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月2日
尽管今天是元旦休息的第二天,DD公司的工人们就像事先约定好了似的,都老早的起来了,换上了他们最好的衣服。不要说出去的心情有多好,就是不穿工作服,穿上这身出门的衣服就舒服多了,人也个个显得蛮精神。他们高兴的心情来自连续多少天紧张不断的工作,心里一下子得到了放松。那些原本想好了的,如果一有休息的机会,一定在宿舍里好好的睡上一天大觉,结果一到了放假的日子,却一点觉都没有了,激动的心情恨不得一下子跑到大街上。他们可不愿意浪费一点点难得休息的时间,虽说昨天已经满世界的跑了一天了,兴致一点也不减,今天又都老早的起来,准备坐最早的一趟SK到文礼的大巴。
这种与工作截然不同的心情,使他们个个显得比自己的岁数年轻了许多。就像一个个不乐意上学的小学生,一旦赶上放假的日子,那种少有的高兴劲一下子就从书包里抖搂了出来。
这天早晨付明也起得早,等他到SK停车场的时候,第一趟发往出岛的大巴已经开走了,DD公司还有好多的人站在那里等车,元旦也是新加坡的法定假日,在SK住宿的工人今天都不上班,SK的大巴车还是照样的按着每天上班的时间来到了停车场,不过今天的车向变了,都是出岛的方向,从早晨起所有的大巴不停地把工人们拉出岛去,等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再不停的拉回来。第一趟车头前刚刚地开走,第二趟车紧跟着就来了。
付明在停车场站了一会儿,他几乎把所有的DD公司的工人看了一遍,大家都明白付明站在那里的意图,他可不愿意看到DD公司的工人像一盘散沙似的没有一点的规矩。如果是在国内,他是不会这么严格要求工人的。
付明上身穿着红绿相间花格的半袖杉,下身穿着一条乳白色的裤子,再加上一双运动鞋既不显得庄重,也不显得懒散。略有些发胖的身材显得他的体内蕴藏有着无限的精力,他的好体质源于他有一个好的生活习惯,他除了不吸烟,好酒从不醉酒,跟他在一起生活过的人都说他之所以有一个好体格主要是他有一个好睡眠。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脑袋一沾到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有他的主张,遇到再大的事儿,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是解决不了的,不如吃得好,睡得好。有了充足的精力再去处理生活和工作中的难题也就容易多了。这想的人很多,真正做到跟付明一样的心态的人却少之又少。
别看工人们从昨天就开始休息了,付明可没有享受这个待遇的机会。昨天上午他还在跟大士电厂的业主谈工程上的事儿,别看整个电厂就像钢铁推起来的一座大山,但跟平常意义上的钢铁完全的不同。这是一座有生命的钢铁大山,锅炉里的水和蒸汽就像人的血液,汽轮机就像人的心脏。能让这么复杂繁多的锅炉,机组正常的工作和运转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每一个重要环节出现了故障,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故障,都得使整台机组停止下来。因此安装技术的高低,水平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机组的正常工作和使用寿命。这里的设备有时显得很娇贵,磕不得碰不得。在国内比这大几倍的机组DD公司已经安装好几家了,这样的工程已经算不得什么难题了。
比干工程还要复杂的是人际关系,在新加坡,要跟好几个国家的人打交道,能把这些关系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要以为这些都是跟工程无关,有时候处理不好直接会影响到工程的质量和施工的进度。付明显然在这方面有一定的经验,从工程开工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今天付明想趁着工人们都休息的时候,把正常施工需要的材料都置备齐全,工程里正常消耗的材料每天都有短缺。这种现象不到工程收尾是不会结束的。
看到第一趟出岛的大巴已经开走了,还有好多的DD公司的工人等着坐第二趟大巴,付明随意的叫了几个人把自己的尼桑坐满了,朝着出岛的方向开走了。
跟付明多少有些接触的人都对他有着一点敬意,这敬意与他手中的权力没有多大的关系,在中国这个大社会里,DD公司算不上是什么出名的大企业,何况他还仅仅是DD公司下属项目部的一个经理,自然也算不上是有多大的权力。但他是完全凭着自己实干走过来的。就凭着还有像他一样的正直的人在支撑着,人们对国有企业仅有的信心才没有完全的丧失掉。
