,但需跟城墙上负责防守的将士配合好,避免误伤!”

    谢迁一脸古怪:“你竟担心此事?纯属多虑了……这么说吧,正阳门之战开启,守军已到自顾不暇的地步,你的骑兵只管从崇文门出去,保管没人阻断你的马队突袭正阳门。城中街道已规划好,会有专人带路!”

    沈溪行礼:“如此便感谢谢阁老鼎力相助!林将军,王将军,你二人马上带兵进城!”

    沈溪派林恒和王陵之,领三千骑兵从西直门进城,然后从正阳门东侧的崇文门出城,杀往正阳门。

    至于沈溪这边,准备以步兵方阵出战,绕城而行。

    ……

    ……

    朱厚照穿戴两位舅舅赠送的东瀛甲胄,一路冒着枪林弹雨登上正阳门城头……他这次可没打算跟鞑子拼命,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如何力挽狂澜。

    张苑虽然怕死,但他紧随朱厚照左右,上了城头后,城头城下厮杀惨烈,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场面,张苑无比紧张地说道:“太……太子殿下,您……您还是快些下城头去吧,老奴……奴婢怕……”

    “胆子小自己下去,没人阻拦你,来人,快来人!护驾!”朱厚照想喊几个人到身边,为自己壮胆,可惜陪他上城头的十多名侍卫,被乱军给冲散了,后续的侍卫尚在跟前来增援的城门卫官兵抢路。

    朱厚照等了一会儿,见侍卫迟迟不来汇合,犹豫一下,便只身往正阳门城楼而去,还没靠近,听到头顶“嗖嗖嗖”飞过来几道流矢,吓得他赶紧缩脑袋。

    附近两名守军见到朱厚照身着奇形怪状的甲胄,以为是鞑靼人,呐喊着就要冲杀过来,这世朱厚照身后猛然冲出几名侍卫,将两个不开眼的士兵给摁倒在地。

    “这是太子殿下,活腻了?”

    侍卫的声音淹没在喊杀声的浪潮中。

    朱厚照挥手道:“不管了,跟本宫杀……算了,陪本宫上城楼,这鬼地方!”

    之前朱厚照天不怕地不怕,但经历战场的血雨腥风后,他终于明白战争的残酷,此时他心头那股跟敌人搏杀的热血早已凉了下来,此番虽不惧危险到正阳门来,却只是想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当侍卫保护朱厚照穿过层层士兵方阵,登上城楼四楼时,朱厚照稍微松了口气。

    “活见鬼,这惨烈的战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刚才吓得我……哦不对,我怎么会感到害怕呢?如果被沈先生知道,他一定会笑话我……不行不行,我一定要鼓起勇气,跟鞑子血战到底!”

    朱厚照昂挺胸,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可想到昨日跟鞑靼人近身搏杀,当时固然很爽快,事后也沉浸在巨大的荣耀感中,可当午夜梦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内心的惧怕却无以复加。

    鞑靼人这次把所有吕公车云梯和攻城冲车都派了出来,大约有上千名鞑子登上城头,双方在正阳门上下展开你死我活的争夺。

    鞑靼人虽然人少,但军容齐整,而且目的性很强,就是要跟明军抢夺城墙上的空间,先占据一部分,让更多后续兵马攀援上城墙,逐步把明军驱赶下去,等完全占领城头后,立即打开城门,方便骑兵长驱直入。

    “太子殿下……”

    朱厚照观战半个时辰,迟迟没等来援军,入目所及,到处都可见鞑靼兵正源源不断攻上城头,形势无比险恶。

    就在此时,张懋带着几名京营将领上到城楼。

    张懋刚在城头上与鞑靼人正面交锋,身上的盔甲沾染着血污,张懋身边几人状况也都不佳,其中一人脸颊被划了一刀,血肉翻了起来,非常地瘆人。

    朱厚照如同见到救星,急切问道:“张老公爷,沈先生呢?”

    “谁?”

    张懋一时没听清楚,朱厚照重复一遍后,他才无奈地说,“狄夷兵马在城外挖掘不少沟渠,防备援军自西直门往援正阳门,倒是有一路骑兵,从城内绕崇文门而出……”

    “是沈先生麾下的骑兵吗?”

    朱厚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即喝问:“为何不选择从正阳门出击?”

    张懋被朱厚照问得一愣,他没料到太子如此敏感,其实张懋也认为骑兵最好能从正阳门出城,先行捣毁鞑子的攻城设备,再杀伤鞑子性命,那城头可保无恙。可惜朝廷太过谨慎,不同意打开正阳门出击。

    张懋心说:“连太子这般年纪都懂的事情,内阁却坚决不同意,难怪大明在这一战中如此狼狈……将城外阵地拱手相让,不正预示着如今处处被动防守的局面?”嘴上却道:“太子殿下,军令已下无从更改,骑兵只能从崇文门出城,若狄夷兵马持续进犯正阳门,请太子往皇城暂避……”

    “什么往皇城?本宫就在这里督战,沈先生兵马,一定会从西直门杀到正阳门来,我倒要那些鞑靼人如何有来无回!”

    朱厚照又犯倔了,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朱厚照自小顽劣,被惯出一身坏毛病,脾气喜怒无常,当他撒起泼来,别说张懋了,就连朱祐樘和张皇后都拿他没办法。

    张懋想说什么,但见城头情况越危急,鞑子抢占的地盘越来越多,明军士气低落,边战边退,这个时候让太子出城楼,反而危险。

    “咣咣咣!”

    此时正阳门瓮城处传来城门遭到撞击的声响,张懋作为明军最高将领,一时心急如焚,不再纠结朱厚照是否回宫的问题,躬身奏请:“太子殿下,老臣亲自领兵驻守城门!”

    “哦。”

    朱厚照这会儿没工夫搭理张懋,人站在城楼面向西边的瞭望口前,等候沈溪援军到来,嘴里小声嘀咕:

    “不是说沈先生派了骑兵来吗,骑兵在哪儿?他不应该自己领兵么?正阳门这一战比昨天西直门之战还要凶险和惨烈,沈先生不在,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啊!”

    鞑靼兵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眼门城头上处处都是激烈交锋的场面,城墙外缘已全面失守,鞑靼人继续补充兵马上城,连盾牌都架了起来,在城头形成稳定的防御圈,步步向前推进。

    朱厚照很想带领侍卫下城楼,跟鞑靼人拼死搏杀,但他又缺乏跟鞑靼人正面交战的信心。

    张苑凑过来道:“太子殿下,实在太……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撤离这儿吧!”

    朱厚照怒道:“张公公,你在危难的时候,陪伴本宫左右,本宫记得你的功劳,但你再轻言撤下城头,别怪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以儆效尤!”

    张苑把脑袋一缩,不敢再说什么了。

    朱厚照恨恨地骂道:“没用的东西,跟着本宫还怕鞑子,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张苑本以为生死关头自己陪伴太子身边,能获得太子的信任,谁知太子竟不领情,主要是因为张苑胆小怯懦,在很多事情上和太子意愿相违背,不仅不分忧解难,还总是在熊孩子心烦意乱的时候自讨没趣。

    “太子殿下,快边似乎有兵马杀出城了!”一名侍卫吆喝起来。

    朱厚照立即冲到东边的瞭望口前,探出头观望,随即兴奋地说:“那是崇文门,沈先生派出的骑兵从城内绕道崇文门,终于杀出来了。哈哈,这么说来,沈先生的主力也快抵达战场了,鞑子的末日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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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时三刻,京城正阳门,一场空前惨烈的战事正在进行。.ΩM

    双方投入的总兵力高达十万,跟之前西直门一战进程几乎如出一辙,就在正阳门城楼被鞑靼人稳扎稳打蚕食大部,眼把明军推下城头,形势千钧一之际,明朝援军从鞑靼人侧翼杀出,正是林恒和王陵之率领的勤王军骑兵。

    鞑靼人的军事布局基本呈前重后轻西重东轻,这是因为鞑靼人要防备在京城西直门西北方扎营的沈溪部兵马,不得不在宣武门以西派驻重兵,而鞑靼人攻打正阳门,力争一举奏功,是以主力在前。

    但此时,大明勤王军骑兵却从崇文门杀出,崇文门位于正阳门以东,这个方向鞑靼驻兵不多,崇文门外,鞑靼驻兵总数不过两千,而这些兵马基本是鞑靼军中属于充当敲边鼓呐喊助威角色的部族兵马。

    这些人口不足万人的小部族,出兵本来就少,又随时担心汗部会吞并本部兵马,平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损失太大。如今城内突然杀出一股明军骑兵,给这些部族兵马的信号就是……明军展开反攻了!

    这些部族骑兵在跟王陵之和林恒率领的勤王军骑兵短暂交锋后,马上向南面的天地坛逃跑,连一丝一毫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王陵之虽然没有杀过瘾,但他知道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一马当先,向正阳门冲杀而去,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武功再高,也怕飞刀,骑术再强,也怕火炮和强弩,冲在前面一般死得比较快,但放在王陵之身上,这条似乎不太奏效。

    鞑靼人见到王陵之的第一想法便是这小子好生勇猛,如果我把他杀了,就会成为部族人人称颂的英雄。结果主动迎上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在王陵之手下支撑过两招,死的人一多,其他人自然就退却了。

    亲临天地坛督战的巴图蒙克,显然对明军从崇文门出动骑兵起反击准备不足,获悉明军动向后,立即从进攻正阳门的兵马中抽调两千汗部骑兵,阻拦王陵之和林恒兵马突进。

    双方很快厮杀在了一起,当鞑子现这路人马是昨日在西直门之战中所向披靡的王陵之等将领统率,不由慌了阵脚。

    鞑靼人害怕的并非是王陵之林恒这样的猛将,又或者是几千大明骑兵,而是很可能会绕道崇文门起进攻的沈溪所部。

    每个鞑靼人心目中,都有一个难以磨灭的阴影,这个人就是沈溪。虽然在弘治十三年那场战事后,沈溪的名字便已响彻草原,但许多鞑靼人尤其是各部族中的勇士并不服气,因为他们觉得沈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但在此番鞑靼入侵中原的战事中,沈溪先是坚守土木堡,与国师亦思马因对阵居然没有打一场败仗,继而率部杀回居庸关,击溃鞑靼第三大部族亦不剌部。然后就是昨天的西直门大战,明军在沈溪统领下,居然在平原地带,与鞑靼骑兵战了个平分秋色。

    至此,天不怕地不怕的鞑靼人,对沈溪已然形成心理阴影,只要对上沈溪的部队,便有种望风而逃的胆怯。

    “乌啦啦……”

    许多冲阵的鞑靼人嘴上虽然在呐喊,但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不少人频频往对面的骑兵队伍后面打望,准备一个不妙转身就开溜,士气不知不觉大跌。

    王陵之挥舞手中的大刀,勇不可当,如同一把匕插进鞑靼骑兵队列中。林恒率领骑兵,拱卫王陵之后翼,搅得鞑子骑兵人仰马翻。

    没有火炮保证纵深,也没有后续援兵,双方就这么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王陵之的箭头作用展现无遗,由于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的劈杀,鞑子的骑兵阵型迅被打开一道缺口,阵脚随之大乱。

    王陵之在鞑子军阵中左冲右突,许多鞑子骑兵先是下意识地转身躲避,继而想离开这个杀神远远的。刚开始只是一骑两骑,到后来便形成溃败之势,一哄而散。

    巴图蒙克明,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居然对阵明朝骑兵落败,太过匪夷所思。

    巴图蒙克强忍心中的悸动,一方面再次调遣骑兵迎战,要求宣武门以西的骑兵迅回援,另一方面给前线指挥作战的苏苏哈下达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正阳门城门。

    ……

    ……

    “轰隆隆!”

