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是只老狐狸,他很清楚朝廷现在想要干什么,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不愿沈溪将收复紫荆关的功劳拱手让给刘大夏。ΩΩ.M
但谢迁又不想沈溪锋芒毕露,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功劳留给沈溪麾下的将领,如此可收买人心,在京营和边军中建立起人脉,这算是一笔不小的政治资源。
中军大帐帘帐掀开,沈溪陪同谢迁一起走了出来。
胡嵩跃等人马上把腰杆挺得笔直,就好像准备接受检阅的三军仪仗队,精神抖擞,满脸是笑,但谢迁却没心思人杵在那儿就跟竹竿一样……年纪大了,一天一晚不睡,这会儿他已经疲倦得快睁不开眼了。
沈溪对侍卫交待两句,侍卫马上陪同谢迁往距离中军大帐不远的一处帐篷而去,等谢迁走远,沈溪才回过头打量胡嵩跃等人,压了压手:
“别杵着了,像什么样子?真以为谢阁老是来摆花架子?要想让谢阁老就把军容军貌弄得齐整些,晚上巡营的人马表现认真些,谁出了问题,别说本官跟他过不去!”
刘序笑道:“是,沈大人既然有交待,末将一定遵从!”
朱烈也赶紧道:“俺也遵从!”
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返回中军大帐,他这一走,胡嵩跃等人面面相觑,他们非常想知道沈溪跟谢迁在大帐中说了些什么。
胡嵩跃对后面刚提拔起来的几个千户一摆手:“你们先回去歇着,刚才沈大人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谁要是今儿个晚上有疏忽,别说本将军跟他过意不去!那个谁,今日你来值守!”
胡嵩跃随便指了一人,那名千户兴高采烈去了,认为自己受到重用。
等这些千户离开,胡嵩跃才序:“老刘,你谢阁老这次来,据说领了圣旨让沈大人退兵。谢阁老和沈大人在大帐内嘀咕半响,出来也没有具体的吩咐,这到底退不退兵啊?”
胡嵩跃不问朱烈,因为他知道朱烈肚子里没墨水,相比较而言刘序倒是有一定头脑。
刘序道:“这都来?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沈大人岂是那种轻易被人左右意见之人?”
这话一出,胡嵩跃和朱烈忙不迭点头。
沈溪是什么人,这些日子他们摸得门清,沈溪简直是个独断专行的代表人物,可就是因为沈溪“一意孤行”,他们才一次次获得战功,光宗耀祖。这会儿他们反倒觉得沈溪固执是好事,如此一来说不一定能顶住皇帝的命令,让大家有机会捞取光复紫荆关的大功。
如果他们知道沈溪跟谢迁在帐篷里谈论的,仅仅是沈溪回朝后的去处,估计能吐血三升。
胡嵩跃等人想多多获取军功,但沈溪可没打算再打仗了,战事到了这地步,基本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班师回朝即可,至于紫荆关是谁收复的,已无关紧要,当然沈溪也希望林恒和王陵之在这一战中立下大功。
不过,林恒和王陵之虽然听命于他,但这路骑兵从根本上说是兵部尚书兼三边总督刘大夏麾下兵马,只是暂时归沈溪这位延绥巡抚调遣,现在沈溪已带着兵马完成京师解围的差事,下一步沈溪就得将其悉数归还。
胡嵩跃刘序和朱烈,眼巴巴荆关方向,他们现在所获军功,都是在跟鞑靼人血拼后得来,跟着沈溪打了一圈仗,却没有收复一座城池,如果能在最后把紫荆关给收复的话,这功劳可不小。
可惜沈溪已经不惦念再给他们争取功劳了,宁可让林恒和王陵之捡便宜,这正是应了谢迁的想法,肥水不流外人田,林恒和王陵之才是沈溪心目中真正的自己人,不便宜他们便宜谁?
而且理由也解释得通,你们本就是京营的步兵,拿什么跟边军四条腿的骑兵比度?洗洗睡吧!
……
……
京师紫禁城,文渊阁。
刘健和李东阳将手头所有与鞑靼人有关的公文票拟过,让人送往司礼监,这会儿他们还对城外战事带着些许迷茫。
李东阳问道:“刘少傅,您以为,沈溪此人……可堪大用?”
刘健票拟完军国大事,手上仍没闲着,继续批阅来自地方的奏本,当年秋天闽浙等多地生蝗灾,地方本就缺少粮食赈灾,朝廷这边又急调勤王兵马,沿途开支不菲,朝廷国库已捉襟见肘。
刘健道:“无论如何,他也是本次战事功臣,若论功……倒也未必,但在外臣中排列前三,怕是无甚争议!”
在内阁拟定的功臣名单中,分为内臣和外臣。
所谓内臣,也就是京城的官员,包括内阁和六部官员,以及九城防务将领。
外臣,则是京城外的地方将领,自然包括边军将领。
沈溪领兵在外,所以在功劳拟定中,从外臣那边排,原本沈溪可排功,但刘健却不认可沈溪居的功劳,在西直门正阳门两场决定京城命运的战事中,刘健均未亲身参与,并未直观感受这两场战事的惨烈程度,不清楚沈溪领兵回援,挥了怎样的作用。
刘健只是偏执地以为,沈溪领兵不过一万五千,即便回兵,也只是起到骚扰的作用,鞑靼完好无损撤退便是最好的证明。
沈溪未能取得令人满意的“大捷”,现在要商定的,仅仅是沈溪在居庸关以西作战的功劳。
显然刘健认为,刘大夏率部收复延绥镇和宁夏镇功劳更大,如果接下来再光复宣府张家口堡和紫荆关,功自然属于刘大夏,其次则是刘大夏呈递的麾下功将领,第三才能排到沈溪。
李东阳虽亲身经历过西直门之战,但对沈溪却有一种自心底的厌恶,听到把沈溪功劳排在前三,依然不甚满意,心想可以把谁插进沈溪前面,让沈溪的功劳再往下降一降才好。
刘健突然道:“这几年,户部职司官员更迭频繁,许多陈年旧账无法核实,再加上此番用兵导致国库空虚,资金周转困难,韩尚书已多次上表请辞……”
李东阳道:“韩尚书虽已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难道仅仅因为库银缺乏,便要请辞?如此,岂非对朝廷不负责任?”
刘健未予置评,李东阳又道:“不知沈溪回京之后,陛下会作何安排,是否会交由吏部酌情拟定?”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在他们的目光中,似乎方想要说的话,但有些事,尽在不言中。
……
……
紫荆城,撷芳殿。
正阳门战事结束,朱厚照公然在乾清宫当着群臣的面跟老爹顶撞,结果此后两天他再去乾清宫和慈宁宫请安,居然连老爹老娘的面都见不到,这让他极为郁闷。
朱厚照现在一心想跟着沈溪去追击鞑靼人,想要把鞑靼人一路撵到草原,最好能完成封狼居胥的壮举,浑然不知大明朝廷因为此战已国库空虚,没有钱粮应付更为浩大的战事。
朱厚照闷闷不乐,他现自己又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状态,每天必须留在宫闱中,哪儿都不能去,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跟着,提醒他这样不行那样不可,让他心烦意乱。
唯一的好处,是他不用读书了。
这几天詹事府的人不再过来,他难得清静,但他也知道这种悠闲的生活持续不了几天了。
“张公公,本宫要去正阳门巡查防务,你是否跟本宫同行?”朱厚照试探地询问张苑一句,想知道张苑是否得到皇帝皇后的指示要。
张苑赶紧道:“殿下,您不能轻易出宫,陛下和皇后娘娘有交待,如今战事结束,您必须留在宫内,皇城外……可不太平啊!”
张苑觉得领了皇帝和皇后的命令子,是多么光荣的事情,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熊孩子憎恶。
朱厚照知道自己身边的常侍太监是老爹派来的奸细,怒从心头起,但他心机深沉,没有对张苑作,冷笑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本宫要休息了!”熊孩子把张苑支开,方便自己出宫。
等张苑出了殿门,朱厚照赶紧把床底下藏着的一身太监装束换上,然后身轻如燕从后窗翻了出去,嘴上嘟哝:“不让我出去,难道我就没本事出去了吗?这皇宫宫门,来回走了几次,我早就轻车熟路了!”
熊孩子摸了把腰间的腰牌,觉得自己很聪明,又让他找到以前偷偷摸摸出宫的感觉。
可惜还没到东华门,朱厚照就被巡逻的侍卫给拦住了,因为侍卫察觉他不像太监,翻年便十四岁的朱厚照,说话已经有了几分男子气,不是以前随便糊弄两声就能过门禁的。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微信公众:meinvgu123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朱厚照出宫禁,以往都是以小太监的身份蒙混过关,有宫里的太监服,再加上身高和体形跟个小太监别无二致,对于宫里的规矩多少也了解,总能如愿。.M
但随着年龄增长,很多男性特征变得明显,再加上战时皇宫戒备森严,以至于朱厚照出宫出现了困难。
负责东华门戍守的羽林左卫校尉上前,打量朱厚照一番,问道:“你一个小太监,形单影只,行为鬼祟,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朱厚照没有寻常小太监的胆怯,与那校尉正视,大咧咧道:“我这儿有令牌,奉命出宫,你管得着吗?”
“光有通行令牌,也不能随意在出入宫门,谁知道是不是鞑子派来的细作?非常时期不得不小心些!你还是回去吧!”
羽林校尉围着熊孩子转了一圈,眼里满是怀疑。
朱厚照挥舞令牌,嚷嚷道:“凭什么不能出宫去?我有要紧之事,快让开!”