这个社会里好像出现了不正常的现象,人们受教育的程度明显的提高了,但是正直的人却越来越少了,正直原本是人的本性,人最不应该的是把属于本性的东西给丢掉和丧失。人们越来越对圆滑进行赏识,正直显得越来越没有生存的空间。
牛车水的早晨显得要比其他地方来得早些,这跟太阳的升起没有多大的关系。
牛车水是华人的聚居区,华人的勤劳总是走早太阳的前面。
中国人总是习惯的把肤色相同会说汉语的人都叫中国人。在新加坡华人占大多数,他们都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只能说他们是华裔人,他们早在两三百年前的明清时代就来到了南洋,到如今他们早就是这里土生土长得新加坡人。尽管见到中国来的人他们总是会说起自己也是中国某个地方的人,至于他们的祖籍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却从来也没见到过。不过中国人的那股勤恳吃苦耐劳尽管到了今天依然深深地根植在他们的骨子里。
有人说最早踏上南洋这片土地的是中国人,也有人说是英国人,这些在今天已经变成无从考证的东西早就让那个凭着武力征服天下的年代给撕毁了。人类如果没有了公平和正义,那么战争就开始唱起了主角。
最早来到南洋的人绝不会把这里视为人类生存的好地方。
除了阳光的暴晒,再就是这里缺少供给人们生存的淡水,人可以没饭吃,野果树皮以及植物的叶子都使生命维持活下来,但是没有淡水恐怕连一星期都活不下去。
最早来南洋这片土地的人应该跟船只的出现有关,如果不是借助船只,即使再有特异能力的人也不会像鱼一样游到南洋这片土地,到了南洋也许没有多久就离开了。
只要不是有精神问题的人,都会把自己的生命看成是最重要的。
为了冒险敢于拿着的生命做赌注算不上什么稀奇。早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就有中国福建厦门的人赌上了自己生命,利用帆船借助海风开始了他们的航程,不知经历了多少的日夜,敢于拿生命做赌注的人苦难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只要是生命还活着冒险就依然在继续,对于在大海里漂流的人来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除非有一天他们发现了一片大陆,一片没有人生存的大陆,只有没有人生存的大陆他们才不会被当做敌人遭到攻击,才有机会安心的活下来。
当他们发现了南洋这片大陆的时候,也许连兴奋的劲头都没有了,能让生命继续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当他们发现最大的一个难题的时候,又彻底的失望了,在这里几乎找不到适合人类生存的淡水。
南洋是一个在大海上漂流的小小的岛屿,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水,岛里的岩石里到处浸透着海水的味道,淡水成了稀缺的东西。收集雨水凭着人的大脑不是不会想到,但这里也会遇到一两个月一点雨水都没有的时候,太阳拼着命的蒸发仅有的淡水,依靠老天固然不是长久生存的好办法。
当他们在安祥山史比灵路发现淡水的时候,才是真正兴奋了起来。拥有了水,他们也就拥有了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希望,也就拥有了南洋这片土地主宰的权力。以至于后来再有来到南洋这片土地的人们不得不依附着他们才能生存下去。
最先占有南洋这片土地的人,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拥有永远主宰土地的权力,要看他们是不是拥有抵御别有企图外来侵略的能力。南洋这片土地的归属权与谁最先发现的这片大陆,谁最先在这里定居的没有多大的关系。真正决定这片土地命运走向的要算是那些手里拥有强大武器的人。其实这个潜在的规则在那些动乱的年代里,在那个没有公平和正义的年代里到处都行得通。
不过,不管是谁主宰着南洋的这片土地,安祥山史比灵路的淡水才是这片土地生命的主宰。相信开始的时候人们是用木桶挑水,当人越来越多,挑水也就越发显得吃力了。牛是中国人最早驯化的动物,正是因为秉性的老实才显得更容易驯化。当然牛不紧不慢的性格也使它蓄存在身体里的力气显得更有长劲。用牛车拉水是人们一下子就能想到的。南洋也许没有牛,在中国的大陆船载以入绝不是什么难事。
凭着中国人的精明一定想到了用牛车拉水来换取生存的的需要。只有使物质变成商品进行交换的时候,人们才知道节约,才知道它的重要性。当然连水都是一种重要的物质,南洋也绝对成不了让人们看好的地方。至于新加坡有了今天的发展和状况都是以后的事了。
