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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知道对知府衙门这些与宋邝同流合污的官员来说,最大的震慑不是杀多少人,或者用多么狠的刑罚,而是用足够的证据令宋邝对自己的罪行哑口无言。

    一罪落实,宋邝就已经是罪无可赦,沈溪要坐实宋邝其他罪行可谓轻而易举。

    “谁要检举他人,或者是被他人所检举,就看你们的了。”沈溪站起身来,“暂且退堂,半个时辰后再审!”

    又是延后半个时辰审案,这次听审的百姓心中多了几分急迫,都想看最后的大结局,偏偏此时公堂审案暂告一段落。

    百姓虽然心中遗憾,但都不敢喧哗,目视沈溪进到内堂,人走之后,外面才传来小声的议论。

    荆越进去请示过沈溪,出来大声宣布:“将一干人犯押解到厢房单独拘押,给予纸笔,若出来时不能老实交待,一律以从犯处置,问题严重者按照军法就地格杀勿论!”

    “得令!”

    两名官兵先将瘫软在地的宋邝押下去,随即是知府衙门的官员。

    随着一众官员押解去了侧院厢房,大堂内只剩下手持杀威棍的官兵,百姓的议论声逐渐变得沸腾,而衙门外面陆续开始往里挤人,这些人大多是曾给宋邝送礼的本地士绅和商贾,在得知沈溪放出的“坦白从宽”的消息后,担心家族沾染上行贿或者是通匪的大罪而被抄没,只能前来“认罪”。

    “尔等何人?”

    荆越手提佩刀,趾高气扬立在大堂前面,好似门神一般。

    一位五十多岁的儒衫老者下跪道:“回官爷的话,小人有罪,特来向督抚大人请罪!”

    “草民也是来请罪的!”

    检举揭发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谁来得晚了,那时可能罪行都已经定下,不再需要多余口供,那他们就不再是“污点证人”,而是被人指证的罪犯,轻则以行贿罪、重则以通匪罪名论处。

    在大明,但凡涉及到官员的职务犯罪,无论官民,自愿或者被迫,只要审定有罪,那至少也是抄家发配的结局。

    抄家将意味着一个大家族上到八十岁老态龙钟的老者,下到襁褓婴孩,都要被下狱问罪,在牢里吃苦不算,最后男丁要被发配边疆,女眷则要落入教坊司,偌大的家族就此土崩瓦解,就连父母妻儿也要天涯永隔。

    荆越这会儿对沈溪佩服得五体投地,站在那儿冷笑不已:“请鸟的罪啊,大人正在休息,请罪跪在堂上,大人有交待,来早的坦白可以从宽,来晚了一律按罪论处!”

    各大家族的家主不敢过多废话,进了公堂赶紧抢地方下跪,生恐下跪晚了连个跪的地方都没有。

    府衙内堂,沈溪悠闲地喝了口茶,问站在一旁的玉娘:“玉当家可认为本官审案中有不妥之处?”

    玉娘恭敬行礼:“沈大人一切都按照规章典籍做事,奴家不敢妄自议论。”

    沈溪道:“有需要斧正的地方,玉当家但说无妨,如此吞吞吐吐莫非是与知府宋邝等人有勾连,担心问罪?”

    玉娘闻言不由摇头苦笑,自己一直都在追查宋邝的罪行,心里巴不得让宋邝早点被问罪下狱,怎会跟宋邝有勾连?

    但玉娘马上想到一个人,乃是与她同来查案的江栎唯。

    这会儿江栎唯被列在宋邝同党的名单中,沈溪大可对江栎唯来个“先斩后奏”,之后上报朝廷,朝廷根本就挑不出毛病。

    宋邝与地方贼寇勾结,残杀无辜,杀良冒功,贪污受贿,司法不公,玩忽职守……条条都是大罪,江栎唯虽是京城派来查案的锦衣卫镇抚,但收了宋邝几十亩地的好处来包庇纵容宋邝,是为同犯,杀了也不为过!

    玉娘道:“回大人的话,奴家从不与地方官有何勾连,请大人明察。”

    沈溪笑道:“玉当家为人,本官还是清楚的,玉当家说没有那就当没有吧!”

    什么叫我说没有那就当没有,你这是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肯定也会定我的罪行!玉娘心中郁闷,她虽然看不惯江栎唯平日嚣张跋扈耀武扬威,但她毕竟跟江栎唯同属厂卫体系下,又是同往广东查案,当下行礼:“沈大人,您准备如何处置江镇抚?”

    沈溪叹道:“不是本官要如何处置他,是他自己如何把握,给他机会都不要,本官有些难做啊。”

    玉娘听出来了,沈溪有意让她去“开导”江栎唯,当下试探地问道:“大人,江镇抚或许为奸人利用,奴家愿意去劝诫江镇抚,使其迷途知返。”

    “这样最好不过。”

    沈溪笑了笑道,“来人,送玉当家的去见江镇抚!”

    ……

    ……

    这会儿江栎唯刚被拎到侧院厢房,他跟那些府衙的官员待遇一样,单独一间房子,腿脚被麻绳捆缚着,被人按着跪在地上,面前地上摆放笔墨纸砚,分明是让他写检举惠州知府宋邝的罪状。

    江栎唯脸色铁青。

    大半夜的穿着单衣进进出出,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这会儿他已经没心思去顾忌自己前途命运外的事情。

    闹不好,沈溪就会“公报私仇”杀了他,这让他很不甘,只不过收了宋邝几十亩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罪,凭何杀我?

    但江栎唯却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在收钱之前做的那些违背道德良心和朝廷法度的事情,帮宋邝等知府擒拿同知隋筑等人,暗中囚禁、毒打,最后将隋筑等人屈打成招,将朝廷交付给他的差事当做谋财和赚取功劳的捷径。

    江栎唯很不甘心,求生的**异常强烈,但他知道要及早脱身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顺从沈溪,把宋邝的罪行“老实交代”,可他压根儿就不知宋邝究竟犯了哪些大罪,无论是宋邝受贿纳贿,又或者是宋邝与山匪勾连、杀良冒功等等。

    江栎唯很想说,我只是来打酱油的,是收了几十亩地,但并未涉案,抓错人了吧?

    就在此时,厢房的门打开,江栎唯抬起头来就见到一张令他又气又恨的脸,来人正是玉娘。

    “沈大人命在下前来问江镇抚几句话,几位军爷可否到外面等候?”玉娘客客气气地说道。

    那些士卒对望一眼,关于玉娘的话他们压根儿就不信,要知道江栎唯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盯紧点儿让他逃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好在随后荆越便进房来招了招手,几名士卒这才领命鱼贯而出,最后屋子里只剩下玉娘和江栎唯二人。

    江栎唯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在玉娘面前,他要保持自己的威仪。

    玉娘叹道:“江镇抚这是何苦呢?”

    “玉娘,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本官刚被沈中丞囚禁,你便到来,可是诚心要看我的笑话?”江栎唯语气不善,“或者是沈中丞要杀我,你是来为我送断头酒?”

    玉娘没好气地道:“沈大人公正廉明,江镇抚虽然收受宋知府的贿赂,但并没有涉入杀良冒功案里,沈大人怎会轻易言杀?”

    江栎唯怒道:“谁知他安的是何等心思!”

    玉娘心中暗忖,这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沈大人要针对你,之前在公堂上就拷打你了,就算你腿不折也至少是个遍体鳞伤,现在居然对着我叫嚣,有本事你去朝沈大人吼啊!

    玉娘心平气和道:“江镇抚,您扣押的隋同知等人是案子的重要人证,沈大人如今急着出征平匪,无暇在惠州府多耽搁,你若不将人交出,便是与沈大人为敌……”

    厢房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以前江栎唯非常喜欢在玉娘面前摆谱,主要是他是官,而玉娘只是没有品秩的细作,就算玉娘背后有人撑腰,他依然凌驾于玉娘之上。

    现在境况却有所不同,玉娘是沈溪的说客,而他是待罪之人,现在玉娘好言相劝,被他看作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江镇抚,您到底是什么意思,给句话吧!”

    玉娘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我可怜或者同情你,而纯粹是不想让你死在广东,你居然不领情!

    江栎唯道:“本官一概不知!”

    玉娘最后无奈摇头,看来江栎唯对沈溪的芥蒂太深了,沈溪可以做到公正严明,如果换一下彼此的身份和立场,江栎唯绝对会大肆公报私仇,这就是做人上的差距。

    玉娘道:“那江镇抚便在这里静思己过,奴家前去跟沈大人回禀,此案审结后,奴家便先回京城去了。”

    先回京城,意思就是不管你了,你是死是活跟我没任何关系。

    江栎唯本来考虑过交待一些事,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可玉娘这一来,不但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让他态度转而变得坚决,准备打死都不跟沈溪妥协。这既是为了面子,也是为了官威,还有便是不能授人以柄。

    他若是出面检举,意味着他跟宋邝蛇鼠一窝,就算沈溪眼下不收拾他,或许将来就会拿这份供状来为难他,到时候他就要处处受制于人,永远在沈溪面前抬不起头来。

    玉娘带着几分遗憾离开厢房,随即几名士卒又进来,见到江栎唯站在那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其按倒在地,喝斥道:“大人让你交待,耳朵聋了?再不写,把你手给剁了!”

    江栎唯想说,你们有胆子就剁我手,看看最后谁先死。

    这会儿他已经打定主意,即便咬紧牙关也要跟沈溪死磕到底,甚至宁死不屈。

    另一头,玉娘回去把江栎唯的情况详细禀告沈溪,沈溪正在写东西,闻言不由抬头笑道:“本官早就料到江镇抚不会交待。”

    玉娘自责地说:“奴家无能,请沈大人降罪。”

    沈溪道:“玉当家何罪之有?就算要降罪,那也应该降江镇抚的罪……小惩大诫总是需要的。”

    听到沈溪说要对江栎唯“小惩大诫”,意思是不会杀了江栎唯,玉娘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不由松了口大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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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沈溪并不需要江栎唯提供什么口供,他让玉娘去给江栎唯“机会”,江栎唯自己不懂得把握,那就怨不得他了。

    等再开堂审案时,江栎唯赫然发现,被他秘密转移到城外准备押解京城然后半路“处理”掉的几名惠州府官员,均已被提上堂。这也就意味着,他没了利用价值,就算现在坦白,似乎也只能让沈溪加他一条“滥用私刑屈打成招”的罪名,杀他更加有理有据。

    江栎唯正要对沈溪僭越拿人的事提出抗议,身后已有官兵用麻布将他的嘴堵上,嘴里还骂咧咧地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犯了事还想咆哮公堂?只有沈大人准允才可以!”

    江栎唯欲哭无泪,如今事情远远超出他的估计,摆明沈溪设下圈套害他。他怒视玉娘,将之前去劝说他“回头是岸”的玉娘当成沈溪的帮凶,玉娘面对江栎唯的怒目相向只能无奈苦笑。

    “督抚老爷,草民有罪,草民之前给知府老爷送了五百两银子……”见到沈溪从内堂出来,府衙大堂里跪着的士绅以及大商贾紧忙告罪。

    七嘴八舌,公堂上异常嘈杂!

    沈溪“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怒道:“即便有罪,也要待本官审问罪人后再说话,先押到后堂去!”