换作以前,朱厚照如果混不出去,也就作罢,最多等侍卫换班后再行尝试,但现在他没那么好的耐性,也是之前在西直门和正阳门大战中锻炼了胆量,再加上被老爹老娘“禁足”心有不忿,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嚣张跋扈。
要说这侍卫上直军十二卫的官兵,平日对太监都敬而远之,因为谁也不知道某个素不相识的太监是不是皇帝或者皇后面前的红人,背后有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又或者现在身份普通,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为东厂督公,或者是司礼监御马监太监,那时打击报复起来可是会让人家破人亡的。
但现在眼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太监,不识好歹硬要闯宫门,这些上直军的侍卫可不会熟视无睹,上来就要捉拿朱厚照,最起码要打几棍子解气,再送到职司衙门问罪,一个强闯宫门的罪名少不了。
“拿下!”
东华门的羽林校尉正下令拿人,却见远处一名中年太监,一手提着下摆,一手举着手,一路小跑往东华门而来,口中大喊:“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随着声音传过来,十几名宫廷侍卫全都停下手头上的事情,顾不得拿人,侧目打量来人。
但见那人,脸带四方之形,嘴唇很厚,喊话的声音如同公鸭嗓子,让人听了直皱眉,朱厚照往那边望了一眼,脸上却涌现一抹喜色。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东宫常侍太监刘瑾。
刘瑾在宫闱中,曾有绝佳的出人头地的机会,毕竟他是东宫常侍,跟太子的关系最是亲密,平日又懂得揣测太子的心理,可说是极为聪明之人,但可惜被沈溪“连累”,先是失去太子信任,继而又被外戚张氏兄弟所憎,最后被调离撷芳殿,在宫中几个职司衙门辗转,混得很不得志。
但近来,因为刘瑾能力突出,再加上御马监提督太监徐挺去世,皇帝命令从各太监衙门抽调人增补,因刘瑾资历高,再加上其善于钻营贿赂,终于得到了个“掌司”的空缺。
大明二十四监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司礼监和御马监,司礼监掌审核票拟代天子御批的职责,而御马监则掌腾骧四卫营马匹及象房等事,而腾骧四卫营其实就是宫廷禁军,可说是皇帝直属亲卫,本身并不受兵部管辖。
刘瑾虽然进入御马监,了出路,但他在御马监中的地位不高,这个掌司,说起来就是内宫中管理马匹的官员,手下有几百个马夫和上千匹马,跟弼马温差不多,但即便如此,那些侍卫都认得常出入宫闱的刘瑾,对刘瑾毕恭毕敬。
值守东华门的羽林校尉上前:“这不是刘公公么?什么风将您老吹来了?”
刘瑾望着朱厚照,神色中多有悲戚,毕竟他曾是东宫常侍,可说是前途无量,连他自己都没琢磨透是怎么失势的,现在张苑虽然做的都是苦差事,但对张苑巴结之人相当多,只是张氏兄弟以为掌握了张苑的命门,所以对张苑没多少尊重,但谁都知道,作为太子常侍,张苑将来是有很大的机会执掌司礼监或者御马监。
刘瑾怕泄露朱厚照身份,对朱厚照微微拱手当作行礼,这小动作若非聚精会神很难被人觉,等他再侧目林校尉时,语气谦和,道:“咱家有事出宫,这里是御马监签的通行文书,你们查验过,否有问题?”
羽林校尉从刘瑾手中接过出宫公文详勘,其实主要查验的还是出宫令牌,查验无误后,将东西交还给刘瑾,道:“刘公公请!”
刘瑾厚照,道:“这不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小拧子?你不在东宫照,作何到东华门来?”
羽林校尉一听眼前蛮横的小太监居然是东宫近侍,赶紧收起轻慢之心,心想:“怪不得这小子说话如此蛮横,感情有太子为他撑腰……东宫太监可惹不起,谁知道哪天皇帝就驾崩了,换了新主子?指不定到那时就要奴凭主贵!”
朱厚照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明白刘瑾这是要帮他,小脸上仍旧带着几分傲慢,道:“太子让我出宫帮他找些小玩意儿,说是不把东西找回来,就要砍我的脑袋,如果谁阻拦这件事,脑袋一起砍!”
刘瑾笑道:“那就劳烦几位侍卫小哥,给让个路,让他出去,太子脾气可急得很,若是得罪太子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诸位以为如何?”
羽林校尉皱眉:“刘公公,虽说……这位小公公出自东宫,但有些事,还是要按照规矩来,他进出宫门,怎么都得拿出官牒才可!”
刘瑾上前,在那羽林校尉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顺手将银子塞过去,虽然不多,但也有二三两,那羽林校尉眼睛瞬间亮了,将银子收好后再次走到朱厚照面前,重新将朱厚照的腰牌请了过去,查,道:
“既然是刘公公作保,那这位小公公便出宫去吧,但必须在天黑前回来,否则,交有司衙门法办!”
这羽林校尉很狡猾,没得罪人,把责任推到刘瑾身上,出了事有人承担,而且还平白赚了二三两银子酒钱,一举多得。
他却不知,自己作的这点儿事,全都被朱厚照清楚楚,朱厚照生平最恨贪赃枉法之人,虽然刘瑾行贿,不算什么好鸟,但毕竟刘瑾是为了帮自己,也就没那么多厌恶。
朱厚照愤懑不已,跟随刘瑾出了宫门后,有些恼火地说道:
“我大明宫廷侍卫,都这么不堪吗?随便给点儿银子就放行,万一是对父皇和本宫有不利之人,该当如何?”
刘瑾苦笑:“殿下,这还没出东安门,您小声些可好?太子,您或许不知现如今这官场的情况,当官之人,岂有一人是干净的?不是奴婢非要给那些人银子,实在是不给银子……不给通行啊!”
“这分明就是以权谋私啊!怪不得沈先生曾说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诚不欺余。刘瑾,你做的很好,你已经帮本宫几次出宫,本宫铭记在心,以后会报答你的。在宫门各处吃得很开,以后有你帮忙,我就能自由出入宫门了!”
朱厚照对刘瑾抱着几分欣赏和感激的态度。
刘瑾诚惶诚恐:“太子殿下,您要出宫……这可是大事,若您在宫外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让奴婢……”
朱厚照一抬手道:“呃,我说了,只要尽心帮我做事,将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他。刘瑾,你帮我出宫,是我的功臣,通过这件事上我很会办事,将来定大有所为。这样吧,我现在要出城去跟沈先生打仗,只要我回来,就跟父皇说,把你调回我身边当差,你觉得怎样?”
刘瑾赶紧摆手:“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朱厚照皱眉:“怎么,你不想继续伺候本宫?”
刘瑾解释道:“太子,奴婢被调出撷芳殿,必然是因奴婢伺候的不好,若太子跟皇上提及此事,若皇上以为是奴婢在太子面前进谗言,那时……恐怕太子不是在帮奴婢,是要让奴婢难以苟活!”
朱厚照眯着眼打量刘瑾,道:“没这么严重吧?也罢,你不回来也行,但我记得你的功劳,以后你想要什么犒赏,只管到东宫来找我,我身边就缺少你这样会来事的,全是张苑那种父皇母后派来监视我的眼线,本宫气都气死了,成天给我找麻烦!”
朱厚照对张苑越不满,刘瑾越高兴,毕竟张苑取代他,成为东宫常侍太监之,如果能让太子对张苑失去信任,必然要在宫中挑选一个信得过的太监,如此他刘瑾就有机会崛起。
但刘瑾短时间内不敢回东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赶走的,生怕是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的意思。
临别前,刘瑾反复叮嘱:“太子殿下,您说要出城,奴婢可不必,这会儿延绥巡抚沈大人的兵马多半已进入紫荆关,您出城也追不上,这一路的辛苦您恐怕更是承受不起,太子出宫最好早去早回!”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刘瑾头脑清晰,又相对有能力,懂得用什么方式方法迎合太子,刘瑾以前也贪财,但如今经历一番磨难,收敛了许多,几次帮太子出宫,终于获得朱厚照的信任。.ㄟM
朱厚照和刘瑾出了东安门,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换上一袭便装。但此时京城正处于戒严中,如果没有车驾,没有官府的路引,他根本就走不远。
刘瑾似乎早就准备好一切,将路引官牒奉上,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早去早回!”
虽然这种话朱厚照不爱听,但面对“老好人”一般的刘瑾,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当下道:“你放心吧,我去正阳门如果追不上沈先生的队伍,那我就不出城了……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毕竟我出宫是你做保,我不回来,你或许会有事!”
刘瑾跪下来,恭敬地给朱厚照磕头,二人正式作别。
朱厚照拿着官牒,一路小跑,顺着夹道台基厂街江米巷往大明门方向而去。
大明门距离正阳门只有一街之隔,在嘉靖朝修筑外城前,内城中皇城几乎阻隔大明京城东西的交通。
等朱厚照抵达正阳门,正在监督民夫修复城池的守军将领,怎么都没想到监国太子会亲临。
随着正阳门之战结束,朱厚照在京城将士心目中威望大涨,这跟他在京师保卫战中亲临一线督战,甚至与鞑子近身搏杀有关。
今日朱厚照上了城头,城防将士虽然觉得太子一身便装有些奇怪,但因为彼此很熟了也没过多质疑,只当是太子脾性古怪,不想人知道他身份。
正阳门经过一场大火,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想到昨天这里曾烧死几千人,朱厚照便不忍心再随便叫了个士兵,将正阳门守将隋仲叫来,准备让隋仲打开城门放他出城。但朱厚照很精明,见到隋仲后,并未马上提出请求,先对隋仲一番嘘寒问暖,随即问到城外的情况。
隋仲道:“太子殿下,如今鞑子退却,城外勤王兵马奋起直追,至于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能通过兵部传报,末将也不知详情!”
朱厚照顿时翻脸,气冲冲地喝问:“你在正阳门上,就没?”
隋仲被朱厚照突如其来的怒喝给问懵了,心想:“太子是否要追责当日放火之事?为何上来便对我加以责难?我在城头,能的距离不到十里,怎知鞑子具体动向?”