    城墙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城外的鞑靼人终于动用手中掌握的为数不多的佛朗机炮,对城墙纵深战成一团的明军和鞑子展开无差别轰炸。

    随着密集的开花弹落下,大明官兵固然是血肉翻飞,横尸一地,鞑子也讨不了好,到处都是散落的残肢断臂,哀鸿遍野。

    等鞑靼人的炮击结束,城头纵深的明军几乎为之一空,后续登城的鞑子趁机占领大片空地,明军与鞑子在靠近城墙内侧的地方展开厮杀,眼被鞑子完全控制城墙,形势已危若累卵。

    而在正阳门以东地区,鞑靼骑兵被冲散后,勤王军骑兵竟然在局部占据了绝对优势。

    王陵之在此战表现神勇,面对源源不断扑上来的鞑子骑兵,他手上的大刀几乎每挥出一刀都会带走一名鞑靼骑兵的生命。等彻底击穿鞑子骑兵的阵型后,他左右眼,便向正在起攻城的鞑靼步兵冲去。

    “杀!”

    驻足等待与大部队汇合的事情,王陵之根本就没考虑,林恒眼疾手快,吩咐留下一半骑兵,追杀溃不成军的鞑靼骑兵,其余则跟随王陵之,一路向前。

    ……

    ……

    朱厚照在城楼中,之前鞑子连续炮击,城门楼被炸塌了几个角,但他全然不惧,注意力放在了骁勇的勤王军骑兵上,但随着战场转移到正阳门下,视线被下面的城墙外缘阻隔,熊孩子有些急了:“了……不行,本宫要下去参战!”

    张懋已经下城楼组织兵马反扑,此时能给予朱厚照劝导的,仅有几名东宫太监和几十名侍卫。

    在这危急关头,谢迁登上城楼,在他身后,一名兵部官员陪同。

    谢迁刚上三楼,便遇到朱厚照撒野,他立即伸出手,拦住朱厚照的进路,朱厚照瞪大眼睛,厉声喝道:“谢先生,您这是何意?”

    谢迁严肃回答:“太子殿下,鞑子已经杀到城楼下,微臣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进入楼中,这个时候您不得离开门楼一步!”

    朱厚照怒道:“谢尚书,到底您是监国,还是本宫是监国?”

    谢迁冷声道:“太子,这是陛下的旨意,要确保你的绝对安全,老臣不敢有违。诸位侍卫,严密保护太子,若太子擅自离开城楼,尔等必人头落地!”

    朱厚照狠道:“谁敢阻拦本宫,同样人头落地!”

    那些侍卫犯了难,突然被架在左右都要死的境地,但显然,谢迁说话要比一个十三岁的熊孩子更有份量,他们掂量一下,知道让太子下楼去的后果很可能是身死,令大明江山断了传承,他们不仅自己没命,还会牵连家人。

    朱厚照硬要往楼梯口闯,却被谢迁身边那名三十岁左右的官员拦住,朱厚照怒冲冲地道:“你敢拦我?”

    那人回答:“殿下见谅,国不可一日无主,也不可一日无储君。敢问太子,您下去后,若遭遇流矢或者刀枪剑戟及身横死,谁人可以储君之位承担国嗣之责?”

    朱厚照一愣,显然对方这文绉绉的言辞有理有据,一时让他不知该如何反驳。随即,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抓住对方言语中的漏洞起攻讦:“你敢诅咒本宫?”

    那人道:“国无储君,江山焉固?殿下当知四海升平,必以皇储安康为上,太子身为储君,怎能以身犯险?若储君有难,为人臣子不劝阻者,是为佞臣!殿下要下城楼,请从微臣的尸体上跨过去!”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准备以死劝谏?”朱厚照皱眉打量此人,不知为何,他对此人并无恶感。此人年岁不大,说话条理分明,一学多才,让他想起沈溪,不自觉气势就弱了下来。

    那人道:“是!”

    朱厚照谢迁,又打量周围准备阻拦的侍卫,他知道自己想下楼去已是不可能,再者说了,他之前想出去,不过是一时头脑热,他自己其实还是很怕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朱厚照问道。

    那人回道:“臣乃兵部郎中,王守仁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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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听说过王守仁,倒不是因为他的本事大到连宫闱中也人尽皆知,而是因为王守仁乃沈溪同年的进士,其父是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学士王华。.M

    王华为儿子前程,多次在太子面前说一些王守仁的事情。

    因为王华在东宫讲官中,一向属于脾气好的类型,朱厚照对王华印象不错,所以也就记住王守仁这个名字,现在见到本人,心想:“王守仁不愧是跟沈先生一起考中进士的,一有能力,或许以后我可以多用他!”

    朱厚照这小心思只是一转而过,马上联想到眼下的处境,脸色一变:“王守仁是吧?本宫知道你有本事。既然你不答应本宫领兵出去,那本宫现在命令你接管正阳门防务,替本宫把鞑子赶下城头!你听到没有?”

    王守仁迁,不敢擅作决定,谢迁却当机立断,颔道:“伯安,没听到太子的吩咐吗?既然太子以监国的身份号施令,那你尽管接旨,一展拳脚!”

    王守仁神色一凛,显然没料到谢迁也如此说,但不愧是大明中叶最出色的军事家之一,他很快镇定下来,向朱厚照恭敬行礼:“臣领命!”

    ……

    ……

    王守仁是京官中的兵部五品官,下放到地方的话可以领三品衔,所以这次任命倒也符合规矩。

    这会儿正阳门战事打到重要关头,谁都不愿承担失利的责任,再加上正阳门本身调度杂乱无序,非常需要一个强势人物出来统调协调,夺回失地。

    王守仁属于临危受命,不是皇帝委派他过来接管正阳门防务,甚至他在来之前,只是作为兵部代表,陪同谢迁督查军务,准备回去奏禀,结果一来就被朱厚照架到正阳门提督防务这样的职责上。

    朱厚照见王守仁领命后便凑到瞭望口前仔细打量,许久都不动弹,顿时急了:“王卿家,本宫的话你没听到吗?本宫让你替本宫领兵,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王守仁继续观察下面的情况,嘴上回道:“回太子,鞑靼兵马攻势凶猛,试图一战而克正阳门,但如今鞑靼后续兵马跟进似乎不及时,应是城外我骑兵起了作用。这路骑兵,听谢阁老说及,乃沈同年所率回援京师之骑兵。”

    “不过这路骑兵数量始终有限,如果不能在突袭结束前,趁势反扑,一举夺回城头,之后鞑靼后续兵马将会势如破竹,攻克正阳门,京师也恐失守!”

    朱厚照仔细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怎么个反扑法?”

    谢迁打量王守仁,不知为何,因为沈溪的存在,他仁总是有些不顺眼,提醒道:“伯安,你行事可要深思熟虑,不可任性而为!”

    王守仁望着谢迁,严肃点头,道:“阁老之话,学生铭记于心。此战要遏制鞑靼兵锋,以学生浅见,当以火攻为上!”

    谢迁皱眉:“火攻?”

    王守仁道:“之前鞑靼人动用佛郎机炮,对城头展开无差别轰击,令我士兵折损不少。正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若我军以瓮城城头架设的投石机,抛射装满桐油的陶罐,再辅以猛火油柜和金火罐等,很短时间便可让城头燃成一片……一旦鞑靼据守士兵身染火光,其后续攻城兵马便无法上城头!”

    谢迁听得胆战心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伯……伯安,你……你不是开玩笑吧?如今敌我厮杀在一起,用投石机投掷桐油罐再引燃,那要死多少人?”

    王守仁神色冷峻,道:“学生之见,一旦城破,百姓将生灵涂炭,若牺牲少量士兵,可挡鞑靼数万雄兵,这样的付出怎么都值得。请太子恩准!”

    朱厚照原本没听懂,可此时,他忽然明白了,王守仁的意见,是投掷桐油罐,把敌我都点燃,用火势来阻碍鞑靼人上城的步伐。

    朱厚照有些迟疑:“王卿家的话,容本宫想想,你所言……虽有破釜沉舟之效,但未免太过残忍,此战后,将士恐对我大明朝廷离心离德!”

    王守仁道:“太子虽有仁心,但如今形势已危若累卵,太子当以家国为重!”