    本来人被押送后堂,基本算是滥用私刑的信号。

    在明镜高悬的大堂上或许要顾忌围观民众,无法乱来,到了后堂打死打残都是有可能的,何况知府衙门的后院有地牢,那里面刑具更是齐全。

    可对于在场的士绅和大商贾来说,却巴不得去后堂,赶早不赶晚,能进后堂说明自己的请罪会被督抚大人原谅,且后堂是个能暗中进行操作的好地方,多给这位年轻的督抚大人送点儿礼,指不定自己就没罪,家族也能得到保全。

    就在这些人打着如意算盘时,充当衙役的士卒已经过来,一名官兵押解一人,不是从正堂和后堂的门穿过,而是从大堂外面的月门走。

    按照惯例,如果是从侧院黑灯瞎火的地方走,非常容易被暴揍一顿,士绅和大商贾对于衙差押人的规矩几乎都懂,知道到了没人的地方非常容易挨揍,只有把好处送上才能让皮肉少受些苦。

    但他们又错估了,这次押送他们的是公事公办的正规军人,这些老兵油子或许在战场上会懈怠,但却不敢在沈溪眼皮底下殴打士绅和大商贾。

    士绅中多数都出身书香门第,那些商贾也几乎人人会读书识字。武人虽然对文官不屑,但在重文轻武的时代大背景下,他们在文人面前仍旧有自卑感,也更佩服那些有本事的文人或者文官。

    这也是三军上下对沈溪信奉至极的原因,因为沈溪具有他们所不具备的智慧和谋略,无关岁数长幼。

    但文人之间就非常讲究论资排辈了,见到之后先问师承,再问出身,至于本身的才学和见识反而放在最末。

    沈溪让人将知府衙门的官员都押送上来,将众人所写“供状”和“检举书”整理后拿到手上,其中只有部分官员愿意出来指证,说明宋邝除了有贪赃的罪行外,还罔顾朝廷法度与贼匪勾连、杀良冒功的大罪。

    沈溪也不说谁检举谁没检举,微微点头:“这些供状,本官很满意,凡检举犯官宋邝者,本官一概不予追究,革职留任,以观后效。至于那些知罪不改者,与宋邝同罪,皆问斩抄家……”

    “大人,下官愿意认罪,揭发宋知府杀良民以充盗匪,与朝廷表功……”

    听到后果如此严重,那些没指证的官员吓得脸都白了。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管是否会得罪人了,这会儿保命最重要,既然已经有人出来检举宋邝,那宋邝贪赃枉法、杀良冒功的罪名就算落实,出来检举的屁事没有,不检举的就要与宋邝陪葬,这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四十多岁的惠州府通判声嘶力竭地叫道:“大人,下官愿意检举犯官宋邝。”

    没在供状上老实交代的人这会儿全都心慌不已,那些提前认罪指证的官员则暗自庆幸。大堂内下跪磕头的官员非常多,荆越见状怒喝一声:“不得喧哗,否则杀威棍伺候!”

    这会儿连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杀威棍?官员争相求饶的声音越发地凄厉惨烈。

    沈溪道:“本官一向赏罚分明,供罪有早晚前后,后供罪者,虽幡然悔悟但其心叵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一律先杖打五十!”

    沈溪把没有据实交待的官员供状挑出来,交给荆越,荆越每喊一名官员,那官员出来不是求饶,而是谢恩:“谢大人,谢大人……”

    被打五十棍子还似乎很光荣,这在旁人看来非常难以理解,只有当事者才明白,可以通过屁股受罪的方式来换自己和全家人的安宁,千值万值。

    沈溪所说的“赏罚分明”,也为这些官员所接受,之前犹豫不决才未把握住免罪的机会,现在能保住命就属不易,至于屁股是否被打开花已无关紧要。

    大堂前面的院子里,围观百姓自动让开一块空地,就见这些官员轮番挨打,那边还在行刑,沈溪这边已经开始审问隋筑等人。

    这些被锦衣卫拘押的惠州府官员,本来就是为宋邝陷害,虽然他们自己屁股也不那么干净,但跟沈溪的立场一样,要置宋邝于死地,以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因此这些人提供的罪证更加详尽。

    有了这些人的口供,几时杀了多少人,跟朝廷报了如何的功劳,朝廷赏赐之物如何分配,利益关系等等,皆都一目了然。

    宋邝在惠州任上三年,杀害普通百姓多达三百六十九人,其中有不少妇孺,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头上的乌纱帽变得稳固,有机会升迁,同时能以剿匪的名义,从朝廷得到奖赏,从士绅和商家那里征集钱粮,可以养更多的女人。

    ……

    ……

    玉娘花了近一年时间都没搞定的案子,被沈溪一个晚上便审结,而且证据确凿。

    最后,沈溪一拍惊堂木,厉声道:“罪臣宋邝、胡楚等人贪赃枉法,杀平民赵四、孙坤、刘富贵等人,以良冒匪,罪大恶极,如今本官将此案审结,据实以陈,明日正午于街市口,连同象头山贼匪二十五人,斩首示众!”

    “宋邝家产抄没,妻妾外宅问明来路,发路银归乡,明日午时三刻,本官亲自监督问斩!”

    “威武!”

    两旁充当衙役的官兵的号子喊得更加卖力。

    被定了死罪的宋邝还想斥责沈溪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但士兵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他的头死死按在地上,就好像马上要动刀斧手一般。

    围观百姓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眼中的公堂是最神圣的地方,沈溪定下宋邝有罪,还有那么多人鼎证,连贼匪自己都承认,由不得宋邝狡辩。

    一个恶贯满盈的赃官,在地方上为恶多年,如今被朝廷正三品钦差大人定下死罪,在百姓看来非常解恨,百姓恨不能上去活剥宋邝的皮,生啖他身上的肉。

    而沈溪,正好需要宋邝等人的人头来为此番出征祭旗。

    “退堂!”

    沈溪高喝一声,站起身,还没等他进到内堂,外面已经是一片赞美之声。

    “沈大人公正廉明啊。”

    “沈大人乃是包青天在世。”

    “沈大人为我大明第一功臣……”

    沈溪没去理会这些溢美之词,他知道百姓最容易被舆论蛊惑,以前宋邝在公堂上收黑钱定良民死罪,围观百姓所喊也不过如此。

    进到内堂,玉娘行礼道:“沈大人一路辛劳,却能为惠州地方百姓做主,奴家佩服。”

    沈溪坐下来,笑道:“外面那么多称颂之言,却只有玉当家的这句话说得最中听。本官这几日为了平匪和断案,可真是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好。”

    玉娘这才知道看似轻松的沈溪,其实用了极大的精力来调查案子,并且抽丝剥茧,最后再利用宋邝贪污受贿为突破口,一举将惠州地方几年来杀良冒功的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

    “沈大人,您既然累了,应早些休息,明日还要监斩……”玉娘提醒道。

    沈溪抬手打断玉娘的话:“不可,宋邝的案子虽然审结,但必须做到善始善终,尚且还有地方士绅和商贾未曾过问!”

    玉娘暗自揣度,难道沈溪也要跟宋邝一样,向地方士绅和商贾伸手要钱?

    沈溪好像知道玉娘心中所想,让玉娘跟他往后院去。

    那些士绅和商贾见到沈溪,皆都下跪表示愿意作证,他们不知前面大堂已将案子审结,连脏银也全都充公。

    熊熊火把之下,沈溪满脸坚毅之色,朗声说道:“本官言出必行,凡坦白者一律从宽免罪,之后本官会派人查问行贿之人,若有藏匿隐瞒者,一律抄家发配!”

    玉娘听到沈溪这话,身体不由一个激灵。

    在她心中,对于“抄家”是有阴影的,因为正是抄家让她变成罪籍,令她沦落风尘漂泊这么多年仍旧是孤家寡人。

    后院的士绅和商贾这时才松了口大气,沈溪说饶恕他们的罪过,那就是说他们自己和家人安全了,但那些没来认罪的家族可就要倒大霉。沈溪对荆越吩咐道:“立即翻阅卷宗,但凡有行贿六十贯以上者,一律派兵抄家!”

    荆越领命道:“是,大人!”

    官兵全副武装,一支支被派了出去……只要在卷宗中查到城里那些士绅家族行贿而未来检举,一律被抄家问罪。(未完待续。)

    沈溪脸色阴沉地回到内堂,玉娘一直跟在他身后,见左右无人玉娘才小声问道:“沈大人,六十贯即抄家是否太过严厉?”

    “严厉?”

    沈溪冷笑一声,“本官有言在先,还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考虑和赶路,到如今都知错不改,真当本官口出虚言?不按大明律令法度办事,不严惩如何护朝纲立军威?”

    沈溪说出这番话时,玉娘觉得沈溪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么的不近人情。但她很快意识到,变的并非是人,而是身份和地位。

    沈溪仍旧如以往那般满腹经纶,聪明睿智,任何事都能做到未雨绸缪,在沈溪面前,什么困难都不称其为困难。

    沈溪与当初杀死宋喜儿一样当断则断,从不拖泥带水。

    然而沈溪再也不是那个没有功名在身的文弱少年,他如今已经是朝廷正三品大员,手掌一方生杀大权,沈溪不是不讲人情,而是需要立威,否则没人会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言听计从。

    沈溪的不近人情算是权谋的一种,他要建立在东南三省的威望,必须做到赏罚分明,即便杀人抄家也不能丝毫皱眉头。

    “问罪抄家,自有人去做,本官如今有些疲乏了,准备到后衙休息。”沈溪说了一句,向玉娘下达逐客令。

    玉娘很想问,如何处置江栎唯,可她不敢问,沈溪铁面无私同样把她唬住了,这也是一种潜移默化威慑带来的结果。

    玉娘道:“沈大人连续行军,又连夜审案,肯定疲乏不堪,奴家带了几个清白干净还算体面的丫头在外,不妨由她们服侍大人更衣就寝。”

    沈溪眯眼打量玉娘。

    玉娘南下带的随从不多,但朝廷在地方有完善的情报体系及数量众多的情报人员,玉娘身边的人以女子居多,其中不少是被她买回来,可任由她发落。

    玉娘曾不止一次提过要将云柳和熙儿送给他,但他都没接受,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玉娘又提出来。

    “不必了。”

    沈溪一如既往地拒绝,“本官出征在外,一切按军规军纪行事,岂能以身试法败坏纲纪?玉娘若无落脚的地方,便留宿府衙西跨院的厢房!”

    玉娘沉默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沈溪是在提醒他。

    她现在把宋邝等人的罪证交给沈溪,身份已经暴露,留在城中会有危险,而此时惠州府城内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知府衙门。她感激道:“多谢沈大人厚意,奴家本无处落脚,便在府衙内借宿!”

    ……

    ……

    沈溪从三月初六领兵出征,到三月初七深夜审结案子,中间没有合过眼,此时他终于可以躺下来好好地睡上一觉。

    才刚进屋子,沈溪便感到头疼欲裂,整个人疲顿不堪。

    也是近来筹算的事情太多,再加上休息不好,年纪轻轻就开始透支身体,他那小身板有些吃不消。

    此时沈溪不愿再浪费时间沐浴更衣,大老爷们儿没那么多讲究,沾了床,闭上眼几乎瞬间便进入梦乡。他宁可到中午去街市口监斩前都不醒来,最好是别人把他抬上轿子,一觉醒来便监斩,监斩后继续睡。

    可惜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他就被外面的喧哗声给吵醒了。

    似有女人正跟守在门口的亲卫吵架,声音很大,似乎故意要惊醒他一般。

    “何事?”

    沈溪起来后头仍感觉头重脚轻,打开屋门问了一句,此时侧院走廊里,两名亲卫将端着木托的女人给拦下来。

    那女人算是沈溪的老熟人,正是熙儿。

    这丫头脾气一向不怎么好,刁蛮任性,居然在知府衙门跟恪尽职守的亲卫吵架,也是沈溪昨日准允玉娘带着随从在知府衙门落脚,亲卫知道这是沈溪亲自安排的,若别人敢这么放肆,不是当场格杀,就是被下狱问罪。

    沈溪是三军主帅,他的安全乃军中头等大事。

    木托上有茶壶、茶杯,还有热气腾腾的米粥、点心和腌制的菜蔬,看来玉娘“体贴周到”,叫人准备好一切,然后送过来。

    至于玉娘是在厢房中开灶,还是到府衙厨房做出这些的,沈溪不得而知。

    一名亲卫道:“大人,这女人在外嚷了半天就是不肯走……”

    两名亲卫脸上都是为难之色。

    如果是男子还好解决,可偏偏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而这女人还是沈溪昨日特别吩咐让接进府中居住的,熙儿越嚣张,越让人觉得她跟沈溪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要是督抚大人在外的“姘头”,得罪了能有好果子吃?

    “让她过来吧。”沈溪转身回房。

    熙儿被准允进入沈溪的卧房,脸上带着几分小得意,她端着木托走进房间,亲卫跟过来守在门口。

    大门敞开,沈溪并未掩上房门,让士兵知道他跟熙儿之间并无不可告人之事。

    熙儿微微欠身行礼,低头娇声道:“参见沈大人。”

    沈溪打量她,似乎刻意梳洗打扮过,身上的仕女服干净得体,与南行一路上见面时总是男装时多了几分妩媚。

    不过再有女人味,也改不了当初刁蛮任性的坏毛病。

    沈溪板着脸问道:“谁让你过来的?”

