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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夏到隆夏,几乎是一夜间的事,京城突然就热了起来,对于每天都要穿着常服去翰林院坐班的沈溪来说,这种酷热难当的天气是最要命的,即便坐下来一动不动,身上都大汗淋漓,必要带一把折扇,坐下来就开始不断扇风。
朱希周有些不解:“沈修撰是福建人,这夏日总该比京城更为酷暑难耐,怎就适应不了这天气?”
沈溪心想,福建是比京城热,不过闽西则不同,不管是宁化还是长汀县城,海拔均在五六百米以上,东无严寒,夏无酷暑,夏天最热也不过二十七八度。
同时在家里,盛夏时节大可光着膀子又或者穿一件如同坎肩的褂子,反正家里人都当他是孩子见怪不怪,而且天气实在热了,还有林黛、陆曦儿或者是丫鬟给他扇风,哪里像现在一样,穿着厚厚的官员常服上班,一屋子的人,通风条件也不好,就算出再多汗也不许解开衣襟凉快一下。
五月下旬,皇宫风平浪静,建文年号的事好似到此为止,就连谢迁也没再来烦沈溪,安排他做这做那,可沈溪却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朝廷似有股大风浪正在酝酿中。
翰林院中有人认识吏部官员,这天带来个消息,说是吏部考核大概会在六月底结束,到时翰林院中侍读和侍讲的空缺便会补上,至于是翰林院的人来补,还是一些“前翰林”来补,如今尚无定数。
但眼下普遍的看法是,朱希周肯定有一个位子,另一个位子王瓒也有机会。至于别人,只能考虑一下补翰林修撰,在翰林修撰之上,王九思又是热门人选。
沈溪对谁晋升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在翰林院属于混资历,抱着的心思是能在十六七岁时外放为官,对他而言,在外放前不升职比升职好,他跟别人不同,他十三岁就入朝为仕,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他要尽量避过正德初年京城的政治浪潮。
五月底,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蒙古的使节队伍即将到京,这是达延可汗部与明朝关系紧张以来,首次派使节到大明都城,美其名曰上是进贡,但沈溪知道其实有派使节试探朝廷虚实之意,因为历史上达延可汗部,会在弘治十三年派兵南下骚扰大明的固原、宁夏、大同、宣府、榆林等边关重镇。
要说如今关北的蒙古各部中,实力最强的是西蒙古的瓦剌人,以及蒙古东部的达延可汗部。
要说这达延可汗,在蒙古草原上也算是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他在大明弘治年间统一了草原各部,成为蒙古大元可汗。达延可汗是蒙古乞颜部孛儿只斤氏人,又称察哈尔·巴图蒙克,成吉思汗第十五世孙。
在蒙古草原上,可汗之位一般都是兄终弟及,很少出现少主的情况,因为蒙古人讲究武力至上,主上若是没成年的小屁孩,下面的人觉得不造反都对不起身上流着的苍狼与白鹭的血脉。但达延可汗是个例外,他继位时才六岁。
这主要得益于他有个好妻子,满都海哈屯。哈屯在蒙语中是皇后之意,此女子也是草原的一位奇女子。
达延的汗位,继承自他叔曾祖满都鲁,而满都海是满都鲁的第二位妻子,是他的“祖叔奶奶”,在满都鲁死后,三十一岁的满都海决定拥立年少的巴图蒙克继承汗位,是为达延汗,满都海摄政,而且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下嫁。
三十一岁的女人,嫁给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起来简直荒唐。
满都海虽是达延的祖叔奶奶,小可汗继位,不是她的老娘摄政,而是由他媳妇来摄政,这让任何一个大明人看起来都是荒诞的事情,可人家草原上就是这么不拘小节。
成化二十三年,达延可汗十六岁,开始亲政,仍以满都海为皇后。满都海一共为达延可汗生下七个儿子,明朝人觉得不可理喻有悖伦理的婚姻,丝毫不影响到达延和满都海的夫妻和睦。
之前达延部一直与明朝在大同、宣府等地进行通商,而且多次派使节到明朝进贡,但到了弘治十一年,达延部的进贡一度中断。没想到时隔一年,达延部就“幡然悔悟”。
大明国内基本太平,在后金尚未崛起的情况下,朝廷最担心的便是草原各部,毕竟大明的天下就是夺自蒙古人,几十年前刚有土木堡之变之痛,如今达延部重新进贡,被朝廷当作是“四海来朝”的盛世之举看待。
在消息传来几天后,朝廷就着手开始准备迎接使节事宜,接待方面主要由鸿胪寺负责,翰林院同样有协同之责,以便记录后编写档案典籍用以留存。
蒙古人来不来,对沈溪来说没什么影响,他只知道来年达延部会派兵寇边。
这次达延部使节来者不善,可惜以他的身份,没资格提醒朝廷小心防备,不过沈溪倒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如今达延部尚未完成对草原各部的统一,和瓦剌之间征战不断,等到他征服亦思马因、火筛、亦卜剌等漠南蒙古各部,还要过个六七年。
达延部进犯大明,不过是在统一蒙古各部的过程中“顺道”来大明劫掠一把,而且每每无功而返。
大明如今刚征服西北,正值兵强马壮,朝中尚有张懋、马文升、刘大夏等一大批文韬武略的能臣,而且朝中上下一片和睦,弘治皇帝不是激进的皇帝,达延部没机会叩开大明朝的边防。
五月二十六,这天沈溪从翰林院回家,遇到过来送谢礼的李二小姐。
李家人意识到李愈得罪了手眼通天的“赵画师”,之后再与沈溪联络,一律都由李二小姐出面。
李家办事效率很高,才几天时间,就把沈溪提出的谢家老宅和老铺子给赎买下来,虽然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但料想怎么都少不了一千五百两银子。
李二小姐道:“宅子会立时空出来,商铺尚有半年租约,若赵画师觉得不甚满意,或可偿付二十贯即可,二十贯钱稍后我会派人送来。”
沈溪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让店家续租半年无妨。铺子暂时没有用场,我们不急着收回。”
本来沈溪还说在京城里开家药铺卖狗皮膏药,但谢韵儿怕经商会影响沈溪的官声,坚决不同意。
铺子那边沈溪不急,能把宅子和铺子的房地契拿回来,送给谢韵儿也算尽了他的心意,要说他之前还没对谢韵儿提及此事,也是怕最后事情不成,让谢韵儿空欢喜一场。
李二小姐将契约交给沈溪,同时交待一些需要去官府办理的手续,而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小女子所知,赵画师所要的这两处产业,均为谢家祖产,却不知赵画师……与谢家有何关系?”
因为沈溪最初说这是他的“祖产”,使得李二小姐疑惑不已,为何这两处宅院历史上从来就没姓过“赵”?但要说诓骗也不至于,因为李家原本要作为酬谢的宅院和铺子,位于皇城根的澄清坊,要比这两处更值钱。
沈溪笑着将契约揣进怀里,正色道:“有些事,不方便对李小姐明言。”
李二小姐笑了笑,她看出沈溪对李家尚有芥蒂,干脆不再问这么私人的问题。沈溪将走之际,李二小姐突然道:“有机会,想请赵画师到家里做客。不过……赵画师可与沈状元认识?小女子想登门拜访,送上一份薄礼,不知赵画师可否引荐?”
沈溪愣了愣,问道:“李小姐为何要找沈状元?”
李二小姐面色带着感激:“小女子听闻,当日赵画师找人将画送到谢府后,谢阁老请在京大员以及翰林院众翰林鉴赏,若非沈状元出面言说,谢阁老并不会轻易将画作归还,如此是我李家欠了沈状元一个人情。我们李家从来都是有恩必报,只是怕贸然拜访显得唐突。”
沈溪本想直接替“沈状元”拒绝,但一想,这女人明显知道状元府在何处,要说他住的那小院,在周围可是很有名,街里街坊没事就对人说,喏,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状元府,状元就是在这院子里苦读,最后考上状元的。
沈溪轻叹口气:“在下曾因苏举人的关系,与沈状元有过一面之缘,此人甚是孤傲,对人甚不友好,尤其是对工、商之家,我劝李二小姐还是莫要去打搅。”
李二小姐微微蹙起眉头,面色带着些微不解:“为何小女子听闻的,恰好与赵画师相反呢?传闻中这位沈状元,乃是翩翩有礼的佳君子,待人和善,且对贩夫走卒都礼让有加。”
沈溪心想,我的名声有这么好吗?
“道听途说未必可信,在下到底见过此人,想他少年得志,正是英姿勃发,又怎会看得起我们这些市井之人?”
沈溪说得感同身受一般,其实是想“现身说法”:他连我这个算是读书人的画师都看不起,更何况是你们李家这商贾之家?
李二小姐想了想,觉得沈溪的话有道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其实主要是因她对自己商贾的身份有所介怀,感觉自卑。
沈溪见李二小姐罢手,终于松了口气,真让李二小姐“登门拜访”,那还真是桩麻烦事,李家知道熟悉的“赵画师”就是状元沈溪,以后不更要过来巴结他,请求他做这做那?
麻烦事还是少惹为妙!
沈溪再次提出告辞,李二小姐恳请道:“赵画师,小女子尚有一事相求。”
沈溪停下步来,这位小姐还真是不知好歹,要求一个接着一个……喂,你被我画过全身像,在我面前,你不觉得脸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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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付出一千多两银子的代价,非要捞个够本。
沈溪还算和颜悦色:“李小姐但说无妨。”
李二小姐一脸为难:“小女子近日收了一幅名画,想找人送到谢阁老府上,当作对他老人家的补偿……”
沈溪摇头苦笑:“敢问李小姐一句,你可有想过,这幅画送去谢阁老府上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这个……小女子未曾想过。”她回答得倒是坦诚。
沈溪道:“那就由在下替李小姐设想下……谢阁老院门口无端多了幅画,还是官府失窃的传世名作《清明上河图》,平白添了桩麻烦不说,还惹来极大的非议……你真当谢阁老是要帮你们李家把画归还李大学士?他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本来事情大可到此为止,可你们非要再送一幅画去,谢阁老必定认为有人想利用他,本不愿细究到底的,恐怕最后也会大动干戈,非将那盗画的贼人寻出来,只要贼人落网,李家能抽身事外?”
