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早晨起来城里热闹多了,过年这些天,除了初一有人出来拜年走动,别的时候街道上都是冷冷清清。
清晨时分下了一场小雪,天气异常寒冷,但这丝毫不减百姓出门的热情。
似乎城外的乱贼也会回去过节一般,这天城门特意多开了一个时辰,到午时才关上。不过进城的百姓要出去,却要等到下午申时了,到时候会有半个时辰供人出入,随后又会关上。
城里一下子涌进很多人,大多数客栈都爆满,商铺也全都开门营业,此外还出现了许多摆摊人,全都在为晚上的上元灯节做准备。
按照惠娘的说法,每年这一天,县城都会热闹一场,家家户户都要出来放天灯,这也是福建一代客家人的上元节习俗。
天灯也就是孔明灯,用竹篾编织成大的轮廓支架,外面糊上纸,随后再在下方中心部位以小块的蜡烛点燃,准备放飞,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热气球,飞到高空后若是能越得很高很远,说明所寄托之事便有可能实现。
在福建客家人的聚集地,几乎每家人都会制作天灯,不过有许多精明的人,会提前制作漂亮花哨的天灯趁着上元节这天贩卖,生意还很不错。如果条件许可的话,人们还会在天灯上写一些寄托对远方亲人祝福的话语。輸入字幕網址·新章
惠娘老早便准备好了东西,两家人合伙做一个就行了,毕竟天灯的结构还是有些复杂,一家人中只有惠娘会做,也只有她有心思做这个。
等制作完毕已经是晌午,写字的事就交给沈溪来做。沈溪把寄托了全家人愿望的话写在小纸条上,挂在天灯下缘,就算是大功告成。
到了下午,消失了两天的沈明钧终于回家了,但还没停留一个时辰,又说王家那边上元节忙,匆匆离去。
周氏骂骂咧咧,其实是责怪沈明钧“不解风情”,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等沈明钧回来能好好陪她,结果沈明钧又跟以往一样来去匆匆。
沈溪这两天都没见到王陵之。眼下一大家子都在筹备晚上的上元灯会,他也就没心思跑去找王陵之问他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吃过晚饭后,惠娘和周氏便带着一家人出门。
宁化县城被翠江上游的西溪分成城南和城北,两边由寿宁桥和龙门桥相连,其中龙门桥于二十二年前由本县义民伊彦忠倡建,八年前宁化连降十天暴雨,洪水泛滥成灾,县城受灾严重,两座桥都经受了严峻的考验。
西溪经过宁化县城由东南再向东北蜿蜒数里,与东溪汇合,便成为闽江上游重要的支流翠江。
为了确保城池安全,宁化县城在西溪上设有南北两道水门,每道水门均由三道铁栅栏组成,分前栏、中栏和后栏,由河两岸城墙塔楼上的士卒控制开启。若有商旅沿闽江溯流而上,直驱县城里的码头,进入水门时会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
无论是上元节放天灯还是中元节放河灯,城里人都会聚集到西溪边来放。
当天天空下着小雪,河面上结了冰,但因为冰层不厚,没人敢下河。
河两岸密密麻麻都是人。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天灯要等到特定的时间一起点燃,据说这样才会显得心诚,所有人一起许愿方能令老天爷受到感召。
人多,孩子也多,大人都仔细看着自家孩子以免掉进河里。西溪宽度约六七十米,最深处五六米,掉进去非常危险。就算闽浙这边的孩子大多会水,但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也是出不来的。
随着更鼓敲响,甲夜到来,终于可以放灯了。
先是三三两两,到后面几乎是同时,所有天灯都被点燃,陆陆续续往天上飞,那一片片花纸装点的五颜六,就好像给天空也穿上了新衣裳。放飞天灯的人,都站在河岸边,虔诚地向老天祷告,这一刻整个县城一片寂静。
放过天灯后,西溪边人潮渐退,许多人都涌向街道逛夜市,沈溪也跟着惠娘和周氏,到夜市上看了看,那些临时搭建的摊位上,大多卖的是吃的和玩的,期待中的舞狮舞龙、踩高跷、猜灯谜之类的娱乐活动并没有发现,这跟他印象中的上元灯节大有不同。
这天衙门的人很紧张,放天灯容易带来火灾,那些在天空中飘飞的天灯,指不定会飞到哪儿去,很多在升空之后北风一吹就会倾斜燃烧,像是火球一样掉落下来。
回家之后,沈溪特别留在院子里,观察有没有这样从天而降的“火球”,但显然他多虑了,这年头的天灯质量很差,那些飞上天的天灯很快就会被大风吹熄,兼之纸张质量不好,就算烧着了落地前也会烧得干干净净。
“小郎,快进来,有年糕吃。”周氏的声音传来。
“哦,我这就来。”
沈溪回到温暖的屋子,很快两家人包括三个丫鬟在内,便团座在八仙桌前,一起吃汤圆。
惠娘吃了两个汤圆便放下筷子,脸上隐隐有一丝担忧:“明天新铺子那边要开门营业,希望生意能好起来。”
周氏在旁边应着,作为药铺的二掌柜,周氏对做生意没有太多建设性的意见,她想的只是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
吃过汤圆,惠娘突然道:“闷得慌,小郎,那天你讲的故事挺好听的,今天大家伙都在一块儿,你再讲来听听。”
林黛好奇地打量沈溪,其实《红楼梦》的故事沈溪已经讲完了,她想听听沈溪还有什么可讲的。
其实整本《红楼梦》,沈溪只是挑重要的内容编成故事对林黛说了,对于整个故事那凄惨的结局,并没有对林黛言明,跟以前讲的故事一样,结尾是男女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沈溪把前面讲过的部分又再讲了一次,林黛听得依然很仔细,因为沈溪说的跟之前的内容并不是完全相同。
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惠娘有些感慨:“姐姐,小郎也没看到他出去走动啊,怎会听来如此动人的故事?可是家里老人说给他听的?”
周氏拍拍身上沾染上的药渣子,没好气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鬼东西,谁曾给他说什么故事?倒有可能是那位赏识他的老先生说给他听的。”
惠娘这才释然。
一家人聚在一块最重要的事还是拣药材,等更鼓敲响三下,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回去休息。秀儿本来要去新铺子那边住,由于外面飘着雪也被惠娘给留了下来。
回到后巷家中,林黛依然有些魂不守舍,或者是再听到《红楼梦》的故事有些感怀。等进了房间,林黛突然拉住沈溪问道:“以前你说过宝玉挨打了,那黛玉去看过他吗?”
沈溪笑了笑,这段故事之前说的时候因为林黛那句“活该”就被他跳过了。也许是后来发觉故事里的宝玉和黛玉是真心相爱,林黛不由想问问前面的内容。
沈溪自然没法对林黛继续讲这段。
宝玉挨打后,每个人都去探望并表示一番,以便作秀给贾母看。比如宝钗便亲自“托”药看视,不要丫鬟代劳,既显关切,也有点儿广而告之的意思,在探望时几乎流下眼泪,最后却是规劝,教育宝玉,你遭此横祸,不要埋怨别人,先反省自己有没有问题。而且这些大道理,都是当着宝玉及众丫鬟讲的。
而林黛玉呢,却是最后一个来的,而且是悄悄来的。那一双哭肿像桃子般的眼睛,以及那一句无奈哀怨的“你从此都改了罢”的劝告,把黛玉对宝玉完完全全的爱表现出来了。
不过如此复杂的情感表现,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显得过于深奥了。
沈溪想了想,道,“黛玉应该是去看过了,你想宝玉被打得那么惨,都快死了,她能忍心不去看?也就你冷心肠,才会觉得宝玉被打是活该。”
“谁让宝玉那么淘气,就好像你一样,要是你被打了我也觉得活该。”
林黛傲娇地嘟着嘴说了一句,等上了床榻进了被窝,她突然又侧过头来问道,“宝玉挨打真是因为他不好好读书吗?”
又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其实宝玉挨打非常复杂,其中既有宝玉见贾雨村时无精打采,令老爹贾政不满,也有宝玉与琪官的交往激怒了忠顺王爷,给贾政无端招来政治纷争,最重要的却是贾环搬弄是非,污蔑宝玉逼死了金钏儿。
但这些一解说又是大篇幅,估计没个一两个时辰讲不完,但面对林黛期待的目光又不能不说。不过沈溪非常聪明,笑了笑,道:“因为宝玉偷偷亲了隔壁家的姐姐,隔壁家姐姐怀孕,投井自杀了。”
“啊?”