    熙儿道:“回大人,是干娘亲自为大人准备茶点,说沈大人一路辛苦,让……民女送来让沈大人享用。”

    听到“享用”这词,沈溪心想:“这熙儿明明胸不大,怎么如此无脑?她明明知道玉娘有将她送给我的意思,难道不清楚玉娘真正想让我‘享用’的并非茶点和米粥,而是她这个黄花大闺女?”

    “可惜的是,玉娘的目的是安插人在我身边监视,探听虚实,熙儿不过是玉娘手里的一颗棋子!”

    沈溪不会随便食用来历不明的东西,坐到桌前,摆摆手:“将东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

    熙儿小嘴撅了撅,似是对沈溪这种冷淡的态度极为不满,但她还是依言把木托放下,不过没没有将碗筷拿出来,也不施礼,招呼都不打转身便走。

    沈溪懒得斥责纠正她,玉娘有本事培养出云柳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儿”,却无从管教像熙儿这样刁蛮任性的丫头。

    主要是熙儿没吃过亏,如果玉娘真把她送给那些当朝权贵,被当成笼中的金丝鸟豢养,动辄打骂,她就知道放肆无礼的下场。

    此时不过才巳时中,距离午时三刻尚有些时候,沈溪正要回床上继续休息,荆越已在外面求见。

    荆越带来的是之前对一些行贿士绅和商贾家庭抄家的情况。

    “进来吧!”

    沈溪招呼一声,荆越进屋后恭敬行礼,将事情详细说明。

    从后半夜到上午,官兵查抄了归善县二十三个大户人家以及十一户商家,查抄的人口、财货、田契、地契众多,光是那厚厚的清单,就让沈溪看了头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官府总喜欢与地方的士绅商贾为难了,每逢朝廷用度出现缺口,就会拿这些大户人家开刀,原因是这年头大户人家的田地、屋舍全都是不动产,随时可以变现,简直就是活动的钱仓。

    荆越道:“大人,如今人均已被拿下,家产正在清点,如何处置?”

    沈溪说是要保朝纲立军威,但不至于造成那些人家家破人亡,他身边就有不少活脱脱的案例,诸如惠娘、李衿,都是抄家后落罪入狱的牺牲品。他想了想,道:“产业半数收缴,充作军资,半数……放还!”

    荆越想了想,花这么大力气就没收半数家产,好似是去帮人清点财物而不是抄家的,荆越问道:“那人畜……”

    沈溪长吁一口气,道:“牲畜充作财货,至于人……咱们不搞株连,带各家主事者到衙门,打五十大板,然后入狱半年!记住,打的时候轻一点,坐牢让各家自己掏钱,咱们可不额外负担他们的生活费用。”

    沈溪不能完全不处理!你们行贿,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我都能理解,但在我发出公告后你们还能稳坐泰山,这就是自己找罪受,半数家产是适当的惩罚,五十大板外加半年入狱,算是明典刑。

    荆越领命而去,沈溪打了个哈欠,还没等他回到床上,亲卫来报,有人求见。

    沈溪只好又出门,只见一身男装的玉娘带着依然一袭仕女装扮的熙儿而来,就好像某家俊俏的公子哥出门带着俏丽的侍婢一般。

    这是没把人送成,再来送一遭?

    沈溪一摆手,亲卫让到一边。

    玉娘领着熙儿进到屋里,玉娘拱手行礼,熙儿正要欠身行礼问安,玉娘突然厉喝一声:“还不跪下给沈大人请罪?”

    熙儿先是一怔,但随即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朝沈溪磕头,道:“小女子错了,还请大人责罚。”

    沈溪打量这对母女,好奇地问道:“玉当家,这是唱哪出?”

    玉娘恭敬行礼:“沈大人,奴家让熙儿这丫头来送茶点,未料她不知规矩,唐突大人,奴家已狠狠教训过她,特地让她来为沈大人赔罪!”

    不用说,熙儿回去后神色不对,让玉娘追问才知道她有多没规矩,玉娘好似也知道为何沈溪不肯收下熙儿,这种野性难驯的丫头,是进不了官宦人家法眼的。

    沈溪道:“熙儿姑娘率性而为,并非有心唐突,本官不会与她一介小女子计较。玉娘把人带回去便是。”

    熙儿听到沈溪说她是“小女子”,心有不甘,抬起头噘嘴狠狠瞪向沈溪,但被玉娘怒视一眼,熙儿愤愤然把头低了下去。

    熙儿心中无尽委屈,一是埋怨沈溪对她“始乱终弃”,二是怪玉娘一直准备把她跟云柳一起打包送给沈溪,谁想沈溪不领情,以至于她如今年过二十尚未成婚生子,走南闯北居无定所。

    玉娘正色道:“沈大人,奴婢有错理应当罚,若是您觉得责罚熙儿一人不够,连……奴家也愿接受处罚!”

    说完,玉娘居然也跟着跪了下来,伏身向沈溪磕头请罪。

    这下沈溪有些难办了,摆明了母女二人非要领罚,如果他不罚的话,人家还不乐意。

    沈溪面色阴沉:“本官说过赏罚分明,若单单因规矩上的一点小差错便降罪,那就是本官赏罚不公。”

    “玉当家想做什么,或者想请我帮什么忙,尽可打开天窗说亮话,完全不必如此!”(未完待续。)

    其实玉娘不说,沈溪大致也能想到,玉娘这是准备为江栎唯求情。[txt全集下载]

    玉娘道:“沈大人,江镇抚身负公差而来,虽有罪,但还请沈大人宽宥,令他戴罪立功,早日返回京城。”

    沈溪半晌未回话,沉吟许久后才问道:“是本官没给他机会吗?”

    这正是玉娘郁闷的地方,之前她想暗中帮江栎唯一把,没想到沈溪“通情达理”让她去劝江栎唯,当时她傻乎乎去了,事后才反应过来,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去了,才令江栎唯态度那么强硬。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入沈溪的圈套,沈溪压根儿就没想过给江栎唯机会。

    “沈大人可否再给江镇抚一个机会?”玉娘问道。

    沈溪微微摇头:“就算我不宽赦他的罪过,你也无须为他的性命担忧……玉当家请回吧,本官心中已有定数。”

    玉娘见说情无用,又给沈溪磕头,道:“奴家唐突之罪,请沈大人责罚。”

    沈溪微微一笑:“玉娘在宋邝的案子上帮了本官大忙,岂会因一点小错而责罚?起来吧,再不走,本官可要直接轰人了!”

    玉娘没办法,只好起身,再次欠身行礼,带着熙儿离开房间。

    沈溪无奈地摇头苦笑,思量玉娘为什么要替江栎唯说话。

    从之前的态度看,玉娘对江栎唯明明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怎么现在如此关心?莫非玉娘是在他眼前演戏,其实他们间实则“狼狈为奸”?

    查无实据的事情沈溪不愿意多想,这会儿他最渴望的还是补瞌睡,大上午的觉没睡好,如果在惠州府休整的这一天仍旧不能休息好的话,那明天赶路身体可就吃不消了。

    沈溪一觉睡到中午,荆越过来叫门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二刻,距离行刑只剩下一刻钟。

    好在知府衙门距离惠州城最热闹的街市口只有一条街,沈溪出来后,乘坐官轿往街市口去,到了刑场,城中百姓已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主要的案犯,包括宋邝和几个帮他杀良冒功的官员,以及象头山的群匪,都跪在刑场下面。

    惠州府的刀斧手不多,就以军中刀斧手替代,由于是闹市区充作的刑场,地方不大,一次只能砍四个人的脑袋。

    行刑下来,要连续砍七八轮,先行刑的人或许还好,一刀下去阴阳永隔,可后面受刑的人就要遭大罪了,看着别人脑袋不断往下掉,再想到自己的命运,吓也吓死了。

    “督抚大人到!”

    荆越高喝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其实不用荆越刻意提醒,百姓见到有官轿前来,再看看周边官兵严阵以待的模样,便知道三省督抚沈溪来了<>。

    当身着大红官袍的沈溪从官轿上下来,登上监斩台的时候,百姓都往前簇拥,想看清楚这个在过去一年时间将广东地面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可以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的少年督抚是何模样。

    当见到沈溪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少年郎时,很多百姓心中一阵失望。

    “啪!”

    沈溪一拍醒木,刑场上再次安静下来。

    醒木在大堂上或许效果不错,但在这种公开场合作用其实微乎其微,百姓安静下来主要是久等行刑,这会儿到了正点,督抚大人也到了,他们自然屏息静气,等待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到来。

    在大明,照理说死刑犯人的勾决需要上报朝廷,再由皇帝亲自来定,这也是为了彰显对死刑的慎重。

    但沈溪作为钦差督抚,又负责三省军务,这次所斩是山匪和与山匪勾连的知府及属官,沈溪又已经将案子审结,有证人和证物,可先斩后奏。

    “验明正身,行刑!”

    沈溪一声令下,八名士兵各押送四名山匪首领上了临时搭建充作行刑台的木台子上,首先验明正身。

    这年头没有任何科技手段,连照片都没有,所谓的验明正身不过是牢头上去看看,比对一张似是而非的画像。

    随即四人的“犯由牌”被取下,沈溪作为监斩官,需要再一次勾决,等沈溪将红色的木筹抛出,行刑便即开始。

    四个山匪首领并没有反抗和挣扎,各都跪在原地,四名刀斧手举着长刀,饮下一碗酒,最后一口吐在刀上。

    刀斧手不会问话,是为互不相识,免得被鬼魂根据声音和相貌索命。先将犯人的头发撩开,刀斧手就位,台子上有令旗,这是军中刀斧手行刑的规矩,随令旗落下,就听到“噗噗噗噗”几乎整齐划一的声音,四颗脑袋已经落在木台上。

    “哇!”

    尽管有许多百姓见过行刑,但从未见过一次砍掉四个人的脑袋,这鲜血淋漓的场景,令很多人当场呕吐。

    “换!”

    荆越扯着嗓门喊一声,木台上有人把兀自在抽搐的身体和脑袋搬走,地上血迹都来不及擦,马上换下面四个人。

    而宋邝和他的属下,排在最后。

    要说宋邝也算有骨气,就算死到临头,也没弱了气势,反倒是他的几个同伙,还没等上刑台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最后,等宋邝和他的三个手下上了刑台后,宋邝仰起头朝沈溪喝道:“沈溪小儿,你滥用私刑,斩杀朝廷大员,本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都到这会儿了,还称本官,沈溪心想你宋邝的官威可是不小<>。

    沈溪摊摊手,没有回话,但脸上满是揶揄之色,表达的意思是:你想报仇先有本事变成鬼再说。

    午时三刻,也就是正午,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据说此时人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斩首之后身首分离不得全尸,死后不让做鬼,这已是对死刑犯人最大的惩罚,就算沈溪认为宋邝死得其所,难免还是会感慨,你生前再风光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噗!”

    刀斧手故意慢上几拍,让宋邝在惶恐不安中等候,一直到他身边三个同伙都已经被砍掉脑袋,荆越甚至把三颗脑袋往宋邝面前踢了踢,但这会儿宋邝死死地闭着眼睛……他是最后一个被砍头的。

    等所有死刑犯都惩罚完毕,行刑并未就此结束。

    昨夜到今天上午被抄没的大户人家的家主以及大商铺的东主,被官兵押解着上了刑台,趴在地上血迹斑斑的地方,被扒掉裤子……每个人都要挨五十大板,随之还有半年的牢狱之灾。

    这已算是沈溪法外开恩,不然这些家庭非家破人亡不可。

    “打的好!”

    任何时代,普通百姓对于官宦士绅阶层以及商贾都会有一种成见,见到士绅商贾挨打,百姓看了非常解气,叫好声响彻云霄。

    台子上的官兵挥起板子“痛打”犯人,沈溪站起身来,在十多名亲卫的护送下走出刑场,钻进轿子。

    还没等回知府衙门,沈溪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

    ……

    沈溪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

    荆越在床前奏禀:“大人,城中官绅商贾在归善县衙设宴,请您过去饮宴!”