社会的进展早已把牛车拉水沉积到新加坡的历史文化层次里面去了。但是牛车水这个地名却在这里永远的遗留了下来。成了华人聚居的象征。
在牛车水想见到真正的牛车和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在马里安曼兴都的庙院里才知道,原来牛和牛车都躲到这里来了,不过牛在这里显得格外淘气,居然爬到墙头上去了,一爬就是几十年,这些塑像逼真的程度跟实物简直没有什么差别。
牛已经被这里的佛教徒们供奉成为一种具有神话灵动的圣物。仅凭牛在这片土地上的作用和贡献,享受这样供奉也算是功德圆满。
佛教缘起于印度,从佛教的起源传到中国几乎没有时间的距离。
佛教的发端虽说跟中国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中国远古时候的祭祀又不知道比佛教的出现早了多少年,在科学还处于懵懂和混沌状态的情况下,人们对于解释不了的疑团和企及的愿望总是寄托给了神。这种祭祀绝不是没有一点的科学道理,太阳神是中国远古膜拜最早的神,即使到了科学已经发达的今天,人们依然还是不能否认万物的生存都得依靠着太阳。
尽管神从来都没有在人们的眼前出现过,人们又都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是有神在主宰着。人们对于神的敬奉也就越来越虔诚了。《诗经》是中国最早的诗歌典籍,三百多篇的诗集中居然把两篇关于祭祀的诗歌排在了前面,从《采蘩》和《采蘋》中尽管不难看到古代人们对于祭祀付出了繁重的劳作,但是从祭祀的庄重中也透露着古人对于神祗的存在是确信无疑的。
佛教的出现跟中国的祭祀有着不谋而合异曲同工之妙,传到了中国一下子就被善男信女门敬若神灵一般的信仰着。“上供神吃,心到佛知。”足以见得神和佛在中国已经成了雌雄同体阴阳合身共生的产物了。
佛教愈演愈烈应该算是南北朝时代,南朝四百八十寺已经把佛教推演到了鼎盛时期,物极必反,佛教也在这个时代遭到了灭顶之灾。随后又以星火燎原之势在中国大地上逐步在推广,到了唐代又一次达到了登峰造极,玄奘在佛教起到了家喻户晓的作用,明代出现的《西游记》几乎把玄奘神话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同时也使佛教蒙上了神话的色彩。到了这个时候的中国佛教已经跟印度佛教开始分庭抗礼不分伯仲了。
世界上的一切因素都取决于人,人是世界上万物的主宰,世界上的万物无不是在为人来服务。
华人在新加坡占大多数,中国的佛教自然也被最早来新加坡的华人带到了这里。马安兴都庙院算是一个见证。
世界经济的催动早已使新加坡的经济发展超出了人们当初的预想和设计,新加坡有限的岛屿面积越来越显得珍贵了,好多的企业不得不依靠填海来实现,这样的情况下,牛车水的马安兴都庙院依然安好的落座着,不能不说新加坡人对于佛教的尊重是不能用经济来衡量的。
马安兴都庙院是不收门票的,只要你的心中存有对神佛的信奉,哪怕是抱着好奇的心里来参观,马安兴都庙院的大门是不会拒绝的。
2014年12月25日,日本人加藤就把对外公的祈祷选在了马安兴都庙院。
尽管马安兴都庙院的大门敞开的时间一点也不比牛车水的店铺的大门开的晚,对于2013年1月2日这天来到牛车水的DD公司的工人来说,佛教显然对他们没有多大的兴趣。小吃摊上是他们最先光顾的吃客。
对于像吴成民那样能自我约束的人来说,到了牛车水不难买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不难吃到他们可口的饭菜,算是他们最理想的地方了。他们对于生活水平的追求不高,很容易满足的,到了牛车水就再也不想去别的地方了。
“不要拿着失望来回报你们的家人,你们的父母可不愿意听到他们的儿子在外面会有不好的名声,也不要因为你们的到来给中国留下一点点不好的影响。你们媳妇在家里替你们孝敬父母,管教着不听话的孩子,还有繁琐的家务整天的围绕着她们,她们付出的辛苦一点也不比你们少。对媳妇的忠诚也是一个本分男人应该做到的。及时的给你们的家人打一个电话,报一声平安,让你们的家人对你们减少一份的担忧。”
这样的话付明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起过,2013年元旦放假的头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又重复一遍,接着他又说。
“不要以为在中国法律不允许的事情在这里都变得合法化了(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付明所指的是赌博和嫖女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像是到了人间天堂一样了,要知道,放纵自己的欲望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天堂和地狱的大门是没有任何差别的。人只有走正道才能活得最放心也能活得长久。”