隋仲多少有些政治觉悟,明白跟太子顶撞没好果子吃,很可能遭来太子记恨。但这会儿他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讷讷不一言。
朱厚照生气之下问出问题,之后他自己也觉得对隋仲有些太过苛责,当下一摆手,道:“既然你不知晓,那本宫暂且不问,你给本宫一匹快马,再给本宫调拨一百名骑兵,跟本宫出城!”
隋仲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子居然要出城?
“殿……殿下!”
隋仲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紧张兮兮地问道,“您要出城之事,末将并未得到兵部公文通报,不能……末将不能擅自开启城门!”
朱厚照怒不可遏:“本宫身为监国太子,说的话不好使么?”
隋仲脸色难即将详细情况说明,道:“太子殿下乃未来之天子,一言一行对末将而言都是金科玉律。但末将虽为正阳门守将,却无资格开启城门,正阳门一直由后军都督府管辖,战时由兵部具体负责,殿下要不……问问兵部?”
朱厚照虽然平日咋咋呼呼,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对京城九门的情况并不了解,按照规矩,在皇帝进行郊祀和重大节日时,由中军都督府具体负责,而京城内外城门,却由后军都督府负责把守。
如今是战时,如果要打开城门,必须有兵部手令,而且兵部侍郎熊绣得亲自到场,即便是内阁大学士也无权下令开城门。
按照规矩来说确实如此,但实际操作还是会有所偏差,如果真有内阁大学士下令开启城门,也没谁敢阻拦。
朱厚照不明就里,以为隋仲有意与他为难,生气地说:“隋将军,本宫是你,才让你打开城门,调拨兵马随本宫出城……你抗命不遵的话,信不信我这就革你的职,将你配充军?”
朱厚照威胁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包括揣摩被威胁人的的心理等等,基本是从沈溪那儿学到手的。
朱厚照这一生气,隋仲很无奈,心想:“我在正阳门拼死作战,好不容易立下功劳,却要将我配充军?充哪儿去?难道是西北边陲苦寒之地?太子平日里说话很有见地,为何今日一再对我施压?”
隋仲本身对朱厚照颇为恭敬,但随着朱厚照胡搅蛮缠,他不由觉得太子心智还不成熟,甚至可以说很幼稚。
隋仲单膝跪地,痛哭涕零道:“太子殿下明鉴,京城防务乃当前重中之重,微臣只是正阳门守将,实在无权开启城门,请太子往兵部一行,得兵部公文后,再行往后军都督府问询……若太子出城,微臣愿以死护送!”
于情于理,隋仲都不敢答应朱厚照出城的请求,但话却说得漂亮,目的是换得朱厚照的体谅。
朱厚照在正阳门城头大雷霆,可惜无济于事,最后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等着,本宫这就前往兵部,到时候不但要打开城门,还要撤你的职,将你配……打你的军棍,以后还敢不听本宫号令!”
朱厚照从正阳门头下去,自然没有傻傻地去兵部衙门,而是往西直门而去。他在京城熟悉的城门不多,但因西直门跟正阳门两场大战,令他跟西直门和正阳门的守军将领混熟了,正阳门这边出不去,他准备去西直门那边碰碰运气。
……
……
紫荆关外,沈溪兵马驻扎已逾一日。
沈溪在等紫荆关战报传来,从道理上来说,鞑靼人这次撤兵匆忙,已经不太可能在大明国土久留,所以鞑靼兵马应该不会盘踞紫荆关太久。
只要鞑靼人撤出紫荆关,林恒和王陵之所率兵马,便可以尾随而入,顺理成章接管紫荆关防务。
否则的话,林恒和王陵之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因为沈溪军中最大的问题,不是缺粮,而是缺乏攻城器械,此外彼此兵力也不对等。
尽管沈溪手头有火炮能用于攻城,但要拿下紫荆关这样的要隘,即便是从内关起进攻,也是困难重重。
临时赶制攻城器械时间上来不及,而且朝廷已下达撤兵诏书,如果还执意攻打紫荆关,很可能得胜也讨不了好,所以沈溪很“识相”,干脆按兵不动,等候紫荆关进一步的情况后再决定是进是退。
在这问题上,谢迁完全站在沈溪的立场,没有催促他马上回京。
谢迁睡饱之后,又享用过美味的马肉汤泡饭,这才来到中军大帐,跟沈溪来了个秉烛夜谈,将沈溪出兵开始所有细节都盘问清楚。
谢迁生性谨慎,生怕对沈溪这一行遭遇事件不了解,请功的时候被人质疑。
“……沈溪,你能带兵勤王,解西直门之围,也算是造化,但你说的土木堡之战……照你这么说给朝中人,谁会相信?”
谢迁对于沈溪说的别的都不质疑,唯独对沈溪一系列战事下来的战果之大,产生了疑虑。
沈溪思度了一下谢迁的意思,问道:“阁老之意,不想让在下将军功报全,干脆少报或者不报?”
谢迁点头:“老夫就是此意!”
沈溪没想到谢迁在对待最终战果的问题上如此畏畏尾,明明想帮他争取军功,结果却不让全报,为的是让朝廷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沈溪道:“谢阁老,学生取得的战果,都有据可查,甚至鞑靼将领中有部分战俘目前便被拘押在隆庆卫,为何要少报或不报?”
谢迁道:“沈溪,你可知,你这次功劳有多碍眼?刘少傅李大学士那边,对你多加质疑,老夫虽为内阁大学士,但陛下对老夫的信任,毕竟没他二人深厚!”
沈溪心想:“谢老儿分明是想搞平衡,既给我请功,又不想折了刘健和李东阳面子,不把我的功劳计算,那论功请赏我在一干功臣中排不上前列,如此朝廷或许只是给我放一个不痛不痒的差事,别将我调到南京当个闲差一般的六部侍郎吧?”
之前沈溪还觉得朝廷应该不会这么干,但在他听了谢迁的话,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沈溪知道,以自己的资历,即便去南京城也当不了六部尚书,六部侍郎最为恰当。南京六部侍郎,跟京城六部侍郎虽然在品阶上相同,但在意义上有本质差别。
沈溪据理力争:“若只将部分功劳上报,恐三军将士不服,于朝廷无益!”
谢迁没好气地道:“管他有益没益,你下面都是京营的孬兵,你自己也说过,这群人刚开始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朝廷能给他们论功请赏都算不错了,还想作何?你便如此申报,造次!”
“记得,现在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不想被刘少傅和李大学士憎恶,便依老夫之言……不行不行,老夫要亲自监督你写这份奏本,免得你坏事!”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十一月十一日,夜幕降临。Ω Ω Ω. M
沈溪将奏本写好,交由谢迁参详。
谢迁捧着奏本晌,由于大帐内仅有油灯一盏,谢迁老眼昏花楚,干脆让沈溪念给他听。
谢迁摇头晃脑听了半晌,待沈溪念完,略微琢磨才点头道:“这奏本写的中规中矩……其实很多东西,可以压一压!”
沈溪很想说,按照您老的说法,干脆我所有功劳都不要得了!
最后谢迁也没勉强,道:“明日我便动身将奏疏送回京城,届时你也一并回兵吧……哦对了,紫荆关那边可有消息?”
沈溪摇头:“紫荆关这两日并无消息传来,学生只知道骑兵驻兵关外,随时可对关隘起袭扰作战!”
谢迁有些紧张地问道:“只是骚扰么?不若等刘时雍率部撤回,再是否从紫荆关撤兵!”
沈溪心想:“你谢老儿能想到的事情,难道鞑靼人想不到?便是刘大夏几万兵马杀到紫荆关,能否攻克雄关还是两说,你真当鞑靼人的骑兵是纸糊的?我这边可帮不上什么忙,即便摆下阵型,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毕竟火炮打坏太多,炮弹已所剩无几,火药也基本告罄!”
沈溪不选择进兵紫荆关,还有一重顾虑,那就是如今军需已严重不足。经历土木堡居庸关和京城一系列大战后,沈溪军中的火炮,战损已五成,剩下的佛郎机炮即便能用,炮弹也基本打干净了。
在没有火炮作威慑,加之缺乏制作火铳子弹的火药,沈溪可不敢轻易拿步兵阵对冲鞑靼骑兵。
至于刘大夏部兵马,沈溪不是很明摆着的问题,几个月前刘大夏率部气势汹汹向草原进,结果被亦思马因击败,随后连延绥镇治所榆林卫城也失守,被鞑子一路追着逃过黄河才稳住阵脚。
一场大战下来,三边痛失上百座城池,狼狈到了极点。
若非鞑靼人选择绕道攻打宣府,刘大夏或许早就在跟鞑靼主力正面交战中全军覆没,虽然后来刘大夏率部击败鞑靼火筛部,光复了延绥镇和宁夏镇,但军中依然以步兵为主,让刘大夏的步兵进攻紫荆关,数量与鞑靼人相比还不占优势,简直是送死的行为。
沈溪在谢迁的监督下,派出调查紫荆关具体情况的斥候,谢迁溪认真调派兵马,高兴地捋着胡子,显得很是满意。
等斥候离开,沈溪问道:“阁老明早就要出回京?”
谢迁忽然改口了:“老夫几时说过明日动身?老夫之意,是等紫荆关的确切消息传来,再从长计议……至于是进兵撤兵,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若刘时雍部兵马进攻紫荆关,你能坐视不理?”
“嗯。”
沈溪点了点头。
虽然同意了谢迁说法,但沈溪心里却在想:“你谢老儿真以为刘大夏脑袋缺根筋吗?会带着几万步兵,来攻打由十余万鞑靼兵马控制的紫荆关?”
沈溪非常清楚自己给林恒和王陵之制定的目标,那就是不要跟鞑靼人缠斗,胜利了固然要追击,但也得秉承穷寇莫追的原则,要等到鞑靼人自行撤出紫荆关,再去接管,而不要耗费心血攻打。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沈溪了解大明骑兵的优势和劣势,他生怕王陵之乱来,所以将指挥权交给林恒。
沈溪本想送谢迁回去休息,谢迁道:“老夫精神尚可,今日便与你一同等候吧!”