林黛大眼睛圆瞪,半晌之后点点头,“那真是该打。要是你亲我的话,我也去投井……咯咯,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我问过孙姨,她说男孩子亲女孩子不会怀孕的,你就喜欢对我撒谎。”
沈溪悻悻然,心想惠娘还真会教导小萝莉。以后他要挟林黛最大的凭仗也没有了,光用说故事笼络小萝莉显然不行。
快入睡的时候,林黛突然若有所思:“我想梦见娘,不知道能不能梦到,我想娘了。”
最后林黛看着沈溪,双眸楚楚含着憧憬,对沈溪展颜一笑,突然凑过头吻在沈溪的嘴唇上:“以后好好给我讲故事,可不许再骗我了。”
沈溪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林黛如同美丽的小天使,值得让他用一生一世去疼惜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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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后,宁化县城恢复了秩序,大多数铺子都开门营业了,但城门仍旧是每天早晚各开放半个时辰,对于进城的人巡检司和卫所派来的人会严格盘查,防止乱贼混入城中。
正月里学塾不开课,沈溪每天都无所事事。
虽然两边药铺同时打开门做生意,但都不忙,也就偶尔需要他帮忙分拣药材,再把药材拿去给周氏放进抽屉。
之前找王陵之跟踪沈明钧一事一直没消息,沈明钧维持着隔三差五回家的习惯,久而久之,周氏也不再唠叨骂沈明钧没良心,家里平静了许多。
眼看到了月底,学塾行将开课,周氏为沈溪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憨娃儿,给你买的纸不少,可金贵着呢,你省着点儿用。以后你教黛儿和曦儿写字,也用纸和笔吧,别总用小木棍画。”
周氏虽然心疼纸笔钱,但在读书上从没刻薄过沈溪。
沈溪“奉旨浪费”,开始用纸笔教两个小萝莉写字,但仅仅教她们握笔姿势就耗费许多时间,等她们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东西,完全是鬼画符。
沈溪看了连连摇头,在他看来,与其这么浪费,不如跟往常一样在地上或者是小桌子上划拉。
陆曦儿扯着沈溪的胳膊摇晃,撒娇道:“沈溪哥哥,你教给我的《三字经》我会背不少了,你教我怎么写好不好?”
“这个……”沈溪犹豫了一下。
通常来说,一个孩子要学会日常所用的字,大约要两到四年时间,也就是小学毕业水平便可以基本读写无误。只要沈溪能安下心仔细教,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让林黛和陆曦儿提笔写字,虽然不能出口成章,读书写信绝无阻碍。
但沈溪可不敢保证,自己有那么好的耐性。不过看到陆曦儿央求的目光,再看了看林黛眼里的渴望,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不过却决定换个内容,毕竟学习生字,还是《千字文》更为吻合。
“今天不教《三字经》,教你们《千字文》好不好?”
陆曦儿拍着手叫好,对于她来说,学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跟谁学,只要是沈溪教的她都愿意,最好是沈溪教完后还能陪她玩,这会令她更开心。但林黛那边却有些疑问,蹙了蹙眉:“什么是《千字文》?”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先不教你们写字,我先把句子写下来,然后教你们是什么字,你们照着读就行了。等熟悉了,我再一笔一划教你们。”
沈溪知道,要教两个小萝莉识字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课本,他现在学的是《论语》,但《论语》并不适合作为两个小萝莉的启蒙读物。
之前他教《三字经》也是通过背诵而没有形成纸质的东西,现在周氏给他买的纸有富余,平日只要节省一些,默写两本《千字文》并不困难。再说了,他手里还有私房钱,大不了等纸用完了去买就是了。
有了手写的《千字文》,再给两个小萝莉上课就有了针对性。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沈溪先用纸笔写下几句,让林黛和陆曦儿背熟,再把内容镌写下来让她们对照,谁知道林黛和陆曦儿死记硬背可以,但具体把字抽离句子,就记不住了,一两个时辰下来,依然是张冠李戴。
沈溪沉吟了一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繁体字确实难写难记,必须得改变教学手段,比如引入拼音。
汉语拼音是汉字注音拉丁化的一种形式,在拼音推广以前,一个人穷经皓首也不能认识所有字。
春秋战国到秦汉,人们普遍采用直音法,用一个同音字来给另一个字注音,所以许多古文都出现了通假字。到了东汉末年,逐渐形成反切注音,也就是利用每个汉字一个音节,而每一个音节都可以分成声母、韵母和声调三个部分的特性,通过分析声、韵、调,用两个汉字来注音。
沈溪引入拼音,相比于以上两种方法,那就简单太多了,只需要熟记26个字母,然后分成声母、韵母,再辅以声调,就可以方便快捷地识字。
沈溪决定还是先教两个小萝莉学习拼音,然后再学《千字文》,这样要是后面有不认识的字,完全可以拿拼音来代替。
“把这二十四个字母记住,多写几遍,后面我会考试,考的好的话有奖励,考的不好就要罚不许玩,还得多写几遍。”
就在沈溪给两个小萝莉上课的时候,在后院打扫卫生的宁儿有些漫不经心,看样子她也在默记沈溪教的内容。
沈溪早就发现宁儿其实很有心机,她平日里的工作就是洗衣服、扫地和做饭,同时带陆曦儿,这让她比秀儿和小玉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每次沈溪上课她就变成了旁听生。
林黛和陆曦儿趴在小桌上默写字母,沈溪也在写,他要趁着开学之前,把他要教给两个小萝莉的内容全都编纂成课本,以便他在学塾的时候,两个小萝莉也可以自学。等他回来后再把不懂的教给她们,这样就可以做到不浪费时间。
沈溪先把《字母表》整理好,然后便全文默写《千字文》。
在撰写的同时,他给所有字都标注了拼音,为了跟乡音有所区别,沈溪用了北方官话和客家话两种不同的拼音注音。
沈溪撰写完《千字文》后,又开始默写《三字经》,最后是《百家姓》。
等把“三百千”都默写完,他觉得还需要一本更为通俗有效的“进阶课本”,让林黛和陆曦儿读书有连续性。
思来想去,沈溪觉得《幼学琼林》非常合适。
《幼学琼林》乃是明末西昌人程允升著,清嘉庆年间由邹圣脉做了一些补充,全书全部用对偶句写成,容易诵读,便于记忆。
更重要的是,这书内容广博、包罗万象,通过它既可掌握成语典故,又可了解中国古代的著名人物、天文地理、典章制度、风俗礼仪、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鸟兽花木、朝廷文武、饮食器用、宫室珍宝、文事科第、释道鬼神等诸多方面的内容。
书中还有许多警句、格言,只要将其传授给林黛和陆曦儿,那两个小萝莉在读书写字的同时也能学到处世之道,对这个世界有更为清晰的认知,有利于她们成长。
沈溪说做就做,两天时间,他就把《幼学琼林》编著好,这比《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加起来字数还要多。
沈溪为求简单,删减了一些不太常涉及的民俗,同时将一些字简化。就算这样,两天下来他也累坏了,毕竟需要一张一张纸写好,还要排好页码并装订成册,最终一式两本,一本给了林黛,一本给了陆曦儿。
沈溪把两本书交给两个小萝莉时,特别交待让她们好好保管,毕竟他没那么多精力,最好能在两个小萝莉学会之前,课本别用烂了,但看那纸张的质量,似乎这个要求有些难度。
陆曦儿领到书,高高兴兴捧着进屋,谁想刚进屋门就摔了一跤,不但浑身脏兮兮的,连书册也掉在地上染上了尘土。
沈溪看到这一幕摇头苦笑,感觉自己枉费心机。
一个小姑娘家,哪里知道爱惜东西?从陆曦儿每天干干净净起床,到了晚上浑身上下绝对是脏兮兮的就能看出,这个缺乏父爱的小萝莉平日里更喜欢的是玩耍,甚至连读书也被她当作是游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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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痛风发作了,疼得难受,所以写书的时候没状态,到这个时候才赶出一章。
这里更正下上一章的一个错误,沈溪的老娘喊他进去吃年糕,谁知道却吃的是汤圆。但天子写的时候想的是元宵,也不知道怎么就打错了,请大家原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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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八,适逢农历二十个节气中的惊蛰,距离沈溪上学的日子又近了。
这天沈溪早上起来得有些晚,正在吃东西,只见王陵之推开院门,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师兄、师兄,我完成你交给的任务了,特意过来跟你知会一声。”
这时候林黛抱着碗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是王陵之,瞪了沈溪一下。周氏最后出门,扫了三个小的一眼,招呼道:“憨娃儿,你有同学来啊……娘先去药铺了,别到处野,玩一会儿就去铺子帮忙,知道吗?”
“娘,我知道了。您快些过去。”沈溪一脸天真烂漫,不想让老娘怀疑王陵之此趟来实则另有目的。
等老娘身影在大门口消失不见,沈溪才板着脸道:“不是告诉你不要声张吗?跑我家来问都不问就大喊大叫,有没有一点儿职业素养?”
王陵之摸摸头,问道:“师兄,什么是职业素养?”