    朱厚照打量谢迁,显然他没这种当机立断的主见,见谢迁低头不语,朱厚照才肯:“一切便听从王卿家的意思办吧,让张老公爷全力配合!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撤下城楼,不然恐殃及池鱼。”

    ……

    ……

    城头失火时,沈溪所部距离正阳门尚有三里之遥。

    沈溪的步兵方阵,由于居于阵中的火炮调运困难,进军步伐大幅度放缓,好在沈溪从居庸关带来了双面壕桥车,在过鞑靼人挖掘的堑壕时才没出什么问题,唯一就是耗费些时间而已。

    此时鞑靼人用兵生一定变化,鞑靼人之前将防御重点放在城西,但在林恒和王陵之的骑兵从崇文门杀出后,不得不调动大批骑兵前去支援,保证攻城车和云梯能源源不断将兵马输送到城头上,以形成对正阳门的持续压力。

    随即,一场大火突如其来。

    这场火起得很诡异,由鞑靼人无差别的火炮轰击引起的火情,但随着大量陶罐从天而降,在空中爆裂开后洒下桐油,然后高温高热的金火罐砸下,城头上到处都是火人,许多明军和鞑靼兵惨叫着摔下城头,后续还有许多柴禾落下,助涨火势,鞑子将领才意识到,这火根本是明军有意为之。

    正阳门城头原本就拥堵成一团,烟熏火燎中,很多士兵想逃离这个地方,却现周围全都是人,晕头转向中楚状况,只能左冲右突,很快便生踩踏事件,到最后几乎是人踩人。

    沈溪在马车车架上阳门上升起的黑烟,最初跟所有人想法类似,以为是正阳门守军求救的烽火,但很快沈溪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正阳门城头着火,不断有火人从城墙上坠落下来,沈溪甚至无法分辨那些人到底是守军还是鞑靼兵。

    “沈大人,城头着火,阳门危急,是否加快行军度?”

    胡嵩跃率领的步兵方阵是沈溪部的中军,此时胡嵩跃在距离沈溪不到两丈远的地方出言请示。

    在胡嵩跃城头失火,一定是鞑靼人所为,这是其攻占城头的体现,很可能城头守军已兵败如山倒。

    但沈溪却白,城头上这把火对守军太有利了,不是烧死多少人的问题,而是火势会阻断吕公车和云梯往城头上输送兵力,给明军提供反扑的时间。

    沈溪神色疑惑,他不明白这把火究竟是无意而起,还是明军有意纵火,最后他摇了摇头,道:“城头大火对守军有利无害,行军计划不得更改,稳步前进!”

    胡嵩跃尽管不明白沈溪的话,但他还是赶紧将沈溪的军令传达下去。

    步兵方阵逐渐靠近鞑靼在城南的阵地,此时沈溪所部距离鞑靼中军,已经只有不到四里,骑兵可以在瞬息间杀个来回。

    “备战!”

    虽然鞑靼骑兵尚未大批冲来,只有零星兵马对沈溪部进行袭扰,但即便是这小股兵马,对步兵方阵也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好在由盾牌阵和长矛阵形成的防御网,再加上火铳和弓弩的远距离攻击,能很好地阻隔鞑靼散乱骑兵的轮番冲击。

    “嘿哟!嘿哟!”

    沈溪麾下官兵喊出的号子整齐划一,士兵们根据号子,每一步行进都很沉稳,步伐不大不小,却能保证盾牌阵和长矛阵有序前进。

    在号子鼓舞下,每一个官兵都感觉血脉扩张,心中充斥着对军功的无限期冀。

    跟着沈溪打仗,可以吃香喝辣,可以获得功绩,光宗耀祖……

    “杀啊!”

    前排长矛兵,根据鞑靼骑兵的冲击频率,按照步点,刺出长矛,令侥幸突破火铳和弓弩打击冲到近前的鞑靼骑兵无法靠冲击力直接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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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阳门战场上,大明与鞑靼的决战已到关键时刻。.ㄟM

    随着大明骑兵突击正阳门大火沈溪率兵进入战场这三件事后,胜利的天平已不再平衡,迅倾向大明一方。

    此番叩关而入的鞑靼汗部约莫有五万兵马,但在之前的战事中已折损近万,今天攻城遭遇大火,死伤无数不说,后续兵马还无法攻上城墙,眼无望。

    天地坛上,达延汗巴图蒙克骑在一匹通体鲜红的汗血宝马上,遥门城头的滚滚浓烟,摇头轻叹:“数十年前,瓦剌人就曾在大都城外饮恨,难道今日我也要重蹈覆辙,仓皇而逃?”

    恰在此时,巴图蒙克手下第一大将苏苏哈带兵撤回,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苏苏哈的主要任务,是指挥步兵攻城,同时统领骑兵拱卫两翼,防备沈溪突然杀出,结果在兵力部署上出了很大问题……王陵之和林恒率骑兵杀了苏苏哈一个措手不及,苏苏哈几次派出骑兵围追堵截,但都被明军骑兵杀退。

    城头大火让攻城变得极为艰难,再加上骑兵的损失,苏苏哈根本就顾得上沈溪的步兵方阵,匆匆回到中军向巴图蒙克复命。

    巴图蒙克眼见苏苏哈一张脸被烟火熏得漆黑,想到自己几个儿子统兵在外,心情略微焦急,问道:“明朝究竟出动了多少骑兵?”

    苏苏哈不敢把明军出动的骑兵数量报太少,否则不仅他自身在汗部的地位急转直下,甚至可能会连累到汗部的威名……区区三千明朝骑兵都无法应对,还怎么攻破大都城君临天下?做梦吧!

    苏苏哈道:“回大汗,明朝出动骑兵万余……”

    “啊?”

    跟随在巴图蒙克身边的几位大部族的族长,脸上皆都露出惊慌之色。

    虽说围困大明京城的鞑靼兵马数量过十万,却是由各部族分摊,许多大部族也只有几千骑兵,更小的部族甚至只有几百到一千骑兵,他们主要负责突袭和防守侧翼,靠机动灵活维持战场的主动局面。

    谁都没想到,大明居然能一次出动一万多骑兵,还正好命中鞑靼兵马的薄弱处。

    “报……”

    远处斥候飞而来,在众部族族长心头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明军数万兵马,顺着城垣从西直门往正阳门而来,领兵者……正是昨日带兵的明朝延绥巡抚!”

    至于斥候是否见到沈溪,连巴图蒙克都不能确定,但他料定沈溪绝对不会坐视正阳门被围攻而置之不理。

    明摆着的道理,一旦正阳门失守,大明京城沦陷,那时沈溪就算驻兵城外,也是杯水车薪,无法招架十万鞑靼兵马围攻。

    一名部族族长赶紧上前请命:“大汗,又是这个明朝的延绥巡抚,他在宣府打退国师统率的数万部族精兵的轮番进攻,又在居庸关外将亦不剌将军的兵马给歼灭,今杀来京师,昨日在西直门外便折我近万兵马……此人或为明朝妖邪之人,实不宜与之恋战!”

    巴图蒙克还没说什么,下面的族长已开始打退堂鼓。

    此时鞑靼中军左翼,也就是正阳门城西方向,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只见明军步兵方阵,一分为六,其中五个约千人规模的方阵有序杀出,将前往阻挠的保护攻城兵马侧翼安全的鞑靼骑兵队冲散。

    “笑话!现在连明朝的步兵也能跟我们骁勇的骑兵对抗了吗?”

    巴图蒙克对于鞑靼骑兵表现出来的无能倍感失望,他虽然清楚沈溪军阵的具体情况,但他之前多少有耳闻,沈溪用兵别出心裁,其步兵方阵中的火铳和弓弩太过犀利,再加上长枪和盾牌结合,即便以蒙古骑兵的勇猛也难以攻破。

    眼兵马逐渐落于下风,但巴图蒙克仍下不了决心撤兵,他心想:“只要能拖住这部援军,持续对城头动攻击,一旦正阳门告破,那大都便可光复,我九能做大元复国的英明圣主!”

    可当巴图蒙克抬起头查门城头时,正阳门已陷入火海中。因城头缺水,即便在着火的情况下,士兵也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火势愈烧愈烈,大多数士兵只能选择跳下城墙逃生,因为在城墙上不是被大火烧死,就是被烟熏死。

    巴图蒙克哀叹:“天时地利人和,皆不站在我大元一边,莫非天亡我也?这儿始终是汉人的地盘,即便太祖和世祖可领兵平定天下,但后世子孙不肖,败光祖宗基业不说,退往大漠后再无办法攻破明朝都城。我不该听信亦思马因的鬼话,来争做中原的皇帝,如今大势去矣!”

    苏苏哈灰头土脸,他亲率的怯薛军铁骑,在连续的大战中已折损过半,不复之前的雄心壮志。犹豫了一下,苏苏哈俯请命:“大汗,是战是撤,请您示下!”

    在场部族族长一听,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苏苏哈都在问询是否撤兵,应该没机会攻克大明京城了,他们手下兵马多不在身边,分散在京城各处驻扎,他们所想都是如何撤回草原,保全自己的力量,不被达延部蚕食。

    有的族长非常直接,毫无遮掩地说:“大汗,撤兵吧!”

    也有部族族长比较婉转:“大汗,不如撤回到紫荆关,伺机而动!”

    巴图蒙克没有听这些族长贪生怕死之言,他抬头头方向,那里熊熊燃烧的大火,成为他心头难以磨灭的阴影:

    “为了守住城门,明军高官不惜对他们自己的士兵纵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始终欠缺点儿魄力!”

    当城头更多士兵着火坠落下城墙时,巴图蒙克终于抬起右臂,用鞑靼语高喝一声……鸣金收兵。

    ……

    ……

    位于瓮城城头的朱厚照,这会儿被烟火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前面是熊熊大火,士兵不知道烧死多少,周围到处浓烟滚滚,空气中散出来的是焦糊气味,令人作呕。

    谢迁在旁边不知呕吐过多少回,此时作为接管防务的兵部郎中,王守仁已前往前面的城墙,指挥兵马反扑。

    “太子,您没事吧?”

    谢迁终于平复了一下气息,此时浓烟似乎少了些,他赶紧到太子面前问询,朱厚照用一块手帕捂着鼻子,小脸憋得通红,脸上有大量灰尘,黑漆漆的好像刚从煤灰堆里扒拉出来。

    朱厚照感觉浓烟少了些,赶紧深吸几口气,问道:“谢先生,这把火……烧完了吗?咳咳咳……”

    谢迁整个人有些站不住了,这两天他不但休息得不好,吃东西也没胃口,之前的呕吐让他筋疲力竭,嘶哑地说道:“太子殿下,狄夷在城头兵马数量锐减,估摸不多时,便可收复城墙!”