沈溪暗忖:“您老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确实不困,但我却没精神陪你熬到深夜。”
“阁老见谅,学生这段时间睡眠都不佳,趁着这个难得的空暇,先回寝帐休息,若有前线战报传来,学生再来处置!”
沈溪说完,直接便起身告辞,谢迁还没反应过来,沈溪已经一溜烟出了帐篷,让谢迁吹胡子瞪眼却无可奈何。
沈溪出来后还没回到寝帐,云柳已带着紫荆关最新消息而来。
云柳道:“沈大人,刚刚得到的消息,林将军和王将军已带兵进驻紫荆关……鞑靼人撤兵了!据说是由广昌走蔚州,直驱张家口堡……下一步如何行军,请您示下。”
沈溪眯了眯眼睛,挥挥手道:“连夜派人求证,务必万无一失!”
自从在土木堡接纳云柳和熙儿后,两女负责的情报系统一直都很靠谱,沈溪用这套情报系统调查到很多鞑靼用兵的情况,准确有效。
等差不多子夜时分,云柳将更多紫荆关传回的消息带给沈溪,到这个时候沈溪彻底放下心来,既然证实紫荆关已经顺利光复,那剩下的问题,就交给刘大夏来处理了。至于刘大夏是准备跟鞑靼人在内长城和外长城间血拼,还是放任鞑靼人撤回草原,都是刘大夏的事情,跟他沈溪无关。
沈溪回到中军大帐,将消息告知谢迁,这会儿谢迁正打呵欠,已在帐篷中小寐一个多时辰。
“嗯……紫荆关拿下来了?很好,很好,那明早便撤兵,紫荆关的事情,交给地方守备官员负责,你终于可以安心回京城了!”
谢迁马上给沈溪安排差事,那就是尽快回京城,因为谢迁之前已违背皇帝旨意,让沈溪在紫荆关外多停留了一日。
沈溪问道:“谢阁老,鞑靼犯我国土,到此为止就算完事了?”
谢迁打量沈溪,似笑非笑:“否则呢?你这点儿兵马,老夫寒碜,狄夷已北撤回草原,让你追,你能追得上吗?”
沈溪摇头苦笑,但随即表态道:“如果真要追,还是有办法的!”
谢迁顿时板起脸来,责备道:“你小子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事情到此就算了解了吧,你这路兵马追上去,人虽然不多,但需要的粮草谁来供给,后勤谁保障?你以为朝廷还有钱粮供你接着打仗吗?”
沈溪道:“粮草补给的问题,学生之前思虑过,问题应该不大。学生认为,只要刘尚书能提前拿下张家口堡,关上鞑子北遁的大门,再把大同太原镇的篱笆筑牢了,然后跟鞑靼人在宣府周旋。鞑靼人虽然凶狠,但其攻城器械已悉数丢在京城,加之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粮草要不了多久也会消耗完毕,只要各部守好城池,最终胜利的可能高达五成!”
谢迁略带不屑:“五成?哼哼,要是败了呢?不但我大明岌岌可危,连你沈溪都要葬身边关,你是想让小君儿守寡,是吗?”
之前谢迁挂口不提,但现在他却说出来,主要是想要让沈溪知道,他主张撤兵的原因,其实是为了让谢恒奴早些见到丈夫。
算算时候,沈溪知道谢恒奴差不多快临盆了。
谢恒奴怀孕后,沈溪便一直未曾陪伴身边,他自问自己这个丈夫做得不尽职,现在小妮子挺着个大肚子,天天盼郎归,而他如果还要继续追击,那就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任。
再者说了,现在是朝廷不让他追击,并非他擅作决断,如抗旨不遵反倒要承担责任,那还不如听从谢迁的吩咐,直接撤兵回京城,你好我好大家好。
想到这里,沈溪道:“那一切就遵从谢阁老的吩咐,学生这就传令下去,明早撤兵回京城!”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这边易州卧龙山下,沈溪已决定撤兵,而位于京城朱厚照却依然一门心思想出城,与沈溪会合后一起追杀鞑靼人,建功立业。Ω』 Ω『.』M
熊孩子在正阳门碰了硬钉子,而后去了西直门,可惜西直门守将也不给面子,于是大脾气。
城门司通报兵部,兵部知道太子出宫的消息,赶紧上报内阁和弘治皇帝。朱祐樘闻讯大怒,派出锦衣卫和宿卫等上百宫廷侍卫前往西直门,押解朱厚照回宫。
如此一来,朱厚照出宫之事,彻底败露。
“本宫不回去,谁若是强迫本宫做不喜欢之事,本宫就杀谁!”城门楼三层房间里,朱厚照犯了牛脾气,端着一张臭脸,怒目而视,好像小老虎要咬人。
这些个宫廷侍卫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守在西直门城楼口,再次把难题上报,让朝中大佬们头疼。
过了一个多时辰,朝廷派来接朱厚照的官员才匆匆赶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兵部侍郎熊绣。
皇帝没别人可委派,想到那些老臣要么年老体迈上不去城头,要么身子骨欠佳不良于行,干脆让“年富力强”同时又是军头的熊绣来。
可惜的是,熊绣在临机决断上没有胆略和魄力,根本就劝不动太子。
朱厚照气吼吼地说道:“别来本宫面前碍眼,本宫今日就守在西直门城头,防止鞑子去而复返!”
熊绣苦口婆心地劝解:“太子殿下,北寇兵马已西去,不可能折道杀回!”
朱厚照冷笑不已:“熊侍郎,你是鞑子吗?你怎么知道鞑子的动向?还是说你跟鞑子有勾连,是以对他们的去处一清二楚?”
熊绣简直有打人的冲动,熊孩子的思维简直不能用常理推测,冤枉人的手段一套接着一套,他身为代尚书事的兵部侍郎,对撒泼的太子没半点儿办法,之前张懋便吃过亏,把这熊孩子逼急了,能拿死来吓唬人。
太子如果蛮不讲理,逼狠了照样以跳楼作威胁,熊绣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就在熊绣茫然无措时,突然有侍卫前来通报,说是外面有人前来拜访太子。熊绣出了房间细问,侍卫道:“侍郎大人,是翰林院王学士的公子王郎中!”
熊绣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王郎中”是之前在正阳门一战中立下不小功劳的兵部郎中王守仁,心想:“连我都对太子无计可施,他来做什么?莫非是自告奋勇,想在陛下面前再立新功?”
熊绣此人,虽是个能臣,但为人锱铢必较,历史上他甚至弹劾对他有恩的马文升,原因是马文升推举他为两广总督,平息粤桂沿海匪患,其实马文升此举,是想熊绣重复刘大夏的老路,培养熊绣为兵部尚书接班人,结果熊绣却因为山长水远不愿赴任,将矛头指向马文升,纠结御史劾马文升老衰,马文升只能乞去。
在熊绣京师保卫战大获全胜,内臣中他应居功,即便不是功,也只应居于内阁三位大学士之下。
但因为王守仁在正阳门一战有杰出表现,让他的“功”变得有些不太确定,由此熊绣对王守仁产生嫉恨心理。
熊绣下得城楼,来到外面的城墙上,王守仁正在恭候。
绣到来,王守仁连忙上前,恭敬行礼:“见过熊侍郎!”
熊绣摆了摆手,侧头问道:“伯安,你没事到西直门来作甚?昨日交给你的差事,你都完成了?”
京师保卫战结束,熊绣知道王守仁的功劳后,一心为难,找了许多事情让王守仁忙活,只要王守仁不小心犯错,就可以名正言顺将其功劳抹杀。
王守仁不明就里,以为这是熊绣对他的器重,大为感激,毕恭毕敬地说:“回侍郎大人的话,下官已将公文连夜整理完毕,其中部分随时可以呈递银台。”
宋朝设有银台司,掌管天下奏状案牍,因司署设在银台门内,故名。大明的通政司职位和银台司相当,所以通政司衙门也称为银台。
熊绣原本想杀杀王守仁的威风,结果却自取其辱,当下略带恼火地问道:“你将公文带出兵部,回府整理的?”
王守仁连忙解释:“未曾。下官昨日连夜在兵部后堂完成,熊侍郎切勿担心!”
熊绣一心想给王守仁出难题,但王守仁却顺顺利利就完成了,此时熊绣也不得不承认王守仁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此一来他心里更不爽了,一摆手道:“太子在里面,你去将太子劝回宫吧!”
一个难题不成,熊绣又给王守仁出难题。
之前熊绣担心王守仁是来表现自己,怕王守仁进去见太子,但此时他已改变主意:“我都劝不回太子,你有什么本事能劝得动?”
王守仁领命后,径直进到城楼内,还没多久,王守仁便出来,身后跟着闷闷不乐的的朱厚照。
这下熊绣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会儿的朱厚照,似乎已不想继续留在城墙上,临下城头时,朱厚照指着王守仁道:“王郎中,本宫希望你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否则的话,你就等着本宫寻你晦气吧!”
说完,朱厚照头也不回地离开西直门城头。
等朱厚照在侍卫保护下上了轿子远去,王守仁才重新回到熊绣身边,他原本想行礼问候然后离开,但落在熊绣眼中,却认为王守仁是特意过来耀武扬威。
熊绣板起脸道:“伯安,太子如此乖巧离开西直门回宫,你可……别在太子面前口出虚言!你……到底对太子说了什么,太子便改变主意回宫去了?”
王守仁恭敬地说道:“下官只是将事情,据实以陈罢了!”
熊绣皱眉道:“详细说来听听!”