“啊……那是一种很高深的修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好了,你先等等,咱们出去再说。”沈溪看了看旁边抱着碗的林黛,心想这事儿不能让小丫头知道。虽然现在林黛比以前听话多了,不会没事就跟他斗嘴并向老娘打小报告,但难保她听到后有什么不懂会去问老娘,到时候事情便兜不住了。
沈溪随便扒拉两口便扔下饭碗,与王陵之出门到了巷口,才问道:“说,有什么结果?”佰渡亿下嘿、言、哥 下已章節
王陵之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容:“我跟踪过你爹两次,一次他回这里来,到了院子外我发现没什么异常就回去了。三天前,我问刘管家你爹这段时间常去哪儿,他说你爹下工后喜欢到南门那边,结果昨天我跟去了,到了靠近城门边的一个破旧巷子就瞧不见人了。”
沈溪本来听老爹去了南门,还以为老爹是去“风花雪月”“享受人生”,听到后面不由瞪着王陵之:“跟丢了你还好意思跑来说你完成任务了?唉,算了,你记得大致位置?今天咱俩一起跟踪,我倒要看看老爹到底在做什么。”
自从岭南及闽浙之地爆发瘟疫后,沈明钧就开始不顾家了,中间他跟着王昌聂去了湖广武昌府倒能理解,可之后的事情就离奇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说王家那边忙,甚至连大年三十都不回来,沈溪就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
跟王陵之商定好时间和地点,沈溪便回去做准备。
为了不让周氏发觉他出去探查老爹的行踪,沈溪这一天来都表现得非常自然,快到和王陵之说定的时间,沈溪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药铺,直奔王家大宅后门。
“师兄,你可算来了。”
王陵之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劲装短靠,腿上还打上了绷带,一看就很干净利落。
沈溪打量王陵之一番,问道:“穿这么少也不怕冷?”
王陵之抹了抹因为寒冷流下来的清鼻涕,笑呵呵道:“跟师兄学轻功,哪里管得上冷啊?”
沈溪摇摇头,不再跟他多废话,二人商量了一下,沈溪让王陵之先回家盯着,等人出来后二人会合一起跟踪。
王陵之进去一段时间,眼看日头已经西斜,王家有一个住在城外的长工从后门走了出来,应该是趁着天黑城门开放的半个时辰出城。
沈溪紧盯着门口,没过多久沈明钧也走了出来,先是恭敬地跟刘管家说话,距离有些远听不清说什么,最后沈明钧挑着副空担子出了门,不是往回家的路,果然如王陵之所言,是往城南方向而去。
“老爹啊老爹,你平日里不落家,到底是为什么?”沈溪站在角落里看着沈明钧的背影,摇头叹息。
过了一会儿,王陵之鬼头鬼脑从后门出来,先跑过来跟沈溪接头,二人便一起跟着沈明钧。
沈溪之前从无跟踪人的经历,但显然沈明钧也不具备反跟踪的经验,他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回头看看。
沈溪和王陵之远远地缀着,只有在街口拐角的地方才会加快几步,看清楚沈明钧走的方向后磨蹭一下,再继续跟。
“师兄,听说南门这边很乱,一会儿咱们遇到拐子怎么办?”
这时候正巧碰上晚市。一天里城门只早晚各开半个时辰,那些店铺经营的柴禾和果蔬、大米,都得在这段时间补充,可谓人流如潮,涨落都很迅速这一早一晚,却是当前城中最热闹的时候。
沈溪瞥他一眼,道:“教你武功是干什么的?有拐子,咱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别长贼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王陵之点点头,在他听来这话深含哲理,学武功是为了行侠仗义,哪里能怕贼人?可他跟沈溪学了有半年时间了,一直没机会“一展所长”,这下反倒希望能碰到拐子,到时候也好和师兄并肩作战,过过手瘾。
沈溪跟踪的时候很小心,但若是碰到有人路过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被旁人当成是扒手。
终于到了城门口前面的街道,沈明钧脚步加快了几分,俄而钻进大街旁一条有些破败的巷子,沈溪跟上前仔细看了看,沈明钧来到巷底靠近城墙边临时搭建的茅屋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他那熟稔的动作就知道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你上次就跟到这儿?”
沈溪等了等,没见到沈明钧出来,便问旁边探头探脑的王陵之。
王陵之打量了一下四周,摇头道:“没跟到这里,到前面巷口就没继续了,这地方挺冷清的,我不敢过于深入”
沈溪点点头,他料想,要是老爹在外面有女人,应该会给女人租个好点儿的地方,到底老娘每月托他送回家的钱不少,若是养的外室安置在这种破茅屋中,谁会安心跟他过日子?恐怕早就跑了!
虽然再靠近会有随时被发现的风险,但沈溪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他想的是趁此机会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不然睡觉都不会安稳。
到了茅屋外面,沈溪探头往里面一瞧,却是个篱笆围成的院子,一看就很破旧,并排的两间屋子都很低矮,院子里一群群鸡鸭聚集在一起,原来沈明钧正蹲在那儿喂食。篱笆院子的角落,是个石头垒成的猪圈,里面养着两头猪。
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到女人的身影,只有沈明钧一人在忙活。
“咦!?小郎,你……怎么来了?”
因为没发觉老爹有外遇,沈溪觉得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站在篱笆外没离开,沈明钧忙活了半天才发觉沈溪和王家少爷王陵之站在外面。
沈溪苦笑着问道:“老爹,平日里你不回家,就是到这儿来忙活这个?”
“我……”
沈明钧老脸有些挂不住,他没料到居然儿子会跟来,这几个月他自问藏得很好,周氏从来不知道他在外面做副业。
沈溪打开篱笆门进到里面。
院子里的鸡鸭看到人进来,四处乱跑,好在篱笆扎得很高很结实,想跑出去也难。
看过之后,沈溪不由感慨,老爹原来不顾家不是在外面养女人,而是在摆弄他的“养殖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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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用不用我帮你?”
沈溪先并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而是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这里太脏了……我已经打理两个多月了,主家那边剩菜剩饭多,我看见丢掉实在浪费了,所以便在这里开了这个养殖场。”
沈明钧对儿子并没有多少戒心,但在说完这些后,他还是很严肃地提醒,“回去别告诉你娘,她不知道这件事。”
沈溪当然清楚周氏不知道,要不然周氏也不用成天唠叨了。
沈溪看着沈明钧把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能够容纳人落脚,不至于每一步都要猜到鸡屎鸭粪,这才跟沈明钧坐下来谈话。
“我没跟你娘说,是觉得对不起她,自她嫁过来就没好日子过。现在进了城,反倒要让她操持家,从药铺赚来的钱也大多送回乡下给你祖母了……”
沈明钧一副自责的样子,其实说白了,是周氏的能干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周氏进城,原本是依附于他,由他来养活一家老小,之后周氏去裁缝铺帮忙,又在沈溪的帮忙下找到院子住,后面更是在药铺当起了二掌柜。由于药铺生意好,周氏每月都能分到不少钱,但这些钱基本都被他送回乡下去了。
沈明钧急于证明自己,便在外面搞起了副业。树如網址关看嘴心章节
这个地方也是王家的产业,由于位置偏僻,人流复杂,早就荒废了,于是沈明钧便在下工后,到城郊找了些茅草和木柴,把残垣断壁修修补补,终于能遮风避雨了,然后又立起这道篱笆,收拾出来搞养殖。
平日里就沈明钧一早一晚前来照顾,如果他跟随王员外外出,便拜托一同打工的朋友代为喂养,所以到现在鸡鸭以及两头猪长得还可以。
听完沈明钧的讲述,沈溪理解地道:“爹,其实娘要的不是您能赚多少银子,应该是一家人在一起。可爹你本来在王家就很忙,现在又要弄这些,没时间回家,又不跟娘说,娘心里会怎么想?”
沈明钧叹道:“不是我不想回去,你孙姨是寡妇,你娘现在跟她一起做营生,要是我经常出入药铺,旁人说话肯定很难听。就这样,街坊也有人在闲言碎语说我是什么蛤蟆,要娶惠娘做小妾,连原本陆家的药铺也要一口吞下……这不是冤枉我吗?”
“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沈溪想了想问道。
沈明钧红着脸低下头:“还是小郎你学问好,就是这个意思。”
沈溪苦笑,他只是把话挑明,却不是有意嘲讽老爹。但这话说出来,让沈明钧更觉得自己没本事还拖累人。
“所以爹不回家,就在外面捣鼓这个?”
沈明钧叹息道:“有次王老爷无意中说,想把在宁化县的产业卖掉,回祖籍江西九江去。现在我在王家还能赚点儿钱,要是王家搬走了,我就彻底断了营生,只能早点儿做准备。”
沈溪心想,这可真是又憨厚、又老实、又体贴妻儿的老爹啊!可惜的是没把他的这些优点用对地方!
不过说起来老爹也算是有志气,不想在没了工作后让老娘养活,惹来旁人闲话,干脆未雨绸缪,趁着王家没走,先搞起了副业。
只是,他没想过,这养殖场的场地本来就是王家的,就算是荒废了,地皮也值钱不是?此外,喂养家禽的饲料全靠王家的剩菜剩饭以及潲水,王家搬走了,他去哪儿找东西来填这些小东西的肚子?难道拿钱去买米粮来喂,那成本也太高了!
最后,这养殖场的规模实在太小,想要赚钱非常困难。
王陵之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道:“沈伯父,我没听爹说要回祖籍啊。”
沈溪骂骂咧咧:“关你什么事,或者是你爹偶尔心血来潮说出口的,却被我爹当真了。”
沈明钧赶紧拉了沈溪一把,责怪道:“小郎,你怎能这么跟少爷说话?”
王陵之大大咧咧一笑:“伯父不用担心,我跟小郎是好兄弟,他说我两句没什么,只是天黑了,咱……能不能早点儿离开?”