李二小姐脸上满是惊恐,她只是一味想“报恩”,却没想太多。
沈溪可以理解为,这是她涉世经验不足,或许她兄长以及大伯都不太适合做生意,但凡有什么事她只能跟祖父商议,结果一个商量不到位,就险些出了差错。
李二小姐点头:“多谢赵画师提点,小女子这幅画便送与赵画师,当作酬谢。”
说着,她让随从拿来一个画轴,交给沈溪,沈溪不客气地接下,转身就走。
沈溪还没走远,就听到李二小姐的丫头嘀咕:“小姐,这人好贪心,帮我们修复一幅画就要宅子要铺子的,现在你还把这幅画送给他,值好些银子呢。”
“不得胡言乱语。”李二小姐轻斥,“那是赵画师应得的酬劳,我们回去吧。”
沈溪苦笑不已,这李家人性格真够奇葩,一个李愈,酒色财气样样沾,根本不是做学问的读书种子,有个好妹妹,可终究是女儿家,将来要嫁人的。富不过三代,李家打下的基业,估计用不了几年就会败掉,不过这些跟他可没关系。
回到家,沈溪进了院子,谢韵儿正在帮宁儿收拾晾晒一天的被褥。
见沈溪回来,谢韵儿简单整理过仪容,过来给沈溪行礼问安……平日就算在家里,她一切都依照一个妻子的礼节,对沈溪恭恭敬敬,这多少有沈溪送给她那幅皇帝御赐墨宝的原因在内。
“相公今日回来得稍晚了些,可是公务繁忙?”进到屋里,谢韵儿帮忙将沈溪解下的衣服在门后的架子上挂好,这才问道。
沈溪笑道:“我有件礼物送给你,不过要等两日,我记得那天是娘子的生日。”
谢韵儿略微怔了怔,脸上多少有些感动,望着沈溪:“妾身的生日,怎劳相公挂念?”
“不能这么说,咱们夫妻一场,嗯……虽然不知会持续多久,但既然是夫妻,就要有足够的尊敬,后天我早些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聚聚,说起来离开汀州这么久,都有些想家了,不知爹娘和孙姨他们好不好,还有运儿和亦儿。”
谢韵儿点头:“想来家里应该平安无事,不过料想此时相公高中的消息应该传回去了,家里正在为相公高兴吧。”
沈溪算算日子,此时别说中状元的消息传回去,想来得知高中后家里回的信都快到京城了。
趁着晚饭前,沈溪将李二小姐送给他的画打开,看过后一阵摇头,画看起来不错,是南宋暗门刘的《四景山水图》的春景,可惜却是赝品,作赝水平也算不错,这样一幅赝品画估摸能值个二三两银子,但若是把这种画拿去送给谢迁,那才真叫自找麻烦。
“相公,这是什么?”
谢韵儿看了会儿画,以她的欣赏水平,尚且不能判断这幅画的优劣。
沈溪道:“这是李家送来的谢礼,挂起来吧,家里连点儿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就当附庸风雅,以后来个什么宾客,也能撑撑门面。”
谢韵儿笑道:“相公自己就是绘画高手,为何还要挂别人的画?”话虽这么说,谢韵儿还是接过来,将画轴卷起来仔细放好,准备回头让秀儿找根钉子钉好,专门挂这幅画。嘴上仍旧提了一句:“那李家人不怀好意,相公以后还是别太接近。”
……
……
蒙古达延部使节到京城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八,鸿胪寺的人提前派人迎接,翰林院这边也要派几个人随行,以便记录“****上国接见外蕃使节”的盛况,这任务,最后落在沈溪头上。
大夏天的,穿常服就够热了,这回倒好,还得穿更加厚实的朝服去迎接使节,在太阳地里晒上几个时辰,这种感受只能用苦不堪言来形容。
不过有个好处,只要能把人接到,沈溪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能早点儿回去给谢韵儿过生日。
这天上班,沈溪不用去翰林院点卯,而是直接去鸿胪寺报到,跟鸿胪寺的人一起去城北德胜门外迎接使节。
沈溪是翰林院中出席几人中品秩最高的,鸿胪寺的官员有什么事都是找他商议,这是沈溪入职后第一次以上官的身份参加公务,虽然出城只有五六里,也算是“出差”。
沈溪的副使,是同届殿试探花、翰林编修丰熙。
丰熙的腿脚有毛病,本来这种见外国使节的事轮不到他这样一个“有损大明朝廷脸面”的官员身上,可伦文叙临时出席国子监的活动,最后只能由丰熙来。
丰熙不是客气人,在马车上就在唠叨,与沈溪在翰林院得到冷眼相比,他所受的窝囊气更多。
无论在朝廷的哪个衙门,都是新人备受打压。
等到了地方,所有人下了马车,烈日当空,路边光秃秃连棵树都没有。
要说这京城北边本来还是有大片森林的,可在国泰民安的年景,城里百姓要修什么,就会出城伐树,没有人加以禁止,再则朝廷认为,天子守国门,京师处于蛮夷入侵的第一线,那城池周边最好不要留树木,不然将来为狄夷藏兵以及制作攻城器具之用。
沈溪不是反对伐树,只是为他今日没有大树遮荫而感到无奈。
就算是小冰河期,这个夏天也热得有些不像话,偏偏蒙古达延部使节还不守时,愣是让沈溪等人等了两三个时辰,正午都熬过去了,依然没见使节的影子。
“那些蛮子,诚心耍老子是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非得等日落西山,才肯露面是吗?”
鸿胪寺左少卿胡拱骂骂咧咧走到路边,拿起水瓢就往水桶里舀,半瓢水,咕咚咕咚喝下肚去,居然不够,再想去舀,可水桶里已没剩下多少。
另一边丰熙一瘸一拐过来:“胡少卿,麻烦给留点儿。”
“没了!”
胡拱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对旁边的随从道,“再去农户那边打桶井水过来,直娘贼,再不来老子都想回去了。”
胡拱的脾气不太好,这次他是鸿胪寺那边负责接待的上官,到了地方才知道被蒙古人耍了,大太阳地里晒了几个时辰心里很不爽,骂的话极为难听。
胡拱是弘治三年进士,属于同届进士中混得挺不错的,这才九年时间,就已是从五品的鸿胪寺左少卿,不过朝中无人,他的官基本算是做到头,加上他年岁不小,都已经奔五十的人了,这官场混下来,尤其混得还是舒舒服服的京官,很容易把人的斗志都给消耗光了。
远处正在马车旁一小块阴凉地里避日头的沈溪笑道:“胡少卿消消气,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呢?”
胡拱这才发觉有了遮荫的地方,三步变作两步过去,脸上挂着笑:“嘿,先前怎没发觉有这好地方,给腾个地儿,我也坐坐。”
正午时太阳正好在头顶,哪里也没阴凉,那时候沈溪在马车车厢里躲着,可里面不透风,等过了正午,日头一斜马车旁有了阴凉地儿,他就跑出来了。
嘴臭的人往往有颗热心肠,这胡拱也差不多,他对沈溪这么小中状元带着几分羡慕。
“……沈修撰才十三,若是我十三岁那会儿,别说中状元,就算中个秀才,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奉劝你一句,以后有机会外放,一定别留在京城,这京城的衙门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穷,清汤寡水那么几年,日子太过乏味,你说……我这从五品,放到地方去,怎么也是个知州、同知,甚至是知府,就算没有下面的人孝敬,每年‘羡余’钱能少得了吗?”
沈溪笑了笑,没回话,无言以对。
在大明朝,官吏日子过得清苦,贪官不以为耻,连一些清廉自居的官,也羡慕别人能金山银山大鱼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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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
会同馆并不是单独的建筑,而是一间间四合院,经过弘治五年改造后,北会同馆共有屋舍三百七十六间,南会同馆则有房间三百八十七间。
沈溪随着车驾一直到乌蛮驿会同馆外,会同馆正九品大使,相当于国宾馆馆长的鸿胪寺官员老早便派人在外迎候。
等胡拱把人送进去住下,沈溪才打了个哈欠,准备换身衣服回家。
“不用回翰林院了吧?”丰熙下了马车,走到沈溪身边问了一句。
沈溪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就算回翰苑估计也没人了,翰林院晚上可是不会办公的。
沈溪摇摇头,正要跟丰熙等人离开,胡拱从会同馆里出来,笑道:“几位,迎过使节,按照规矩是有一顿酒宴的。”
沈溪道:“这宴席算什么名堂?”
胡拱凑过来,低声道:“当作解秽酒罢!”
丰熙愤愤不平道:“这名堂好,今天硬是让我们在大太阳底下等了一天,要是不吃这顿酒,我都不想回去呢……走走。”
沈溪道:“我就不去了,今天家里有事,得先回去。”
胡拱摆手:“沈修撰,别人可以不去,你不去可不行,今天翰苑的人是以你马首是瞻……丰编修,你说是不是?”
几个人过来一劝,沈溪似乎不去就是不给面子,沈溪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然后跟胡拱等人吃这顿“解秽酒”。
这顿宴席,其实是借着迎使节的机会,公款吃喝,反正吃完后鸿胪寺那边会给报销,在众官员看来,这种酒宴不吃白不吃。
酒宴在会同馆专门接待使节的一个院子举行,今日所有参与迎接蒙古达延部使节的官员、随从,分为三席,由会同馆准备酒水膳食,所有人坐下来大吃大喝,因时节已经进入夏天,蔬菜和肉类供应非常齐备,宴席标准不低。
酒过三巡,胡拱感慨道:“沈修撰和丰编修如今在翰苑为官,以后千万记得外放……要外放啊……”
丰熙不以为然:“下官还是觉得京城好些,胡少卿知道我腿脚不便,最经不起旅途之苦。”
胡拱的酒品一般,喝多了站起来,搭着丰熙的肩膀道:“要是不外放,你一年里也不见到有这么顿宴请,可若到地方,哪怕是个七品的知县,想天天大吃大喝都行,你说这能一样吗?”
沈溪听了不由皱眉。
或许胡拱属于实话实说那类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吃请的事,真的合适吗?
在场的官员不少,要是传到有心人耳中,以后还怎么升迁?不过再一想,以胡拱的年岁和人脉,能做到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般来说,文官能做到正四品那就顶了天,想再往上,那需要莫大的机缘。
七卿衙门里的职位,侍郎和右都御史为正三品,全国上下那么多文官,每三年出三百名进士,还有各路乙科出身的官员以及传奉官、监生官,想做到这样的级别简直是痴心妄想。
沈溪没那么多想法,人人都想加官进爵,唯独他想“缓一缓”,倒是胡拱劝他争取外放的事,他很赞同,但以他的年岁,朝廷要放他为一地父母官,怎么也要等个三四年,那时弘治皇帝生命进入尾声,他得小心再小心,才能保证不卷入政治漩涡中。
一顿酒宴,沈溪免不了喝酒,以前他是尽量推掉,可自从当了官后,这种应酬已是避无可避,面对同僚总得喝上几杯,否则就是不给面子。可他酒量一般,喝上几杯就算不至于发酒疯,也觉得头晕脑胀的。
吃过酒宴,已是二更过半,差不多晚上十点。
这年头的人崇尚早睡早起,二更半绝对算得上夜深人静,到处只闻犬吠声。
众人出来,好在鸿胪寺有专人相送,不然沈溪非常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家门。跳上马车,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过了大约两刻钟才赶到街口。沈溪没让随从相送,而是独自进了胡同,提着个昏暗的灯笼等在那儿的朱山,这会儿早就哈欠连连。
“少爷,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再等下去,我都快睡着了。”
朱山脸上带着几分懊恼,很显然家里为了今日谢韵儿的生日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可沈溪没回来,家里只能将就吃了。之前沈溪便交待过,他若赶不及回家,家里面不用等,若公事繁忙或许还会彻夜不归。
回到家中,小院里亮着灯,不过沈溪头却越来越沉。
谢韵儿打开门迎出来,出的却是沈溪的房门……显然她一直在里面等,一向睡得挺早的林黛闻声也起来了,不过小妮子此时已是睡眼惺忪。
“相公又有公事?”