此时的熊绣,心中带着无比的好奇,他很想知道王守仁到底有多大本事,一个普普通通的进士,当官还没几年,结果就在很多事上出类拔萃,熊绣猜想王守仁很快便会受赏,继续升迁。
王守仁实话实说:“下官只是告知太子,陛下已下旨让沈军门撤兵,此时沈军门所部兵马应该很快就要回到京师!下官请太子回宫,没必要留在西直门等候!”
熊绣压根儿就没听懂王守仁说的一番话,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太子出城的目的不是为了闹事,而是去找沈溪,让沈溪带着他完成封狼居胥的壮举。
熊绣失口问道:“什么?”
王守仁道:“太子一直吵着出城,乃是为了去见沈军门,太子立功心切,又是少年心性,倒是可以理解,但太子也是孝子,下官跟他说明,陛下龙体有恙,身为储君,不宜离开京师,此方为人臣孝子所为!”
熊绣仔细一琢磨,大概明白了。
王守仁用的是威逼利诱的方式。
先告诉太子,沈溪快回京城了,你出城也没人陪你打仗,建功立业遥遥无期。
再告诉太子,你是储君,如果你离开京城,如果皇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继任皇帝的指不定是谁了,你要建功立业,大可等自己当了皇帝以后再说,那时候天大地大你最大,谁敢反驳你?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十一月十三日上午,沈溪率部回到京城。. M
沈溪回京前,紫荆关已光复,功劳虽未记在他身上,但王陵之和林恒毕竟是他派出去的,在王陵之和林恒占领紫荆关后,并未就地驻防,而是把驻防职责交给自易州等地赶来的大明兵马。
朝廷得悉宣府失守后,安排“钦差总理紫荆关兵备按察使”负责紫荆关防务,只是紫荆关在鞑靼突袭下失守,紫荆关部分兵马分撤到周边的易州涞水定兴等县城,一直到王陵之和林恒光复紫荆关,这些兵马才重新入驻。
王陵之和林恒继续率领骑兵,一路尾随鞑靼人北上,伺机对鞑靼人的撤兵行动展开骚扰。
由于之前的京营驻地已被鞑子付之一炬,沈溪将兵马驻扎在城南的南苑,一方面是保护这个皇家园林的安全,另一方面这里建筑众多,方便士兵御寒。
还有个原因是如今的沈溪是外臣,即便领兵勤王,在京师已无外患的情况下,没资格带兵进城。
谢迁作为朝廷钦差,亲自带沈溪进宫面圣,由弘治皇帝对沈溪的差事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并给沈溪安排下一步差事。
至于沈溪是继续担任延绥巡抚,还是暂时卸任等候调遣,又或者是直接新差事,都要由朱祐樘一言而决……内阁和吏部,对于沈溪的新职务只有建议权,而没有最终的决定权。
这天中午,沈溪与谢迁张永三人,各骑一匹马,带着几十骑兵纵马抵达正阳门外。
在递交入城官牒后,三人获准入城。
这在沈溪出征三个月后,第一次进入京城城门。
沈溪所率亲卫,不会随他一道前往大明门,留在了正阳门,负责护卫的变成侍卫上直军的侍卫。
谢迁带领沈溪张永抵达大明门时,朝廷派出迎接的使节已经到了。
此时沈溪的身份不仅仅是延绥巡抚,还是封疆大吏回京勤王的功臣,朝廷派出的使节有二人,一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一人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加上谢迁,迎接沈溪的队伍可以说相当豪华。
见到李东阳,沈溪上前行礼问安:“见过李阁老!”
李东阳一摆手便当是打招呼,他既是阁臣,又是沈溪会试的主考官,理当以沈溪师长身份面对,而让师长出来迎接学生,在李东阳很没面子的事情。
李东阳的冷漠,给萧敬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敬虽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但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对谁都客客气气,尤其是面对沈溪这样立下大功的功臣,笑容就跟花儿一样灿烂:“沈中丞,久违了,您的大名,咱家这几个月来可是听了无数次呢!呵呵!”
话虽然是恭维话,但沈溪听起来却觉得像是骂人。
这次由李东阳引路,谢迁次之,沈溪跟萧敬持平,张永殿后,几人过左掖门进入午门,穿过宏政门中左门后左门乾清门,一路往乾清宫而去。
临近乾清门时,张永前往司礼监述职,即便他回到皇宫,也不会跟随沈溪等人一起面圣,而是要单独面圣。
一路到乾清门外,李东阳谢迁和沈溪在殿外等候,萧敬进去传报。
等萧敬出来,李东阳和谢迁入内,沈溪只能继续等待……他判断此时乾清宫内应有其他大臣,不出意外的话,张懋马文升和刘健等人应该都在。
沈溪正等候传见,突然一个小脑袋瓜在远处探头探脑边,沈溪侧头望去,二人四目相对,小脑袋瓜中间开了一道缝。沈溪心想:“连笑起来的模样都没变,这小子纯粹是个乐天派!不过想想以后这小子会成为个不学无术遗臭史册的君主,就让人上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溪的“好”学生——太子朱厚照。
朱厚照没过来,只是在远处不多时,萧敬出来,笑着说道:“沈中丞,陛下传召您进去叙话!”
沈溪微微点头:“有劳萧公公引路!”
萧敬抿嘴一笑:“不敢当不敢当,沈大人先请!”
沈溪可没准备走在前面,虽然他是正二品朝官,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临时的品阶,就算官再大也是摆设,萧敬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臣,手上的权力大到没边。
进入乾清宫,沈溪一眼便方端坐的朱祐樘,三个月没见,朱祐樘的病情似乎更加糟糕,一副有气无力行将入土的模样。
沈溪心想:“如今才是弘治十六年,距离朱佑樘驾崩还有两年,难道因为我到来产生的蝴蝶效应,影响到了皇帝的寿命?”
乾清宫大殿两边站立的是朝中几位重臣,除了沈溪之前猜测的几人,尚有外戚张氏兄弟,以及兵部侍郎熊绣。
令沈溪惊讶的是,连兵部郎中王守仁也在,虽然王守仁站在队伍最后面。
沈溪上前,恭敬行礼:“臣沈溪,参见陛下!”
朱祐樘虽然精神状况不是很好,但还是勉强一笑,为显示对沈溪的礼重,平伸出手,做了个“请起”的手势:“沈卿家平身说话!爱卿领兵勤王,解京师之围,实乃大明功臣,若非朕身染恶疾,怎么都得起来给你行礼!”
沈溪赶紧跪下表态:“为朝廷鞠躬尽瘁,乃臣子本份,此战之胜,实为陛下隆恩浩荡,三军将士英勇杀敌,臣不敢居功!”
朱祐樘听到沈溪的话,虽然身体不好,但脸上还是显现欣慰的笑容,显然沈溪的话说中了皇帝的心思……你们这些大臣,即便建功立业,但功劳也不是你们的,而是朕调度有方,你们要有这种觉悟。
谢迁心想:“这小子,本以为他油盐不进,没想到说起恭维话来,一套一套的!”
至于在场其他人等,没对沈溪的话有何反应,因为在他们沈溪所说都是套话,他们身处沈溪的位置,说的话也相差无几。
朱祐樘道:“沈卿家,请起来说话。爱卿带兵出京,到回兵勤王……这一路究竟生什么事,你不妨详细解说,朕这些日子都在关注此事,但问及朝臣,所知太少,朕颇觉困惑!”
沈溪正要回话,谢迁抢先一步:“陛下,沈溪此战之经过,已整理成疏,请陛下御览!”
显然谢迁是想堵住沈溪的嘴,防止沈溪说的跟奏疏上所写不一样,干脆来个先制人,把沈溪的奏疏先拿出来。
朱祐樘对谢迁横插一脚很不满意,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要东西实在太困难,但又不能拂了谢迁的面子,朱佑樘一抬手,侍候一旁的萧敬上前,将奏疏接过,呈递到朱祐樘面前。
朱祐樘一摆手:“朕先不还是听听沈卿家如何说!”
在场人等全都溪,其实除了朱祐樘外,大家也都好奇,沈溪怎么从鞑靼人重重围困的土木堡中杀出来的?
还有就是沈溪自打出兵到撤退到土木堡中间那段缓慢行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算沈溪取得大功,可人门还是吹毛求疵,质询沈溪一些非正常举动。
沈溪顿时成为众矢之的,但他却无任何慌张,当下道:“回陛下,臣领兵出京师,行军之初,一直小心谨慎……”
为了避免让皇帝猜忌,沈溪没去找借口,而是将大致情况说明,只是在判断宣府形势时,他没说是自己主观判断,而说是结合方方面面的情报得出的结论,至于皇帝信不信那是另一回事。
皇帝似乎对沈溪缓慢行军一事不想多问,关键在于沈溪误打误撞真的碰上了鞑靼人绕道攻打宣府,而沈溪驻兵土木堡内又接连取得几场大胜,皇帝关心的是沈溪是怎么打的胜仗,几场胜仗的战果是否掺杂有水分。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朱厚照一直在东宫等沈溪从乾清宫出来,准备当面询问老师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回京,他还等着跟老师一起去草原,打一场封狼居胥的大战呢。『. M等了半晌,去乾清宫那边打探情况的张苑终于回来,朱厚照一把抓住气喘吁吁的张苑问道:“沈先生出来了?”
张苑一路狂奔,这会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法说话,只能连连点头。
朱厚照怒道:“那你不早点儿说?”
言罢,朱厚照小腿飞快往乾清宫跑去,等到了地头才现,沈溪已经出了乾清门,想追也追不上了。
张苑在后面屁颠屁颠跟上:“太子殿下,您可不能在宫中乱闯!”
朱厚照怒从心头起,绕到张苑背后,一脚踹在张苑的屁股上:“人呢?”
张苑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爬起来,支支吾吾道:“走……走了!”
朱厚照拳脚相加,怒骂不止:“你诚心消遣本宫,是吧?本宫让你盯着,见到人出来及时向本宫通禀,结果慢得就跟乌龟爬似的,等人走了才赶回东宫报讯……你说,是不是诚心让本宫生气?”