沈溪看看天:“爹,这事我不会告诉娘,不过您今天要跟我回去,等回头我再给爹参谋参谋,换个营生……养这些东西辛苦劳累赚的钱还少不说,一旦闹瘟疫可就要赔得血本无归。”
沈明钧苦笑一下,有些无奈地说:“小郎你懂的挺多,前段时间确实有些鸡生病死了,本想找个郎中来看看但听说是畜生得病,没一个愿意的。”
沈溪心想,这年头连给人看病的大夫都很少,更别说兽医了。
这时代就算有兽医,也只是为马匹、牛和骡子这些大牲口准备的,而这些鸡鸭,本来就多,繁殖又快,普通人家死上几只还真当不得什么,哪里会花钱请人来看?做这个营生迟早会饿死。
沈溪没解释,他坚持要沈明钧回家。
沈明钧见到儿子其实也很高兴,以前这秘密只是他一个人守着,现在被沈溪知道,等于是有人跟他分担,压力无形中减少许多。
等沈明钧用早上送来的潲水凑合着烂菜叶,把猪喂了,然后又把院子里的鸡屎鸭粪清扫一遍,终于算是把今天的事情干完。不过,他还是执意先送王陵之回家,直到天黑之后,父子俩才出现在家门口。
周氏本来回到家没见到沈溪有些着急,正在药铺和家里两边找,结果见到父子同时回来,拿起扫把上前就要打沈溪:“臭小子,死到哪儿去了?”
沈溪赶紧躲到沈明钧身后:“我去王家看望爹去了,然后跟爹一起回来。”
周氏用疑问的目光看向沈明钧。
沈明钧平日不太会说谎,这时候父子俩站在同一阵线,只能点头:“对,是这样的,是我让他等我下工,这事儿怪不得他。”
周氏见丈夫回来,没了心思追究沈溪到底是不是去过王家。回到家里,周氏美滋滋把饭菜做好,沈溪吃得稍微慢了点儿她便连声催促。
“憨娃儿,快快吃,吃饱了好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也能长得高。”
沈溪端着碗抬头看了周氏一眼,从周氏脸上灿烂的笑容就能看出沈明钧回来对她的影响。平日里在药铺里忙上忙下,最希望晚上回家丈夫陪伴,就算不是要床第之欢也最好有夫妻夜话,什么事好有个商量。
沈溪把沈明钧带回来就是慰藉周氏的孤单寂寞,这时候他才不想做电灯泡。猛地扒拉两口饭,然后就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吃饱了。
跟林黛简单梳洗过就要回房睡觉,这时节可不比夏天,而且用柴禾烧水也需要花钱,不能天天洗澡。
到了房间里,林黛有些不解地看着正房那边,斜着脑袋,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今天娘看起来跟平日不太一样?”
“因为爹回来了呗。爹在,她就开心。”沈溪把被子铺开,先钻到里面。
已经形成的规矩,谁先到床榻上谁睡里面,几乎每天林黛都会跟他争,今天也是林黛有些心不在焉才会被他抢先。
林黛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爹回来娘就开心?”
这问题不好解释,虽然女孩子懂事早,但那也仅限于十二三岁天癸初至以后,林黛如今只是个十岁小萝莉,偏偏还跟沈溪读书写字,灵智大开,好奇心随之大盛。
沈溪没好气道:“你心里不是想你娘吗?见到你娘你开不开心?”
林黛想了想,先是点头,随即脸上略显恼,抓起枕头扔在沈溪身上:“起来,今天我睡里面。”
沈溪才不跟她讲道理,这是二人在床榻上的“战争”,谁在里面谁就是得胜者,反正也是小孩子瞎闹腾。
林黛喜欢争,沈溪自然不会刻意谦让,争来争去林黛便不会总求着他讲故事,甚至争到了林黛晚上睡得会更香一些,连喊爹娘的频率也低了许多。
等林黛生气地睡着,沈溪躺在那儿想事情。
沈明钧在外面操持副业,本来是好事,但这事周氏肯定不会同意。
显而易见的问题,周氏需要丈夫陪伴,而那些牲畜又不能养在家中,否则邻里街坊都会有意见。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沈溪嘟哝着有些发愁,他在想能不能找个行当让沈明钧也能当个掌柜什么的,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事业有成的男人。
想来容易,但要实践却很难。
周氏能在惠娘药铺立足,本身就有很多机缘巧合的地方,要不是惠娘丈夫亡故还要出来抛头露面操持家业,要不是有人争产他出面相帮,要不是闹了瘟疫……正是这一连串的偶然事件,让惠娘对沈家一家人有了一种依靠。
想到别的铺子入股,就算有钱都不行,更别说空口说白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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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沈溪睡得都不好,以至于二月二这天去学塾上课也没多少精神。※%頂※%点※%小※%说,
到了学塾,学生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年前离开县城回乡的学生有多半都没回来,倒是新来了几个蒙学的孩童。
先生苏云钟只是上午的时候到班上发了“课本”,仍旧是《论语》,不过是《论语》的下部,让学生自己诵读。
对于初蒙学的孩子来说,很多字都不认识,就算认得也只能死记硬背。下午家长们陆陆续续过来拜访,全都诚惶诚恐地将束脩奉上。到放学时,沈溪也未再见到苏先生一面。
放学本应回家,但沈溪要帮沈明钧喂养家禽,所以直接去了城南的养殖场。就在沈溪把馊了的饭菜搅拌点儿小石子给鸡鸭喂了,又用潲水煮了米糠加烂菜叶给猪吃了,累得满头大汗正准备离开,王陵之匆忙跑来,气喘吁吁显得很着急。
“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王陵之稍微定了定神,道,“昨日我问过我爹我家是否要迁离宁化,我爹告诫说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安心读书就好……好像我爹并没打算搬走啊……”
沈溪没想到王陵之热情如斯,居然真拿这事儿去问他老爹,但就算王昌聂真有意搬走,也不会跟儿子说。
“行了,这事儿你以后不用操心。你在宁化一天,我该教你的还是会教你,不过你也要适当帮帮忙。”
王陵之嘿嘿一笑:“瞧师兄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帮忙了?难道是需要我帮你喂这些东西,好像挺有趣的。”
喂养家禽家畜是很脏的事,不说别的,仅仅是潲水煮猪食的臭味,一般人就受不了,王陵之竟然觉得好玩,沈溪实在无语。这富家大少爷不知世道艰辛,若是平常百姓家,家里养些鸡鸭兔猪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摘兔草打猪草长年累月干下来,恐怕唯恐避之不及呢!
沈溪跟王陵之分开后回了药铺,这天惠娘从新铺子那边回来得很早,正在跟周氏商量事情。
沈溪在旁边听了听,嗯,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朝廷知道粤北和闽西一代乱贼闹得人心惶惶,福建行都指挥使司派了两千兵马前来汀州府平息匪患,如今兵马已经到了宁化县。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地方的贼寇就可以平定,到时候县城又会跟以往一样热闹了。”惠娘言语间带着些许憧憬。
周氏叹道:“也是啊,去年刚进城的时候,茶楼每天都热热闹闹,说书人说《杨家将》的时候连街上都站满了人,还有草台班子搭戏台唱南戏,这四里八乡的人都涌进城里来了……这才多少时间,城里就这般衰败。若非咱卖的是药,指不定亏成什么样子。”
惠娘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女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小玉在帮忙核算账目,而宁儿则在筛选药材,并没有多大感觉。沈溪听了之后却大受启发,他终于清楚老爹接下来该做什么营生了。
之前沈溪不止一次设想,必须要找一个老爹能够胜任的行当,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他还可以为沈明钧代为照料,最好是坐在收钱。
正因为要求严苛,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但从周氏的话中,沈溪却联想到头年城中那一段时间说书热,连同草台班子那时候也很热闹,全是因为工部郎中林仲业进驻宁化县,他进献的那几出戏本以及《杨家将》说本给闹的。随后又是瘟疫又是乱贼,加上城中没有新的戏本和说本出现,随后这股风潮自然就淡了下去。
沈溪想的是,要把这行当收拾起来,形成产业。
事情并不复杂,就是租个地方开茶铺,请上一两个说书先生来讲他编写的新说本,如果趁着城外匪患根除这个契机,城中百姓急需娱乐项目,或许能狠狠地赚上一笔。
想到做到,沈溪觉得这事儿比起开镖局或者是开钱庄靠谱多了,因为过年这段时间城里生意萧条,沿街铺面的租金早已一降再降,开个大型的茶楼虽力不能及,但可以先从茶肆开始做起,一步步将生意扩大。
这天晚上沈明钧没有回家,次日下午沈溪干脆去王家等沈明钧下工,在去城南的路上,沈溪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下。
沈明钧面带难色:“小郎,你说的挺好的,可咱爷儿俩没本钱啊,城里又不认识什么人,去哪儿租铺子?”
沈溪从怀里拿出他卖画所得的六七两散碎银子,呈递给沈明钧。
沈明钧当即吓了一大跳,变色喝问:“你从何处得来这多银子,不会是从你娘那里偷来的吧?赶紧放回去。”
沈溪摇头苦笑:“爹,你这是瞧不起你儿子!儿子可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气节,岂会**鸣狗盗之事?”