    朱厚照一听,火蹭蹭就上来了,高声道:“这简直不是杀鞑子,是要把本宫熏死啊,王守仁呢?他在哪儿……让他来见本宫!”

    王守仁并不在瓮城城头,朱厚照根本没见到人。

    不过城头火势,的确在减弱。

    正阳门的城门楼外层系由青砖修建,没被引燃,城墙上可燃烧的东西不多,之前那把火,完全是靠桐油猛火油和柴禾燃烧,这些东西烧完,很多士兵尸体已经烧焦,火势也就不扑自灭。

    张苑很聪明,下城楼后便躲到了瓮城城墙一角,他手头没水盆,便用尿液浸湿手帕捂住口鼻,此时他的精神反而最好。

    张苑战战兢兢地顺着瓮城城墙,往前面清空的城墙,惊喜地回来奏禀:“太子殿下,天大的好消息,鞑子撤兵了!”

    “鞑子终于撤了吗?”

    朱厚照很开心,但笑容刚绽放便收起,“撤兵也就那么回事,还不知道沈先生的兵马杀来没有……鞑子应该随时会动下一轮攻势吧!”

    张苑急道:“不是,鞑子连攻城器械都置之不顾,往城南远处撤离了,似乎沈巡抚的兵马,也杀到了城南……”

    朱厚照兴奋地问道:“是吗?在哪儿?本宫要先生的风采!”

    说话间,熊孩子蹿得飞快,迅来到前面的城墙上。鞑子果然撤了,从城头,能个明军的步兵方阵,往鞑靼骑兵阵营方向逼近,可惜因为残余烟雾的遮掩,朱厚照并不能。

    “这里视线不好,本宫要上城楼!”朱厚照说着,就要往城墙正中的城楼而去。

    这次却是张苑将朱厚照给拦下来,劝解道:“太子,这城头死了那么多人,您进城门楼前,先得踩那些士兵烧焦的尸体,你能承受马?”

    朱厚照原本只是一股兴头要去带步兵跟鞑靼骑兵血战,听到张苑的话,他有些扫兴,很多事经不起想,就好似城头那些尸体,朱厚照远远经是毛骨悚然,之前那些身上着火的士兵的惨叫声,再次回荡在脑海,一张小脸变得惨白。

    “不……不去了!本宫不去,但张苑,你去给本宫沈先生是如何跟鞑子交战的,回来后详细说出来,若敢搪塞本宫,直接剁了你脑袋喂狗!”

    朱厚照气势汹汹地出言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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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鞑靼人鸣金收兵,此时人为制造正阳门大火,并且带兵杀退鞑靼人进攻的兵部郎中王守仁,带领几名将领出现在朱厚照面前,此时王守仁在朱厚照心目中的形象高大许多。.M

    王守仁行礼:“太子,鞑靼兵马已退,我大明将士正将正阳门城墙上残余的鞑子悉数斩杀!”

    朱厚照满意点头:“做得好,本宫没有错…王郎中,既然鞑子撤了,你快些领兵追击,务求斩杀更多鞑子,不令其再有攻城的机会!”

    战胜就要追击,这是朱厚照从兵法韬略中获得的启,王守仁却道:“太子,如今正阳门满目狼藉,官兵疲惫,如何追击?”

    一句话,就让朱厚照皱起眉头。

    熊孩子嚷嚷道:“满目狼藉怎么了,官兵疲惫就不追击了吗?你们累,鞑子更累……城外鞑子已溃不成军,如不趁机扩大战果,难道等他们卷土重来?你是在正阳门放了一把火,阻止鞑子攻城,请问下一次是哪座城门?我把京城烧了,这样就不用担心鞑子攻进来了,是吧?”

    王守仁从来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上司,还是东宫太子,未来的皇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迁守仁的窘况,上前解围:“太子殿下,此时动追击,必要将正阳门打开,若鞑子假撤退,趁我军出城时杀个回马枪,那当如何?”

    朱厚照虽然不讲理,但有人跟他商谈战术,他马上变得热衷起来,分析道:“谢先生所提,倒有几分道理,鞑子说撤就撤,指不定是诈败……但是,这只是一个可能,如果不起追击,岂非凭白放弃大好机会?”

    谢迁守仁一眼,继续说道:“殿下,您莫非忘了,城外尚有沈溪小儿的兵马?沈溪小儿麾下人数虽不多,却拥有大明最精锐的骑兵,鞑靼多为骑兵,以骑兵追骑兵,方有扩大战果的可能!”

    朱厚照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眉开眼笑:“这话有理,沈先生在城外,我担心个鸟啊,这次鞑子可算是倒了血霉,沈先生之前被他们围着打,现在沈先生终于缓过气来,非把这些鞑子杀得片甲不留!”

    王守仁请示道:“那太子……出兵之事?”

    “不必了,赶紧派人打扫战场,如果城外有变,再言出兵。谢先生,你赶紧派人回皇宫跟父皇知会一声,告诉父皇这边的情况……嘿嘿,我又指挥了一场大胜仗!”朱厚照满脸得意。

    张苑赶紧在旁帮腔:“太子英明神武,正阳门有太子坐镇,谁人能杀得进来?”

    朱厚照学会了谦虚,一摆手:“张公公,你可不能这么说,还是多亏有沈先生,哦,还有王郎中,嗯嗯,还有谢先生和张老公爷相助,本宫才能完成正阳门防守战的胜利。”

    “剩下的事情,就生挥了,希望沈先生能将鞑靼兵马全数歼灭,哈,让他们有来无回!”

    ……

    ……

    正阳门城头这边,战事确实暂告一段落,但城外沈溪的步兵方阵跟鞑靼骑兵间的交战,却是越激烈,远没有太子朱厚照说的那般轻松。

    “第三排,准备……射!”

    从中军分出的五个步兵方阵中,最靠前的方阵是由朱烈率领,这个方阵,类似于尖刀营,火铳和弓弩手最多,鞑靼骑兵几次靠近,都被火铳和弓弩的组合给击退。

    当前线鸣金收兵,鞑子步兵摇身一变,成为了骑兵,沈溪所部面临的压力成倍增大。城内没有援军出来,鞑子注意力全放在如何攻破沈溪五个步兵方阵上,由达延汗部派遣的精锐骑兵,开始成群结队对朱烈的第一方阵展开攻击。

    鞑靼人动用大量重装骑兵,人员和马匹都着重甲,冒着枪林弹雨杀到明军步兵方阵前。而在后方,数以千计鞑靼轻骑兵使用复合反曲弓,远远地射击。

    在重装骑兵冲击下,盾牌阵被直接冲垮,长枪的枪头刺中锁甲出“噼啪”的声响,却没有刺进人体。

    朱烈统率的步兵方阵迅被鞑子的重装骑兵冲开一个大口子,包括朱烈在内,没一个明军将士能相信鞑靼骑兵拥有如此凶悍的战力。

    经历过土木堡大战的京营兵,论单兵素质远不及边军,更不及生在马背上的鞑靼人,但自从跟随沈溪出战,这些士兵就没经历过失败,每战必捷,让大多数人都生出轻慢之心,以为鞑靼人不过如此。

    连续的胜利虽然提高沈溪麾下官兵的士气,还有面对一切艰难挑战的自信,但士兵也因此变得轻浮高傲,对于执行战术纪律变得松懈,以至于被困兽之斗的鞑靼人猛烈反扑,一击得手。

    “稳住,稳住!”

    朱烈有些心慌,不停地吆喝。

    前排盾兵阵型被破,等于是将火铳手和弓弩手暴露在鞑子的视野内,幸好散乱倒地的明军将鞑子重骑兵阻滞,然后又有许多长枪兵跟进补位,火铳兵也及时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向鞑子重骑兵射击。

    轰射而至的散弹破开鞑子重骑兵的重甲,连人带马掀翻在地,否则鞑子骑兵队很可能就此杀进军阵中,将一千步兵全数斩杀。

    即便如此,那些没有太多近身作战经验的明军士兵,此时慌了手脚,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远处的鞑靼轻骑兵抓紧时间放箭,一轮箭雨过后,倒地的明军又有四五十人。

    如此牺牲在一场大型会战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一个要求严整阵型的步兵方阵而言,这样的损失已经足以出现一个大口子,鞑靼方面只需要向这个缺口持续施压,足以令方阵崩溃。

    朱烈被一群人簇拥着,险些从马上摔下去,此时士兵为保持阵型严整,只能拼命压缩阵型,让其他方向的盾兵能增补过来。

    “沈大人,老朱那边的情况不太对劲!”位于中军的胡嵩跃现前面朱烈方阵阵型变化,赶紧向沈溪奏禀。

    此时已经重新站上重重盾牌保护中的望楼顶部的沈溪,早已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他挥舞令旗,嘴里连续下达命令:

    “吩咐五个军阵向中军靠拢……炮兵用火炮对鞑子集结地展开密集轰炸,迫使其散开,为我军官兵争取更多时间,重整阵型!”

    随着命令传出,五个方阵开始有意识向中军收缩。

    此时中军阵中央的一百门佛郎机炮,分成十个小队,在沈溪培养出的指挥官报出射击诸元后,炮手调转炮口,分别向一个个准备起冲锋的鞑靼重骑兵集团炮击。

    “轰轰——”

    随着密集的炮弹落下,原本想乘胜追击的鞑子重骑兵一排排倒下。其余游弋在四周抽空骑射的鞑子轻骑兵,受到惊吓,赶紧逃得远远的。

    在连续不断的火炮声中,五个步兵方阵稳步往中军阵聚拢。

    沈溪的想法很非常明确,如果一个方阵被瓦解,士兵溃散,其余方阵的官兵的士气必然会受到极大打击,与其冒险战斗,还不如重整兵马,先结成一个大阵防守,再图谋新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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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鞑靼人溃散后,便再未组织像样的攻势。. M

    各部族为寻求自保,未等撤兵令下达就自行撤兵,一时间京师九门外兵荒马乱。

    此时,鞑靼人担心明军会主动出击,小心谨慎,一度顾头不顾腚,结果直到撤离完毕,城中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头当沈溪将所有步兵方阵收回来,再次准备出击时,周边已没有鞑靼骑兵的影子。

    沈溪军阵中基本是步兵,自然追不上鞑子四条腿的骑兵,他只能把周边保护步兵的骑兵一并交由王陵之和林恒统领。

    王陵之在这场战事中,过足了瘾头,他一个人在战场上就斩落不下百人,到最后,连刀口都砍卷了,依然带领骑兵四处追杀。

    等沈溪率领步兵进入南苑时,原本鞑靼王帐所在的营地已是人去楼空。

    鞑子撤离得极为匆忙,抢劫的金银珠宝等财物散落得到处都是,此外还有粮草辎重若干,再加上关押在南苑行宫中的数千百姓,沈溪不得不让部队停下来,收拾残局。

    等一切处理妥当,官兵扎营埋锅造饭,朱烈过来向沈溪请罪,垂头丧气地说:“沈大人,是卑职的错,卑职未曾想鞑子突击那般凶猛,我手下那些兔崽子突然间成了孬种,竟被鞑子杀出个口子,而后就……”

    朱烈颜面无光,陪伴而来的刘序和胡嵩跃脸色也不好们清楚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跟着沈溪,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在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

    “没事!”