    沈溪洗了把冷水脸,闻言侧目看向荆越,问道:“莫不是鸿门宴,派人过去查勘了吗?”

    “派了。”

    荆越道,“县衙里里外外都搜过,未有刺客,末将准备派人在衙门口盘查进出宾客,保管不会有人对大人您不利!”

    沈溪笑道:“如此说来,这宴本官非去不可了?”

    荆越咧嘴一笑。

    明摆着的事情,现在归善县的士绅商贾对沈溪怕得要死,正好沈溪行军打仗,手头粮食物资自然是越宽裕越好,既然可以在归善县敲一笔,他当然会笑纳。

    沈溪在府衙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穿了身便服出了衙门口,乘坐官轿前往归善县衙而去。二者相隔两条街,一路上护送的官兵就有两百人,这阵仗别说是刺客了,就连盗匪攻城都不怕。

    到了县衙外,虽然看起来热闹,但门前没有一辆马车或者官轿,归善知县石凤亲自带着县衙官吏、从属及地方士绅迎候<>。

    沈溪下了官轿,官绅以及准备出血一把的商贾皆都下跪行礼,俨然把沈溪当成弘治皇帝亲临。

    “本官当不起诸位的大礼,起来吧。”

    沈溪一脸平静,走上前做了个“平身”的手势。石凤识趣地站起身来,陪同沈溪入内,身后跟着一票带刀侍卫,随后才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官绅人等。

    进入县衙正院,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张灯结彩如同过节一般,院内共设下三十来桌宴席,宾客有二百余人。

    石凤请沈溪到大堂的主座前面,恭敬地问道:“沈大人,不知是否需要为诸位将军设座?”

    沈溪没有开口,荆越瞪了石凤一眼,道:“我等乃是保护大人而来!”言外之意,你们让我们就坐,莫非想对沈大人不利?

    石凤忍不住一个激灵,勉强一笑,转过头时不由擦了把冷汗,昨日虽然他也充当揭发宋邝的证人,但他却是最晚一个向沈溪投诚的,闹不好就会成为宋邝的同党。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沈溪需要石凤这个“污点证人”,才令他保全己身。

    沈溪直接在主座上坐下,如此宾客才敢陆续落座。

    但宾客从外面的院子看向大堂,首先看到的是列队整齐的督抚衙门亲兵,尤其是荆越,虎目圆瞪,随时都要吃人一样。

    宴席开始,先上的是茶水和美酒,随即是玲琅满目的佳肴,所有菜肴都是提前准备妥当的,看起来异常丰盛,其实无非是冬日里常接触到的鸡鸭鱼肉。菜色简单而没有新意,但这里的宾客无人在乎,因为没一个人是为了品尝美味而来。

    酒菜上齐,石凤站起身道:“沈大人,下官代表归善县地方士绅百姓,敬您一杯,祝您北上平寇一帆风顺,平我大明海疆,保一方太平!”

    说着,各人都举起酒杯站起身,唯独沈溪坐在原位,似乎没有饮酒的意思。

    场面略显尴尬,沈溪不站起来,也不碰酒杯,不言不语,就好像在酝酿一场风暴。

    许久之后,石凤才鼓起勇气重复一遍:“沈大人,下官代表归善县地方士绅百姓敬您一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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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在众人凝视下,仍旧端坐如常,他脸色阴沉,全场宾客别说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这么举着酒杯站在那儿。[超多好看小说]

    这几天正是倒春寒之时,在寒风阵阵的院子里吃东西本应感到身体发寒,但在场许多人额头都见了汗。

    终于,沉默好一会儿后,沈溪终于站起身来,环视一圈:“这杯酒,本官可当不起。”

    石凤此时别提有多尴尬了,心想,这是我们敬给你的酒,你喝或者不喝那是你自己的事,至少把官民之间的礼数尽到,外面还那么多士绅看着,你就不能说两句客气话?

    心中腹诽不已,可嘴上丝毫不敢有所不敬,石凤一脸谄媚的笑容:“沈大人,这是城中官民敬您的,您即将领兵北上,为朝廷平匪,保百姓安宁,理应接受这杯敬酒,也是官民表达对您的敬意。”

    沈溪微微点头,拿起盛满酒水的杯子,就在石凤松了口气时,沈溪突然将杯子中的美酒洒到地上,让在场所有人都预想不到。

    沈溪沉声道:“第一杯酒,先敬被贼官宋邝所害的无辜百姓,还有近年来东南沿海为贼寇劫杀之军民!”

    石凤一怔,随即摇头苦笑:“死者为大,这是应该的,先敬亡魂!”

    说完,石凤硬着头皮跟着洒酒,在场的官员和士绅、商贾纷纷仿效,各自将杯中美酒洒到地上。

    沈溪自顾自又先斟满一杯酒,高高举起:“第二杯,再敬!”

    先敬逝去的人三杯,石凤和在场的官绅算是明白过来,这位沈督抚是对惠州府当下的情况不满。

    知府宋邝只手遮天,上行下效,地方上并不止一个宋邝贪赃枉法,其实归善知县石凤也未必就是善类,他的黑历史照样一箩筐。而士绅则想方设法捞好处,跟官府沆瀣一气,少缴赋税,强占民田,有官司则上下打点逍遥法外。

    地方士绅从根子上烂掉了,不是杀一个宋邝就能解决问题的。

    沈溪这三杯酒,敬的或许不是死人,而是为地方百姓而敬,只是没将话题挑明说而已。

    三杯酒后,就在石凤觉得可以向沈溪敬酒时,沈溪将酒杯放了下来,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儿。

    沈溪站着,别人自然不能坐下,这会儿都想知道沈溪有什么训导和指示,或许某句话就会引自皇帝。

    以前地方上为新官到任摆宴,也经常会有这种摆谱的官员,彰显一番身份后就是收受见面礼,让各家破费。

    沈溪道:“兵马出征北上,物资调度有缺,不知惠州地方府库可有结余?”

    “这……”

    一句话就把石凤给难住了<>。[.mianhuatang超多好看小说]

    从年初广东左布政使陆珩到任后,布政使司衙门跟地方州府县衙多番催缴平匪的物资粮款,惠州地方上自然有筹备,但最后究竟是送去了广州府还是被宋邝等人给贪墨,那就无从知晓了。

    这是一笔烂账,石凤心想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附郭府城的归善知县,你们这些神仙打架,可别让我等小鬼遭殃啊。

    沈溪打量石凤,问道:“怎么,石知县不知?”

    石凤据实道:“回大人,此事您恐怕要问布政使司……和知府衙门的人,归善县年初已将二百石粮食调运往府库,至于知府衙门之后是如何安排的,下官不知,也不敢过问。”

    在场士绅和商贾一听,坏了,知县大人说他不知道,现在知府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感情年初所缴军粮还要重新再缴纳一遍?

    这些士绅和商贾已经开始盘算家里的存粮够不够折腾,虽然有些心疼,但想到那些被查抄一半家产连家主都被杖刑下狱的大户人家,他们便后怕不已。几百斤粮食而已,无须刻意节衣缩食,等于是花银子买个平安。

    每家并不需要出多少钱,积少成多。

    沈溪这会儿又不说话了,他越沉默,在场的人越怕。

    石凤感觉自己说的可能是推卸责任,若是把这位执掌生杀大权的督抚给得罪,那下一个砍脑袋的可能就是他。

    石凤连忙补救:“沈大人,地方士绅得悉您领兵北上途径惠州府,皆愿纳捐钱粮以犒赏三军将士,还请您给地方士绅以及商家一个效力的机会!”

    这就属于石凤自行做主,替地方上的士绅商贾表态。

    就算士绅商贾心中不乐意,但想到这是买太平所需要缴纳的钱粮,在场许多人都跟着点头应是。

    沈溪脸上这才有了一点好颜色,微笑着问道:“是吗?”

    “是,是。”

    石凤心里松了口气。

    不就是索要钱粮吗,我是没有,可下面的地方士绅商贾家里有,反正归善知县衙门只是负责帮忙催收催缴,你当众发话,我们为你办事就成。

    沈溪突然又是一叹:“本官明日就要率军离开归善县,怕是时间上来不及。”

    “来得及来得及。”

    石凤一听,这是要连夜催收啊!

    反正这两天被吓得七荤八素,晚上别想睡觉了,早些把你这个瘟神送走更重要,就算是把府衙和县衙的皂隶都折腾死,也保管将钱粮给收上来。

    “下官这就叫人连夜安排,确保明日大人您领兵离开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您派人起运便可<>。”

    沈溪点头:“那本官谢过石知县还有诸位乡绅。现在,本官要敬你们一杯。”

    “不敢不敢。”

    嘴上说不敢,石凤却忙不迭与在场的士绅商贾一同举起酒杯,与沈溪共饮。

    沈溪只是几杯酒下肚,便借口不胜酒力要回去参详行军方略,带人离开归善县衙。

    人一走,县衙内便炸开了锅,感情沈督抚来赴宴不是为了美酒美食,只是为了来收钱。

    一堆人过去请示石凤,想让石凤“通融”。

    石凤恼了,怒气冲冲地说道:“谁嚷嚷?敢不从命者,或可去府衙找沈大人说清楚,要么去告本官一状,看沈大人是否通融。”

    石凤对沈溪低声下气,但在地方士绅商贾面前可从来都是他耀武扬威,这会儿他自己也郁闷不已,为了能平平安安送走沈溪,他已打定心思要不计一切代价。

    随后,石凤便让县丞、主簿以及县衙的吏员去跟士绅商贾核对,每家需要纳捐多少,先定好,各家需要在三更前将粮食送到县衙来。

    石凤警告道:“别说本官未提醒各位,若谁敢与县衙为难,就是与沈督抚为难,就是跟朝廷和皇上为难,到时候可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出席宴会的士绅商贾连忙应承下来,各自回去筹备钱粮,生怕被督抚和知县双层衙门问罪。

    ……

    ……

    另一头,沈溪趁着一点酒意,坐上轿子后闭上眼休息,睡了一天下来,他的头仍旧昏昏沉沉的。

    外面传来荆越的声音:“沈大人可真有本事,那石知县看到您怕的腿都在打哆嗦,地方乡绅气都不敢喘,这会儿估摸正鸡飞狗跳筹备钱粮呢。”

    沈溪轻叹:“为官者,不是要让人怕,而是要让人服。这次也是为战事顺利,不得已而为之。”

    有广东左布政使陆珩牵头,为这次出征筹备了不少钱粮,但很多钱粮并未来得及调运,而地方上敷衍和推诿的意图很明显,布政使司派额一千石,知府衙门可能收一千二百石,但只运四五百石往广州充作军粮,剩余的则类似于打欠条。地方连朝廷的税赋都能拖欠,更别说是对税收外的军费了。

    沈溪终于知道在大明施行考成法的必要。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地方官得过且过,政绩不在于税赋是否满额征收,而在于跟上官的关系是否融洽,在任上只顾贪污**,对百姓不负责,对朝廷也不负责,只对银子和掌握他升迁命途的上官负责。

    回到知府衙门,沈溪没有回房休息,他打算抓紧时间整理案牍上报朝廷,做到先发制人,免得有宵小之辈在背后恶意中伤,要睡也等来日出征后,他可以在颠簸的马车上休息,就算辛苦些也值得<>。

    到半夜时,石凤亲自带人到府衙奏禀,说钱粮大部分已经征缴上来,所征都是府城士绅富户与大商家的钱粮,城外来不及征缴,更别说是去别的县征缴。

    “……有多少算多少,将钱粮物资调度好,如实记录,若此次出征凯旋而归,本官会记石知县一功。”

    知府衙门内堂,沈溪微笑着对石凤道。

    石凤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我只是为了将你早点儿打发走,才忙了半晚上,如果顺带还能得到功劳升迁,那当然再好不过。

    石凤连忙行礼:“多谢沈大人提携,下官一定尽力做事!”