“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把银子看得多紧,如果我真偷她银子,我前脚拿,她后脚肯定大吵大闹,说不得还会把爹叫回家好好教育我一通……可曾有过这事儿?”
沈明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真是这么回事!”
沈溪又道:“这其实是那位老先生临走时给我留下的,说如果家里不能继续支持我读书的话,就用这银子来交束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用……爹,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沈明钧这次倒是挺开明:“爹理解你,既然是那位老先生留下的,你还是收好,咱不能公器私用。”
“没什么,现在我读书不是没问题了么?暂时用不上这银子,爹先拿去用吧,咱只要能把生意做起来,等老先生回来,请他到茶肆里坐坐不是更好?”
沈溪看着自己的便宜老爹,用一种鼓励的语气道,“我问过孙姨了,她说现在在沿街那边租个小点儿的没脸,一个月也就一二两银子,要是砍砍价,说不一定价钱更低。只要稍微收拾一下,找人做点儿桌椅板凳,雇个人手再花点儿,看样子六七两银子应该够用了。”
“这……”
沈明钧有些犹豫,本来他就有意要作出一番名堂,让那些闲言闲语的人闭上嘴,可一直苦于没有本钱无法成行。可如果把钱全部投入进去,到时候生意不好,就等于血本无归,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里子都没了……
“小郎,这门营生真的可以?”沈明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沈溪问道。
沈溪笑道:“爹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那位老先生才是。老先生临走的时候留下一些说本,本来是用来应付官老爷的,现在拿来给咱们做生意再合适不过。”
“去年老先生光是一出《杨家将》就让县城里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万人空巷,如果再有类似的故事出来,那钱可就是如流水般进入腰包啊。爹难道不心动?”
沈明钧听的心头火热,关键是沈溪这话挑动性太强,好像只要把铺子开起来,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一样。
最后沈明钧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这次爹就听你的,咱俩……咱爷儿俩好好做生意,别让旁人看不起,说咱靠女人过日子。”
沈溪嘴上应着,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觉得被人瞧不起的是分明是老爹你吧,我自己倒觉得没什么,我一个小孩子家家,靠老娘养活难道不行?可对于本来就是家里主要劳动力的老爹你来说,那些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可就有些大了。
父子二人商定好要经营茶寮,因为沈明钧平日里在王家做事挺忙,打听铺子的事就由沈溪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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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孩子去跟人谈租铺子肯定是不行的,沈溪先到城里各条街道考察,看看哪个地段好。±頂點小說,
要说经营茶肆,最重要的是人流旺盛,地段还要数城南最好,但城南沿街的铺子却稍显有些贵,对于本钱少的沈明钧来说不太合适。
接下来两天沈溪精挑细选,最后觉得城中央西溪河岸距离学塾不太远的小码头附近不错。
这里有条还算热闹的街道,周围以普通人家为主,沿着河岸有等待做生意的力夫,倒是开茶肆的好地方。
沈溪沿着街道走了一遍,适合开茶肆的铺子不少,大多都空置着。
沈溪把自己选好的位置告诉了沈明钧,这天趁着下工,父子俩一家一家问了过去,先看东主那边是否和善好说话,然后问产权归属有无纠葛,最后问租金,因为本钱少,一次只能交两三个月,有很多东主不愿把铺子租出来。
天擦黑的时候,两人终于选定靠近河岸的一处铺子作为未来的茶肆,租金一个月一两银子,一次**三个月。这间铺子虽然只有一层,但门面挺宽敞,四四方方南北通透,重要的是能在外面搭起棚子多加些位子给来往的人休息喝茶解渴。
光是租铺子,就花去三两银子,再到市场上买竹椅以及木桌,又花去三两银子,最后剩下的钱要雇人过来帮忙打扫和接待客人,还要请说书人说书,资金显得有些紧张。
“爹,你不用担心,现在重要的是雇一个帮手,帮咱们平日照看铺子,至于说书人那边,倒也好办,咱大不了分他些干股就是了。”
沈明钧有些疑惑:“什么是干股?”
“就是分他利润,不用他出本钱,只需要他在这里说书,每天盈利分他一些就是了。咱们做茶肆,只需要一些茶叶和热水,花不了几个钱,可要想经营得好,必须要有能说书而且说得好的人,能懂得抓时机抖包袱。”
“爹,以前我在城里几家茶楼见过的说书人都挺厉害的,现在城里这些茶楼生意普遍不景气,咱可以请几位到咱们这里来做事。”
沈明钧又是一脸为难,让他这个老实人以老板的身份去跟人接触洽谈,心中没什么底气。
沈溪却没什么好担心的,尤其是他因为《杨家将》说本的事,有熟悉的说书人,这次正好试着把他们请来。
这些走江湖的卖艺人,其实都是小老百姓,赚点儿钱养家糊口,那些大的茶楼待人都挺刻薄,现在沈溪拉他们来做股东,利益均享,这些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溪先与沈明钧解决人手的问题,经费不足,一次只能聘请一个伙计,请回来后等于是整日都要看着铺子。
毕竟,目前生意前景不明朗,沈明钧不想丢了活计还得照常上工,不能整日留在铺子照看。
要请人,最重要的是老实可靠,最好是宁化县城里或者郊外的百姓。
距离铺子不远的地方就是码头,平日里很多力夫在那里等着卸货,不过从这些人中要找个识字能记账,并且老实可靠的人太难了,沈明钧父子去了几回都没找到合适的。
沈明钧租下铺子开茶肆,那养殖场就没必要继续经营下去了,便托人把他养的那些鸡鸭和猪都卖了,倒是筹措出二两银子作为周转。
一连三天沈明钧都回家睡,让周氏喜出望外。沈明钧解释说主家那边最近不太忙,周氏信以为真,对她而言什么原因不要紧,要紧的是丈夫和儿子,还有未来儿媳妇都在身边,那就皆大欢喜。
二月初八,这天城内有些乱糟糟的,据说是官军打到宁化县这边来了,正沿着官道以及水路清剿流寇,连同卫所以及地方巡检司的人也随同官军作战。
听起来城外兵荒马乱,但沈溪知道战斗规模不可能太大,那些乱贼大多是趁乱起哄的农民,抢夺财物的时候是贼,摘去面巾放下刀枪回到家中拿起锄头就是良民,一般人根本就难以区别。
不过,那些外地来的贼人,在官军大兵压境的时候,只能撤出汀州府,或者退回家乡,或者转战他处。
也就在二月初八这天下午,沈明钧请来一个看起来挺精明的年轻人做伙计,这年轻人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让沈溪觉得不靠谱,但沈明钧说这是工友的表侄,就住在城外,方方面面都合适。
这年轻人名叫宋小城,外号宋六,随时都笑盈盈的。
沈溪看这人吊儿郎当的,怕他手脚不干净,但沈明钧却很信任他。商定的月钱是六百文,比起沈明钧在王家当长工的月钱还要多一些。
当天宋小城就走马上任,搬搬抬抬把买来的桌椅摆放好,现在只剩下最后的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请说书先生。
依然是沈溪拉着沈明钧一道,因为一个孩子跟人谈事总归不方便,很多话都是沈溪教给沈明钧说,有些沈明钧讷于言辞的,沈溪便代劳,只要有大人在,就算孩子说两句旁人也不会觉得怎样。
沈溪先去之前送说本的茶楼,问过之后才知道城里的说书人基本都闲着,当前茶楼生意冷清,自然不需要这些说书人。
问明这些人的住处,沈溪跟沈明钧挨家挨户去谈,结果人家听到不给现钱而是分红,很多鼠目寸光的人都觉得不合适。
到了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叫韩五爷的说书人,问明情况,知道有新说本以及分红的比例后,倒是答应谈一谈。
“……分成是九一分,我们投资并承担风险得九,您得一,但若是有客人打赏,我们不会收,都归您所有。”
沈明钧在王家做惯了下人,说话总是自带几分客气,“店里的所有支出你都不用操心,每日你说书都有茶水和糕点供应,至于说本方面,我们也会找人写。”
韩五爷听到这待遇,倒也挺满意,只是这茶肆到底不比茶楼,很多人在茶肆这种地方坐下来就是为了歇歇脚喝口茶水,就算有说书的也未必会有人驻足聆听。
“这说书,最重要的是说本,可老夫以前会的那些,城里人都会,就怕这买卖不好做。”韩五爷有些担心。
沈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册子,递上道:“韩五爷不妨看看这《杨家将》的说本?”
韩五爷笑了笑,把册子拿了过去:“头年《杨家将》火那会儿,到后面故事分成几个流派,倒也不好说哪个更好,现在再说,未必会像去年那样轰动。”
韩五爷熟门熟路,翻开册子不看前面,直接看后面部分。这后面各家说的都不一样,却是分辨说本好与坏的关键点。
等他仔细看过之后,连连点头:“挺好,挺好的……这段也好,精彩啊……这说本从何而来?”
沈溪道:“这是去年韩知县送工部林郎中离开时找到的说本全本,目前在宁化县还没有人看过……我这儿不但有《杨家将》的说本,还有别的,就看韩五爷肯不肯与我们合作了。”
韩五爷见沈溪说得头头是道,于是看向沈明钧:“沈老爷怎么说?”