谢韵儿说这话时,脸上多少带着幽怨之色。本来沈溪替她庆祝生日是值得开心的事,人在异乡,家里人未必会记得她哪天过生,现在沈溪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记得她,让她很感动,可沈溪却说到没做到,在她生日这天放了鸽子。
沈溪找了凉毛巾擦洗脸,叹道:“你也知道我今天跟鸿胪寺的人去城北迎接外蕃使节,一直等到天黑后才算完事,之后是例行酒宴,翰林院的人以我居首,我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参加,折腾死人了!”
“嗯。”
谢韵儿虽然心中稍微有些不快,但听完沈溪解释,也就释怀了,心想:“我与他什么关系,他能记得我的生日就很开心了,哪里敢再苛求什么?”
沈溪回来,林黛见没什么事情便回房睡觉,谢韵儿忙碌着帮沈溪端茶递水,沈溪喝了半肚子酒,喝什么都不对味,好在他还记得对谢韵儿的承诺,送她生日礼物。
沈溪将放在抽屉里的房地契和租约拿出来,放在桌上,道:“说好给你的礼物,虽然迟了些,但好在今天还没结束……”
谢韵儿好奇地接过,拿在手上,对着灯光一看,赶紧把东西稍微远离烛火,免得不小心将契约给烧了。
“你……你从何而来?”
谢韵儿满脸惊喜之色,瞪大了眼睛,比她见到御赐墨宝时尚要激动三分。
“那天李家送谢礼,连着画一并送到的,本想在你生日时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总算在子时前赶回来了,你快收好吧。”沈溪道。
谢韵儿没说什么,低着头到了床前,等她坐下后,却忍不住呜咽起来。
沈溪没有过去劝,他知道这是谢韵儿的心结。
见到谢家老宅、铺子的房地契,她自然想到背后经历的那些磨难,卖房卖屋只为有钱疏通,迎回祖父和父亲,最后不得已颠沛流离回汀州,一家人处处遭遇冷眼……
种种一切,好似到今日为止有个了结……
听着谢韵儿的哭泣声,沈溪忍不住叹道:“有什么委屈,哭一哭也好,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想哭一场。可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呵呵……”
谢韵儿抬起头,擦了擦粉颊上的泪水,勉强一笑:“相公安慰人的方式真独特呢。”
沈溪笑道:“是吗?我也觉得自己挺会安慰人的。”
谢韵儿低声啐了一句,却将手上的契约郑重收好,双颊红彤彤地,走到沈溪跟前:“相公如果不想再吃东西,那就早些安睡,明天相公还要去翰林院上班呢。”
沈溪直接起身,到了床边,往下一躺:“想吃也吃不下,喝多了酒,肚子和脑袋都好难受。”
“嗯。”
谢韵儿乖巧地吹灭蜡烛,端着木托出房门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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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个回答,就代表了她的心意。
沈溪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因为那意味着他不解风情,女儿家能把自己终身相托付,绝不会是一时的意气或者感动,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一个只会动嘴皮子为人出谋献策的智囊,而是要像一个伟丈夫一样承担起保护谢韵儿的责任。
第一步,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没有隆重的婚典仪式,没有锦绣的嫁衣,也没有大红的花烛、色彩缤纷的婚床,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沈溪甚至之前都没有过任何心理准备,谢韵儿便好似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女,融入了他的世界。
当沈溪翻身压到谢韵儿身上时,谢韵儿的慌张甚至一丝一毫也不比一年前二人成婚之时少。
沈溪伸出手,试图将谢韵儿亵衣的带子解开,可惜他的确没有善解人衣的能力,而且带子是在谢韵儿脖颈下面压着,沈溪到底有些瞻前顾,望着谢韵儿那紧闭的美眸,不太想太唐突佳人,居然在“战争”打一开始就陷入僵局。
谢韵儿心里也非常紧张,可半晌后,她才意识到小相公对她没什么办法。
谢韵儿微微睁开眼,似是带着埋怨白了沈溪一眼,柔声道:“非要解开吗?”
沈溪险些脱口问出,不然呢?当下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若不解,总会觉得缺少点儿什么?”
谢韵儿伸出手指,轻轻在沈溪额头上点了一下,就好似在嗔怪他一样,很快玉手缩了回去,自己将带子解开,手直接留在枕边,不再管亵衣下面的抱肚带子,就好似手足无措时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手指轻轻捏起,不过很快松开。既没有主动帮沈溪使坏,也不会阻拦。
沈溪心想:“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娘子。”
谢韵儿不主动,那他只有亲自来了,其实此时不需要去管亵衣下面的带子,因为只要轻轻一掀,他想得到的就已经尽在掌握。
沈溪解开自己的白色单衣,这夏天晚上睡觉,身上穿得不多,正好适合今天做“坏事”。
从谢韵儿解开自己衣带开始,就不再闭眼,不过目光却避向一边,免得正视沈溪时会让她更窘迫,可这几乎是掩耳盗铃,就算夜色朦胧,沈溪仍旧能察觉她爬满面庞、脖子和耳朵的绯红。
沈溪费了半天力气,才将前奏工序完成,心里一个劲儿地叫苦,面对一个处处由他来主导的女人,他还真不太好“下手”。
不过好在一点,玉人在所有事上都尽量配合,从夫妻的角度来说,他完全占据主动,那以后振夫纲还是很容易的,不至于让自己成为“妻管严”。
“相公,你要来了吗?”谢韵儿轻声问道。
虽然二人身上盖着被子,但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沈溪压着她,身上仅剩件连小腹都盖不住的亵衣,显然不会成为二人关系精进的障碍,她此时开口并非想破坏气氛,而是她意识到缺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不过下一秒,沈溪就将她的嘴堵上了。
谢韵儿想推开沈溪,可不知不觉又迷醉其中,手轻轻按在沈溪的胸膛上,最后绵软无力,重新落回到被褥上,最后她闭上眼,感受着一股有情、有欲、有依赖的那种很微妙触觉,渐渐的,她的眼角忍不住流出眼泪。
沈溪此时已经顾不上别的,就算两世加起来都没有经验,但至少他能够“写”出《金瓶梅》,那些花招动作一清二楚,不过他还是非常在意谢韵儿的感受。
该温柔的时候沈溪非常温柔,该缓则缓,该急则急,二人就好似在大海中飘荡的孤舟,心中只有彼此。
……
……
时间漫长。
沈溪从来没想过,以自己少年的身体,能经受得起如此折腾,以前他总怀疑这小身板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他明显多虑了。
至少谢韵儿那边,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实际上沈溪也不给她提出意见的机会,沈溪不能给谢韵儿任何主动权,但事实证明,他这种大男子主义是错误的。
沈溪身体里到底有酒精在起作用,加上连续疲累,在某个部位一泄如注后,便撑不住了,不知不觉趴在谢韵儿身上睡了过去。
真是丢人啊,善始而未做到善终!
沈溪倒没有负罪感,因为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或者最后这个睡姿不太雅观,不过新婚燕尔的小两口,睡在一起管什么睡姿雅观与否。
这一晚沈溪做的梦,都异常香甜,偶尔睡醒时,触手所及便是如玉般光滑温暖,那种置身云层的飘飘然,促使他放松身体,继续入眠。
等沈溪第二天睡醒,院子里声音有些吵,他正想伸手揽住昨夜他曾经拥有的温暖时,却一把搂了个空。
沈溪坐了起来,四下大量……玉人早就不在了,不过就算人离开,也难掩床上一片狼藉。
“少爷,起床啦,再不起来,去翰林院就要迟到了。”朱山在外面傻乎乎地喊。
“知道了。我正在穿衣。”沈溪起身下床,想找衣服穿上,才发觉自己里面的衣服不见了。
沈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应该是谢韵儿早晨回房时,慌乱中把他的衣服带走了。
“相公,妾身给您打水漱洗。”
谢韵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话间门已然从外面推开。
谢韵儿迈着略显别扭的步子走进屋里,先放下水盆,随后把房门掩好,这才走到床边,用嗔怪的目光白了沈溪一眼,第一件事却不是帮沈溪穿衣,而是俯身消灭罪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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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家里,两人仍旧要避忌太过亲密的举动,因为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自然是沈溪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林黛。
沈溪根本就没想好,该怎么跟林黛解释这件事。
谢韵儿将昨日留下的“战果”整理妥当,可以遮掩的东西都遮掩住了,那些湿哒哒的东西一时没法洗,直接扔到了创下。
这些都需要事后逐一整理,就比如那抹艳红,谢韵儿准备用剪刀剪下来小心保管。昨天事情发生得太过匆忙,有很多该预先准备的都没有安排,只能事后慢慢补救。当然,这一切都必须瞒着黛儿。
林黛在屋子外面,许久不见谢韵儿和沈溪出来,敲了敲门道:“你们在里面吗?”
一句话就让谢韵儿身体一颤。
其实在她心中,也知道对不起林黛这个妹妹,人家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而她不过是个中途的闯入者,谁想却捷足先登。
沈溪发觉玉人脸上那抹惊慌失措,用手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整理好衣衫,穿好靴子,过去打开门迎林黛进屋。
林黛进门后瞟了一眼,没发现异状,便走到沈溪身边。小丫头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竟没有察觉沈溪跟谢韵儿之间有什么不对,小脸上满是委屈……因为沈溪这几日公事繁忙早出晚归,对她的关怀少了许多,让她感觉是不是自己失宠了?