张苑苦着脸道:“太子殿下,您别急着生气,听奴婢解释。之前乾清宫内突然涌出来不少大臣,奴婢仔细瞧过,没见到沈大人的踪迹。等人走远了,奴婢才现沈大人跟谢阁老缀在后面,小人当时没留神!”
朱厚照伸出手往张苑脑门上拍了一把:“没留神?让你疏忽大意!本宫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真没用,应该把你阉了后再阉一遍,好让你长长记性!”
张苑哭丧着脸,心痛如死……朱厚照揭伤疤是把好手,张苑当太监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剧烈活动,这跟他三十多岁才净身留下后遗症有关,但太子却喜欢上蹿下跳,他体力不支跟不上节奏,常常感觉心力交瘁。
如今太子让他盯着沈溪,但沈溪年纪轻轻走得很快,张苑这身子骨,回去通报根本就来不及。其实从根本上说,还是太子所托非人。
“太子殿下,您现在……”
张苑打量太子,神色悲苦,觉得自己每天都在遭罪,简直是生不如死。
朱厚照怒道:“少摆一张臭脸给本宫做错事本宫打你不应该吗?现在沈先生出宫去了,我怎么找他说话?你能把人给叫回来?”
张苑嘴巴张了张,随即识相地低下头……他可不敢在宫中拔足狂追朝官,他知道就算能追上,沈溪也不会跟他回来,因为沈溪一向懂规矩,绝不会僭越。
朱厚照恼火地道:“算了,本宫去见父皇,听父皇怎么说。你就在这儿罚站,没有本宫允许哪儿都不能去,听到没有?”
张苑哪里还敢忤逆太子?乖乖立在原地不动,随后便厚照往乾清宫侧门而去。
大臣进乾清宫必须走正门,只有皇帝皇后和太监宫女偶尔走侧门。朱厚照一进门,便听到朱祐樘在评价朝中官员,他躲在旁边听了一下,没头没尾的,但话题让人触目惊心:
“……此子京官干得好,履任地方也不差,领兵出京几个月又立下大功,太子总提及他,怕是将来会重用!”
朱厚照心想:“此子说的是谁啊?最近领军立下大功的,除了沈先生外应该没有旁人了吧?”
只听萧敬道:“陛下,太子少年心性,将来未必会宠信沈大人!”
“果真是沈先生,父皇这是怎么了,为何上来就说我将来会重用沈先生?沈先生是有本事的人,我提拔任用难道不可?连父皇自己也对沈先生委以重任,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听语气好像我做错了事情一般?”
朱厚照内心满是迷惘,继续倾听下去。
朱祐樘咳嗽几声,才又接着说道:“沈溪此子,小小年纪便连中三元,世人称之为神童,这些年来东奔西走,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实在是后生可畏。但是,一个人才学能力出众,品性未必端正,此子造诣深不可测,将来权势日重,必不甘屈居人下,或扰乱朝纲做那乱臣贼子!”
听到这里,朱厚照心中顿时涌现几分忌惮,心想:“父皇怎么如此说沈先生?照这意思,沈先生将来还能谋朝篡位?哎呀,我这身本事都是沈先生教的,他若造反我必然不是他对手……”
但随即朱厚照的逆反心理便作了:“哼,我不信沈先生将来会造反,他是文臣,又不是手握重兵的武将,拿什么造反?”
萧敬道:“陛下,沈大人手下无一兵一卒,作何能扰乱朝纲?您多虑了!”
朱祐樘道:“即便无法扰乱朝纲,但若此子在朝中经营个几十年,说不得就会结党营私,像那权相李林甫蔡京一般,霍乱天下。自打中状元开始,此子表现便有违儒家中庸之道,处处出风头……切不可在短时间内将他捧得太高!朕准备将他外调地方,或往陪都为六部部堂,或调任地方藩司……”
对于沈溪的任用,萧敬不敢有任何意见,唯唯诺诺:“一切听凭陛下吩咐……”
朱厚照原本要进去给皇帝请安,但听了自家老爹对沈溪的评价,他改变了主意,因为他对老爹的话很是不满。
朱厚照心道:“我就不信了,沈先生带着兵马回京城勤王,解了京城的危难,这边刚立功,另一头父皇就开始怀疑他将来会做乱臣贼子,想早早把他赶出京城,这么做的结果不是让忠臣寒心?”
“萧公公也是,父皇说这些,你应该多规劝,到最后却俯听命。这样的太监一点儿主见都没有,若是我登基,绝对不会倚重他!”
……
……
沈溪原本打算入夜前回去见妻儿老小,但到兵部述职后,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
战事尚未结束,作为朝廷任命的延绥巡抚,皇帝虽收回兵权,可没卸掉他官职,现在仍旧要以延绥巡抚的身份参谋军机。
在兵部衙门,暂代尚书职务的熊绣亲自接待了沈溪。
本来熊绣已经在朝议中听沈溪讲过一次,按照惯例,沈溪只需交上报告,然后再交还出兵令牌就可完成任务,此后再去五军都督府走一趟就可以回家了,但刘健带着一干重臣来到兵部衙门,召集军事会议,要求沈溪与会。
尽管沈溪百般不情愿,但他作为主管西北兵事的延绥巡抚,根本推脱不掉,只能带着小情绪参加会议。
主持会议的是内阁辅刘健。
七位顾问大臣悉数到场,除此外尚有建昌侯张延龄户部尚书韩文兵部尚书曾鉴,这些都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沈溪在这些人当中,极不起眼,安排的位子是倒数第二位,仅在兵部郎中王守仁前面。
但显然,王守仁得到刘健等人的赏识,才说了几句场面话,刘健便让王守仁将九城防务说明。
沈溪此时才知道,原来当日下令火烧正阳门的不是张懋熊绣,而是王守仁。
虽然沈溪感慨王守仁杀伐果断,但心中仍觉得怪怪的,毕竟王守仁所做所为,与儒家提倡的“五常”中的仁义之道背道而驰,置大明将士安危于不顾。沈溪暗忖:“我若是换作他的处境,是否有这样的魄力?若没有,是否说明我不如他?”
之前沈溪对王守仁非常尊敬,毕竟是后世名留史册的思想家家哲学家和军事家,彼此又是同年,沈溪还想向王守仁请教学问,但此时他却有些不理解王守仁的动机。站在大局上,王守仁的做法没错,正阳门之所以守住便全赖他的火攻之计,但无视敌我杀戮,到底有违天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计较这些作甚?希望这次军事会议能快点儿结束,我好回家见老婆孩子!”
沈溪已无心听这些大臣说什么,如果他们的话管用,也不会有西北系列兵败,鞑子也不会侵入宣府进而围攻京城,连西直门和正阳门都险些失守。
沈溪对这些大臣的战术素养不敢恭维,有着于谦的成功例子不学,搞什么死守不出,结果被鞑子按着一通猛打,城门到处都是漏洞。如果城门失守,在没有兵马勤王的情况下,城市沦陷是必然的。沈溪甚至觉得太子都比他们有魄力,不管怎么说朱厚照也是自己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刘健道:“……紫荆关光复,狄夷兵马北撤,宣府一代必有战事,此时是否调隆庆卫兵马增援?”
张懋有些迟疑:“时间上是否来不及?”
刘健斜一眼,问道:“鞑靼刚从紫荆关撤离,距离宣府尚有百里地,怎么会来不及?”
张懋悻悻然坐下,不再多言,李东阳却插话:“居庸关是京城北面最主要的门户,我觉得隆庆卫兵马最好按兵不动……”
沈溪听了许久终于现,像张懋这样懂军事之人,即便有身份有地位,却无权调动兵马,一切都要靠不懂兵的文臣来负责提调。
沈溪心想:“刘健连紫荆关到宣府间的地形鞑靼骑兵每日行军度都不知,居然敢信口雌黄说调动隆庆卫兵马。刘健一直在翰林体系当官,当上辅前,或者是教导当今天子,或者代写敕书,何曾学习过军事上的知识?”
谢迁在内阁三位大学士中,相对通晓军略,但谢迁很聪明,什么都不说,把话语权完全让给刘健。
大明前期还好,能人辈出,允文允武。但进入中叶后却出现了一个怪圈,朝中谁的资历高,哪怕他什么都不懂,别人也要俯听命,这就是典型的外行管内行,会议中说的基本是套话和空话,制定的计划更是漏洞百出。
偏偏刘健还不想过早结束军议,一直持续到上更时分才意犹未尽地宣布散会。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沈溪跟着散会的张懋一道去了五军都督府,在张懋关照下办理军队交接,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二更,此时京城正处于戒严,每个路口都设卡检查,在大晚上的沈溪没有官牒和通行令牌在身,无法回家。Ω.』M
正愁间,谢迁出现在五军都督府门前。
谢迁问道:“怎么,差事办完了?”
沈溪心想,这算什么差事?最多是把军权归还朝廷,意味着城外一万多兵马已经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胡嵩跃等将领还有三军将士正眼巴巴等着进城,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这里,沈溪不免汗颜,苦笑道:“算是吧,谢阁老过来作何?”
谢迁笑了笑,说:“知道今晚你小子没地方安歇,给你找了个去处,走吧!”
对于去哪里,谢迁讳莫如深,但其实沈溪多少知道一些情况。
朝中大臣,尤其是内阁大学士,很多需要值夜,如果忙起来可能十天半月都未必回家一趟,为行事方便,便在靠近五部六府的江米巷或者北边的长安街上选择一处寓所,作为平日暂歇的地方。
大明核心机构,除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不在这边,其余衙门基本都在大明门周遭。虽然沈溪知道谢迁在皇宫外有个临时居所,但他从来没拜访过。
夜深人静,谢迁没有打灯笼,似乎大明门周围地形已滚瓜烂熟,带着沈溪四转八拐便到了东长安街一条弄巷中。
谢迁边走边介绍:“别小,或许随便出来个人,都是侍郎尚书!你以后留在京城,官做大了,也得在这边寻一处居所。放心,租金不用你自己付,周边宅子,多数都是官家所有……”
沈溪没说什么,跟着谢迁到了一个小院门前,只见一名小厮正打着灯笼等候,见沈溪跟着谢迁到来,那小厮连忙上前行礼:“老爷,孙姑爷,您们可算回来了!”