沈明钧从来没被人称为老爷,不由脸上一红,支支吾吾:“不敢当,不敢当。”
沈溪在旁边笑嘻嘻道:“以后韩五爷称呼我爹沈掌柜就成,叫老爷有些生分了。”
“也好,也好。”
韩五爷不是市侩之人,言谈间对沈家父子的印象非常好。
后来又商量一番,韩五爷终于答应到茶肆说书,这样茶肆开张的所有准备工作均已就绪,剩下的就看沈溪写的说本的质量,还有百姓们买不买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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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回去之后就投身到编写说本的工作中,他先准备了两部说本,一部是以岳飞抗金故事为题材、带有某种历史演义色彩的英雄传奇小说《说岳全传》,第二部则是民间传奇武侠故事《童林传》,但将书里的朝代换到了元朝。+頂點小說,
这两部作品是后世评书的代表作,艺术成就比较高。
沈溪不用一次写完,只是把两个故事分别写出前十回,然后润色加工一下,便交给韩五爷演绎。
韩五爷看过新说本后,非常满意。
到底是识货之人,韩五爷一辈子跟各种故事打交道,匆匆浏览一遍就知道是否会受欢迎。
“沈家小郎,你给我的说本写得可真好,却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笔?”韩五爷看过后,连他自己都沉溺于故事中不能自拔,当下客气地问沈溪。
沈溪笑着回答:“这个韩五爷就别管了,回头总会有故事接上。现下这茶肆的准备工夫基本就绪,是不是该开门营业了?”
韩五爷点头:“自然是越快越好。”
为了茶肆开张的事,沈明钧特地请了两天假。
茶肆开张的第一天,恰逢宁化县城墟期,沈溪为了吸引人前来听书,给沈明钧出了个主意,那就是免费喝茶听书,百姓们走累了可以到茶肆坐下喝杯茶,不用钱,顺带听听书,如果觉得好听,以后自然会来光顾生意。
这茶肆之前已经把沈溪卖画得来的银子用得干干净净,而沈明钧将家禽售出后所得的二两银子还得应付不时之需,不敢恣意挥霍,是以此次开业没什么宣传活动,就连爆竹都没燃放,只是让宋小城到外面招呼人过来喝免费的茶水。
考虑到群众基础,第一天开张说的书是《说岳全传》,毕竟自南宋开始,岳飞的故事就广泛流传于民间,到了元朝、明朝更加风行。如今把这故事说出来,一些稍微懂行的人听了就很容易就会进入故事。
上午两个时辰,来喝茶的人不少,但停留下来听书的却不多,基本都是喝过茶就走。毕竟一般老百姓生存压力很大,必须得为生活奔波忙碌,而有闲钱和精力来听书的那些富人,则喜欢附庸风雅,通常不会到小茶肆来喝免费的茶水。
但总归还是有收获,到中午日头老高的时候,茶肆里客人逐渐多了起来,而且这个时候故事也说到了精彩的地方,外面围拢来听书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拿着茶杯站着听。
下午城里的集市散得很早,很快便到了收铺子的时候。
忙活一天下来,其实等于是白做。
不过韩五爷却说得很乐呵,说书人最有成就的不是赚了多少钱,是有多少人愿意驻足听他的故事。从中午来听书的人群,韩五爷就能感觉出这故事有门道,随着影响力散播开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让他在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说书人中独树一帜。
沈明钧则有些灰头土脸,他不太理解沈溪这个免费喝茶听书的用意,觉得这么亏本经营有些心疼,毕竟茶叶还有烧开水的柴禾都是他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等下午沈溪放学回来,问明情况,笑着安慰道:“爹,小财不出大财不入,这点儿钱你就心疼了,那以后还怎么赚大钱?”
沈明钧叹道:“就怕小钱散出去,到最后陪得干干净净,那还真不如好好饲养家禽,至少不用担心会亏损。”
沈溪心想老爹的思维还是要不断升级啊,这才一天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以后要是遇到点儿什么挫折,还不直接关门歇业?
第二天一大早,沈溪就出门帮沈明钧打理铺子,等差不多到点了才赶往学堂。等他下午回来,茶肆里外都是人。
也是利好消息不断,官军已经把宁化县城周边的官道和水路重新打通,城门不再是早晚各开半个时辰,全天都会开放。
随着进城百姓和来往客商增多,城中码头附近人流量随之激增。先是做工的人过来喝杯茶顺带听说书,到后面得到昨日免费喝茶的人宣传,更多人知道这儿新开了一家茶肆说新说本,好听得不得了,于是慕名而来。
韩五爷坐在茶肆最北端的桌案前,说得那是眉飞色舞,茶肆里外的客人听得非常起劲,连卖干果和小吃的小贩也趁机过来做生意,被宋小城不断驱赶。
“掌柜的,这么看来,光卖茶水不行啊。”
宋小城趁着韩五爷一段书说完喝茶休息的空当,对沈明钧道,“听书的人这么多,咱要不也卖点儿瓜果点心什么的?”
沈明钧有些拿不定主意,沉默了一下:“等收了铺子以后,跟小郎和韩五爷商量商量。”
沈明钧在经营上没什么太多的主意,铺子打理交给宋小城,说书则交给韩五爷,他这个掌柜倒是可有可无。
最初宋小城以为到茶肆来工作不过是擦擦桌椅板凳烧烧水,日子应该很清闲,谁知道茶肆自开业生意就非常好,每天从上工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仅仅两****就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了。
这天生意结束,茶肆从第一天赔本赚吆喝,到这一天收入五百多文,刨去店铺和茶水用工的成本,净赚的将近四百文。
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一个月光是茶肆的净利润就有九、十两银子,按照九一开的比例,沈明钧这个掌柜的起码可以分到七八两。
把账目算好,顿时小茶肆里两个股东加上一个伙计眼睛开始冒光,这比他们预想的要赚得多,但或者是新鲜劲儿的缘故,再加上说本新奇都来凑热闹,才会有这么好的生意,沈溪担心过了两天,后面又清淡下来。
沈明钧把第一天赚来的钱分配下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宋小城最累但他分得最少,一天下来只有二十文,倒是韩五爷不错,分得四十文不说,今儿打赏还有二三十文,一天下来有六七十文。
至于剩下的钱,都留在账上,表面上看是沈明钧这个老板的,但其实是为日后茶肆扩大规模做准备。
“唉!这看起来赚得不少,但要是刨去日常支出以及给官府还有坊甲的钱,恐怕也剩下不了多少。”
韩五爷是过来人,对茶肆这行当颇为了解,“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不行的话明日加收茶钱。”
沈溪摇摇头予以否决:“加收茶钱不太合适,很多人路过只是喝碗茶解渴,不一定听书,咱们一涨价他们就不来了。虽然咱大头是落在听书上,但这些小钱也要兼顾,才能做到有盈利。”
韩五爷笑问:“沈家小郎君,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沈溪淡淡一笑:“五爷客气了,我只是个小孩子,哪有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我觉得宋六哥主意不错,明天可以卖一些炒瓜子儿、麻花儿、豌豆饼、桂圆干等零嘴,其他则按照现在的模样继续经营,后面再看看怎么扩大规模。”
人很快就散了,韩五爷最先告辞。
说了一天书,韩五爷喉咙都快说哑了,但能挣到六七十文钱他还是很开心,如果天天能赚这么多,那一个月的工钱就会有二两多银子,一年就是二三十两,这可比以前在茶楼里说书赚得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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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韩五爷离去,宋小城才凑过来对沈明钧道:“掌柜的,要不再请个人吧?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外边要有人招呼客人,泡茶、上茶和结账等等非常繁琐,后院还要时时刻刻保证有开水,要是明天再卖零嘴儿,我可是分身乏术……”
沈明钧心里也有些发愁,经营铺子他并不擅长,不知道该如何决策。倒是沈溪看出点儿苗头,笑着问:“六哥,看样子你是有好的人选推荐?”
宋小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额……好的人选说不上,也就凑合吧……其实她是我邻居家的小妹,今年十七岁,人很勤快,要不明天让她过来试试?她在外面招待客人或者不行,但烧烧水跑跑腿总是可以的。”
最初沈溪见到宋小城贼头贼脑的,觉得这个人不怎么靠谱,但几天相处下来,宋小城忙里忙外勤勤恳恳,沈溪才知道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对其印象已大为改观,这次宋小城没推荐那些狐朋狗友,而是推荐邻居家的小姑娘,越发觉得这个人很上路。
沈溪拉了拉沈明钧的胳膊,道:“爹,我看宋六哥说的有道理,要不把人请来试试,说不一定明天生意更好,到时候你又上工去了,铺子里没人招呼就乱套了。”
沈明钧点头道:“那行,明天让她来吧,至于工钱……”
宋小城赶紧道:“这工钱上掌柜的请多照顾下,到底是熟人……她人很勤快,一天能给十二文最好,实在不行一天十文?”
沈明钧想了想,道:“明天见了当面说吧。”
宋小城兴高采烈地趁着天黑城门关闭前出城去了,沈明钧把铺子收拾好,和沈溪一道回家。刚走了一会儿,沈溪突然叫苦不迭:“哎呀,哎呀……不好,不好,我忘了娘让我早些回去了。”
“那可怎么办?”