但有谢韵儿这个“大妇”在,她还不能跟沈溪撒个娇诉诉苦。
早餐时沈溪觉得饭桌上气氛有些凝重,谢韵儿借口身体不支,吃过饭就回去休息了,沈溪则忙着去翰林院。
待沈溪到翰林院,点过卯进入公事房,刚坐下一会儿,就听说掌院事的王鏊过来了。
王鏊除了安排编写诰敕,还派人把朱希周叫了出去。
等朱希周回来,面带歉意将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招呼到一起,让他们即刻将手头上的公事放下,暂时休沐……
在朝廷进一步指示下达前,三人不可再到翰林院上班。
明朝官员休假,基本可分为例假、赐假、病假和事假,其中例假包含节庆假和每月朔望初一、十五的两天休息日,而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如今要休的说好听点儿是“赐假”,说不好听三人被暂时卸职了,要等朝廷中一件事有定论后,三人才能重新上岗。
这便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礼部会试的鬻题案!
这桩案子暂时看来跟沈溪等人没有牵扯,可如今案子已从审讯阶段发展到公堂审案阶段,理论上来说,凡是这届会试的考生,都可能牵扯其中,尤其是其中的“获益者”,包括沈溪在内的三甲三百名进士。
除了调配在外在办公差的王守仁等人,就连在各部“观政”的新科进士也一律暂时卸职,要到案子水落石出才能恢复上班。
不过事情用不了多久,因为马上弘治皇帝就会将事件的几名当事人在午门置对,公开审理和判案基本在同一天,从朝廷之前公布的情况看,这天应该在六月初的某日。
沈溪收拾东西时,朱希周轻叹:“沈修撰多担待些,这是上边的意思,也是怕谁真的牵扯进案子,影响到各官署的清誉……只能委屈你了!不过我们对你非常信任,以你的才学,根本就不可能做那等龌蹉事,只等你早些归来。”
王瓒也过来说安慰话,沈溪微微一笑:“又非我一人。我手头的事情,就劳烦翰林院诸位同僚。”
沈溪说不介怀,哪能一点儿都不在意?才刚上任一个多月,就被卸职。要说别人可能跟鬻题案关系不大,可他曾被该案的“重要人证”都穆一口咬定涉案,再加上他高中状元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定会有些麻烦。
对此,沈溪只能自我安慰,清者自清吧。
上午到翰林院不到一个时辰,沈溪便打道回府,这样未到午时便回了家。林黛和宁儿等人有些不解,沈溪四下看了一眼,并不见谢韵儿的身影。
“你……怎么回来了?”
林黛帮沈溪把东西接过去,以为里面有什么不同寻常之物,仔细一看,不过是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稿。
沈溪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不用去翰林院上班。你韵儿姐呢?”
林黛撅着嘴轻哼一声,应是对沈溪对谢韵儿的称呼不太满意,不过她还是说了一句:“谢姨在屋子里睡觉,不知怎的,今天她没什么精神,可能生病了吧。”
林黛赌气,为了表示她跟谢韵儿之间没有“姐妹之情”,干脆恢复当初沈溪跟谢韵儿尚未成婚时的称呼。
沈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此时沈溪手头上有一份上疏没有完成,这是他根据之前想要进奏的“防北患之事”。
自打在翰林院上班开始,沈溪就一直在构思如何上书,最近才开始下笔。其实这份奏疏参考了王守仁即将进呈的《论西北边疆防备等八事》,而有了后世的视野,沈溪所奏更为具体,因为他对未来几十年蒙古草原上各大势力的发展和演变有着清楚的认识。
如今朝廷正陷入防备瓦剌这么一个相对狭隘的观点中,认为瓦剌才是中原王朝的大患。
从道理上来说,沈溪要尽量避免在弘治、正德两朝转换间过于显眼,但他还是得争取建功立业,最好能早日升迁到到五品左右的官职,这样调出京城后,按照京官到地方最少迁三级的惯例,当个知府应该没什么问题。
按照历史发展,距离弘治皇帝驾崩还有六年,这六年足够他经营,获得一个相对较高的官秩以及便利的政治环境,这样既能在政治浪潮中安身立命,又不至于牵扯进某一方势力而令自己在正德初年陷入被动。
到了正午,谢韵儿睡醒,听闻沈溪在家,连忙穿戴整齐出来,到沈溪房间里神色间兀自带着些慵懒,忍不住埋怨:“相公回家来,怎不将妾身叫醒?若不是睡醒时小山说了一句,尚不知相公在家。”
沈溪往门口看了一眼,没看到林黛的身影,这才伸手将谢韵儿的纤腰揽在怀里,想亲热一下,却被谢韵儿含羞带怨挣扎着推开,“跟相公你说话呢,也没个正经。”
沈溪笑道:“夫妻之间,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的?我还有东西写,你先去忙,正好有时间,下午与你一起到谢家老宅看看,顺带看看怎么收拾下,回头我们搬过去住,可好?”
谢韵儿抿嘴一笑:“求之不得呢。”
……
……
谢韵儿把谢家老宅和店铺收了回来,心里非常开心,想着该如何感恩才好,便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献身”,结果与沈溪还真成就百年之好。
此时的谢韵儿,算是“事业家庭两得意”,也是赶巧,她与沈溪刚合卺,沈溪就得到几天假期,就好似为二人量身准备一般,在她最需要沈溪疼爱的时候,沈溪就有时间每天都陪着她,她脸上堆满了笑容。
谢韵儿一向以冷漠示人,主要是肩上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根本无暇放轻松,就连嫁人,也只是个形式婚姻,令她悲苦的心境始终不得开解。
可现在却不同了,就算她比沈溪年长几岁,可沈溪的本事和能力,足够让她当作倚靠,而她也有信心成为沈溪的贤内助,现在沈溪宠着她,疼着她,她心里除了幸福,其实也有些内疚,因为她知道这幸福本不属于她。
还没得到时不怕失去,因为不曾拥有过。可一旦获取,就会患得患失。
所以谢韵儿的心境极为复杂,经常前一刻还幸福地傻笑,后一刻就已惶惶然失魂落魄。
趁着休沐,沈溪与谢韵儿去谢家老宅那边查看了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二人去了趟大兴县衙,将房地契登记造册。
听闻前来办事的是今科状元,堂堂的翰林院修撰,说不一定将来就是六部甚至是内阁大学士,县衙的人哪里敢怠慢,不到一刻钟,所有手续便办完了。
随后,沈溪与谢韵儿一道去了距离县衙不远的谢家老宅,宅子的原主人其实一直没住在这儿,空荡荡的宅子已经荒废好几年,若非怕房屋坍塌或者太过衰败无法出售,前主人一直雇人打扫,每年还修葺一次,恐怕早就荒废了。
本来林黛想同往,但由于还要先前往大兴县衙办事,多少有些不便,沈溪就让朱山同行。
沈溪并非第一次到谢家老宅来,不过上次来只是围着宅子走了一圈,连院门都没踏进去,这次他却是以主人的身份前来。
到了大门口,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那儿走来走去,见到谢韵儿,一脸惊喜地迎上前,行礼道:“小姐,您回来啦?”
谢韵儿神色激动,稍稍掩泪:“云伯,你怎在此?”
却说这云伯,正是谢家的老管家,当初谢家落难后,谢家连自家住的宅院都卖掉了,无立足之地,只能远赴汀州,加上一大家子基本都是妇孺,带着云伯这样的老管家上路不合适,毕竟云伯在京城有家眷。
当时谢韵儿将家中大部分仆婢都遣散了,云伯也给了一两银子让其自谋生路,她没想到这次刚收回宅子,就见到了老仆从。
“……我是偶然听人谈到,说是这几天谢家大宅有人买去了,又听街坊说小姐曾回来看过,我就过来看看……或许能遇上小姐,真没想到运气那么好。”
云伯满脸感慨,帮着打开门,然后在前面引路。
要说云伯在谢家做了三十几年,对院子里外早就熟稔无比,倒是谢韵儿对这三进的大宅子多少有些陌生了,从大门进去,每到一间屋子前都会驻足一下,思索当时是家里哪位住的。
“小姐去了汀州府,不知一切可好?老朽一直在打听谢家的消息,还专门到闵生茶楼询问那些福建来的商人和应试举子,不过他们说不知道。”
谢韵儿点点头,带着几分幸福望了沈溪一眼:“还好。”
云伯老怀大慰:“那就好,小姐……这位是……二少爷吗?”
云伯终于跟谢韵儿叙完旧,这才发觉谢韵儿身边跟着个沉默的少年郎,以沈溪的年岁,他只能将沈溪当作是谢韵儿的弟弟。
沈溪笑着问道:“云伯,你看我长得像谢家人吗?”
云伯笑着连连点头:“像,真像……没想到二少爷长大之后,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句话出来,让谢韵儿面子有些挂不住,她一脸羞红地低下头,道:“云伯,这是我相公。”
云伯一惊不老小,他听街坊说及,谢韵儿已经嫁人,但没想到却是嫁给一个半大的小子,他刚才仔细观察了下沈溪的年岁,可能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他不由惊讶地问道:“啊?小姐……这……这位是姑爷?这……是怎么回事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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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看起来颇为客气,但身上明显带有几分官宦人家的无礼和傲慢,院子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没人敢靠前一步。
沈溪迎上前,拱了拱手,问道:“诸位是?”
“沈修撰贵人多忘事,小人是寿宁侯府的管事……寿宁侯听闻沈修撰另迁府邸,特地让我等前来送上几份乔迁之礼……来人啊,将礼物抬进来!”
寿宁侯府的人抬着东西进来,大箱小箱摆了小半边院子,那人又道,“沈修撰不用担心,寿宁侯说了,无论朝中发生何事,都不会影响沈修撰的仕途,沈修撰只管在家中安心静待几日,便可无事。至于这礼物,是感谢沈修撰和谢府为贵人治病的酬谢,沈修撰请勿推辞。”
要说张鹤龄从来都是搜刮别人不手软,但却接二连三给沈溪送礼,沈溪心里有股别扭的感觉,这分明是要把他往外戚一党发展啊。
随着来人的话说完,院子里再次嘈杂起来。
街坊邻居并不知道“沈修撰”是个怎样的概念,但大多数人却知道“寿宁侯府”,那毕竟是皇亲国戚的府邸,在整个京师都很有名。
而这位谢家的新姑爷,居然能得到寿宁侯府的“谢礼”,还得到侯府中人的尊敬,那来头可不小。
沈溪点头道:“劳烦回去通禀寿宁侯,在下谢过他的好意,改日登门感谢。”
“好的。沈修撰,我们先回了……放下东西,走了!”
一声招呼,寿宁侯府的人没有以往的嚣张跋扈,恭恭敬敬过来行礼后离开,没有半点找事的意思。
等人一走,院子里彻底炸开了锅。
云伯一脸茫然走过来,问道:“姑爷,小姐,这……这是怎回事?”