    沈溪早已获得斥候传报,鞑靼主力往京师西南而去,安慰道,“接下来将功折罪即可,我们将继续追击,一路尾随鞑靼人杀到紫荆关,等收复紫荆关战事便算是告一段落!”

    刘序惊讶地问道:“沈大人,我们不进京城么?”

    沈溪反问:“进京城?怎么个进法?”

    刘序细细一想,自己所率虽是京营兵,但如今已划拨边军,军中那么多骑兵也都是边军。战时朝廷确实会将京城周边兵马撤人京城,但如今鞑靼人已退去,没有朝廷旨意,就算打了胜仗也没有借口入城。

    刘序握紧拳头:“既然没法回京城,那不如继续赚取功劳,追着鞑子前往紫荆关……老胡老朱,你们以为呢?”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刘序胡嵩跃朱烈等人已无心恋战,但既然沈溪吩咐此战的终点是紫荆关,就算他们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遵命而为。

    胡嵩跃问道:“沈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将士出征日久,都惦念家中妻儿老小,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打完仗?不要到了紫荆关,又说要出塞,到那时恐怕不好向官兵交待。”

    “估摸也就三五天吧!”

    沈溪分析道,“鞑子只顾着逃命,咱们这一路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接受战利品。等追到紫荆关,我们就驻步不前,毕竟宣府大同地区有刘尚书的三边兵马,他才是应付鞑靼兵马的主力!”

    沈溪之前已获悉亦思马因撤兵的消息,在他亦思马因这一撤,京城周边已失去阻碍刘大夏回兵京师的有生力量,只要刘大夏光复宣府镇城,夺回张家口堡,很可能阻断鞑靼主力回撤草原的路线。

    剩下的事情,沈溪不想理会,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已基本完成。

    ……

    ……

    京城保卫战以大明的胜利而告终,鞑靼兵马匆匆忙忙撤兵,即便各城门的守军将士有追杀之心,奈何军令如山,朝廷不允许任何城门开启,全体将士只能继续当缩头乌龟,在城头目送鞑靼人离开。

    谢迁在确定鞑靼人是真的撤军而不是诈败,连忙带着好消息回宫。

    谢迁就跟做梦一样,昨天京城还危机四伏,今天就大获全胜了,大大出他的想象。如今各地勤王兵马只有沈溪率部到来,结果在沈溪领军一通猛揍下鞑子撑不住撤退,战事奇迹般结束,进程跟当年土木堡之战后的京师保卫战有几分相似。

    谢迁琢磨:“大明京师估计会成为蒙元余孽的噩梦,无论是瓦剌还是鞑靼,都在京城下折戟沉沙,多得老天爷保佑!当然,这次还是多亏沈溪小儿回援及时,不然昨日西直门和今日正阳门之战,城关都可能失守。”

    “另外,今天王伯安也立下大功,不过他火烧城头,导致我军大批伤亡之事,不知该如何跟陛下交待?”

    想到之前正阳门上,王守仁不分敌我泼油纵火,大明官兵满身是火惨叫着跌下城墙,那瘆人的哀嚎让谢迁不忍回想。谢迁暗道:“老夫自问不是拘泥之人,不知为何,会如此心绪不宁?”

    进入皇宫,谢迁加快脚步往文渊阁而去,一路上六科和中书科的官员跟他打招呼,他都一律不予理会。

    进入文渊阁,谢迁才知道当朝几位重要人物都在,除了刘健和李东阳两位内阁大学士外,尚有马文升熊绣这两位顾问团成员,还有许多六部官员。

    刘健见到谢迁,连忙起身上前询问:“于乔,你终于回来了,之前传报不清不楚,正阳门之战……可是获胜了?”

    谢迁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狄夷兵马已撤出城头!”

    刘健埋怨道:“别说是否撤出城头,我现在问你的是……狄夷兵马可从京师周边撤军?”

    “这……”

    谢迁环顾在场大臣,有些迟疑,道,“话暂且不能如此说,狄夷撤兵是真的,这会儿距离京师应该至少有十几二十里之远!不过其后是否卷土重来,尚存在疑问。”

    “好,好啊!”

    在场人等皆都振奋不已。

    盘踞在这些顶级文臣心头上的大石头,到这一刻终于放下大半,但鞑靼人尚滞留大明国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因为鞑靼人随时可能杀回来。

    刘健笑道:“获胜便可,之前信使赞颂伯安在这次战事中起到的巨大作用,带他过去帮忙算是一招妙棋!”

    谢迁见刘健对王守仁那种赞赏有加的态度,心头无名火起,他很清楚为什么这些老臣会如此守仁。

    现如今王守仁在各方面都不太出彩,唯独有个可以说是无限接近内阁大臣位置的父亲王华,如今王华已兼任礼部右侍郎,随时可能征调入阁,刘健等人对王守仁的重用,其背后的意思值得人玩味。

    谢迁有些怨恼:“城头一把大火下来死伤无数,如此也算帮忙的话,那城外拼杀将士的功劳,就不算什么了!”

    无论以前是否对谢迁有成见的,此时都听出他话语中蕴含的强烈不满。

    刘健试探问道:“于乔,你说的城外将士……可是沈溪带回来的吧?老朽昨日听闻,此子从土木堡全身而退,还第一个带兵回京勤王,可见其才华堪当大用,朝廷一向唯才是用,既然他有本事,将来让他多做些事便可!”

    谢迁怒火中烧,暗忖:“沈溪小儿本为翰林官,被你们多番征调,当官不过四五年,已不知走了多少地方?难道大明就没个人能替代,让沈溪可以留在京城安歇几年?”

    李东阳神色中倒是带着几分不解,问道:“于乔,你昨日当真见到沈翰林?”

    谢迁面色不善:“宾之,难道你怀疑我虚报战情?”

    李东阳黑着脸不说话。

    当初否定沈溪最多之人便是李东阳,沈溪回来他最没面子,毕竟正是由于李东阳对沈溪奏报的军情一再怀疑,才令西北战事持续恶化,现在才知道原来沈溪从鞑子重重包围中杀回京城,成为大明的救世主,他如何放得下这张老脸?

    实际上,沈溪是用实际行动,狠狠地打了李东阳一耳光,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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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健面色深沉,没有表任何意见,李东阳神色阴晴不定,最后选择了沉默。.M

    质疑沈溪,其实就是质疑谢迁,就算李东阳为了内阁的和谐,也不能公然质疑同僚,所以他选择不说话,但心中一时难以释怀。

    马文升道:“诸位臣僚,如今正阳门大捷,北寇撤兵,是否该马上进奏陛下?”

    刘健抱着谨慎的态度:“此事先求证过,再行定夺!”

    即便到了这地步,刘健还是不信鞑靼人只是因为一时失利便全线撤退,这让谢迁有些羞恼成怒。

    谢迁心想:“我都说得那么详细了,居然还不相信,分明是人!再则,质疑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怀疑沈溪的功绩……沈溪小儿虽然平时行事偏激,锋芒毕露,但终归为大明建功立业,你们这些人如此质疑一个功臣,莫非是要让我大明将士寒心?”

    熊绣道:“那就派兵部要员前往正阳门,调查详细情况。”

    “可!”

    刘健思虑半晌,点头答应:“那我等便移步文华殿等候!”

    等兵部几名官员先行离开前往正阳门调查,一行从文渊阁出来,尚未过文华门,便遇到一行人行色匆匆进宫,却是朱厚照带着近侍和侍卫从正阳门回来,见到刘健等一众大臣,顿时眼睛放光。

    一个孩子刚刚做了一件表现优异的事情,最需要旁人赞扬,即便贵为太子也不能免俗,所以朱厚照才会特地绕道文渊阁。

    急匆匆上前,朱厚照美滋滋地招呼:“诸位大人可好?本宫正要前往乾清宫,你们这是去何处?”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刘健回道:“往文华殿待诏!”

    朱厚照道:“不用待诏了,直接跟本宫去见父皇就是,相信父皇听到大捷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会当场赏赐诸位大人!”

    在场大臣对于赏赐没半点儿兴趣,正所谓食君之碌担君之忧,何况几位顶级大臣在这次京师保卫战中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哪里有什么值得赏赐的功劳?

    谢迁与太子关系最好,上前说道:“太子殿下尽管先行去见陛下,臣等暂且在文华殿等候!”

    朱厚照笑了笑,便带着人兴冲冲往乾清宫而去。

    等太子身影消失在宫殿尽头,在场大臣脸上的神色或多或少有几分凝重。进入文华殿,当班太监送上椅子,几位重臣屁股还没焐热,萧敬急匆匆而来:“诸位大人,正阳门战事如何了?陛下那边急着知晓!”

    内阁辅刘健迎上前,谨慎说道:“或取得大捷!”

    “嗯?”

    萧敬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细细琢磨后才道,“刘少傅,您这话,咱家有些不太明白,大捷就大捷,怎是或许?莫非战事尚未结束?”

    刘健难以作答,讷讷无言,谢迁连忙代为解释:“正阳门战事已结束,沈溪正带兵对狄夷兵马展开追击,相信很快便有战报传来!”

    谢迁本以为萧敬会眉开眼笑,却见萧敬连连摆手:“别介,难得将北寇兵马杀退,作何没事生事?守着京城九门,确保京师无恙,这才是陛下期盼的!”