    “嗯。”

    沈溪满意点头,“劳烦石知县将钱粮物资清点好,五更时分本官会派人前去押运,从府城北门出城便可。”

    “是,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

    石凤之前辛苦而没有干劲,在听说沈溪会在功劳簿上记他一笔时,态度迅速变得端正起来……索性都已经辛苦了,那就不如做事再努力些,让沈大人看看我办事的效率,指不定以后沈大人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就就想起我。

    这位沈大人,可是出将入相的不二人选,我不好好巴结他,巴结谁去?难道是南京城那些养尊处优但远离朝堂和天子的六部堂官吗?

    石凤风风火火离开,门口的荆越打量石凤,心中好奇,这货来时和走时判若两人。荆越进来道:“沈大人,他……”

    石凤来的时候一脸疲惫显得萎靡不堪,是想给沈溪留一个印象,他努力做事了,这样沈溪才不会降罪于他。

    当他走时却精神奕奕好似还能再大战三百回合,也是为给沈溪留下印象……我不但会做事而且不知疲倦,沈大人以后只管调遣吩咐。

    沈溪叹了口气,这就是当官者的矛盾之处,在功过面前,要作出不同的姿态,其实总结起来不过就是逢迎上官。

    攻的是心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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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到天明,归善知县石凤已从城中调集八千四百六十两白银和九百五十石军粮,此外尚有粗衣麻布等用来取暖用的衣物和部分兵器盔甲。

    数目虽然不大,但也能应一时之急。

    沈溪亲率兵马大半驻扎城外,在天亮前沈溪让人将钱粮物资押运到营地,而他自己则等到天明之后再走。

    沈溪在惠州府城内停留一天两夜,来的时候突然杀到,此后开堂断案,一波三折才审结,到最后监斩宋邝和山匪,还在归善县衙宴请中闹得人心惶惶不安,但走的时候就低调多了,无人相送,只是乘坐马车颠颠簸簸出城。

    甚至出城时,他才刚睡下,在马车里补觉。

    天阴沉沉的,时值三月天,广东地面上的雨水多了起来,大军还未出归善县地界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这也是沈溪出征前就预料到的困难,象头山的山匪他没亲自去讨伐,但前后只是花了两个时辰就攻破山寨,如果遇到今天这种阴雨天去攻打,耗上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大队伍顺着官道,准备一路过平山、鹅埠岭到海丰。

    沈溪对于海上船队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到约定的海门所前,沈溪所率步骑没办法跟船队联系上,这一路船队会尽量避免与匪寇开战。

    如果沿途真有大批盗匪在沿海山岭和小岛盘踞,沈溪会在拿下南澳岛后分兵攻打。

    随军一干人中,有一些非常特殊。

    玉娘和她的随从自不必说,还有就是成为阶下囚的江栎唯和他所带的锦衣卫。

    江栎唯的一干属下并未落罪,因为他们并不涉及贪污受贿,有罪的只是江栎唯这个主官,且证据确凿,不容他抵赖。

    就连玉娘也只是为江栎唯求情,而非为其开脱罪行。

    江栎唯被关在囚车中押解出惠州城,随同大军北上,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风光,囚车没有木板遮风挡雨,冷得整个人瑟瑟发抖。最后还是沈溪发慈悲,让人找了块帆布盖在囚车上,不过一刮风江栎唯就要找地方钻,就算如此浑身很快就湿透,倒春寒的三月天,全身浸湿的唯一下场就是迅速染上风寒。

    三月初九,傍晚,雨终于停了下来。

    普通士卒很少有乘坐马车的待遇,经过一天赶路,还得在驿馆外的荒地安营扎寨,条件极为艰苦。

    把帐篷放下后,地面是湿的,即便铺上油纸和帆布,依然没办法彻底隔绝雨水,晚上湿冷异常。

    沈溪作为三军主帅,可以睡驿馆,这也是陆路行军的好处,走的是官道,而之前南征时就算船队靠岸也都是荒芜之地,毕竟大明禁海,想要在海边找一个完整的居所比登天还难。

    安顿好,沈溪从房间出来,此时驿馆内外一片忙碌。

    随军百户以上的军将会在驿馆内开小灶,营地里士兵扎好营帐开始埋灶生火,同时有职司的官兵还有差事做,比如喂马和遵照沈溪所言挖掘搭建专门的茅厕。

    虽然看起来杂乱,但乱中带着秩序井然,官兵各司其职,就算什么差事都没有,这会儿也都赶紧进入帐篷蒙头大睡,因为晚上要轮班守夜。

    “大人,外面有末将等人看着,您先进去休息吧。这鬼天气,怎么都不像是阳春三月,倒跟寒冬腊月似的!”荆越过来关切地说道。

    沈溪摆摆手:“本官领兵在外,岂能只顾自己享受而不顾三军将士死活?走,随我到营中看看!”

    荆越带着亲兵,与沈溪一同进到大营中。

    官兵们见到督抚大人亲临,均起身行礼。

    两千多人的兵马,营寨不是很大,士兵们没有沐浴更衣的条件,一天下来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这会儿谁也不讲究那些,出征途中有饭吃有热水喝已是不易。

    “不用起来,做你们的事情。”

    沈溪走到哪里都是这句,不少士兵听不懂他的话,还需要有人转译。

    这也是沈溪领军打仗时不方便的一点,他麾下官兵来自三省,而华夏语言向来都是博大精深,山这头的听不懂山另一头说什么的比比皆是,而随军士兵又很少读书,见识不多,连官话他们都未必听得懂。

    沈溪在营中巡视一圈,最后到了江栎唯的帐篷前。

    此时江栎唯身上犹自戴着镣铐,刚刚才被士兵搀扶下马车,整个人都显得萎顿不堪,连沈溪到来他都没发觉。

    有人端了一瓦罐热汤进帐篷,江栎唯二话不说,端起瓦罐开始“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模样实在太凄惨,连沈溪见了都不由侧目望向别处。

    等人走远了,荆越才不屑地说道:“还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溪道:“那是他时运不济落到了我手上,若他回到京城,就连朝中一些三四品的高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否则廷杖时,一些官员会横死宫门。”

    荆越对大明厂卫制度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些人权力很大,但大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而沈溪所言就是大明特有的廷杖制度,皇帝看哪个文官不顺眼,可以直接廷杖,而执行者大多是锦衣卫,偶尔也有东厂厂卫施行。

    沈溪巡完营,到军中主帐坐下,吃了些伙头兵送上的热汤饭,算是与士兵同甘共苦。等回到驿馆时,沈溪忍不住喉咙发痒,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摇头叹道:“未料刚出广州不久,即染病在身。”

    荆越道:“大人,您太辛苦了,多多休息为上。”

    沈溪点了点头。

    白天因为下雨天凉,湿气重,这会儿他身体很不舒服,便要回房去,还没等到房间门口,就见一袭男装的玉娘等候在那儿,沈溪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摆手,示意闲事莫提,想为江栎唯开脱,门都没有。

    ……

    ……

    第二天天没亮,大军就拔营出发。

    沈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驿馆出来,居然听到远处旷野中传来的狼嚎声。这时候岭南并未得到彻底开发,改土归流的政策导致官民矛盾激化,就连官道周围也不是很太平,狼倒是小事,最大的危险莫过于盗匪,不过就算盗匪胆子再大,也不敢与官军正面相斗。

    这年头的贼很有觉悟,贼始终是贼,再强硬面对大军也只有避让的份儿。

    沈溪看了看天色,见到夜空中璀璨夺目的启明星,证明接下来会是个好天气,那边马车已经赶过来,沈溪摆手:“天气好,本官骑马。”

    荆越赶紧过来劝解:“大人,您昨日染病,还是乘车为好。”

    “不用,染病更应该骑马,在马车里颠簸两天,估摸骨头都要散架了。”沈溪说着,让人把马牵来,跳上马,与三军将士同行。

    骑马走了一上午,沈溪困顿不堪,下午只得老老实实回到马车里。

    昨日里阴雨连绵,而今天却是艳阳高照,气温急剧攀升,前后强烈的反差让官兵有些受不了。到中午时,官兵们不由将衣襟解开,把内层加的衣服脱出来放进包袱里,不过里面穿多少没关系,但外面军服这层皮必须要。

    这还是三月天,气温不太冷也不太热,若真的是数九寒冬或者是三伏天,光是行军就已是很遭罪了,更别说是沙场交锋。

    天热就得喝水,第二天基本都是沿着西江走,士兵渴了可以到江边装水,到中午休息时,沈溪特许士兵轮流去江右的浅滩洗澡,正好天热,洗完之后可以换上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当然,这会儿没办法洗衣,因为洗了也没地方晾晒,但还是有那老兵油子,把贴身衣物洗了,直接在行军时背后背根树杈,把衣服挂在上面。

    到下午行军,很多士兵相继仿效,从远处一看根本不像是行军队伍,而好像是一群背着书筐赶考的书生,挂着的衣服五颜六色,大部分还带着补丁。

    在这个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时代,衣服有补丁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没有破洞,谁的衣服补丁多、缝的针线密那是一种荣耀,说明自家婆姨女红好。

    老兵油子喜欢比这个,那些新兵蛋子则不会,因为当中有很多都没娶妻生子,衣服破了要么是自己补,要么是家里的老娘或者是嫂嫂、姐妹等女性亲属帮忙,就算缝得再好那也不代表未来能娶一个女红好的婆娘。

    沈溪这边待遇最好,他不会到江边去洗澡,晚上歇宿的时候驿馆内会为他单独提供浴桶和热水。

    随军没有文官,也没有太监监军,沈溪在军中地位卓然,就算他“**”些别人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而经历年前的战事,沈溪在军中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就连那些将校也没事喜欢跟他凑近乎,想让沈溪多留意下他们,或许能换得将来的提拔重用。

    三月初十这天晚上,大军没有驻扎在驿馆周围,而是直接夜宿荒郊野外,士兵披荆斩棘把空地给整理出来,除了扎帐篷,还要挖厕所、排水渠和警戒壕,外缘还得设下绊马索和栅栏,防止敌军趁夜袭营。

    晚上最热闹的要数吃完饭到休息前的这段时间,军营中篝火处处,士兵抱着兵器围坐在火堆前听那些老兵油子吹牛,说的大多是关于女人的事情。

    他们也想多讲战场上的经历,可惜就算是老兵油子也仅仅只是为人处世圆滑,他们自己并未有多少上战场的经验,唯一像样的履历就是年前跟着沈溪平匪,那是他们最自豪的事情。

    沈溪安静地坐在自己大帐篷里,这会儿心中无比寂寥,想念家中妻儿,想念惠娘和李衿的似水柔情,不过心底最失落的还是处在这样一个封闭的时代。

    沈溪本以为自己适应了过明朝土著人的生活,可每当平静下来,身边孤单时,却还是会想起前世种种。

    那一世虽然形单影只,但胜在资讯发达,所学知识多,内心充实,没想到活学活用,在这大明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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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正在带兵赶路途中,京城皇宫内,此时朱厚照还在因自己武侠小说被没收的事而耿耿于怀。

    “……都怪二舅,肯定是他跟父皇告密,害本宫屁股被打,这倒是小事,可那些武侠说本本宫还没看过瘾呢,张苑,之前本宫让你熟记,你可有背下来?”

    朱厚照无比郁闷,心中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便把气撒到张苑身上。

    张苑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虽然武侠小说对话多用俚语,可以让他这样对文墨不精的人也能看书而知其意,但让他把整本武侠小说背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说真的,他倒是全文看过《射雕英雄传》和《天龙八部》,但他看书后无法掌握故事的精髓,给熊孩子讲的时候磕磕巴巴,熊孩子根本就没有看书时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被太子责问,张苑赶紧赔礼:“回太子,奴婢并未记住……”

    朱厚照怒从心起,抄起花瓶就往张苑身上砸去,口中怒骂不止:“本宫要你何用?玩你跑得慢,打牌还总输,背本书也背不上来,早知道应该跟母后把刘公公叫回来。”

    张苑感觉到无形的危机逼来。刘瑾离开东宫近两年,但太子却时常提及刘瑾,全因刘瑾在迎合熊孩子方面很有一套。

    这种事没人能教,张苑全靠自己琢磨,他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很好了,可偏偏在朱厚照这里却总是招惹祸端。张苑委屈地想:“太子净让我做背书这种事,我能有那本事?”