先前他还将“小姐”排在“姑爷”之前,不过在谢府干了几十年,早就懂得察言观色,现在他知道,这位姑爷绝不是一个少年郎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依然有人前来送礼,而且还是好几位不约而同上门,却是同在教忠坊居住的士绅特意上门来送“乔迁礼”。
沈溪这才意识到,先前他陪谢韵儿去大兴县衙为房地契登记造册时,从官府那边泄露了口风,周边士绅听说新科状元要搬到原来的谢府住,都忙着过来送礼攀交情,这也是官场上基本的熟络礼节。
这次来的人,虽是官宦之家,没有寿宁侯府那么大的来头,送的礼物也不像寿宁侯府那么重,但加起来林林总总的东西,摆得连前院都快摆不下了。
街坊邻居见势不对,有的已经顾不上水果糕点早早离开,有的则赖着不走,想看看还有什么更大来头的人来。
沈溪本不想张扬,因为谢家府宅不是他用自己俸禄买来的,若御史言官察觉此事,细算他的收入和支出,然后参奏他一本,到时候他可就麻烦上身了。
不过有宾客来,他还不得不出面招待,好在住在左近的京官以及士绅都很识相,只是来送来礼,礼节性拜访后,便告辞离去。
等客人陆续送走,云伯这才想起来事情不太对,以前就算谢家风光时,为那些达官显贵诊病后人家过来送谢礼,也不会有今日这般隆重。
云伯赶紧问道:“小姐,那些人为何要给姑爷送礼?”
谢韵儿正色道:“云伯,看来要跟你说明白了,其实……老爷是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为从六品修撰,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以后这府邸,不再是谢家门,而是沈家门。你可要记住了。”
云伯听了吓得六神无主,赶紧给沈溪磕头:“老奴给老爷请安。”
沈溪道:“自家人不用客气,这里既是谢家,以后也会是谢家,云伯以后若想回来做事,一切俸禄按照旧例,若不够,以后再增添些。”
谢韵儿拉了拉沈溪的衣袖,好似想提醒一句,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沈溪扶起云伯,让他接着出去招待宾客,顺带找人帮忙把礼物搬进中院,送入东西两侧的厢房中。
对于这些礼物,沈溪没兴趣知晓,因为收了礼需要还人情,人家总不会无缘无故前来,到时候肯定要有所求。
不过谢韵儿多少有些为人妇的“财迷”,白得来的好处,不看白不看,她让朱山帮忙,逐一打开箱子,把每口箱子里的礼物都检查了一遍,粗略算了算,过来道:“相公,妾身算过……今天的礼物还真不少哩。尤其是寿宁侯府送来的礼物,以相公的俸禄,恐怕十年都赚不到呢……”
张鹤龄懂得如何收拢人心,上次他送给沈溪的礼就不轻,今天送礼来,拉拢之意更加明显。
沈溪叹道:“这正是我担心所在……寿宁侯可不是容易相与之人,他在朝中可谓只手遮天,有陛下和皇后为他撑腰,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不过,却不得人心啊!”
谢韵儿点了点头:“寿宁侯府的人不是说了吗?这是感谢相公为太子治病送来的谢礼,或许仅仅只是如此而已,相公不必多想。”
沈溪心里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没把刘大夏利用他和汀州商会去“钓”府库盗粮案的事告知谢韵儿,谢韵儿只隐约知道点儿皮毛。
若张鹤龄真把他当作自己人,以后极力拉拢,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要拒绝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当朝权贵,非我所用,则也不能为他人所用,若沈溪不归顺外戚一党,张鹤龄不会放过他。
朝臣中有不少人,便是为张鹤龄打击报复,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
沈溪不禁想起当初在汀州码头见到的那位官家小姐,而那官家小姐的父亲,据说正是因为得罪张鹤龄,最后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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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连更送上!这几章天子写得很急,不知道这么处理谢韵儿和沈溪的事情好不好!请大家在书评区给个回馈,让天子做到心里有数。
同时,今天是超级大爆发之日,天子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似乎按照承诺,今天应该还有十一章,我的天哪,这次真得要拼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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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老宅变成状元府邸之事,就算沈溪和谢韵儿不想张扬,也在大兴县衙衙役和吏员无意中的传扬以及士绅的相继拜访后,很快传遍教忠坊以及周边的崇教坊、居贤坊和仁寿坊,谢韵儿嫁给状元为妻一事,成为街坊间争相谈论之事。
大媳妇,小相公,看起来很不般配,谢家的街坊本来可怜谢韵儿,以为她实在嫁不出去才嫁给个小相公,但现在听说谢韵儿嫁的对象是状元,一个个都为谢韵儿感到高兴。
现在是状元夫人,来日或者就是诰命夫人,女儿家同样可以光耀门楣!
谢家老宅是收回来了,铺子那边也过去看过,谢韵儿并未有在京城重振谢氏药铺的打算,所以她打算继续把铺子租出去,然后用租金来帮补家用。
谢韵儿懂得精打细算,她仔细核算过修缮谢家老宅需要花费的钱,如果大肆装修的话,差不多要七八十两银子,主要是因为谢家老宅年久失修,原主人家一直想把宅子卖掉,可惜因为谢家人曾得罪权贵,这宅子不怎么好卖。
这笔银子,不是沈溪那么点儿俸禄能支撑的。
谢韵儿拿出自己的积蓄,再凑上沈溪给她的钱,准备暂时把房子简单修缮下,能住人即可,毕竟眼下住的小院子有些挤了,总是白住别人的院子也不好意思,既然迟早要搬家,那还不如早点儿完事。
接下来几天,沈溪都在自己房间里写写画画。
为了避免刺激林黛,谢韵儿甚至晚上都没有过来与沈溪同房睡,看得出她很在意林黛的想法,不想伤害这个对沈溪一往情深的小妹妹。
可惜林黛始终是女人,她依然从平日沈溪跟谢韵儿的举动间,发觉二人之间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以前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少了,谢韵儿脸上还总是有意无意露出女儿家的羞态。
六月初三这天,沈溪得到翰林院同僚传来的消息,说是让他和伦文叙、孙绪三人,在礼部会试鬻题案置对这天,同去皇宫午门,因三人的考卷都在最后审定可疑的卷宗中。
午门置对的时间定在六月初五,沈溪反复思索后,已经不那么担心了,主要是他基本上把自己摘出了案子,朝廷不可能打自己的脸,钦点的状元最后是通过鬻题而得,这会极大影响科举考试的公信力。
不过沈溪总还是需要做一点准备。
除了午门置对时可能用到的说辞,他这几天已将上疏写好,准备在午门置对后回到翰林院,抢在王守仁上书朝廷前主动上奏,只有抢先一步,才能取得效果,不然就纯属拾人牙慧。
而谢韵儿那边经过几天紧张施工,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下,重新翻了瓦,给荒废的花台里种上花,给后院一个池塘注入活水,然后再添置桌椅板凳等生活用具,这天准备邀请沈溪过去看“新居”。
“相公,妾身让云伯准备了好些天,终于把屋子收拾好了,今天陪妾身过去看看吧。”谢韵儿眼里满是期待。
初为人妇,谢韵儿心中极为压抑,想跟相公缠绵悱恻,却总觉得对不起林黛而要委屈自己,这让她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沈溪这些天很少出门,在家里待久了,也想出去走走,于是欣然同意。
谢韵儿拿着谢家老宅刚配好的大锁钥匙,连朱山和林黛等人都没叫,与沈溪出了门,到街口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夫妻二人一同到谢家老宅。
打开门来,乍一看,沈溪觉得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里面全都修缮过了,只不过没有粉刷油漆,大动干戈而已。
进入中院的西厢房,走进里间的位置,谢韵儿笑着道:“这些都是妾身这几日跟小山出去挑选的,相公可喜欢这里的布置?”
沈溪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就一个感觉,华而不实。
估计谢韵儿是按照以前闺房的模样布置,这是她少女时期的回忆,否则为何只是中院的正堂和她的房间才是这种风格,其他房间都是简简单单稍微整饬一下就算完事?
“嗯,挺好的。”
沈溪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谢韵儿如同得到心爱之物的小姑娘心态,他可不会去破坏娘子的好心情。
“那……相公还在等什么呢?”
谢韵儿坐在床沿,面色如同那大红的锦被一样,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双手并放在自己身前,只等沈溪的疼惜。
沈溪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明白过来……谢韵儿觉得那日的洞房合卺太草率了些,准备在这里补办一次吗?
可是……似乎太不合适啊!
“那个……娘子,云伯呢?今日为何没见到他?”这时候反倒是沈溪不自然了,他支支吾吾问了一句。
谢韵儿抿嘴笑道:“云伯刚抱了小孙子,这些天留在家里忙活,妾身让他暂且不要过来……”
沈溪点了点头,又有些为难:“可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谢韵儿含羞带怨地瞪了沈溪一眼,朱唇轻启,吐出令人骨头酥软的温柔细语:“相公……”
这一声相公,叫得沈溪神魂颠倒,他跟谢韵儿认识五六年了,从未见到谢韵儿有这般妩媚动人的神色,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管什么光天化日会不会有人打搅的问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振夫纲。
对,一定要振夫纲,与别的没什么关系。
虽不是红烛艳艳,但却是郎情妾意,最难得的就是新婚燕尔后的眷恋……也是二人住在拥挤的小院里稍微有些压抑,到了专属于自己的空间,连谢韵儿都放下了她以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矜持,与沈溪尽情享受这种只有彼此的美妙感觉。
都道是春宵苦短,其实白天也是如此,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沈溪还继续躺着休息,谢韵儿却已经精神地下床,简单整理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打鬓。
“相公为何看起来那么累,而妾身却感觉很好呢?”谢韵儿简单修好眉,回头看向沈溪,神态带着一丝慧黠,小女儿家神态毕露。
沈溪叹道:“在这方面,我是失,你是得,我们能一样吗?”
“没个正经。”
谢韵儿面色娇红,嗔骂一声,回过头继续梳妆。
沈溪笑道:“你不怕回去被黛儿发觉?那小妮子,这几天成天都盯着你我呢,我总觉得她是在等着捉奸,我们许久不回,她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
谢韵儿站起身,回到床前,坐下后把玉手乖乖地交给沈溪握住,神色略带伤感:“妾身总觉得对她不起,不过女儿家……本来就是为悦己者容,大不了先给相公看过,回去之前……我再清洗掉。”
沈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谢韵儿单纯要修饰一下给他看看,再卸妆,这又是何苦来着?
不过沉浸在初为人妇娇羞欣喜中的谢韵儿,总会做一些她以前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傻事”,都说是一孕傻三年,如今谢韵儿尚未有孕事,不过人已有些痴痴傻傻,心里除了沈溪别无他事。
就在沈溪抱着谢韵儿,二人温柔缠绵时,突然正院那边传来声音,夫妻二人同时警觉起来。
谢韵儿赶紧整理好衣衫,道:“莫不是云伯回来了?”