    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说话极有分量,马文升不解地问道:“这是陛下吩咐?”

    萧敬闪烁其词:“诸位大人请示过陛下后再做决断吧,请跟我前往乾清宫见驾!”

    ……

    ……

    乾清宫正殿。

    龙椅上,朱祐樘一边咳嗽,一边听儿子滔滔不绝讲述今日正阳门战事。对于儿子的话,弘治皇帝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因为他对自己的儿子不信任,很多话听起来感觉像是胡扯。

    什么主动自崇文门出击的大明骑兵与蒙古铁骑正面碰撞而不落于下风,什么大明骑兵统领有万夫不当之勇,什么步兵以军阵加入战场后鞑子狼狈撤退等等,这些都像是评书中的内容,只不过被儿子口述出来,未必真实可信。

    “咳咳,太子……你且慢些说!”

    朱祐樘听儿子说话好似连珠炮,有些不耐烦了,“你便说,正阳门战事是胜是败?如今正阳门可在我大明掌握中?”

    朱厚照满腔兴奋被泼了冷水,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冷静下来,琢磨后说道:“父皇,这场战事自然是大获全胜,但正阳门情况可不那么好,兵部一个叫王守仁的郎中,我让他暂时接管正阳门防务,您猜怎么着?他一把火把正阳门给烧了!”

    朱祐樘听说打了胜仗正宽慰,继而听到有人把正阳门烧了,好似还是自己人,一时顾不得想王守仁是谁,喝问:“谁?谁人敢烧正阳门?”

    朱厚照听出老爹语气不善,连忙解释:“父皇,您不必着急,这个王守仁跟沈先生是同一年的进士,王翰林的儿子。”

    “这王守仁啊,不是故意要纵火烧正阳门……不对,他是故意的,但目的是为了令鞑子退却,只是他这一把火下去,不但烧死很多鞑靼人,也烧死不少大明官兵,好在没把门楼引燃,不然维修起来恐怕是项大工程。”

    “至于纵火的效果嘛……应该凑合吧,不过如果不是沈先生在城外领兵将鞑子主力拖住,其实这把火作用不是很大,反倒是我被这把火呛得不轻,当时难受极了!”

    朱祐樘得知放火只是为了阻断鞑靼人攻城,稍感宽慰,对旁边服侍的太监道:“萧公公呢?为何不见诸位臣工?”

    朱厚照兴冲冲道:“父皇传见那些大臣吗?嘿,我刚才见到他们来着,他们说去文华殿待诏,父皇,孩儿觉得这回延绥巡抚沈溪立下功,其次是谢先生……也就是谢阁老。再就是那个王守仁的功劳也不小……”

    话匣子打开,朱厚照的嘴巴完全停不下来了。

    以他的年岁,全无执政经验,却在战后为他人请封,殊不知他越是为谁说话,朱祐樘越不满。

    虽然是父子,但朱祐樘难免会想,你这小子才几岁,翅膀没长硬,就学会收买人心,你请功的是些什么人?

    一个是领兵的朝中二品大员,一个是内阁次辅,还有个兵部郎中王守仁,但这个王守仁却有个即将入阁的老爹……你栽培党羽的用意也太明显了吧?我这还没过世呢,难道就要抢班夺权!

    即便是论功行赏,也应该是由我一言而决才是!

    另外,如果朕按照你的请求给这几位请了功,那刘健李东阳马文升和刘大夏会怎么想?

    朱厚照还想说什么,弘治皇帝一摆手:“皇儿,你不必说了,先去见你母后,这几日她牵肠挂肚,每日都为你烧香祈福,你平安回来便该过去请安!”

    朱厚照兴奋地说:“父皇说的是,儿臣这就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但儿臣很快就会回来,因为儿臣想听听那些大臣说什么!”

    ……

    ……

    朱厚照这年岁,最需要人表扬,所以当他建功立业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得到别人的肯定,最好是人人称颂,拍他的马屁,那才过瘾。可他的父亲,弘治皇帝朱祐樘,心中的想法却跟儿子截然不同。

    朱祐樘不希望儿子狂妄自大,另外他非常在意朝局稳定,不想因为一两个不稳定因素导致君臣离心离德,而沈溪就是他心目中的不稳定因素。

    朱祐樘身体不好,强撑着身体等候消息,剧烈咳嗽中,他突然感觉一双细腻的手轻抚自己后背,顿感一阵温馨,即便没回头,弘治也知道此人是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相濡以沫近二十年的张皇后。

    “皇后?”

    朱祐樘闭目享受一会儿,才回起头,用温柔的目光打量妻子。

    张皇后埋怨:“皇上,龙体不适,为何要强撑着出来接见大臣?留在寝宫不好吗?皇儿跟臣妾说了,京师战事已结束,那些流寇都撤兵了!”

    朱祐樘轻叹:“不是流寇,而是蒙元余孽鞑靼人。如果只是一群流寇,情况就没这么危急了……皇后,你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吧!”

    夫妻正叙话,萧敬匆忙进来。

    萧敬弓着腰上前,见到张皇后在场,顿时讷讷不语。

    朱祐樘道:“萧公公,何事启奏?”

    萧敬这才回道:“回陛下,刘少傅马尚书等人,已在殿外等候,可传见?”

    朱祐樘连忙道:“传见,快些去,正阳门战事胜利结束,鞑子也终于撤离,这段时间朕身体不适,如果没有这些大臣撑着,或许朕的江山已然不保!”

    张皇后埋怨:“皇上,您言过其实了,那些大臣,本来就该为您分忧。再者说了,京师稳固,莫说是鞑靼人,就算天兵天将来了,也杀不进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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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正殿。Ω 』Δ .』M

    包括国舅张氏兄弟在内的二十几名大臣,正在觐见朱祐樘,将正阳门战事详细情况奏禀给朱祐樘知晓。

    具体讲述之人,乃亲历正阳门战事的谢迁,此战中另一位重要人物张懋尚在城头监视鞑靼动向,并未进宫。

    谢迁叙述内容,跟之前在文渊阁所言相似,只是这次表述更为谨慎,未对沈溪在此战中的功劳过分渲染,只是提到城外用兵的一些细节,让大家能够知道这场仗具体是怎么打的。

    在场大臣,无不是朝中二三品大员,谢迁讲述到火烧正阳门时,不得不对其中细节做出隐瞒,无论如何,王守仁不分敌我一并泼油纵火的情况不能泄露,免得让朝廷背负不义之名。对于起火原因,谢迁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火光突起”就略过。

    谢迁在奏禀过程中,朱祐樘不断咳嗽,萧敬不时帮他理顺气息,此时谢迁只能停下来,等皇帝气息平顺后再说……

    一干大臣投来钦佩的目光,神色好似在说:“不愧是尤侃侃的谢公!”

    朱祐樘听完战况汇报,环视一圈大臣,略带感慨地站起身,长鞠一礼:“今江山稳固,百姓安居,诸位爱卿功不可没,朕在这里先行谢过!”

    大臣们无不俯还礼,刘健代表同僚说道:“此为太祖太宗皇帝庇佑,臣等岂敢贪天之功?”

    朱祐樘微微一笑,一抬手:“众爱卿起身说话!如今狄夷兵马新撤,九门防务乃朝中诸事之,不知诸位爱卿,对于下一步用兵,有何见地?”

    在场大臣之前一副鞠躬尽瘁的模样,这会儿听到弘治皇帝的问话,一个个低下头不声不响。

    弘治皇帝没多少主见,所以非常喜欢纳谏,谁说的话,不管是否有理,只要能获得在场大多数大臣赞同,基本能获得通过。

    弘治中兴,并非朱祐樘有多圣明,而是他处在一个相对太平的时代,土地兼并远未有隆万朝后那般严重,而且他手下这些大臣都有一定真才实学,这才造就“弘治中兴”的盛世局面。

    在场大臣,原本有人准备出来说话,建议乘胜追击,但听了皇帝的表态,只能缄默不语。

    鞑靼人虽然从京师周边撤离,但兵马并未撤出太远,连紫荆关都没出,随时可能杀回来,所以皇帝才会强调九门防务,换句话说,皇帝既然已经把基调定在防御上,谁说出兵追击,就是跟皇帝的意思相违背。

    这些大臣基本是科举出生,受儒家中庸思想影响很大,他们所想就是守成,对于进取素来不那么热衷。

    却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乾清宫偏殿传来:“……儿臣以为,鞑子撤兵,正是追击的大好时机,此时不主动出击更待何时?”

    众大臣侧头望去,只见朱厚照大步走了出来,整个人已然洗漱一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蟒袍,显得英姿飒爽,丝毫不似之前那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模样,俨然一个合格的储君,说话掷地有声。

    在场有大臣觉得,太子说出了他们想说但不能说的话,倒是有几分担当。

    刘健代表大臣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其余大臣连忙行礼问安,朱厚照摆摆手:“免礼,我来见父皇,是想提出自己的主张……你们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出来,畅所欲言吧!”

    说完,朱厚照走上前,单膝下跪,“儿臣见过父皇!”

    即便朱祐樘知道儿子长大了,但他见到朱厚照出现,依然感觉一阵心烦,情绪稍微有些失控,不由剧烈咳嗽起来。

    萧敬赶紧轻抚朱祐樘后背,乾清宫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而紧张。

    半晌后,朱祐樘重新抬头,打量儿子,问道:“太子,你来作何?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朱厚照道:“外虏未退,儿臣怎敢休息?倒是父皇有病在身,应多休息才是,这里的事情,儿臣完全可以自行解决!”

    无知者无畏,朱厚照只知道自己顺利完成老爹老娘交托的任务,对于一个储君来说表现应该是合格了,要知道京城保卫战几次关键战役,他都在现场,甚至亲自带兵冲杀,这会儿他志得意满,情不自禁说出“可以自行解决”的话,公然挑战朱祐樘九五之尊的权威。

    朱祐樘差点脱口而出“孽子”,但想到儿子其实是为自己好,只能强忍心头的不爽,板起脸呵斥:“朕在这里跟诸位爱卿商议国家大事,太子无端参合作甚?回东宫去罢!”