    张苑跟刘瑾最大的不同,是他懒惰,在宁化县时他就好逸恶劳,总是把自己的不成功归结于时运不济。

    进宫最初一段时间,张苑并不得志,也是他运气好,先是调到张皇后身边当差,然后被张皇后派到弘治皇帝身边当眼线。

    这主要是他这张姓改得好,让张皇后以为是“本家”,再加上他看起来老实本份,又有点儿小聪明,才得到器重。

    张苑在弘治皇帝面前小心谨慎,因为稍有差池就可能会被砍头,可到了东宫后,他逐渐发现应付太子要比适逢君王简单许多,就算太子胡闹,最多是打骂,绝不会杀了他,再加上他在东宫担任的是常侍,与太子朝夕相处,觉得熊孩子对他有了依赖就渐渐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恢复以往好吃懒做的心态,有事让别人做,或者是多做点儿事就觉得吃了亏,一点儿都不认真。

    上天已经给了张苑最好的机会,让他飞黄腾达,但他没有好好把握,反倒让朱厚照两相对比后,开始怀念起更勤快也更识情趣的刘瑾。

    而这会儿,张苑还不知道自己********。

    朱厚照很生气,发了一通脾气,这才坐下,吩咐道:“本宫累了,叫几个人进来陪本宫打牌。”

    张苑道:“太子,您既然累了,就该多休息才是……”

    张苑还有个坏毛病,就是自以为是,他喜欢劝诫太子,显得自己有本事,能在太子面前递上话,好似忠臣一般。

    张苑如此也是为了迎合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张皇后让他看管好太子,不令太子平日太过胡闹,可张苑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熊孩子最讨厌别人在耳边吹风,张苑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滚出去!”朱厚照瞪着张苑怒喝。

    “是,太子殿下。”

    张苑颇不以为然,心说我好心好意劝你多休息,你居然这么吼我,不过没关系,等你长大后就会念我的好,反正皇帝如今身体康泰,你要登基还要十年八载,到你心智成熟就会知道身边对你最关心的人是我。

    张苑很傻很天真地以为朱厚照是那种会感念恩德的人,却不知道朱厚照选人做事的标准就是随心所欲,喜欢怎么干就怎么干,他之所以记得沈溪并非佩服沈溪的学问,而是沈溪能用学问带给他好玩的东西,让他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朱厚照手头没武侠小说看,就找人打牌,这天时值休沐,熊孩子不用上课,从中午一直玩到日落,朱厚照这才心满意足,打着哈欠从寝殿中走出来,一出门便见到张苑立在门口。

    “张公公,还在啊?”

    朱厚照毕竟是个孩子,小怨小仇不会搁心里多久。

    张苑等了一下午,终于把朱厚照给等出来,暗自窃喜,心说还是我聪明,太子看到我一直在外等候,定会觉得我忠心为主,以后也会更加信任我,当下笑着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朱厚照舔舔嘴唇,道:“正好,本宫有些口渴了,你倒杯茶过来,记得加糖,上次沈先生给本宫送的那种冰糖还有没有?”

    张苑苦着脸道:“回殿下,没了。”

    “真是的,留你们何用?快去倒茶!”朱厚照怒斥。

    “是。”

    张苑转过身时脑子一阵迷糊,这剧本不太对啊,太子不应该觉得我劳苦功高吗,为何一转眼又开始骂我?

    张苑对这些事情实在在不得要领,他在东宫做了两年常侍,愣是没把朱厚照的心思给摸透,沈溪本来可以帮到他,但在沈溪眼中这个二伯非常不靠谱,之前沈溪曾提点过张苑,但张苑自以为是地觉得沈溪在人情世故上属于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对于沈溪的善意提醒不屑一顾。

    ……

    ……

    张苑把茶水拿来,还没等他进到寝殿,就有太监过来传话,说是弘治皇帝病了,皇后传召太子过去探病请安。

    朱厚照对此有些不屑:“父皇身体怎么了,为何总爱生病?每次过去见到他都要挨训……”

    张苑劝谏道:“殿下,这个时候不要总是埋怨,既然陛下生病,您赶紧过去才是正理。”

    “急什么,等本宫先将这把牌打完……喂喂,轮到本宫出牌了,本宫又没说‘过’,你们干什么?”

    朱厚照性子上来可不管老爹的病有多严重,赢了这局牌才是关键。

    朱厚照打牌技术虽然不错,但毕竟没多少心机,张苑之所以常输主要还是想迎合太子。

    朱厚照赢了牌是很高兴,但总赢就没意思了,这也是张苑不及刘瑾的地方,以前刘瑾跟朱厚照踢球或者玩什么,虽然会让,但会适可而止。

    刘瑾喜欢时不时地赢上熊孩子几把,然后表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出诸如“咱赢了太子不如咱”的话,其实并非是要让熊孩子生气,朱厚照就算一时心里不痛快,可当回头反败为胜后,欣喜会更大。

    看看,经过我的努力,把狂傲的刘瑾都给赢了,还是我有本事啊!

    这个时候刘瑾就会适当地恭喜太子,顺带表现自己竭尽全力也无可奈何的样子,大赞熊孩子,这让朱厚照更有成就感。

    下次再玩的时候,朱厚照自然就会想起刘瑾,只有有输有赢,才会让朱厚照觉得你有本事,才会想方设法获胜,享受成功的喜悦。

    刘瑾做事勤快,会迎合太子,在欺上瞒下上又很有手段,就是因为被沈溪直接或者间接陷害,才被调离东宫。

    人比人货比货,朱厚照跟张苑最初认识时还挺有好感,但是等新鲜感过去后,就会时常把两个人拿出来比,张苑稍有做得不对,就让朱厚照更怀念刘瑾。

    慢慢地张苑被太子当作透明人,就是他在东宫担任常侍最大的失败。

    一局下来,又是以朱厚照获胜告终,朱厚照赢了牌也不见得有多开心:“真笨,有王都不赶紧出,留着下蛋啊?以后找两个机灵点儿的跟本宫打牌。那个谁,本宫要去见父皇,帮本宫整理衣服。”

    只有这种做杂活的时候,朱厚照才想起来张苑。等张苑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朱厚照才带着张苑和几名侍从往乾清宫方向而去。

    还没到乾清宫门口,就见乾清宫外站着几个人,张苑认识的朝官不多,但这几个他以前在弘治皇帝身边经常遇到。

    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一个不落,此外还有英国公张懋、兵部尚书刘大夏、礼部尚书张升和詹事府詹事吴宽。

    在这几人中,只有张升张苑不是很熟悉,张升刚在弘治十五年接替傅瀚成为礼部尚书,也是一位年至花甲的老臣。

    张苑心中“咯噔”一下,这么多人守候在这里,不会是弘治皇帝驾崩或者是临终,准备嘱托后事吧?

    朱厚照却一点儿没觉得如何,施施然走了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几位大臣已经先行礼问安。

    在这些大臣中,除了张懋、刘大夏外,另外四人或者在东宫讲过课,或者在皇帝、太子同时参加经筵日讲时,为太子传道解惑,朱厚照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先生”,但毕竟君臣有别,如今在乾清宫这种场合,做臣子得主动向太子行礼请安。

    “几位卿家不必多礼,父皇……现下如何了?”朱厚照沉着脸问道。

    刘健回答:“回太子,陛下躬体有恙,已让御医来诊断过,并无大碍,太子放心。”

    “无大碍啊?”

    朱厚照眉头微蹙,没大碍叫我来干嘛?又要挨训么?

    几位大臣,并不是在宫门外等候传见,而是刚从里面见驾后出来,远远看到太子便在此等候问安。

    张懋微笑着说道:“太子前来问安,请早些进去,陛下已等候多时。”

    “知道了,张老公爷,记得头年里你曾说过你家有只小花狗挺好玩,什么时候生了小狗记得给本宫送一只来!”

    朱厚照一本正经道。(未完待续。)

    ...

    朱厚照跟张懋讨要小花狗,完全是天马行空毫无规律可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正因为发自本心,才真情流露。

    不但张懋哭笑不得,就连旁边的刘健等大臣脸色都不太好看,弘治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随时都有可能传位给太子,但现在太子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顽童,哪里有一点人君的模样?

    张懋没有立即回答,朱厚照迅速嘟起嘴,不满地问道:“张老公爷,你到底肯不肯给啊,不会是心疼一只小花狗吧?”

    “呃……”张懋迟疑半晌,才回答,“老臣回去后便做安排,太子稍安勿躁,见陛下要紧……嗯。”

    朱厚照咧嘴一笑,点头:“那就说好了,回头记得把小花狗送到撷芳殿来,哈哈,我见过大狗,就是没见过小花狗,不知道好不好玩。回头让它们对着咬一下……”

    说着,朱厚照兴冲冲进了乾清宫,而在场的老臣则面面相觑,均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无奈之色。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宠出来的毛病,但也有认为是天性使然的。无论如何,此时的朱厚照在众老臣眼中可没有丝毫明君的样子,以后教导的路还很漫长。

    因为已是日落时分,各位大臣从皇宫出来便各自回府。

    谢迁跟刘大夏并肩而行。

    最近几年两人走得很近,刘大夏从三边总督调任兵部尚书后,跟谢迁经常在私底下走动。弘治皇帝清楚二人的情况,但并没有过问,主要原因在于谢迁和刘大夏在弘治皇帝眼中都是良臣典范,而且他们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说是结党,还不如说是凑在一起商讨国家大事,免费加班。

    在朱祐樘眼中,谁能为他做事,谁可以托付重任,十分清楚。有这样一个开明的皇帝,自然也应运而生谢迁、李东阳、马文升和刘大夏这样留名青史的大臣。

    “于乔,陛下如今的身体,可是大不如前。”

    两人并肩而行,刘大夏小声对谢迁说道。

    之前面圣时,谢迁站得更靠前,看的明白,皇帝脸色惨白,不断咳嗽,就算如此还是招大臣进宫商讨军政大事,重点是年后西北边防事宜。

    三位内阁大学士同时出席,英国公张懋本就是掌兵重臣,刘大夏则是兵部尚书,张升和吴宽则负责制诰。本来谈得好好的,偏偏出来时见到不修边幅的太子,给这次面圣的大臣心中蒙下一层阴影。

    谢迁无奈地说道:“圣上龙体有恙,不正是我等报效皇恩之时?”

    刘大夏不由摇头一笑,谢迁永远都能说会道,如今他要强调的是皇帝可能命不久矣,要传位太子的问题,谢迁则避重就轻。

    这种问题没什么好争论的,刘大夏转变了个话题,问道:“于乔近来可有沈溪在地方上的消息?”

    “唉!那小子有何动向,与我何干?”谢迁面带不屑之色,“听说他年初将领兵北上,这次从广东到浙南,沿途上千里,没个一年半载,这仗打不完。怕是等打完后,他能功过相抵就不错了。”

    刘大夏笑道:“于乔对沈溪就这般没信心?”

    谢迁一叹:“倒并非是对他没信心,只是觉得这小子吃点亏碰碰壁总是好的,你说他为官这几年,可曾遇到过挫折?总是一帆风顺,对他的前途未必是好事!”

    道理是这么讲,可刘大夏听了却觉得一阵别扭……难道你现在希望沈溪打败仗?

    刘大夏突然道:“陛下之前与我商定西北领兵人选,偶提沈溪,于乔对此如何看待?”

    “什么?”

    谢迁听到这消息,着实吃了一惊。

    西北领兵,那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活,杨一清和王琼是什么人,他们在官场上历练几十年才奉调西北,西北光是有爵位的总兵官就有六七位,谁能压得住?

    沈溪是绝对没这资格的!

    谢迁道:“如今他正在东南用兵,陛下却要将他调往西北?难道是刘尚书跟陛下举荐的?”

    刘大夏听谢迁称呼自己为“刘尚书”,就知道谢迁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刘大夏回道:“陛下只是偶然一提,你说这几年来,除了沈溪在泉州、西北和东南的这三场仗之外,再往前推,恐怕就是负图对西北一战了吧?”