沈溪仔细听了听,笑道:“好像是敲门声。”
谢韵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起来帮沈溪整理好衣服,将自己的衣衫也整理好,恢复了以前高不可攀令人敬而远之的模样,随沈溪到了前院。
院门口还有人在敲门:“赵画师在里面吗?”
这天下间会找“赵画师”的只有李家人,谢韵儿知道不是找自己的,便回身到内院去了,等她走开,沈溪这才过去将门打开,却是李二小姐乘着轿子,带着人送了些礼物过来。
“赵画师有礼了。”
李二小姐上来便行礼,不再是欠身一礼,躬身之间,险些要跪倒在地。
沈溪一看就知道,李家人多半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沈溪道:“李小姐多礼了,我今日不过是过来看看,未料李二小姐这般赶巧就找来,莫不是提前知道在下会来?”
李二小姐双颊飞起一抹红晕,显然她是提前派人过来看过,确定谢府没有上锁,知道可能是他过来了,这才亲自前来拜访送礼。
“民女……小女子并非有意前来打搅,望赵画师切勿见怪。”李二小姐有些慌张道。
沈溪笑了笑:“李小姐专程前来送礼,若在下见怪,实在不知好歹。李小姐,里面请。”
“嗯。”
李二小姐点了点头,将丫鬟留在门口,然后招呼下人将礼物送进院子。要说寿宁侯府送来的礼物已不轻,可还是比不上李家送来的礼,大大小小竟然有三四十口箱子。
李二小姐随沈溪一同进了前院西南角刚刚收拾出来的会客厅,她打量了一下,发觉会客厅布局简单,靠北墙边正中位置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张太师椅,然后东西两侧各有一排木椅倚墙,前面搭配上长条茶几,此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西北角有道门,门上连帘布都没挂,一眼望去是个满是书架的书房,不过现在书架上空空如也,连一本书都没有。李二小姐立即猜想沈溪新官上任没什么银子,所以就算将老宅赎回来也没钱好好装修。
“赵画师,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李二小姐道,“我李家受赵画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有驱驰,当效犬马之劳。”
沈溪道:“李家将这么大的宅子都帮我赎买回来,我早就心满意足。李二小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这时候,谢韵儿从内院出来,她听到沈溪在跟女子在对话,大概猜到是李家小姐。
本来沈溪与谁交谈与她无关,可她禁不住心中有些小小的吃味,竟管不住自己,非要出来一探究竟。
等她见到李二小姐,发现对方姿色尚逊自己一筹后,心境反而平和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为何。
“妾身给相公请安。”
谢韵儿走出来,娉婷施礼,很有一家主妇的风范。
李二小姐望着谢韵儿,仔细打量一番,心里却在想:“她应该就是谢家小姐……”
“夫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李氏的小姐,谢家祖宅便是她帮忙赎回来的,说起来,我们得感谢她。”
沈溪笑着说完,对李二小姐介绍,“李小姐,这位是……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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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从未在李二小姐面前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因此就算李二小姐已从外界知晓,仍要故作不知,但她对沈溪夫妇恭敬异常,跟她以前对待“赵画师”的态度大相径庭,连谢韵儿都感觉到,这位李家小姐将沈溪当作官员看待,而非一名画师。
“滴水之恩不忘涌泉相报,小女子送来薄礼,望赵画师不要嫌弃,以后赵画师的事便是我们李家的事。”
李二小姐语气之间很客气,一副把沈溪当作“自己人”的模样。
沈溪笑着摇摇头,道:“李小姐送来厚礼,在下先行谢过,不过以后在下未必常住京城……”
李二小姐惊讶地问道:“赵画师要远行?”
沈溪如今在翰林院供职,暂且没有远行的计划,闻言却依然点头,其实是不想跟李家间有太多来往。
见沈溪点头,李二小姐多少明白人家的意思了,这分明是不想跟商贾之家走得太近,再多说便是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她很明事理,不再提关于与沈溪多熟络之事。
不多时,李二小姐起身告辞,带着仆从离开。谢韵儿脸上满是笑容:“相公如此做,似非待客之道呢。”
沈溪摇摇头,说道:“娘子,我们现在不大不小是个官宦之家,跟李家走得太近,难免会招惹来闲言闲语。以前你为谢家之事,到那些官宦人家拜访,估计没少受冷遇吧?”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侧过头时却抿嘴一笑:“那时妾身把那摆谱的官员恨得牙痒痒,未料如今我却嫁了个这般的相公。”
谢韵儿心情好了许多,此时的她沉浸在****中,脑子有些不好使,心里除了丈夫再也容不下别的任何事情。
回到小院,林黛追问沈溪和谢韵儿去了哪里无果后,闷闷不乐,沈溪则开始为两日后的午门置对发愁,倒不是说他担心事情最终会牵连到他身上,而是他将亲眼见证明朝历史上一段有名的冤案,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却无法左右案情的结果。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这天天没亮,沈溪就收拾妥当,穿上朝服往皇宫午门而去。
新科进士中,被勒令前往的人只有沈溪、伦文叙和孙绪,其中沈溪和伦文叙在翰林院上班,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此番见面沈溪只是点点头笑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要说沈溪看得开,伦文叙看得就更开了,因为伦文叙本身就是名儒,就算他跟程敏政以前有过交际,他也不用担心别人将他往浑水里拽。
唯有孙绪面色沉重,他这人狂放不羁,以前得罪过不少人,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并非一次两次,若是以前那般中伤,他大可不当回事,但这次却涉及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战战兢兢。
“……料想应该没我三人什么事情。”最后出言安慰的反倒是心里最没底的孙绪,“我就不信,那姓都的再咬,能把我三人牵扯其中?要是真有牵扯,镇抚司早就上门拿人了,何必等到今日午门置对才叫我三人前来?唉!要怪还是怪当初为何要作出那道策问题……”
沈溪笑了笑,问道:“听孙兄的意思,若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算知晓那道策问题的答案,也会避忌不答,是吗?”
孙绪沉默了一下,未置可否,不过看样子他还真有这种打算。
沈溪料想,或者这年头的人都抱着中庸的思想,宁可自甘平淡也不想招惹麻烦,而让沈溪选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知道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依然要将那策问题答出来,因为这事关科举前途……不冒险哪里来的会元、状元当?
再世为人,沈溪对于自己的仕途,其实也有执念,这可不是因循守旧满脑子封建思想的酸腐儒生所能理解。
沈溪三人抵达午门前,已得知一些消息……今日弘治皇帝不会亲临午门,不过已钦命左都御史闵圭主审,刑部尚书白昂、大理寺卿王轼协同审理此案。
审案的地点设在午门,按照旧例为“廷鞫”,而且是三司衙门“三堂会审”。同时会有六科都给事中参与会审,因为是钦办的要案,闵圭属于代天子审案,事情结果要第一时间传到宫闱。
虽然公堂设在皇宫午门外,但本身案子并不会公开审理,这天不会有朝官和百姓过来围观。
三人抵达午门时,天刚蒙蒙亮,来的人不多,主审官闵圭未至,几名属官正凑在一起交谈,还有三司衙门的人往午门前搬桌椅和刑具。
大明朝的公堂审案可说是相当黑暗,用刑几乎是家常便饭,而这次所审犯人又都是从诏狱里出来,酷刑下可能都只剩下半条命。
沈溪对唐寅受刑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当年徐经被拷问后“据实招供”,以及程敏政出狱四天就暴亡,可见他们所受酷刑之严厉。
这尚且是在朝廷吏治相对清明的弘治一朝,换作之前之后几代皇帝,他们的下场可能会更惨。
沈溪毕竟不是以参与审案的身份而来,说起来他跟伦文叙、孙绪一样都是嫌犯,若这案子将他三人牵扯出来,或许上去受刑都有可能。
三人见没人搭理,自觉站到左侧的红墙下,这时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员走了过来,对三人行礼,问道:“几位是?”
“翰林院史官修撰沈溪。”
“翰林编修伦文叙。”
“吏部观政进士孙绪。”
那人一听,点了点头,恭敬回礼:“在下工科都给事中林廷玉。”
在明朝,六科给事中并不隶属于任何衙门,行的是纳谏、监察之事。其本身官职并不高,六科都给事中不过才正七品,官品甚至不及沈溪的翰林修撰,但属于向皇帝直接负责,有封驳、科抄、科参、注销之权力,形同门下省之权限职责,属于典型的官低权高。
《明史》卷七十四《职官三》有记载:“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
这次举报礼部会试鬻题案的华昹,就是户科给事中。
听到对方自曝来头,伦文叙和孙绪脸上都带着一抹谨慎和防备,生怕一言不合引起这位工科都给事中的怀疑,从而牵扯进鬻题案。
但沈溪却知道林廷玉在这案子上属于“自己人”,林廷玉一直主张将此案撤销,将涉案人等放还,也是因为他的主张,在案子结束后,他被降职发配,属于朝中所有大臣中,除涉案人等外唯一受到此案牵连的。
沈溪在官品上属于林廷玉的“上官”,但此时他一点儿没有上位者的觉悟,再次行礼,问道:“会审几时开始?”
林廷玉脸色凝重:“要再等一个时辰……三位若觉得累了,让人搬椅子过来便是。”
沈溪赶紧摆手:“不可,今日我等身背怀疑,没有资格落座。”
林廷玉点了点头,未再勉强,行礼后重新返回主案桌那边,他作为今日监审官,还有不少事情做。
说是等一个时辰就能开审,可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太阳差不多要到头顶了,才从宫门方向过来一众身着朝服的官员,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七卿之一的左都御史闵圭,在他身后则是刑部尚书白昂、大理寺卿王轼,以及三司衙门属官一众人等。
这些人一来,连同沈溪、伦文叙等人具都行礼,而且行的是跪礼,因为这些人代表天子审案。
等三司衙门主官落座,其他人才相继落座,沈溪三人站在刑部衙役和吏员后面,既不属于审案,也不属于旁听,更类似于人证或者囚犯,若有需要,随时会被拉到午门口打一顿板子。
闵圭手上拿着礼部会试鬻题案的所有卷宗,他先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漏后,喝一声:“提堂!”
在刑部衙役的“威武”号声中,事件的两名当事人,举报人华昹和被举报人程敏政,被几人架着到了午门正前方,待押送之人松手,二人皆都无法站立或者跪下,只能趴在地上才能应答。
虽然二人身上换上干净的衣衫,但依稀可辨程敏政脸上和手上的伤痕,至于华昹那边情况相对好一些,他毕竟是举报人,而且朝中有人给他“撑腰”,在牢里基本没受酷刑。
但就算华昹在牢房受到一定优待,可还是跪不下来,只能跟程敏政一样趴在地上回话。
“所提案犯,是为何人?”闵圭一脸威仪地喝上一句。
华昹先行礼回话,态度好不恭敬,反倒是程敏政一脸傲气,回道:“吾乃翰林学士、礼部右侍郎程敏政是也!”