    朱厚照嚷嚷道:“儿臣不去,儿臣要留下来帮父皇参议朝政,儿臣也有拳拳忠君报国之心!”

    父子两个性格相似,说软弱,有时候毫无主见,喜欢跟风随大流,可固执起来,就算九头牛也拉不回去。

    谢迁通晓人情世故,心想:“若是皇后在这里,或许能帮这对父子调和一下……但依照《大明律》,皇后不能干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朝议场合?”

    见父子对峙,萧敬赶紧劝说:“陛下,龙体为重,太子并非有意顶撞您,只是……出兵心切,诸位大人何不出来说说你们的”

    这时候能调和气氛的,除了萧敬外,刘健最有资格。刘健是朱祐樘的先生,也是太子之师,由他出来说话最合适不过,但刘健却装起了缩头乌龟,一语不,因为他不赞成太子出兵的言论。

    谢迁见殿中气氛越尴尬,只好出列:“太子殿下,出兵之事,太过凶险,如今城外狄夷兵马仍有十万之数,一旦不慎,便可能兵败身亡。如今稳固城防,乃上上之策!”

    即便谢迁心里期冀朝廷出兵,但为了缓和皇帝跟太子的矛盾,照顾皇帝的面子,只能说一些违心之言。

    朱厚照不满地道:“谢先生,您怎能如此说?您的孙女婿,也就是延绥巡抚沈溪,现在不正领兵跟鞑子交战?他的兵马,如今便在城外,莫非你还要调集他的兵马回城?然后龟缩起来坐等鞑子攻城?”

    “放肆!”

    朱祐樘一忍再忍,到现在他终于爆了,大声喝斥。

    见朱祐樘脸涨得通红,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朱厚照感觉自己碰了硬钉子,只能委屈地闭上嘴巴。

    大殿中火药味十足,场面却诡异地安静,所有人都能听到朱祐樘浑浊的呼吸声,许久之后,朱祐樘才勉强道:

    “延绥巡抚沈溪领兵勤王,回援京师及时,但贸然出兵追击,将置京师于险地!如今各地勤王兵马多在路途中,京师周边卫所大半为夷狄所陷,当务之急,以稳固为主,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臣们自然识相,具都行礼:“臣无异议!”

    朱祐樘最后己的儿子,喝问:“太子,你有意见吗?”

    朱厚照气呼呼道:“儿臣……认为出兵最好,如果坚持固守之策,很可能会步西直门和正阳门之战后尘……之前若非延绥巡抚沈溪率领兵马杀来,打乱了鞑子的攻城节奏,指不定西直门和正阳门已失守!”

    朱祐樘气得连连咳嗽,萧敬又赶紧上去安抚劝慰。

    谢迁心想:“太子一点儿都不知分寸,陛下身体有恙,他总拿这种话来挤兑,这不是白白让陛下生气吗?有些事,道理确实如此,但话不能说的太直接,你越是吹捧沈溪小儿的功劳,你皇帝老爹越生气!太子啊,你想帮沈溪小儿,就怕到头来会坑了他!”

    刘健趁着皇帝的气息稍微平顺,马上请示:“陛下,是否颁旨,令城外兵马撤回?”

    朱祐樘此时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俱都不佳,顾不上话,只是一摆手,意思隐晦难明,不知是让沈溪进兵,还是撤兵,然后朱祐樘便示意萧敬扶他进后殿……朱祐樘显然是不想再跟儿子,在众大臣面前争吵。

    等朱祐樘返回寝宫,在场大臣好似炸开锅,连太子在场都不顾了。

    熊绣过来向刘健请示:“刘少傅,陛下那手势……到底是何意?”

    李东阳道:“还能是何意?必然是要撤兵!”

    朱厚照握紧拳头,怒目相向:“撤兵?撤什么兵?沈先生不过一两万兵马,追击十万鞑子,你们不派援兵就算了,居然让他撤兵?良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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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鞑靼人兵分几路,从京师之地撤往紫荆关,准备从紫荆关走宣府,一路逃回草原。Δ┡.M

    因为亦不剌部攻打居庸关的兵马被沈溪全歼,再加上亦思马因撤兵,使得鞑靼围攻大明京师的兵马,在撤回的路途上缺少必要的策应和支援。

    达延汗部手头物资辎重不少,几个大部族也有自己的粮草储备,但下面那些中小部族兵马的粮草和补给却告急,只能一路烧杀掠夺,但因大明临近京师的地方都施行坚壁清野的策略,再加上天寒地冻,令鞑靼人这一路基本处于无粮草的窘迫状况,这加了鞑靼人的崩溃和逃亡的度。

    相反,沈溪麾下兵马粮草充足,可以放心大胆尾衔追击。

    王陵之和林恒统率的四千骑兵,一路对鞑靼人穷追猛打,达延汗几次派出兵马试图阻断大明骑兵追击,奈何鞑靼新败,士气全无,加上林恒对于从京城到紫荆关沿途地形了若指掌,多次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鞑靼人连连吃亏。

    随着鞑靼大军即将抵达紫荆关,即便汗部再调派各部族出兵阻断追兵,也没有任何部族愿意听从命令。

    沈溪率领步兵,不慌不忙向紫荆关进,两条腿自然没有四条腿跑得快,沈溪也没指望非要在什么地方追上鞑靼人,只是持续保持对鞑靼人的压力即可。

    正阳门大战结束,当天沈溪麾下兵马只是在南苑驻扎了两个多时辰便上路,此后便是凌晨时分在良乡与涿州之间被鞑靼人废弃的卫所城堡旧址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紧接着便又启程赶路。

    沈溪骑在一匹驽马上,缓缓前行,整个人昏昏欲睡,耳边则传来胡嵩跃等人瞎嗡嗡的声音。

    “……沈大人,您就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京营兵吧,以前功劳都被边军占了,我们好不容易跟着您打胜仗,风里去雨里来,眼今是大块吃肉的局面,怎的功劳全归了那些边军骑兵?太不公平了嘛!”

    清晨阳光中,沈溪眯着眼打量胡嵩跃一下,道:“有本事,自己追去,别在本官面前咋咋呼呼,本官困倦得很,想多清静一会儿。”

    胡嵩跃面色羞惭:“大人……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让那些边军骑兵自行其是,不如先调回来,三军一同行进岂非很好?”

    沈溪顿时板起脸:“怎么?为了全军上下功劳均占,本官就得顺着你的意思,把骑兵调回来,放任鞑靼人回归草原,是吧?”

    胡嵩跃一时词穷,刘序勒转马头,靠近沈溪,解释道:“沈大人,老胡不是有意顶撞您,只是……自土木堡开始,我们一场硬战接着一场硬战,每次都是硬骨头,如今好不容易轮到吃肉了,那些边军骑兵却跑出来抢功,下面将士难免会不服!”

    沈溪不以为然地道:“哪个不服,让他们来跟我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们只管听令行事即可。昨天到今天一直都是高强度行军,将士们估计受不了了,到正午后,不管行进到哪儿都原地扎营!”

    胡嵩跃惊讶地问道:“什么?大人,中午扎营?您不会是想说,下午就要跟鞑子开战,中午先休息一下吧?”

    沈溪打了个哈欠:“本官可没如此说,你们随便怎么理解。被你们这群苍蝇,吵得人脑袋嗡嗡嗡作响,从现在开始,除了基本的战报外,谁再过来跟本官说话,先拖出去打二十军棍!”

    沈溪也是厌烦了,这群人没事就在他耳边吵吵,自几个月前出京师开始,到现在都是一个鸟样。

    强硬的手段果然管用,胡嵩跃还想说什么,刘序和朱烈赶紧打眼色,目光好似在说:“不想活了?沈大人说打军棍,那可不是开玩笑!”

    ……

    ……

    十一月十日,中午,沈溪所部抵达易县以西的卧龙山脚下,兵马刚驻扎下来,各处情报快汇总到沈溪手中,快马纷至沓来。

    兵部信使传来最新消息,朝廷已派出使节,要求沈溪原地驻扎,不得再继续进兵。

    满心以为能打一场大胜仗,彻底扬眉吐气的胡嵩跃等人,得知这消息后,纷纷到中军大帐找沈溪,却被侍卫拒之门外,但他们不死心,仍旧留在大帐外等候。

    一直到日落时分,沈溪依然闭门不出,此时,朝廷使节骑着快马,心急火燎赶到沈溪的军营。

    这使节,胡嵩跃等人都不陌生,之前曾来过军中一次,位高权重,根本不是他这几人能得罪,就算是沈溪见到此人也要恭恭敬敬行礼叫一声:“谢阁老!”

    胡嵩跃等将领正在等候沈溪传见,谢迁一来,沈溪亲自出帐篷迎接,谢迁气急败坏地说道:“老夫作日未时从京师出,紧赶慢赶,居然走了整整一天才追上你,你这一路跑的可真快!”

    沈溪胡嵩跃等人,这些武将虽对谢迁的怨恼不满,却没人敢吭声……这些人现在都很稀奇,沈大人在战场上战无不胜,连鞑子都畏之如虎,原来也有人能当面用严厉的口吻向他训话?

    沈溪做出恭请的手势:“谢阁老,进内说话!”

    谢迁侧目打量胡嵩跃等人,神色中带着一抹古怪,这群人跟着沈溪杀回京城,解除京师之围,在他这些将领本事不小,几乎可以说是大明救星了,他没跟这些人摆脸色,算是对功臣的尊重,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先走!”

    为了维护沈溪军中主帅的威信,谢迁让沈溪先进大帐,然后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大帐内,沈溪将侍卫屏退,等人出去了,谢迁才指了指帐门外,道:“你……就是带着这群人杀回京城的?”

    沈溪眯了眯眼,问道:“谢阁老何故有此问?”

    谢迁道:“只是好奇,你小子到底有何本事,能把一群不学无术之人,栽培成叱咤疆场的百战精锐?”

    沈溪想说,自己压根儿就没刻意栽培,只不过把人逼上绝境,然后逼他们跟自己一道跟鞑子拼命,结果一步步成长起来,换作别的军队,估计效果也一样。

    沈溪道:“阁老,暂且不忙说此事,只问您,朝廷这就下令撤兵了?”