    谢迁一怔,想了想,脸上露出苦笑。

    不是皇帝非要提,而是不得不提。

    如今世人称之为弘治中兴,虽然各地小灾小乱不断,但大体上算得上国泰民安,弘治一朝数得上号的战事也就那么几场,马文升打哈密、沈溪在泉州打佛郎机、刘大夏打鞑靼以及沈溪在东南平匪。

    虽然沈溪主导的两场战事在马文升和刘大夏的军功面前不值一提,但刘大夏已经据实奏明弘治皇帝,与鞑靼人一战,主要功劳在沈溪亲率的火炮营,正是沈溪用佛郎机炮在西北打出名堂,大明才下定决心在三边建立火炮营,负责的将领便是延绥总兵官。

    而沈溪所率牛车阵,就是火炮营的前身,这让弘治皇帝记住沈溪有真本事,特地派沈溪前往广东“历练”,如今只是小试牛刀,沈溪就已做出名堂来,皇帝一看,你小子行啊,简直是朕的福将,走到哪儿都有捷报传来。

    杀鸡焉用牛刀?

    东南的疥癞之患你不用管了,朕派别人去,你到******朕解决那些鞑靼蛮夷,给朕传位太子留下良好的边疆环境!

    谢迁倒吸一口凉气,道:“这小子没学会爬,就让他跑,步子是否太大了些?时雍兄,你可要跟陛下说清楚啊。”

    关键时刻谢迁又改变了称呼。

    刘大夏笑道:“我岂能不跟陛下提及这一茬?但陛下如今苦无合适的领兵人选,其实就算陛下中意沈溪,始终他的年纪是个问题,在东南尚且不能做到人心皆服,西北就更不要说了……唉!”

    东南只是地方文官给沈溪找麻烦,到了西北则是有世代镇守边陲的勋贵公侯,之前刘大夏去西北,就差点儿被朱晖害死在榆溪河北岸,刘大夏还是三朝老臣。

    沈溪去,别说是文官,就连武将也会扯皮。无利不起早,沈溪无法用军功和提拔这些事来收拢那些武将,因为这些武将已是公侯,升无可升,他们求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守住现在的地位。

    ……

    ……

    刘大夏和谢迁出宫去了,乾清宫这边,朱厚照见到了老爹,被老爹问了一些学问上的事,然后留下来一家三口吃饭。

    朱厚照闷闷不乐,心想:“母后肚子比上次见面时又大了不少,是不是快要生了?生个妹妹还好,如果生个弟弟,那就麻烦了,父皇可能会废了我太子之位,把皇位传给弟弟。什么杨勇、李承乾的事都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张皇后此时身上满是母爱的光辉。近来她休息得很好,肚子一天天变大,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再生个皇子,如此一来皇嗣的问题就可得到根除,连张家的地位也会跟着稳固。

    饭桌上,张皇后对朱祐樘嘘寒问暖,夫妻情深,朱厚照则坐在旁边无精打采。

    朱祐樘发些端倪,板着脸问道:“皇儿,你为何不吃?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也要有吃饭的样子,知道吗?”

    张皇后笑道:“是啊,皇儿,你正是长身体之时,多吃点儿才能长高,有充沛的精力学习。”

    朱厚照抬头打量冷着脸的老爹,还有满脸笑容的老娘,道:“父皇母后,孩儿近来学业繁重,平日无甚消遣……”

    听到“消遣”,张皇后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你个臭小子,天天在撷芳殿里打牌,踢蹴鞠,玩女人,你当老娘不知道还是怎么着?要不是你爹在,老娘非把你给揭破,让你屁股遭殃!

    朱祐樘眯眼打量儿子,问道:“你想如何?”

    朱厚照嘻嘻一笑,站起来道:“父皇,孩儿想要回之前的说本,那些都是孩儿花了好大力气弄来的。要不这样,父皇再出题考校孩儿,若孩儿能通过考核,父皇就还给我如何?”

    “胡闹!”

    朱祐樘怒从心起,猛地拍一下桌子,桌上好几道菜的汤水顿时洒了出来。

    只是一声,朱厚照便老老实实坐下,看着老爹使劲儿咳嗽,而老娘在旁不断安抚劝说。

    等朱佑樘气消了些,张皇后向朱厚照使了个眼色:“太子,快给你父皇赔罪。”

    朱厚照心有不甘,我只是想把武侠小说要回来而已,又不是没学习,你哪次考校我没通过?

    奖罚分明,不是你崇尚的吗?

    朱厚照委屈地起身,昂着头道:“孩儿没错。”

    “你说什么?”朱祐樘厉声喝问。

    朱厚照一字一句地说道:“孩儿没错!”

    朱祐樘怒道:“你个孽子,真是胆大妄为,朕怎就生了你这样的孽障?朕于你这般年岁时,一心向学,生怕记不住先生的教诲,而你呢?”

    朱厚照心想,那是你怕被兄弟抢了皇位,可我不怕啊,你有本事就给我生个弟弟啊。

    张皇后在一旁苦劝:“皇上,您消消气。”

    “咳咳。”

    朱祐樘继续咳嗽,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远的不说,就说你的先生东宫讲官沈溪,你看看人家十三岁时,已经考中状元,位列朝班,开始给你授课,而你呢?”

    朱厚照心有不服:“让我去考,我也能考中状元。”

    朱祐樘怒道:“不自量力,让你写一篇四书文,你能写得出来吗?”

    朱厚照嘴巴张了张,还是老实闭上了。不过,最后他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既然父皇觉得沈先生有本事,就不该调走他,孩儿平日里最喜欢听沈先生讲课。现在的那些先生,都太迂腐,孩儿不想听他们的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儿子对沈溪推崇备至,这是弘治皇帝没有预料到的。

    朱厚照平日的性子,朱佑樘非常清楚,熊孩子对先生连起码的尊敬都没有,更不要说让儿子主动表扬哪位先生了。

    朱祐樘咳嗽稍微平复了一些,语气变得相对缓和,问道:“你喜欢听沈先生的课?”

    “是啊,沈先生平日给我讲廿一史,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会给我解答,那些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他都耐心讲给我听,直到我完全领会,他还跟我讲许多人物典故。沈先生教的那么好,父皇为何要将他派出京去呢?”

    朱厚照这会儿抖机灵,故意把沈溪说得很重要,对他学业帮助大,其实不过是想把沈溪叫回来陪他玩,最好上课的时候不再讲廿一史,改而为他讲武侠小说,那上课就有意思多了。

    这会儿张皇后也在旁边推波助澜:“皇上,难得皇儿有虚心好学之心,要说这沈卿家确实是懂得因材施教的好先生。”

    朱祐樘咳嗽了两声,没好气地说:“他是朕的臣子,十三岁的状元郎,大明有史以来第一人,他有本事难道朕不知道?”

    张皇后赶紧认错:“皇上说的是,臣妾失言。”

    “唉!”

    朱祐樘叹了口气,“朕就是觉得沈卿家能干,才调他去东南三省历练,希望将来能成为太子的股肱之臣。朕身体大不如前,指不定何时就要撒手把朝政交给这小子!”

    “皇上。”

    张皇后听到丈夫说这种颓丧的话,心中异常难过,本来君王家的夫妻,多是相互妥协和忍让,朱祐樘夫妇之间虽然偶尔也会有小芥蒂,但自古到今如平凡夫妻相濡以沫者,唯有他夫妇二人。

    朱厚照在旁边听了有些不太明白,连忙问道:“父皇,你是否要将沈先生调回京城?”

    朱祐樘怒道:“胡闹,沈先生有正经事做,如今他正在东南平定匪寇,让地方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安稳生活,岂能因你想听他的课,轻易就将人调回来?此事不容再议!”

    老爹发了话,那就是金科玉律,朱厚照闷闷不乐坐下,本来想找机会把武侠小说讨回来,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机会了。

    一家三口坐下来把饭吃完,朱祐樘的病况仍旧略显严重,张皇后道:“皇上,让臣妾留在乾清宫陪您”

    朱祐樘摇头:“朕的身体尚可,皇后不用太过担忧,早些回去休息吧。张苑,你送太子回东宫。”

    张苑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礼,然后上前去搀扶小主子,但朱厚照脾气倔,根本不领会他的好意,甩袖而去。

    张苑连忙追了出去,随后皇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孩子,愈发没个规矩,看来是该找几个能管得住他的先生详加教导!咳咳!”

    张苑心里琢磨我那侄儿竟有这等本事,居然能让皇帝一家对他如此器重?可惜人不在京城,不然多去跟他亲近走动些,或许对我在皇宫做事有所助益。

    妻儿离去,朱祐樘形单影只,到了乾清宫后殿龙榻前,并未即刻上榻就寝,而是让近侍太监把宫灯点亮,到书桌后面坐下,捧起一本书津津有味看了起来,正是沈溪所写天龙八部。

    这一看就忘了时辰,朱祐樘一边咳嗽一边看,被故事中的人物带动,自己仿佛置身在那个神奇的世界中,化身为结义三兄弟,走南闯北,国仇家恨和江湖恩怨,让人目眩神驰。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更向往那种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的逍遥生活。

    就在朱祐樘看得全情投入时,近侍进来奏禀:“陛下,皇后娘娘带林太医来给您诊脉。”

    朱祐樘如梦初醒,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把书放了下来,随口吩咐一句。

    近侍到门口将张皇后和林太医恭请进来,张皇后面带幽怨,待林太医诊脉完毕退出殿外,张皇后才道:“皇上,您身体不舒服,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真叫妾身担心。”

    如此一说,朱祐樘便知道妻子对他的日常起居了若指掌,不然也不会知道他半夜了还在看书,特地带林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不过朱祐樘没有计较,笑道:“这不是在看书吗?”

    张皇后往朱祐樘看的书上瞟了一眼,马上收回目光,问道:“皇上是在操劳国事吗?”

    作为皇帝的女人,明白内宫不得干政的道理,所以她从不会去过问朱祐樘批阅的奏本或者是看的书籍。

    朱祐樘笑着摇头:“只是看闲书罢了这是一本讲述北宋时期的白话说本,宋人、大理人、女真人、契丹人,哦,还有党项人,纷纷出场,还有什么武林各门各派,以及一些世家大族,这书中几乎算得上是包罗万象,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儿女情长让人好生感念。”

    每个人都有倾诉的**,皇帝也不例外。朱祐樘看了从儿子那里没收来的武侠小说,很快就着了迷,看到精彩之处便想把故事讲给人听,枕边人是他最想倾诉的对象。

    张皇后怔了怔,问道:“皇上,您近来那么晚才休息,就是在看这些书?”

    朱祐樘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病号,需要多休息。

    但妻子怀孕,他少了感情寄托,就算生病精力也过剩,恰恰看武侠小说能让他的生活变得充实。

    “皇后,你毋须多心,朕之后多休息便是。”朱祐樘笑道,“既然皇后来了,同落榻吧!”

    “谢皇上恩宠。”

    张皇后能跟丈夫同榻共寝,虽然有孕在身不能跟丈夫发生点儿什么,可她毕竟是需要丈夫疼惜的。

    怀孕的女人最为敏感,她之前盯着乾清宫的情况,是怕丈夫趁着她怀孕时有外遇,影响她在宫中的地位。

    乾清宫内,朱祐樘夫妇你情我浓共度良宵,而在东宫,朱厚照则闷闷不乐跟几个小太监打牌。

    这次换花样了,不再打斗地主,而是打保皇,五个人一起,张苑安静地在旁边看着,连句话都不说。

    “喂,怎么打的,这都不会,真是气死本宫了。”

    朱厚照感觉自己点背,玩什么什么不顺,本来他还指望张苑在旁边帮他提点一二,可这位张公公,在不该说话的时候总是苦口婆心说一些他不爱听的,需要他的时候就闭口装哑巴了。

    换了刘瑾,一定会在后面说打这个打那个,让朱厚照可以在打对之后更加得意,或者打错了骂刘瑾两句,甚至捶打两下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而且有人说话,会让屋子里显得更热闹,欢声笑语让人心情愉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为了打牌而打牌。

    朱厚照从未想过,他是通过打牌来娱乐消遣,而张苑和太监们则完全是例行公事,心态迥然不同。

    “好了好了,不玩了。”

    朱厚照摸了一把臭牌,气得干脆把手里的牌一扔,站起身,“本宫累了,要休息了,去把筠儿给叫过来。”

    筠儿是个被朱厚照临幸的小宫女,这几天朱厚照跟筠儿打得火热。张苑道:“殿下,筠儿被宫娥叫去慈庆宫,您忘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朱厚照一听火大了,自从他开了窍之后,几乎每天都会享受鱼水之欢,主要是他精力充沛无处发泄。

    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始终要有所节制,他不懂,他老爹老娘也会盯着,所以就算皇后默许撷芳殿内可以有宫女的存在,但却规定宫女必须在入夜前回去休息,那些被朱厚照沾染过的女人,一律调到慈庆宫等照顾太后和金夫人的地方去,以免老子和儿子同时看上一个宫女的事情发生。

    张苑有些无奈,早晨的时候才跟朱厚照提醒过,没想到这位小主子很健忘,或者说朱厚照从来听事情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等再提及时反倒责难身边人。

    “殿下,人都已经去了慈庆宫,这会儿是没法给您叫回来了。”张苑苦着脸道。

    这也是张苑跟刘瑾不同的地方,他喜欢叫苦,而刘瑾就算被打了也会笑脸相迎,被太子打骂那是祖坟冒青烟的恩庇。

    朱厚照先是被老爹训斥,没法把武侠小说要回来,打牌又不顺心,这会儿连刚宠幸的宫女都被调走,一时间火冒三丈。

    恰好这时张苑劝谏:“殿下,您该休息了。”

    一句话就把朱厚照的火气给引爆:“休息什么,睡不着,你去找两个宫女来!”