走近一溪才知道这小厮年岁已不小,三十多临近四十,料想是谢府家仆,一直留在这边打点谢迁的衣食住行。
进了小院,沈溪现这院落布局简单,标准的京城四合院,进院子便闻见一股尿骚味,显然马桶就在门口的杂物间,他不想知道在哪儿,光是这环境,他就觉得太一般了。
沈溪心想:“这可是内阁大学士暂居之所,怎么跟平民的院子一个模样?”
进到正屋,仆人将两盏烛台点上,等屋里恢复光明,谢迁一摆手,家仆退出门外,谢迁又补了一句:“准备点儿吃食,多做些,老夫二人都未曾用过晚膳!”
“是,老爷!”
家仆在外面应了一声。
谢迁让沈溪坐下,沈溪四下打量一番,怎么得这宅子太过简陋,他不知道谢迁怎能安心住在这里,经常不回家,如果说这边养个外室倒还好解释,毕竟谢迁一大把年岁了,总需要有女人照顾才行,否则平时衣食住行很难得到保障。
谢迁坐下来,拿起桌上摆放的茶杯,打开来却现里面空空如也,这印证了沈溪之前所想,谢迁这样的老顽固,让他去跟朝中人勾心斗角尚可,让他照顾自己的生活,有些力不从心。
沈溪问道:“阁老,学生是否为您倒杯茶?”
沈溪正要站起来,谢迁一摆手:“诶!你这小子,今日你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这儿距离大明门和六部衙门都近,有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进宫。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过简陋朴素,只是老夫习惯了,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住了二十年!你坐着,老夫给你倒茶水去!”
虽说谢迁要表现一下主人的热情好客,但沈溪依然跟谢迁一起来到院中,等谢迁进厨房问过,才知道没有热水,家仆振振有词:“老爷和孙姑爷回来晚了,之前烧的开水早就冷却,总不能浪费柴禾一直烧着水吧?现在灶台要做饭,估计还得半个时辰才有热水……”
沈溪原以为谢迁会跟家仆置气,没想到谢迁笑呵呵从厨房出来,跟沈溪平日印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从这点上迁性格还是挺随和的,只是他喜欢在家人和晚辈面前表现一家之主的风范,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谢迁摇头叹道:“没办法,先喝点儿凉白开吧,壶里有,自己倒!”
沈溪一阵无语,你谢老儿刚才不是想证明一下主人家的热情好客吗,怎么一转头就让我去倒水了?
沈溪这会儿很疲累,毕竟这段时间他为战事操劳,接连行军作战并非轻快事,难得回到京城还忙活一整天,到现在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他知道宫中规矩多,到没埋怨什么,但他对谢迁的待客之道不是很满意。
沈溪暗道:“既然让我来,就该把什么都提前准备好,最好进门就能吃上热饭喝上热茶,你倒好,让我来自己倒凉开水喝,饭更不知道几时才能备好,等你的家仆煮好饭,没半个时辰休想肚子有个着落!”
沈溪腹诽不已,谢迁却浑然未觉。这次他没进正屋,而是往烛火通明的东厢书房而去,沈溪跟着进了房间,谢迁坐在熟悉的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书本随意翻了翻,招呼道:
“沈溪,既然你回到京城,以后经常过来西厢那边的屋子给你留着,今晚便让人收拾好,你暂且住着,明日再给你添置点儿物件,只是这边没多余的屋子充作书房,就为你在屋子里准备个书桌吧。”
沈溪皱了皱眉头,听出了谢迁的弦外之音:“你小子回来,正好帮我参详奏本票拟,当好参谋,以后休想下班就回家,得跟我一样,没事就在这边过夜!”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沈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
既然回到京城,平日不跟妻儿团聚,却要跟谢迁这老家伙住在这种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鬼才乐意呢!
沈溪道:“谢阁老,学生资历浅薄,不敢涉猎朝廷核心机密,这与规矩不合……”
谢迁没好气地呵斥:“你小子,留你住下还推三阻四?对了,老夫有点儿事情,你先之后问你!”
刚刚以长辈的口吻教训完,转眼谢迁便毫不客气把差事安排给沈溪。
沈溪知道自己过来准没好事,谢迁不自己独自回来,专门到五军都督府等他,不用说是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
沈溪接过谢迁递过来的题本誊录,仔细来,谢迁特意为他解释一番:“这是户部的奏本,唉!你也知道,这一战把国库给打空了,朝中大臣有两月未俸禄,本以为战后情况能好转,但狄夷新撤,兵马尚未出张家口,三边兵马还需大批钱粮,连你的那点人马,也眼巴巴等着犒赏……”
谢迁的话虽然拐弯抹角,但说白了,就是朝廷没钱。
沈溪心想:“皇帝选择开战的目的,是趁着自己在世,为儿子奠定良好的外部环境,准备趁着鞑靼人内乱不休一举铲除掉,最不济也要收回河套地区。结果朝廷仓促开战,在粮草和物资的筹备上有很大缺口,现在连遭败绩,问题更加突显!”
沈溪把题本抬头打量谢迁,问道:“阁老,学生不明白您的意思!”
谢迁道:“?”
“嗯。”沈溪点头。
“放下,老夫没有让你想方设法解决问题,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嗯嗯,就是如此。”谢迁故作深沉,“情况,陛下不想再把战事持续下去,否则国库亏空会越来越严重……沈溪,你以为如何?”
沈溪道:“现在朝廷是否罢兵,也要问学生?”
谢迁不满地说:“只是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别拿这种酸不溜秋的语气跟老夫说话,老夫提问,你就事论事便可!”
沈溪琢磨,谢迁唉声叹气的,显然这两天都在愁,想着怎么才能跟皇帝上奏。
眼下鞑靼人撤兵,正是追击良机,朝廷非但不想扩大战果,还想直接跟鞑靼人握手言和,在沈溪有些窝囊。
但有些事,必须量力而行,谢迁说明了,朝廷没钱没粮,即便场面上占优势也打不起仗,干脆罢兵得了。
总结起来两个字——没钱!
就这一条理由就很充分,但朝廷要对天下人有交待,可不能简单说句“没钱”就不打了,尤其对那些饱受战火侵蚀的西北边民来说,难以面对这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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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说是让沈溪提意见,其实是想让沈溪给他草拟一份奏本,让沈溪找出停战的借口,以便朝廷能对天下人有所交待。
沈溪心想,这破事跟我什么关系?
我说不战就不战?卸我的职不说,还把我的兵马丢在城外,转过头却让我建言停战,我趟这浑水作甚?
沈溪道:“回阁老,学生无异议!”
谢迁不满了:“还没怎么着你就说无异议?”
沈溪道:“学生在朝中几无话语权,妄议朝廷大事,实在不妥。对于用兵之事,学生还得多倾听阁老教诲,不敢妄加议论!”
翻来覆去,沈溪就一个意思,别问我,问我也没用!
谢迁气得想拍桌子,但见沈溪恭谨的模样,只能强行把火气按捺下来。他知道沈溪刚回京城,马上就让沈溪草拟奏本和票拟太过仓促,当下没好气地道:
“有时间你参详一番,朝廷入不敷出,你带回来的那些兵蛋子,谁给他们饭吃?你的家人,靠什么养活?”
不说还好,谢迁这一说,沈溪忽然开始担心起这个问题了。
当初沈溪离开京城时,沈家一家老小没回来,等家眷回京城,京畿之地已处于战时状态,市面上的粮食价格必然贵得离谱,偏偏这节骨眼儿上朝廷还断了朝中大臣的俸米,家里没存粮,让家眷怎么求存?
沈溪问道:“阁老,在学生出征这段时日内,沈家没出什么事情吧?”
谢迁皱眉:“你小子什么意思?能出什么事?莫不是想说,有人去骚扰你家里不成?好歹也是朝廷正二品大员的府邸,谁敢!?”
沈溪道:“别人或许不敢,但学生听闻,之前京城搜查乱党,公然进入朝中大臣府邸搜查,为不被骚扰,每家每户都要按照既定银钱数量上缴国库,可有此事?”
谢迁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这件事他自然知晓,甚至刘健提出这建议时,他还是在场见证人之一。
也许刘健最初做这个决定是一番好意,避免京师被鞑靼探子渗透,但在当时的境况下,下面的人借助这机会横征暴敛,把事情做偏了。
即便后来谢迁现情况不对,已经无法弥补,只能和刘健、李东阳一起仓促叫停,而后事情都没敢往皇帝那里报。
谢迁黑着脸:“放心吧,你家里没人敢去。怎么都是老夫孙女的家,你以为老夫会让人去你府上捣乱?”
沈溪轻叹一声,没多说,此时他对朝廷充满了失望。
朝中制定策略之人,明显清高不食人间烟火,自以为学问高深,可掌控大局,但制定的策略都不接地气,最后险些令京师陷落,甚至京城不陷落,京师内部先乱了起来,让官民俱都寒心。
……
……
沈溪当晚留宿谢迁的小院,简单用过饭便休息了。
翌日,天蒙蒙亮,沈溪已经起来,顾不得漱洗,早饭都没吃,也没跟谢迁打招呼,直接离开院子。
无事一身轻,沈溪又没有上朝的任务,这会儿他要做的,就是马上回家,见到阔别已久的家人。
自年初广州府领兵出征,此后沈溪就没再见过亲眷,他走的时候谢恒奴刚怀孕,但现在谢恒奴已近临盆,中间差不多有八个月时间。
沈溪离开小院,还没走出多远,便见对面有马车往这边来,沈溪下意识地往一边避让,谁想那马车停了下来,车厢中下来一人,却是沈溪很不愿看到的建昌侯张延龄。
张延龄老远便招呼:“这不是沈中丞?”