就算遭受严刑,可到底还有文人的风骨,此时仍旧不屈不挠,只是稍显中气不足。
闵圭、白昂和王轼三人对视一眼,既为朝臣,若平日无深仇大怨,断不至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闵圭拿起手上一份御笔诏书,站起身道:“听宣。”
连同白昂、王轼等人具都起身,然后恭敬下跪听旨,却是弘治皇帝钦命三司衙门会同审理此案的诏书。
待宣读完毕,所有人刚站起,未等落座,就听趴在地上的程敏政高呼:“吾无罪,吾代天子科选天下士子,何罪之有?”
“不得喧哗!”
闵圭喝了一句,对别人有用,对程敏政丝毫不起作用。
要知道程敏政自从被下北镇抚司大狱后,每日面对的都是蛮不讲理的锦衣卫,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以前的同僚,而且还是皇帝钦命派来审案的,所喊内容能上达天听,此时不喊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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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程敏政就好似抓到救命稻草的落水人,闵圭一拍惊堂木,可午门并非是封闭的衙门,这一声根本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程敏政呼喝喊的声音只大不小。
闵圭心里恼恨,一摆手,旁边马上出来几名衙役,用棍子挑着程敏政的手脚,将他给“撅”起来,提到半空,棍子突然撤去,就听“噗”一声,程敏政重重摔在地上,趴在那儿半天没动静,这下疼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再喧哗,重枷伺候!”闵圭怒道。
旁边的华昹算是非常识相的,他作为举报人,本就没有冤枉不冤枉的问题,他可不会当众去触犯这几位上官的威仪,就好似老狗一般趴在那儿,不扔肉包子和石头过去,打死他也不动。
闵圭先把叫嚣的程敏政制服,再一拍惊堂木:“请宗卷,置对。”
随着闵圭话音落,有人出列,将一份案宗拿过去放到华昹面前,正是华昹举报程敏政的奏本,同时有李东阳会同礼部第一次审查会试鬻题案相关的案卷,一并交给华昹。
这就如同原告和被告在衙门里的争锋对质,闵圭作为法官及引导者,在二人对质时并不会发表看法,只让二人当庭说明对方有罪、自己无罪,若哪一方被辩得哑口无言,这案子基本便有了定论。
程敏政没看过举报他的奏本,但他对奏本里的内容耳熟能详,每天镇抚司的人用里面的内容对他严刑拷打,就是让他承认里面所叙述之内容属实,可他坚持自己没做过,就算死也不会承认。
但程敏政不承认,有都穆这个人证在,徐经也屈打成招承认向他的门子贿赂,他家里的门子被拷打之后也承认了贿赂的事实,他死咬着已没有任何意义,想的是能早些到公堂审讯而避免再被拷打。
程敏政最后没承认受贿,但却承认对家仆管教不严,等于是变相承认受贿。
到此时,鬻题案的初审工作才告结束,于是呈报皇帝,开始过堂。
可到了午门置对时,程敏政上来就大声叫冤,显然是要推翻之前的口供,闵圭无可奈何,只能按照流程继续置对,毕竟他需要给弘治皇帝交差。
华昹拿到自己的奏本,脸色很不好看,若非自己听信别人嗦摆上奏,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遭受刑罚后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下场。但为了能早些出狱回归正常生活,他怎么都要一口咬定自己所奏之事是事实。
可华昹的奏本中,多数属于“风闻言事”,其中并无太多实质性的内容,他要找证据,就得引用李东阳第一次调查的结果,可李东阳最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对于唐寅、徐经二人的卷子当即判了不录,另外一些可疑的卷宗,也以不是程敏政一人所定而为程敏政开脱。
李东阳在这案子上不是在帮程敏政,而是在维护大明朝科举取仕法统的权威。
华昹拿到案宗,便开始置对,因唐寅、徐经二人不在录取之列,其实他要从鬻题案本身去辩倒程敏政很困难,他只能拿那十三份可疑卷宗来说事。
程敏政悲呼:“礼部会试卷宗皆都糊名誊录,吾乃代天子取仕,既为主考,所阅之卷无非各房同考所呈,录取与否非我一人可定,若以此来论罪,吾有不服,吾有不服啊!”
一番话,就让华昹哑口无言。
要说程敏政只是在考试之前与唐寅、徐经二人走得近了些,在考完试后有人传扬说程敏政鬻题,这就是鬻题案的导火索,至于背后有什么人主使,其实华昹自己也不清楚,他属于被人拿来当枪使的。
现在只要程敏政抓住主考一人不能做主录取谁、唐寅和徐经两名嫌犯俱不在录取之列两件事实,那这置对就没有任何意义。
之后华昹再说什么,程敏政就一个观点:“吾要见各房同考,吾要见礼部掌号籍者,他们可为吾洗刷冤屈复我清白!”
到了正午,案子陷入僵局。
这下连闵圭也看出来了,想用华昹来令程敏政心服口服是不可能的,而此时程敏政所提的见同考官和礼部会试的相关官员,按照法理上来说是可行的,毕竟被告也是有资格提出找人证来给他作证辩驳。
到中午吃饭时,闵圭将白昂、王轼二人叫到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上奏皇帝,让皇帝来决定是否将礼部会试的同考官和礼部相关官员一同召来。
案子延后到下午再审。
转眼到了中午放饭时间,沈溪、伦文叙和孙绪在旁看了整个审讯过程,这案子暂时没有往三人身上牵连的意思,要说与三人关系最大的,还是那十三份可疑的考卷,以沈溪料想,他三人既然都作出“四子造诣”策问题,那三人卷子都在疑卷中。
就算将同考官都叫出来置对,只要无法证明三人是从程敏政或者别的渠道得到鬻题,那三人就与这案子无关。
午饭很简单,米粥和干饼,连菜都没有,不过米粥里加了点儿盐,如此总算能下饭。
华昹和程敏政的伙食一样,华昹倒是在那儿吃,可程敏政一肚子冤屈,再加上身体被严刑摧残,刚才又被架起来那一摔,身体跟散架一样,哪里还有胃口吃饭?
孙绪吃着干饼,低声问道:“你们说陛下是否会准允让各房同考出来会官?”
伦文叙想了想道:“是否会官,似无太大干系。”说着他看向沈溪,想听听沈溪这个状元的意见。
沈溪对伦文叙的话很赞同,其实程敏政提出的事,李东阳也提出来过,华昹是觉得程敏政鬻题在先,阅卷时想私相授受在后,可真正了解礼部会试流程的人都知道,他程敏政就算是主考,对于阅卷也没有独断专行的特权,取谁不取谁先由同考官从各房遴选出来,最后再一同商议,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就算他想做主,也无法得知每份卷子到底属于谁。
既如此,那参奏程敏政在阅卷时有私相授受就不成立,把各房同考官和礼部官员叫出来会官也无济于事,反倒不如从徐经、唐寅通过贿赂得到考题入手。
不过有心人会想,这徐经和唐寅提前获悉第三场策问题的“四子造诣”考题,到会试时居然还答不出来,这是说明此二人到底是酒囊饭袋,还是说鬻题本身便是子虚乌有?
要说徐经和唐寅都是江南一地有名的大才子,唐寅还是弘治十一年应天府乡试解元。两位大才子,提前拿到考题,居然还答不出来,这简直是要挑战天下读书人的智商啊。
所以弘治皇帝从李东阳调查结果出来后就觉得这案子纯属扯淡,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朝廷上下的压力也挺大,弘治皇帝将奏本留中十多天才准许将程敏政下狱,也是弘治皇帝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个冤案。
也许背后的人看到这案子不能从正常渠道去审,干脆用上刑讯逼供的一套,不讲理,就是要让你屈打成招。
沈溪叹道:“无论是否会官,只希望这案子到今日为止。”
吃过午饭没多久,皇宫那边就派人出来传旨,如同沈溪所猜测的那样,弘治皇帝并没同意将会试同考官和礼部相关官员叫出来对质。
如此一来,案件当庭置对暂时告一段落,至少在上午这一堂,程敏政没脱罪,但至少也没落下风。而下午那场相对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另外两名当事人,徐经和唐寅会被提堂审问置对。
随着闵圭一声“提案犯”,北镇抚司的人去了不多久,便从老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囚车里将徐经和唐寅二人押送到午门口。
相比于华昹和程敏政,这两位江南大才子的状况更加不堪,尤其是唐寅,就算换上了干净的白衫身上还在渗血。
沈溪回想唐伯虎当日与自己斗画时的英姿勃发,与眼下蓬头垢面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状态相比,简直很难想象是一个人。
沈溪突然明白了为何唐寅自此之后对官场看淡,这次经历可以说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大人,我冤枉啊,求大人给我做主!”
徐经因为交待得早,身上受的伤不及唐寅多,到了午门口第一件事就是跟程敏政一样喊冤。
闵圭一拍惊堂木,怒道:“如此竖子,既已招供,何以喊冤?”
徐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求大人明鉴,我是被人拷打,严刑之后不得已才招供,我可从来没贿赂过程家之人,在会试之前,也从不知考试之内容!”
一句话,就让午门口一片哗然。
花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徐经给打服认罪,现在刚到公堂他就矢口否认,若是连徐经都不承认,那这案子就只剩下都穆的证言和华昹那根本就言不符实的奏本,案子也就成了天大的玩笑。
闵圭感觉自己脸面有些挂不住,钦命让他侦办的案件,审不好可是要被降罪的。
你不承认是吧,那就打到你承认。
闵圭拿起竹筒里的红头签,往地上一执,喝道:“打!”
因为闵圭是代天子审案,又是在午门口这地方,可称之为“廷杖”,廷杖之下,连朝廷的二三品大员都可能会被打死打残,更何况徐经这样一个小小的举人?
“大人……冤……冤枉……”
徐经属于没骨气的那种,几下拷问就容易招供的那种。果不其然,没几棍子下去,徐经已经在高喊,“大人饶命,我招,我全都招!”
换来的却是唐寅鄙夷的目光,唐寅心中满是愤恨……当初瞎了眼跟你一起上京赴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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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审官最喜欢的就是徐经这样“识相”的嫌犯,能省不少事,只要打开徐经这个突破口,案子就不至于陷入僵局。
闵圭道:“那你且细说一遍,是如何行贿窃得考题,又是如何将考题告知于唐寅所知,另外还有谁提前获悉本次会试之考题?”