沈明钧顿时没了主意,这生意才开张两天,他不想那么快被周氏知道他在外面“不务正业”。
沈溪吐了吐舌头,笑着道:“爹,没事的,回去的时候你帮我圆个谎就成……你【fstyle_txt;就说我去王家找王家小少爷玩,等到你下工跟你一起回家。”
沈明钧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最后叹了口气:“老这么瞒着你娘,终归不太好啊!”
沈溪忍不住低下头翻了个白眼,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几个月不顾家,要不是他与王陵之跟踪,现在沈明钧还在操持他那个半死不活的养殖场,晚上让媳妇在家里独守空帷。
回到家中,沈溪把谎话一说,有沈明钧在旁边应和,周氏并没有怀疑。
“回来赶紧把功课做了,一会儿吃饭。你去王家盯着你爹也挺好的,这样每天他都会回来……相公,今天我多做两个菜。”
周氏高高兴兴地下厨准备晚饭,“哦对了,府城有信过来,好像是孩子他姑写来的信,小郎不在家,我就拿了回来,没让人看。”
说着周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原来是杨文招的老娘,也就是沈溪的姑姑杨沈氏写来的。
沈溪打开来读了。
原来杨沈氏听说沈明钧和周氏在县城里帮人做药材生意,而她丈夫在府城也是做药铺买卖的,想趁着如今匪患差不多解决了,两家人能多一些走动,互通有无。
“娘,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您看怎么回姑姑?”沈溪读完信后看向老娘。
周氏脸上有些发愁:“我虽然在药铺帮忙,但到底掌柜的是你孙姨,这种事我哪里能拿主意?要不明天我去问问你孙姨,再看怎么回复。”
本来同行是冤家,但现在买卖不好做,多一条渠道无论是进货还是出货都会显得方便一些,沈溪大概能理解姑姑的意思。可现在的确周氏做不了主,而惠娘那边已经有两家铺子忙活,还要兼顾商会的事,未必有时间跟府城的同行有什么交流。
吃过饭漱洗完毕回房,沈溪倒头就睡,这时候老早把床榻里头给占据了等着沈溪来争的林黛,大感无趣,推了推沈溪,问道:“喂,这两天你怎么不讲故事了?”
沈溪当然不能把帮沈明钧开铺子的事告诉林黛,只能睁开眼,勉强笑笑:“功课很累,让我睡觉吧。等过两天再跟你讲新故事好不好?”
林黛当然不愿意,但沈溪实在太过疲乏,依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明钧很早就出门了,沈溪也借口早点儿去学塾,有问题需要问先生,跟着偷跑去了茶肆。
到了地方,宋小城已经带着他说的邻家姑娘来应聘了,却是个十六七岁,皮肤有些黝黑,看起来长相挺阳光的姑娘,虽然模样未必娇美,但笑起来两边浅浅的酒窝煞是迷人,一看就有农家少女的质朴和勤快。
“掌柜的好,我叫絮莲,跟六哥过来找营生。”少女知道沈明钧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后,赶紧过来行礼。
沈明钧性格敦厚,突然有个年轻的姑娘跟他行礼,脸上莫名涌起一股红潮,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溪赶忙上去招呼:“絮莲姐姐要是愿意的话就留下来吧,我们这里很忙,每天的工钱为十二文钱,等以后做好了还可以加工钱……爹,没问题吧?”
“哦。”
沈明钧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絮莲听到每天有十二文钱很开心,这样一个月下来就有三百六十文,比起重体力的长工也差不了多少,当下揖礼道:“多谢掌柜的还有少爷,之前我在裁缝铺帮忙绣花,每个月最多才能拿两百文,大多数时候还没活干。我做事勤快,不会辜负老爷和少爷的信任。”
沈明钧面红耳赤,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沈溪看出老爹没有跟女子沟通的经验,没有难为他,亲自带着絮莲到铺子里逛了一遍,指导她该做些什么。
几个人齐心协力把铺子打开收拾好,辰时已经快到尾声,沈明钧匆匆离开上工去了。又过了一会儿韩五爷到了,一天的说书便要开始。
沈溪看到韩五爷坐在竹椅上仔细看着说本,嘴里不断嘟囔着分明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排练,心想这伙计一个人不够,说书人一个显然也不够。要是韩五爷生病或者是家里有个什么急事,那这铺子的生意可就好不到哪儿去了,最关键的是还得防备别的茶楼看这边生意好过来挖人,难保韩五爷不会为了绳头小利跳槽。
当然这些话得闷在心里,现在茶肆生意刚起步,不能疑神疑鬼自乱阵脚,进而产生不必要的矛盾,事情可以一步步解决。
沈溪决定回头试着跟韩五爷说说,看看他能否推荐个同僚过来,又或者是收个徒弟什么的。话说这说书也算是一门行当,韩五爷说书水平不错,现在有自己专门提供说本,韩五爷收几个徒弟说不定还能名满天下,当个祖师爷什么的。
铺子开门营业,那些老早便赶到码头做苦力的人涌过来喝茶,却不是听书的,不过是贪图茶肆的茶水便宜。
无论是宋小城,还是新来的絮莲,做事都很勤快,茶肆内外打整得井井有条,接下来就看韩五爷书说得怎么样。
沈溪临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交待道:“五爷,我先上学去了,要是有事的话,您暂时支应着,我爹回来会处理好的。”
韩五爷笑道:“沈家小郎不用太担心,这铺子有我,不会出什么乱子。就怕生意不好,没人来听书。”
正说话间,已经有闲散的人三三两两过来,显然是昨天的《说岳全传》听得不过瘾,准备来听后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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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走的时候,韩五爷开讲《说岳全传》。
等到下午沈溪放学回来,韩五爷还在讲,听书人可真不少,很多坐不到位置的,干脆不要茶,围在铺子外面听白书。
刚开始的时候,宋小城一个人在外面招待,但后来客人实在太多,絮莲除了要在后院烧水沏茶,还要出来帮忙递水和收拾桌子。
沈溪没想到茶肆才开张第三天,生意就如此火爆,可见老百姓对于精神生活的需求是多么的旺盛,就算宁化县不富庶,但城里的闲人总归要比乡下多,又没到春播时节,城里人时间相对宽裕所以趋之若鹜。
“太累了太累了,容我先缓口气。”
韩五爷说完一场,趁着下来休息的时候,对沈溪叫苦,“没想到来听书的人这么多,休息不了多久又催着我讲……看来仅仅只有我这个老家伙,是应付不了这么多人了。”
宋小城正好掀开门帘进来,闻言眉飞舞地问道:“五爷,您看我怎么样?要不您就收我做徒弟,以后我帮您说书如何?”
“你?”
韩五爷瞥了宋小城一眼,摇了摇头,“人倒是挺机灵,口齿也伶俐,但长相稍微寒碜了些,很难让听众代入故事……再说了,掌柜的雇你回来是让你端茶递水的,你怎么跑到后面来偷懒了?”佰渡亿下嘿、言、哥 下已章節
宋小城讪讪一笑:“这不跟您老一样出来休息一下吗?有絮莲在外面照顾,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些听书的,见到絮莲就好像蜜蜂见到花蜜一样,我去倒茶人家还不乐意呢。”
韩五爷咋舌道:“嗨,你怎么舍得这么好的姑娘出去抛头露面?以后肯定是个不顾家的后生,这等不负责任,我教你才怪。”
“别介……”
宋小城想跟韩五爷讲理,以便挽回恶劣印象。毕竟说书是门真本事,赚得多不说,光是动嘴也不累,宋小城这两天一直琢磨怎么才能让韩五爷对他高看一眼。就在这时,絮莲进来让宋小城端茶出去,宋小城只好悻悻然离开。
目送宋小城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沈溪对韩五爷道:“五爷,您用不着一直说《说岳全传》啊,您手里不是还有《童林传》吗?也换个新鲜点儿的……或者以后咱这样,上午讲《说岳全传》,下午讲《童林传》,轮着来,那些人也不用每天都耗在这儿……您老看怎样?”
韩五爷点头道:“也好,我试试。《童林传》这故事蛮不错的,就怕听众不买账,毕竟江湖绿林是个什么玩意儿,怕是没多少人知道?”
沈溪咧嘴笑道:“那还真指不定听众就喜欢这口呢?”