    二人间虽然有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但这种差距正在缩小,沈溪如今是正二品封疆大吏,虽然他不知道这正二品的官衔能持续多久,估摸回到京城后不被一撸到底就是好的。

    如果不想一撸到底,只有一个选项,就是到西北继续带兵,履行他“延绥巡抚”的差事,若如此,他觉得还不如留在京城当个普通的翰林官,至少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形单影只,天天心惊胆颤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

    谢迁回答得很干脆,点头道:“是。陛下已下旨,让你必须撤兵回京,防止狄夷兵马折道攻京城!”

    短暂的沉默后,沈溪打量谢迁:“阁老一路上过来,这会儿即将临近紫荆关,您觉得,鞑靼人心思还在京城?”

    谢迁怒道:“这可是陛下的圣旨,莫非你想抗命不成?现在鞑靼人是对京城没什么觊觎,但若是你兵马遭遇惨败,你再试试!”

    沈溪心说:“谢迁受了哪门子的刺激,跟我说话如此大呼小叫?莫非是被鞑靼人几次攻城吓着了,所以用怒来掩饰心虚?”琢磨一下沈溪又问道:“鞑靼国师率部自宣府撤兵,刘尚书收复宣府镇城,兵马即将开回内关之事,应该已传回朝廷了吧?”

    “是又如何?”谢迁反问。

    沈溪道:“既然朝廷已知晓刘尚书兵马即将与鞑靼主力交兵,若战败,援军将无从回撤京师,内关一线仍为鞑靼人占据,为何还要让在下这路可与刘尚书呼应的兵马就此撤离?”

    谢迁没好气地道:“沈溪,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为人臣子,必须遵旨行事。有些事本不该跟你说,既如此……说与你知也无妨,不但你这边有撤兵的指示,刘尚书那边,同样如此,让狄夷兵马尽早回归草原,促使其内斗,岂非好事一桩?难道非要让大明将士浴血沙场,折损无数,你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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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很想善始善终。. .

    从他接到旨意担任延绥巡抚起,就知道自己领的是苦差事,能活着回京已经属于奇迹。如今好不容易将鞑靼兵马击败,正准备率部除恶务尽,可惜朝廷却不给他机会,他自然不会逞强。

    其实让达延汗部主力撤回草原,让鞑靼各部族继续内斗,再好不过了。

    沈溪道:“阁老说如何便如何吧。学生可以率部回撤,只是目前身边只有步兵,至于骑兵则……”

    谢迁老脸横皱:“你小子,不会把骑兵派出去追击了吧?”

    沈溪摊了摊手,其意自明。

    谢迁神色不悦,嘴里嘀嘀咕咕,沈溪似乎又在骂自己,忍者不说话,反正该打的仗已经打完,剩下的事情大可交给三边总督刘大夏,或者干脆就放鞑靼人回草原,他决定抽身事外。

    半晌后,谢迁问道:“骑兵方面,你如何召回?”

    沈溪道:“派出快马,或许可在上更时追上,但恐骑兵已与鞑靼人在紫荆关口内外开战。另外,在回京师勤王前,学生还派了约两三千兵马……沿内长城往紫荆关,截断鞑靼回撤路线!”

    谢迁差点儿把圣旨摔在地上,气冲冲地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跟老夫商量?”

    沈溪耸耸肩……那时我还在居庸关,跟京城断了联系,跟你联络得上么?谢迁恼火地道:“被你这么一说,这一战还非打不可咯?监军……张永在哪儿?”

    沈溪道:“张公公,这些天被在下软禁……其实算不得软禁,只是他老在我身边聒噪不休,就跟苍蝇似的吵得我心烦意乱,只好派人将他请到别处暂歇!”

    “胡闹!”

    谢迁说了一句,又斜眼打量沈溪,脸上多了丝笑容,“你小子,必然留有后招,说,怎么才能把骑兵召回?”

    沈溪瘪瘪嘴,道:“阁老还不如说怎么将鞑靼兵马击败!”

    谢迁没好气地道:“你小子,当我,其实你自己也无恋战之心?”

    “也是,你能从土木堡杀出,老夫委实预料不到,原本还以为要失去你这个……咳咳,大明俊杰,谁曾想……唉!”

    “回来也好,此番回京老夫就向皇上请旨,将你留在京城,你功劳如此大,受赏是必然的,断不至于跟三年前那样随便就打了。对了,你是想留在翰林院,还是在六部任差?”

    沈溪面色略显尴尬:“谢阁老,这事也能由我自己选择吗?”

    谢迁白了一眼:“就是问问你,向如何,老夫尽量替你争取!”

    沈溪稍微琢磨一下:“学生真没想过这问题,如果能外调……”

    “混账!”

    谢迁差点儿又要破口大骂,“老夫极力为你争取留在京城,你倒好,总想外调?你堂堂延绥巡抚,正二品封疆大吏,外调地方能做什么?让你继续督抚一方?打击倭寇匪贼?还是去藩司臬司任职?”

    “做事先过过脑子……你自己没想过,那老夫便替你想,就留在翰林院,即便官品低了些,但基本能从侍读学士或者侍讲学士做起,三年内升迁,九年后入阁!”

    沈溪顿时打起退堂鼓。

    按照谢迁说法,进翰林院后,先得熬上三年,然后才能升迁,要过九年才有机会入阁,还未必能如愿。先不说弘治皇帝仅仅只有一两年就得驾崩,谢迁到时候能否履行承诺还两说,再说现在自己已经是正二品右都御史,再让他回去做正五品的侍读侍讲学士,怎么都让人觉得怪怪的。

    沈溪试探地问道:“阁老,既然学生不能选择履任地方,不知……可否在六部九卿中任差?”

    沈溪问得小心谨慎,主要是他知道谢迁有栽培自己成为接班人的想法。

    谢迁已经五十多岁了,或许再过三五年就能混个辅当当,一心想把自己留在翰林体系中,方便拔擢。

    通常内阁大学士,都是考取进士后一直留在翰林院詹事府体系中任职,谢迁考虑到将来沈溪入阁,最好能保持血统纯正,才会提出如此要求,让沈溪在翰林院中打熬资历。

    但沈溪的想法,跟谢迁不同,希望自己能在弘治正德朝交替的时候到地方“避难”,等政局逐步稳定再回京师到六部历练一番,之后入阁,或许更锻炼人。

    谢迁见沈溪屡屡推辞,沉吟一番,问道:“进翰林院不好吗?”

    沈溪反问:“阁老真认为,学生从延绥巡抚卸任,回去当个翰林学士,更为妥帖?”

    谢迁被问得哑口无言。

    的确,沈溪已经是正二品大员,让他回去当侍读学士或者侍讲学士,这反差有些大,但谢迁自己就是翰林出身,心服口却不服:“品阶上委屈你了,还是俸禄少了?在翰林院,每年给你的俸禄和奖励加一起,比正二品的督抚少?”

    沈溪扒拉着手指头:“话是如此说,但若算上地方上的孝敬……”

    谢迁怒道:“你小子少在老夫面前插科打诨,再说这些没有用的,不训你,还想着地方上的孝敬?就问你,翰林官做不做?”

    沈溪客客气气行礼:“不做!”

    谢迁咬了咬牙:“也罢,此事等回到京城后再议,索性也非你我能决定,还得安排。你可知,京师保卫战中太子对你多有褒奖,他在西直门和正阳门督战时,多次向陛下建议派兵出城助你一臂之力!”

    沈溪不明所以:“哦!?”

    “早就知晓会如此,是吧?也是你有本事,让太子对你信奉有加,以后若太子登基……咳,这话虽有不敬之嫌,但大致意思如此,届时你或许有更好的前途,若继续留在六部……对你的仕途无益!”

    谢迁执意要沈溪留在翰林体系中,当个有名无实的清贵之官。不过沈溪学聪明了,谢迁既然不再提留在翰林院还是六部的问题,他干脆不说话。

    谢迁沉默好一会儿,才想起此次自己出京的目的,吆喝道:“闲话少说,你马上派人,将骑兵追回来。料想狄夷兵马侵占紫荆关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你暂且驻兵原地,等紫荆关的狄夷兵马撤了,便安心回京,至于收复紫荆关的事情,交给刘尚书处理吧!”

    沈溪问道:“阁老的意思,是让我把功劳拱手相让?”

    谢迁把眼一瞪:“什么功劳?收复紫荆关?你可知,你对太子影响太大,太子屡次在陛下面前出言顶撞,多得陛下不知你才是幕后指使……咳咳,就当老夫不知这件事,总之回去后不要擅自跟太子来往,即便要见,也要等你回翰林院后,堂堂正正地见,这是君臣间最基本的规矩!”

    沈溪心想,老朱家的规矩真多。太子又不是有几个兄弟,有人跟太子争皇储之位,朱祐樘就这么一个孩子,将来皇位怎么都是朱厚照的,跑不了的事情,你这个老爹还防着儿子跟大臣走得近,这当爹的得是有多没品?

    沈溪做出虚心受教的模样:“学生谨记!”

    谢迁再强调:“记得,紫荆关的功劳能让就让,所有功勋都集于你一身并不是什么好事!做事低调,外面那些将领,你觉得对你忠心又有本事的,老夫回头给他们请旨加封,以后你有什么用人之处,他们自会感念你的恩德,尽心办事!”

    沈溪很想说,算了吧,外面那几位我可不敢指望。

    主要是沈溪了这群老兵油子的嘴脸,用得着你的时候言听计从,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一个个就跟白眼狼似的,之前那群人还跟自己请战准备去紫荆关抢功劳,就好像功劳唾手可得,去晚了就被人抢光一样。

    沈溪道:“阁老急着回京城么?”

    谢迁板起脸:“急什么?老夫刚到你这营地,马不停蹄走了一天一夜,你当不疲累,还不是挂念你,怕你行差踏错?这些日子京师周边很不太平,入夜老夫都不敢随便投宿,这一天可以说是风餐露宿……”

    既然谢迁叫苦,沈溪也识相,赶紧安排人给谢迁准备住宿的帐篷。

    不用太豪华,但要舒适,谢迁可是代表了皇帝和朝廷的脸面。

    之前谢迁说了让他暂时驻兵,沈溪料想,在紫荆关有结果前,谢迁不会回京,嘴上说遵从圣旨,但其实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谢迁也在跟朝廷玩虚以委蛇,也就怪不得沈溪有样学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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