徐经刚被严刑拷问,身体剧痛不能自己,却不得不赶紧回答,生怕又惹来一通殴打:“回大人的话,学生上京赶考时,中途便听闻翰林学士程侍郎学问渊博,好生仰慕,进京城后与好友投帖拜访,因而得见,以金银求其学问,程侍郎出题以考,谓及三场会试可考之题,遂与唐寅拟作文字,未料为外人所知。求大人开恩,学生的确非有意窃得考题,实在是程侍郎出题害我……”
徐经这话说得那是声泪俱下,可惜得不到别人丝毫同情,因为他不但把唐寅给卖了,同时还把责任归咎到程敏政身上去。
闵圭听了勃然大怒。
因为徐经这次招供,跟之前所供述的内容全然不同。
以前徐经是说用金钱贿赂徐家的仆人,而徐家仆从是从程敏政平日所看所写的内容中揣摩出考题内容,但现在徐经却说直接贿赂的是程敏政。
虽然都是招供,可前后证言不一致,关于之前对徐家门子的拷问将会变成无用功。
“还敢胡言,再打!”
闵圭正要拿红头签出来,就听徐经高呼道:“大人想听什么,只管说来,学生必依照此话招供,绝不敢有丝毫错漏,还请大人看在学生上有高堂,下有嗷嗷待哺小儿,放过学生一马。”
这话一说完,闵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徐经没半点儿骨气,而且以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被屈打成招,只要不用刑就好,想让他招什么就招什么,接下来就算拷问也没半点儿作用,反倒会令弘治皇帝觉得这案子审得一塌糊涂,说不得会被降罪。
吏科都给事中魏玒出列而道:“你且说,是否还将题目泄与他人所知?”
一个吏科都给事中,在这种场合是没资格说话的,但他却公然出来相问,明显是有帮华昹的意思。
怎么说华昹也是户科给事中,属于魏玒的同僚,眼见华昹那边跟程敏政“午门置对”被驳得哑口无言,便想替华昹找回场子,定了程敏政的罪而令华昹脱罪。
徐经却不明白魏玒话中的意思,他此时也没想过谁会跟这案子有关,只是高声喊道:“学生绝未再将考题泄露,所知者,不过学生与唐寅二人。”
有些事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他之前还说与唐寅“拟作文字”,才会令外人所知,就算他没泄露,看过他拟文字的那些人,自然也知道这考题。
闵圭恶狠狠地瞪了魏玒一眼,他作为皇帝钦命的主审官都没说话,却有个小小的吏科都给事中跳出来把话给问了,简直是在扫他的面子。
魏玒也发觉自己多言,赶紧退后,不过无论怎么说,他被弹劾那是免不了的了。
闵圭不再理会众案犯,回头跟白昂、王轼商议对策。
此时沈溪在旁边看着,心里却在暗暗庆幸这徐经没跟都穆一样随口乱攀咬人……或许是都穆当日在北镇抚司撕咬他人涉罪时引起李东阳的强烈反感,今日午门置对,居然未将都穆这个重要的人证找来,着实出乎沈溪的意外。
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此案的幕后元凶看出都穆不堪大用,将他拔擢为进士的同时,没打算再让他牵扯进这案子,免得言多必失,从而漏出马脚。
三司负责人商议之后,闵圭回过头来,又是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程敏政,你可知罪?”
程敏政咬着牙道:“不知所犯何罪,竖子小儿信口诬陷,不足采信!”
闵圭冷笑道:“事实俱在,不认罪可不行,来人,与徐经画押!”
有人将刚才徐经招供的内容记录好,将供状送到徐经面前画押后,交到闵圭手上,闵圭拿起供状,轻轻一叹:“可以定谳了。”
唐寅半晌都没说话,闻言不由抬起头看着闵圭,高声道:“闵都御史如此草率定谳,是否不妥?”
闵圭看都不看唐寅,一摆手,有人拿着竹板过去,抓着唐寅的头发将他的头提起来,竹板左一下又一下打他的脸,直到将唐寅打得鼻青脸肿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闵圭、白昂和王轼三人正在斟酌写上奏皇帝的奏本,此案过堂部分到此草草结束,剩下就是等弘治皇帝朱佑樘圣裁判案。
众人都不敢说话,倒是工科都给事中林廷玉走到主审三人身前,虽然沈溪距离远听不清林廷玉说的是什么,但从闵圭等人的态度,大概能辨别林廷玉是在为涉案之人求情。
因之前林廷玉已上奏过求情的上表,他的态度非常鲜明,这案子涉及到朝廷的尊严和威仪,无论如何应该大事化小,而不能继续任由发展,令朝廷声望扫地。
但林廷玉的奏请,显然被闵圭驳回。
一直在旁观望的沈溪、伦文叙和孙绪此时脸色都很难看,谁都看得出来徐经没骨气,刚才的话是屈打成招,他的供状根本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可惜唐寅只是提出质疑,就被打得说不出话来,而他三人到现在为止尚跟此案无瓜葛,若出去当堂言语,不仅起不到丝毫作用,还会自惹祸端。
再看唐寅,人已趴在那儿半天不动弹,大明朝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却当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闵圭起笔将奏本写好,由白昂和王轼看过,觉得没有问题后三人一同署名,等于是三司衙门的联名上奏,除了将案件始末记录之外,三人也给涉案人等拟罪。
给程敏政拟的是“临财苟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遍招物议”之罪,拟华昹“事不察实”之罪,至于唐寅和徐经则是“夤缘求进”之罪。
这几道罪状,怎么听都好像是“莫须有”,没一条在《大明律》中能找到出处。
至于判处,则是程敏政、唐寅和徐经三人建议是徒刑,而华昹的罪过轻一些,建议弘治皇帝判处杖刑。
闵圭三人将奏本写好,连忙进宫去向皇帝奏禀,至于剩下的人,只能在午门前等候消息。
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日落西山时仍旧不见有人过来传话。这大热天的,沈溪站了一整天下来,早已是疲乏不堪,跟伦文叙、孙绪一起到午门西侧的犄角旮旯蹲下休息。
此时可不是顾什么体统的时候,连同午门外等候消息的人,此时全都是七倒八歪,对于几名案犯也不太在意……看你们被打的遍体鳞伤半条命吊着的惨淡模样,这儿又是皇宫门口,你们还能跑了不成?
就在刑部一干人等放松警惕时,突然一个身影从地上“蹿”了起来,那身形的迅捷矫健,将人们吓了一大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寅,他从地上爬起,就好像一头豹子一样要冲出这刑部衙役和大内侍卫的团团包围,一股脑儿往外冲。
可惜唐伯虎到底不是武林高手,只是个差点儿被打残的文弱书生而已,他人还没冲出去几步,就已被人按倒在地。
“呜……嗯……”
如同杀猪一样的声音,唐寅还在高喊,可惜他的嘴都被打肿了,根本喊不出话来。
正在这个时候,闵圭等人从皇宫方向出来,见状赶紧招呼人,把一股蛮力想挣脱开的唐寅架回来,为了防止唐寅再“逃跑”,干脆用杀威棍别着,人抵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弹分毫。
“好大的胆子,皇宫禁地你也敢喧哗?”闵圭怒气冲冲,喝一声,“打!”
倒是旁边的白昂上去劝说,让闵圭消消气。
沈溪大概猜出来了,弘治皇帝应该是赦免了涉案之人的罪责,既然唐寅此时已无罪,再打他一顿纯粹完全没有必要。
闵圭见唐寅面前有一大滩血,知道是刚才被人架回来时可能牙齿磕落,鼻子揍出血,如此已经够一个文弱书生好受的,也就不再对唐寅有所苛责,开始宣读手上的诏书。
弘治皇帝为了朝廷的脸面,没有直接赦免涉案之人的罪过,仍旧御批了闵圭三人所列之罪状,不过在刑罚之上,却是“格外开恩”。
程敏政、徐经、唐寅三人直接赎徒,也就是以钱财来赎徒刑。
至于华昹那边,则是赎杖。
因程敏政有辱斯文令朝廷招惹非议,皇帝勒令程敏政致仕,华昹则调南京太仆寺担任主簿,至于唐寅和徐经,则在赎罪后发送地方官府充小吏,以后不得再参加科举。
程敏政听到宣判,郁郁不乐,虽然能安好回家,但他的罪过却没有得到赦免,那他就是罪臣,这会影响程家子孙未来的仕途。
至于唐寅和华昹,则选择默认这个结果,只有徐经一个人趴在那儿“谢皇恩浩荡”。
案子宣判结束,沈溪、伦文叙和孙绪与此案无关,就此可以打道回府,可三人都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沈溪从伦文叙和孙绪的脸上,看到满满的无奈。
午门置对,可以说是大明朝规格最高的审案,可最后竟是以这种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几乎没有结果的方式结束,让人觉得朝廷的审案简直是形同儿戏。今日是程敏政,保不齐明天就是别的朝臣,亦或者是自己。
程敏政那边刚被宣判无罪,就有人通知程家的家眷,很快就有人来抬着程敏政离开。
沈溪观程敏政的气色,料想他也逃不出历史的发展,命不久矣。至于唐寅和徐经,则不能跟程敏政一样先走人后交钱,而是要先交钱赎罪。
由于唐家和徐家人尚不知晓今日的审案,需要找人前往通知,拿了银子来,人才算正式脱案。
沈溪看着午门前忙碌的景象,不由暗自叹息:
弘治朝的官场,远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公正廉明,而他作为朝官中的一员,只能随着浊流浮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下一个被诬陷下狱的人就很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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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天子说个题外话,天子观《明史》,也发觉这么个巨大的漏洞,都穆如此重大的人证,甚至是案件的关键人物,午门置对居然不出现,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天子做出个推断,鬻题案的幕后黑手或许是吴宽与傅瀚等人综合发力的结果,其目的一是为礼部尚书的职位,另一个就是入阁的名额。
礼部尚书就不说了,程敏政一倒,傅瀚水到渠成担任了礼部尚书,而关于入阁名额,因为吴宽掌詹事府入东阁后,已经有了入阁的希望,但程敏政这时候已经专掌内阁诰敕,拥有先发优势,只有把程敏政干掉,吴宽才能入阁。
事实上也是,程敏政死后,吴宽便接过了诰敕的工作,照理说吴宽入阁已成必然,但弘治皇帝就是没有松口,直到其去世,也只是礼部尚书,不得不说或许正是因为鬻题案而遭到弘治皇帝嫌弃。
当然,这只是推测,真正的历史如何,无从知晓,我们只能从只字片言中推演历史的真相,许多历史上许多看起来非常正面、刚直不阿的人物,或许也有其阴暗面,不过不为人所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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