韩五爷受到启发,出去后宣布不再说《说岳全传》,而是要讲一出新故事。
外面正眼巴巴等着听《说岳全传》下文的人不由扫兴,很多人干脆使性子一撩袖子起身走了,其实这些人从上午来便霸占着位子,买上一碗茶基本一耗就一天,想赶走都难。
这让沈溪看到了经营茶肆的困局。
喝茶和听书是捆绑销售的,茶水钱则是收钱的形式,听书是大头但没个正经的收费渠道,必须得想办法改变才好,不然总会有人来蹭免费书听,或者把好位子占着不用花太多钱一坐就是一天。
韩五爷摆开架势,开始讲《童林传》第一回。
且说童林在家里是个不学无术的坑爹货,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虽有几分蛮力但好赌成性,一赌起来便六亲不认。
这故事的开篇显然不走寻常路,通常说本里的主人公,要么是历史上的英雄豪杰,要么是道德楷模,人中龙凤,听众还真没听过有这样一个听了让人恨得牙痒痒想一把捏死的不肖子来当主人公的。
但越是离奇的开头,越容易引起人的兴趣。
最开始在得知韩五爷不讲《说岳全传》改说别的后,很多人愤然离开,但走出没多远细细一想不对,折身回来想听听是怎么回事,这一听便迷到里面去了。
童林与人赌牌九,结果得意忘形,将老爹摔个半死好不容易活过来,听众那叫一个唏嘘叹惋,要是主人公上来就把老爹给打死,这可是有违人文礼教而会遭到世人唾弃。
果然有人大喊:“这等不孝子,不要也罢。”
旁边应和者不在少数。
果不其然,童林的老爹一气之下将儿子逐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从此童林踏上漫漫未知的旅途,冰天雪地中坐下休息时险些冻死,好在被人所救,故事很快便到了童林奇遇后拜师学艺的情节。
故事讲到这儿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沈明钧也从王家那边下工过来看茶肆的经营情况。
这时候韩五爷摆摆手,道:“这一回就先说到这儿,诸位想听,明儿过了晌午请早。明天头晌还是继续说《说岳全传》,讲一代英雄岳元帅的故事。”
这就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带来的不爽是一样的,听书人骂骂咧咧陆续散去,最开始大家都想听《说岳全传》,现在《童林传》刚开了个头他们就已经代入到了故事里,想看看那个差点儿摔死老爹出了家门又惨遭不幸的浑小子将来是怎么个下场。
等人走完,韩五爷和沈溪负责算账,沈明钧则帮助宋小城和絮莲打扫卫生,收拾桌椅板凳。
“掌柜的,这两天生意可真不赖。”账算完,韩五爷高兴地对沈明钧道,“这么下去,咱这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可能要换个大点儿的门面才成。每天来听书的人根本就挤不进来,这生意想做大都难。”
沈溪道:“我看是有些人霸占着座位才是真的。要不这样,明天咱把靠近五爷案桌的位置摆放两张好点儿的椅子和桌子,供上好茶,干果、点心样样俱全,让他坐一天也可以,但是每天要花上二钱银子,爹和五爷觉得怎样?”
韩五爷笑道:“沈家小郎,你这是想银子想疯了?光是个座位就收二钱银子,谁肯来?到时候还不是要空着?”
沈溪撇撇嘴:“我看未必,那些士绅还是想听故事的,之所以不来是觉得不屑与贩夫走卒为伍。既然如此,咱就给他机会,让他既能占好位子听书,还能有脸面,坐得舒适没人跟他争跟他抢,这才叫做享受。”
“退一步说就算没人愿意买这个座位,左右也就两张椅子,咱也没亏多少不是?”
韩五爷仔细琢磨一下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头天偶尔还有穿绫罗绸缎的人来听书,但此后两天见到铺子里密密麻麻塞满了人,xiazaimao络的逐步兴起,茶铺生意其实已经不好了,又再熬了两年,终于烟消云散。
哈哈,以上都是天子的一些感触,让大家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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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临走之前,沈溪安排人把地方收拾好,前面靠近说书台的地方摆上了两张铺上绿桌布并放置花瓶的圆桌,每张桌子各配上一张垫了垫子的太师椅,并特意留下了空位,以便临时加座。
要在这位子听书,得包下整张桌子,这样一来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便不用再与他人拼桌,同时如果要请个朋友来听书说个事情什么的,也能有个相对雅致些的空间。
第二天一大清早茶肆门刚打开,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堆人等着听书。小小的茶肆名传宁化县城,尤其是昨天听过书的,都想知道岳飞和童林的后续如何,听了后好回去跟人炫耀,同时茶余饭后也多了许多谈资。
本来很多人看到有好位子,抢着要去坐,却被沈明钧和韩五爷拦住了。
“诸位,规矩是这样的,我们摆这两张桌子,是想让韩五爷说书的时候清静一下。”
沈明钧把之前沈溪教给他的话当众说了,“人多嘴杂,离韩五爷太近,这说书容易被打搅。但若是有哪位喜欢清静的人想要坐在前面听书也不是不可以,我们会好茶好点心招待,只是坐这个雅座需要两百文。”
一众茶客不由哗然。
一杯普通的茶水是一文钱一碗,好点儿的是两文钱一碗,昨天在这里听书,叫点儿零嘴边听边吃也花不了十文钱,没想到今天这前面的桌子,一下就要收两百文,那价格实在是贵得离谱。 ya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宝襕衫、体态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笑道:“那我先包一张桌子,来人,把两百文奉上。”
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即站出来一个人来,奉上铜板,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旁边人一瞧,马上认出这是城东的吴员外,吴员外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区区两百文钱,人家来听书图的就是清静和独具一格的品味。
吴员外穿着低调,但坐下来后却派头十足,旁边一张桌子暂时没人坐,这样吴员外就更显得身份尊贵,在众人围观下脸上满是得意之。
“贵客,您请,您请。”
韩五爷自然认得吴员外,赶紧上前倒茶。
吴员外笑着道:“五爷以前说书,我也听过不少,昨日听人提及你说岳武穆的故事很是精彩,今天特前来捧场。”
“吴员外赏脸前来,老朽怎担当得起?”
韩五爷回到案桌后坐下,正要开讲故事。这时候又有人走进茶肆,手里提着串着两百文钱的钱串,丢在柜台上,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
“另一张桌子,我包了。”
来人身着绫罗绸缎,同样是个胖子,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住在城西的大地主孙家老爷孙和乐。
这孙和乐祖上有人做官,在本县一向跟吴员外不对付,来听书碰上了老对手居然较起劲儿来。
登时场面有了几分火药味。
沈溪赶紧推了沈明钧一把,让他上去帮忙说和两句。
沈明钧哪里懂得如何圆场,还是韩五爷圆滑世故,见到两位大主顾争锋相对,赶紧说道:“今日来的都是客,老朽这就开讲了。”
只要故事开讲,再多的争执也得放下,怎么也要等听完书再说。
沈溪去学塾前,韩五爷滔滔不绝讲《说岳全传》,等沈溪下午回来,这时候已经在说《童林传》,只是吴员外和孙和乐都已经离开。
看得出来这二人对岳飞的故事更感兴趣,或者说是因为斗气,要听一起听,一旦另一人不听那索性都走了。
老百姓对于这两段故事都很感兴趣,就算前面两张“贵宾桌”都空着,也不影响听说书的热情。
等下午散场的时候,银钱一统计,除了盈利一千二百文外,吴员外和孙和乐居然还给韩五爷打赏了三百文。按照之前说的,韩五爷在茶肆说书,不用任何本钱,分得净利润的一成,至于旁人打赏这种事,都归韩五爷所有。
但这次韩五爷却怎么也不肯把这三百文钱揣进自己腰包。
“五爷,咱不是说好了么,这钱既然是两位贵客赏给你的,如果算在总账里,就有些不合适了。”
沈溪作为小掌柜,自然要表明态度。
不是说这钱该给谁的问题,是之前既然有过协定,就必须按照规矩办事,这是生意场上的诚信问题。
韩五爷笑道:“人家来捧场,听的是故事……说书人遍地都是,可这故事不是我写的,所以这钱我受之有愧,倒不如算在一起,按照商定的分了,我拿得也心安理得。”
沈明钧不太会说话,既然韩五爷坚持,他也就点头应允了。
最后这三百文钱按照九一开的比例分账,但还是沈溪机灵,提醒沈明钧如果员工做得好应该有“勤工奖”,于是多分给了韩五爷和下面做事的宋小城、絮莲一些。
回家路上,沈溪兴高采烈,茶肆生意日益火爆,终归是帮老爹赚到钱了。现在茶肆规模还是小了些,若是能把铺子扩大,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两人刚落屋,周氏看到沈溪便破口大骂。
虽然沈明钧这几天都很顾家,每天都回来,但早出晚归忙活个不停,根本就没心情跟周氏尽鱼水之欢,惹得周氏的脾气也跟着上来。还有一点,沈溪这几天放学后都没见影子,每次都借口跟沈明钧到王家去玩了。
“……你个臭小子,书不好好读,就知道玩,这是准备跟你爹一样一辈子给人当长工?以前没书读的时候成天苦着脸,让老娘无比心疼,现在有书读却不勤奋,以后怎么指望你有出息?”
周氏还是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丈夫她只能埋怨几句,心中有了不痛快就骂儿子,甚至打几下那也是家常便饭。
沈溪求助地看向便宜老爹,可这时候沈明钧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在周氏骂过之后气差不多消了,沈明钧抓紧时间上去说了两句,事情总算是揭了过去。
一家人吃过晚饭,沈溪心里琢磨最近做事确实有些不靠谱,总是去帮老爹打理铺子的话,药铺这边和家里就无法兼顾了,前几天生意没上轨道去看看无可厚非,若以后天天去肯定会被周氏怀疑,还不如专心写说本。
现在《说岳全传》和《童林传》正火热,但他都只是写了前二十回的内容,后续的故事尚需要他补充。同时他还得拿更多的故事交给韩五爷说,这样才能让茶肆的生意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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