沈溪不得已,只能上前微微拱手:“见过建昌侯!”
张延龄冷笑一声:“沈中丞好大的架子,见到本侯,连侯爷都不唤,可是觉得本侯在你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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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于广州府与家眷阔别八个月后,终于回到京城家门,与亲人团聚。.┡M
沈溪回来得很突然,以至于他敲门时,开门的朱山反应半晌,都没认出眼前这个脸上胡子拉碴的男人是沈溪。
长时间出征在外,沈溪以十七岁之龄,身体尚处于育期,个子又蹿高了一节,朱山头脑不怎么灵光,半晌之后才惊喜地叫了一声:“老爷,老爷回来啦!”
大清早,沈府已经有丫鬟起来做事,红儿在前院清扫,听到声音赶紧过来,见沈溪单独回来没带什么人,不明白沈溪为什么如此低调,她本以为沈溪回府,应该前呼后拥,风风光光的。
“少爷……老爷,您快些进来!”
红儿这会儿已是大姑娘了,在沈家做事这么多年,她可以说见证了沈溪的成长,溪就跟自己的亲弟弟久别重逢一般,惊喜异常。
沈溪大步走进院子,朱山傻愣愣跟在后面,红儿提醒道:“小山,还等什么,快去跟夫人报喜啊!”
朱山眨眨眼,点头不迭:“哦,我知道了!”
等朱山跑起来,就好像一个大吨位的猛兽在跑,沈溪感觉地皮都在颤抖,但他却清楚地感受到一种熟悉,这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
沈溪刚进前院正堂,听到朱山在正院那边喊:“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喊了几遍,整个沈府进入一种鸡飞狗跳的混乱,沈明钧和周氏不住在这边,谢韵儿得知沈溪回来的消息,顾不上叫上林黛等女,单独往前院来,到此时她仍不知沈溪尚在人世,听到朱山的招呼,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相……相公?”
谢韵儿站在大厅门口,见到沈溪好端端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谢韵儿声音颤抖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将称呼出口,随即掩面而泣。
沈溪赶紧起身相迎,走上前,想将谢韵儿揽进怀中,但谢韵儿始终是大家闺秀,她明白这种公开场合不能搂搂抱抱。
谢韵儿泣诉:“相公,您总算回来了!太突然了,就跟做一场梦似的,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回到正堂朱山和张罗着泡茶的红儿非常好奇,自家夫人怎么有这么失态的举动?
沈溪却清楚谢韵儿为何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他领兵回到西直门当晚见到谢迁,就从谢迁那里得知朝廷向沈府这边报了丧,而他进府时,朱山完全不知他“过世”的消息,可见此事被谢韵儿压下来了,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心痛,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妻子的手,脸上满是痛惜。
谢韵儿俏脸飞红,想挣脱纤手而不能,抬起头溪,正好与沈溪深情的目光相对,忍不住娇羞地低下头。
就在沈溪安慰谢韵儿的同时,林黛尹文和6曦儿三个丫头,还有沈府的大丫鬟小玉,都到前院来了,至于秀儿和绿儿两个丫鬟,则留在谢府老宅那边照顾沈明钧夫妇,暂且不在府上。
“老爷!呜呜呜呜……”
林黛见到沈溪,最为激动,上来便抱着沈溪哭个不停。
至于别的人,见到沈溪惊喜不已,只有小玉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然后韵儿一眼,在沈溪“过世”这件事上,她也是知情者。
林黛把沈溪的怀抱给独占了,旁边几个丫头想过来撒娇都没辙,小玉上前道:“二夫人,您别难过,老爷这不回来了吗?”
林黛哭泣半响,才弱弱地问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句话,让在场人等大吃一惊。
原来,沈家知道沈溪“过世”消息的并不止谢韵儿和小玉,还有林黛,但林黛不是从正规渠道得知,而是无意中听谢韵儿跟小玉的对话,这才获悉,但林黛也是能藏得住心事的女人,既然谢韵儿没在家里说,她也就把噩耗藏在心里,一直到今天见到沈溪才爆出来。
谢韵儿赶紧道:“妹妹,你胡说些什么?老爷好端端回来,你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小山,快去通知老夫人,老爷回来了!”
朱山愣了一下,这才点头:“哦,知道了!”
她正要往外去,沈溪提醒道:“带上路引,京师戒严,路上不好走!”
因为京城戒严,即便官员和其家属白天出门,也必须带上路引,这也算是官员享有的特权,换作平头百姓,不到早晚开市的一个时辰,谁都不能出门,即便出门也必须要到指定的交易市场,不能随便乱逛。
……
……
沈溪回到家,最晚出来的是谢恒奴,哭得最伤心的也是谢恒奴。
小妮子从怀孕开始,丈夫就一直没有陪伴身边,虽然有好姐姐谢韵儿照顾,也有要好的小姐妹平日玩耍,但作为孕妇,最希望得到的还是丈夫的疼惜。
林黛那边伤心的哭,谢恒奴这边则是委屈的哭。
沈溪作为一家之主,出征大半年才见到妻儿,自然是要好好亲热一番,但如今是大白天,他不可能把门关上做一些荒唐事,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身边的每个女人嘘寒问暖,让她们知道自己心中的挂念。
“老爷,您不知您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君儿心中可想念您了,每时每刻都在提您呢!”谢韵儿自己对沈溪分外担心,但此时她却说及谢恒奴,其实是在说她自己的情况。
沈溪笑了笑,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用再挂念,一会儿爹娘就要过来,你们都不要哭哭啼啼的!”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道:“妾身知道,不用老爷提醒!”
正在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朱山的声音:“老爷,不好了!”
朱山出门没多久,在沈溪应该是跟沈明钧夫妇一起回来,但朱山一上来就先报忧,让沈溪感觉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沈溪起身,出了正堂来到外面的院子,朱山急匆匆进来,气还没喘顺张嘴便道:“老爷,小姐正跟人打架呢!”
沈溪皱眉,还没说什么,谢韵儿已问道:“是大小姐吗?”
朱山忙不迭点头。
沈溪突然对于家里的这些称呼不太适应,包括之前小玉称呼林黛二夫人,这让沈溪感觉有几分陌生,现在多出个小姐,他仔细琢磨一下,应该是自己的妹妹,沈家唯一的“小姐”沈亦儿。
沈溪不由摇头苦笑,小妹如今论虚岁才八岁,一个小屁丫头,怎么可能跟人打架?
但不管怎样,还是要赶紧往门口去个什么状况,朱山嘴笨,沈溪在路上问了几句,也说不清楚状况,大概意思是,沈明钧夫妇让朱山先把沈亦儿带过来,周氏要打扮一下,跟丈夫和小儿子一起过来。
显然,沈亦儿在周氏眼中不受待见,而且周氏对这个调皮捣蛋的闺女很头疼,见到朱山,就让傻大个朱山把沈亦儿带走。
沈溪心想:“什么人到我家里来,还跟我妹妹打架?”
人没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稚气少女的声音:“告诉你,这是我大哥的家,你再过来,我就放蛇咬你,跟你说,我在我大哥家里养了好多蛇,哼哼,都是些毒蛇呢!咬上一口,神仙难救!”
对面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你这小女娃好生歹毒,竟然敢放毒蛇咬本宫?你信不信我砍你脑袋?”
沈溪最初以为妹妹一个人在家门口胡闹,听到少年的声音,沈溪知道事情不一般,赶紧出了门,沈亦儿感觉背后有个“庞然大物”过来,不是转身,而是仰着头,倒,随即一张精致的小嘴咧开,笑道:“大哥,你来啦,这个坏人说要进咱家,我把他挡在外面了!”
沈溪抬头眼,见朱厚照悻悻悻然地立在不远处,居然不敢往沈溪家门这边走,似乎是被沈亦儿吓着了,以为沈溪家里真养有毒蛇。
沈溪心想:“毕竟朱厚照如今才十三岁,还是虚岁,放后世也就是小学六年级学生,尚是个孩子!”
“让开!”
沈溪向沈亦儿喝斥道。
沈亦儿眨眨眼,随即小脸上出了几条横皱,似乎对自家大哥这种偏帮外人的行为很不满,小丫头叉着腰正要朝沈溪火,朱厚照走了过来,往门里眼,打量着沈溪问道:“沈先生,您府上……养的毒蛇不会那么厉害吧?”
沈亦儿嚷嚷道:“嘿,你不信是吧?姑奶奶这就进去把毒蛇给你拿出来!那些毒蛇可听我的话了,让它们咬谁就咬谁!”
沈亦儿张牙舞爪就要朝朱厚照身上扑去,显然有了沈溪当靠山,这会儿她也不怕朱厚照这大个子,甚至准备上去施加拳脚。
沈溪对谢韵儿使了个眼色,谢韵儿明白事理,上来便将沈亦儿抱在怀中,沈亦儿在空中还在舞动拳头,嘴上高喊:“嫂子,放开我,让我把这坏蛋打跑……”
等沈亦儿抱到院子里面去了,朱厚照才长长舒了口气,显然他在宫里可没见过这么撒泼的小姑娘,堂堂大明太子,竟然被一个七岁的小姑娘给恐吓住了。
沈溪微微拱手,便当是行礼,他不知道太子是怎么从皇宫跑出来的,料想绝对不会是皇帝放他出来的。
沈溪不能泄露太子的身份,只能施简单的礼数,而后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到里面叙话!”
朱厚照再次求证:“沈先生,那毒蛇……”
沈溪没好气地道:“那丫头的鬼话你也信?”
朱厚照这才知道自己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给骗了,顿时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在沈溪面前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微信公众:meinvgu123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