    “殿下,这都已经二更天”张苑赶紧提醒道。

    “二更天怎的?就算是四更天,本宫要找宫女,你也要去给我找,快去!”朱厚照怒道。

    张苑和旁边的太监都赶紧跪地,这个时候,张苑可不敢造次,在张苑心中,皇帝和皇后才是主人,而太子只是他照顾的小公子,虽然小公子将来或许能带给他飞黄腾达,但现在必须分清楚主次。

    刘瑾通常会毫不犹豫根据朱厚照的吩咐行事,就算挨罚也心甘情愿,而张苑就喜欢耍小聪明敷衍,想着如何才能在张皇后面前邀宠讨赏。

    “不去找是吧,那本宫就打你,看你找不找!”朱厚照拿起放在一边的门闩,直接往张苑身上招呼。

    “啊太子殿下,奴婢这就给您去找。”张苑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出门去了,显得很是殷勤。

    朱厚照满意坐下,心里期待等会儿过来的宫女是何模样,可他苦等一个时辰也没等到张苑把人找来。

    张苑怕挨打,直接找地方躲起来,心想到第二天就万事大吉,竟然放了朱厚照的鸽子。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161021080500

    ...

    三月十二下午,沈溪率领的两千兵马,顺着官道抵达海丰县城。txt全集下载

    驿马跑得可比行军快多了,沈溪人未到海丰县,他在惠州府治的所为就已经传到了海丰县,知道上官沈溪专门爱针对贪官污吏,海丰知县任文献一大早就亲率城中官绅百姓到城外迎候,生怕沈溪来时因为招呼不周被其责难。

    沈溪在出征前整理过粤省上下所有官员的资料,得知这任文献是鲁省郯城人,弘治六年三甲进士,也是好不容易才熬到官缺,并不贪赃枉法,但人稍微有些昏聩,崇尚无为而治,会做几首打油诗,经常召集海丰的文人墨客举行文会,好似要塑造海丰文化大县的氛围。

    其实就算这任知县真的是赃官,沈溪也不可能走一路灭一路,那简直是要让自己成为官员公敌,他之所以要杀宋邝,除了因宋邝残害百姓天怒人怨必须除之而后快外,更是想杀一儆百。

    如今已经杀鸡骇猴,别的什么人就算也有贪污**,但只要没有天大的恶行,他也不能挨个去调查审问。

    沈溪是领兵平海盗和倭寇的,不是跟戏文一样当八府巡按纠正地方吏治。

    兵马本来应该在城外驻扎,沈溪也没计划进城,但当他知道官民已经在城门口等了四个时辰,从日出到如今日薄西山,如果不露面去慰问一下有些说不过去,沈溪只好率六百亲卫进城。

    一共两千兵马,一下被沈溪征调六百兵马进城,虽然还有大量民夫,但城外军营规模还是缩减不少。

    这年头打仗没有一次率领几万人马的,能率领两三千兵马已属不易,就连西北与鞑靼人的大战,刘大夏也只是在组织撤退时才将兵马整合在一起,之前均各自为战,每一路兵马只有几百到几千人不等。

    海丰县的士绅百姓都不是主动出城来迎接的,而是属于强迫性质,主要是知县任文献喜欢摆场面。

    想他一个弘治六年的进士,到如今在官场混了十年才做到知县,以后前途越发渺茫,有上官路过正是表现的良机,如果不给上官留一点好印象,等考评出来落个不合格,那他在海丰知县任满之后可能就要卸职回郯城,再次等候官缺。

    这年头当官就是这么残酷,要么你能力卓著被人赏识,要么你钱多能疏通人脉关系,而任文献出身小门小户,这两种都不沾边,想要升官自然难上加难。

    除此之外,就是机缘了,在任文献眼里,沈溪就是他的“机缘”,指不定沈溪也喜好诗文,跟他言谈甚欢,就此相交莫逆呢?

    当一袭常服的沈溪,骑马抵达海丰县城南门外时,等候在那儿的士绅百姓都惊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欢呼簇拥的场面出现。mianhuatang[棉花糖]

    主要是在场的士绅百姓见到一个穿着红色官袍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过来,这年头消息闭塞,人们只知有大官要来,具体这大官什么职位并不清楚,更别说是沈溪的身份、来历、年岁、资历等等<>。

    就连任文献,也只是知道沈溪是状元、翰林出身。

    沈溪跳下马,到了任文献面前,他已经认出眼前的知县,任文献却没认出他,正盯着他胸前的孔雀补子猛瞅,然后不确定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本官就是东南督抚沈溪。”

    沈溪自报家门,纯属不得已,广州府可能知道他的人多一点,在这小县城他不能指望别人知道他的那点儿光辉事迹。

    任文献先是吃惊一下,随即想起来偶然听谁说起过,说是弘治十二年的状元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莫非这位年轻的状元,已经在短短四年间成为三省督抚?

    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十几岁当官,才三四年间就已总领三省军政,我混了十年还是有一任没一任的知县。

    任文献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沈大人,下官代表海丰官民前来迎候。”

    “嗯。”

    沈溪满意点头,换上一圈,问道,“这就进城?”

    任文献惊讶了一下,心想,督抚大人可真是直接,才刚照面就要进城,难道是让我在县衙设宴款待?

    听说归善县为大军准备好了钱粮,我要不要也要置办一点?

    闻道有先后,巴结有早晚,任文献跟石凤最大的区别是他不贪,场面功夫会做,但很少折腾百姓,更不舍得破费银子招待上官,毕竟他从不贪墨,少有闲钱迎来送往。至于做事能力上,任文献比之石凤更是远有不及,他更偏向于治学,而非实干之才。这或许便是为何他考取进士十年如今仍旧只是七品知县的根本原因。

    任文献迟疑一下,才作出恭请的手势:“大人请。”

    就连官轿都没有准备一顶,沈溪只能重新上马,前来迎候的士绅百姓在烈日下等了大半天,现在精疲力尽,只是木然看着沈溪率领六百亲兵进城。

    这个时代百姓交通不便消息闭塞,许多人从出生到去世都没出过远门,他们除了知道来的是一个叫做督抚的官员,其他一概不知。

    现在看到沈溪本人,心中都在好奇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然就是那督抚大人?到底知县跟这个督抚比较起来,哪个官更大呢?

    两眼一抹黑肯定不是个办法,许多人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找街坊上的秀才公问问,这督抚到底是个多大的官?

    进了城,沈溪并没有去县衙,而是直接到了驿馆,至于亲卫则在驿馆外的空地上安营扎寨,由于地方狭窄不方便,将士颇有怨言。

    沈溪这边早早安顿下来,正想伏案写点儿东西,荆越骂着娘进来,说道:“大人,这海丰知县太不像话了,居然草草招待了事,本以为他叫了那么多百姓出去迎接,别人也称颂他是清官,应该能多做点儿事情呢<>。”

    沈溪笑着摇头:“清官,可不一定代表是能官。”

    “啊!?

    荆越一怔,随即不解地问道:“清官不都是像沈大人这样有本事的官吗?”

    沈溪解释道:“官谓之清廉,是因其不贪不纳,属于生活作风问题,而非体现在办事效率和能力上。清官往往注重声名,对于属官通常较为刻薄,本身无欲无求,岂能苛求其尽心做事?”

    荆越大惑不解,听不懂沈溪这番话的意思。

    清官多刻薄,并非沈溪有偏见,在历史上清官只是一种说辞或者是自称,真正清廉者少之有少,而真正名留青史的清官其实只是一时的权臣和能臣,比如包拯和海瑞,其余大多徒有“清官”之名。

    就连沈溪自己,也在背地里经营生意和产业,这都是非“清官”应该所为,那他沈溪到底是清官还是贪官?

    但一些贪官,除了从百姓手中攫取财富满足私欲之外,他们善于发展民生,搞活地方经济,对于朝廷府库的贡献大得惊人,毕竟有欲求才会有动力做事。

    沈溪从开始就看出来,这任文献只是个没能力的“清官”,要想这样的庸碌知县来给他筹措粮食物资,完全是强人所难,这种事只能他主动去提。

    “收拾好营地,吃过晚饭,随本官到县衙走一趟!”沈溪道。

    “是,大人。”荆越领命而去。

    陪同沈溪造访地方衙门,是荆越最喜欢做的事情,因为跟着沈溪出门有面子,沈溪作为三省最大的官,走到哪儿都被人怕,他可以跟着沈溪出去在那些眼高于顶的文官面前耀武扬威。

    简单吃过晚饭,沈溪带着荆越和几十名亲卫浩浩荡荡往知县衙门而去,任文献刚在后院吃口安生饭,没等他到书房品茗看书,就听说沈溪来了。

    任文献不知沈溪来的目的,赶紧收拾好亲自迎出县衙大门,把沈溪迎到中堂,请沈溪在中堂正座前坐下,而他则站在一边。

    沈溪翻看了一下桌上的书卷案牍,那些治学用的书卷都快被任文献翻烂了,而旁边的公文案牍则基本连封面都没动过,还是沈溪自己把布政使司下发地方要求筹备钱粮的公文给找出来。

    “沈大人,您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任文献一直在等沈溪说话,沈溪坐在那儿翻看公文,等了好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问。

    沈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才刚天黑,就说是“深夜造访”,难道这任文献的作息与他人不一样?

    沈溪问道:“任知县年前可有看过这份公函?”

    任文献接过公函,打开来看了一遍,仔细回忆一下才回道:“回大人,下官看过,不过本县钱粮由县丞负责调度,送往惠州府治<>。大人……可有别的要问?”

    沈溪问道:“任知县有急事做吗?”

    “这个……并无。”任文献实话实说。

    沈溪心想你当然没事做,不然也不会带着全城士绅百姓顶着烈日在县城外等了大半天,简直是为了场面功夫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沈溪道:“本官今日前来,是跟海丰地方筹措些粮食物资,不知任知县这里可有困难?”

    “啊?”任文献马上哭丧着脸,说道,“沈大人,这……不合规矩吧?下官……下官很难做啊。”

    沈溪打量任文献:“朝廷规矩,不一向是有战事时从地方征调钱粮,可行纳捐预缴之事?难道本官有不遵朝廷法度之处?”

    任文献是清官,但也是个庸碌无为的官员,沈溪知道指望他不上,当下一摆手:“将之前征调钱粮物资的田县丞请出来,本官与他说就是。”

    这个时候,沈溪不会去给任文献留任何面子,他途径海丰县,第二天早晨就会走,谁有闲工夫听你这个酸腐七品官啰嗦?

    任文献虽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吩咐衙役去将县丞田尧卿给请到县衙。沈溪也不废话,上来就问跟地方士绅征调钱粮之事,田尧卿虽然满脸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表示连夜召集地方乡绅商讨征调事宜。

    沈溪最后道:“本官明日四更派人来运,若有人手调度之事需要帮忙,只管与本官开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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