任凭是再好的说教对于有些人来说是起不到一点作用的,他们甚至从来就没有想起过做人的道理。奴役的性格只有在强制的手段下才有所警悟。这种道德败坏的胚子好像天生就有的,甚至与受教育的多少没有多大的关系。
王显军他们哥四个只不过把牛车水作为了这天的中转站,在这里吃过了早餐,每个人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坐上地铁,他们把第一站选择在了金沙赌场,王显军昨天的运气并不好,输多赢少,为了今天能碰碰运气昨天晚上睡觉前他还在想着下赌注的事儿。
王古力跟他可不是一样的想法,牙笼女人的放荡已经使他达到了着迷的程度了。当然,他还能想到自己的脸面,只好默默的跟着他们,有机会就悄悄地借口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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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1月6日
虽说时钟迈过午夜零时已经是新一天的开始了,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们都在睡梦中,因此昨天的结束和今天的开始对于大多数的人们没有多大的意义。对于做工的人来说,他们总是把新一天早晨上班的时间算作是新一天的开始。午夜零时正是他们跟睡梦纠缠不清的时候,但是对于裕廊岛SK营地208宿舍的DD公司的工人来说,1月6日这天的开始要比平常早晨六点钟起床提前了五个多小时。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他们还有的哈欠连天的,脸上明显的挂着夜里欠觉的表情。
这笔账只有找吴成民来算了。
“老吴,老吴,快醒醒,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睡觉咋还能往地下掉?”
胡阿达跟吴成民住在一个宿舍,吴成民住在他的上铺。要说吴成民的岁数比胡阿达还要大上还几岁呢,胡阿达受过腿伤,上下床很不方便,吴成民就把下铺让给了胡阿达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像胡阿达这样有过严重腿伤的人,是不允许来到新加坡务工的。胡阿达算是好运气,被破了洞的网给漏掉了。
等到胡阿达发现吴成民的时候,吴成民已经从上铺上掉在了地上,裹在身上的被子照顾了他,以至于他掉在地上了还没有醒过来。
胡阿达本想叫醒吴成民却被他死死的抓住了手不放。
“爹,爹,爹,你别走。”
“老吴,老吴,快醒醒,我是阿达。”
“我梦见我爹了。”吴成民醒来第一句话就说。
“你爹不是死了吗?”
“你爹才死了呢?”吴成民的大脑还没有完全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胡阿达这样说,他反倒恼了起来。“我明明是梦见我爹了,告诉我干活的时候一定要多长点心眼儿,锅炉钢架那么的高,时刻都要小心着点,一旦从上面掉下来就再也没有好好活下去的机会了。我爹说完就要走,我伸手一把没拉住,他就从锅炉钢架上掉下去了。”
吴成民说的是梦里的事儿,可他却明明在睡梦中从上铺掉在了地上。
“不是你白天的时候跟我说的,你爹已经死去半个月了。都是你媳妇瞒着你,怕你受不了,才不敢告诉你的。”
“阿达说的没错,我爹确实是死半个月了。”吴成民从地上坐了起来,并没有直接爬上床去睡觉,坐在了胡阿达的床上,嘴里喃喃地说着,忍不住竟号啕大哭了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哭起来难听死了,比猪叫还难听。
208号宿舍让吴成民折腾的都别想睡好觉了。
“**的还让人睡觉吧?明天还上班呢?”王古力一股恼怒的口气不能不让人感到气愤。
“你把嘴给我放清楚点,再妈妈的,你信吧,我把凳子照着你的脑袋砸去。”如果发怒的是吴成民到不足让人感到奇怪,没想到平时一直笑呵呵的从没见过发一点脾气的胡阿达右手举起了三个腿的小铁凳子,凳子已经举过了头顶,只要王古力嘴里再有一句不好听的话说出来,他手里的凳子一定好好的管教他的。
王显军,邵喜海,郭昌富一看事情不好,都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件短裤跳下了床拿出了人多势众的架势。
“怎么的,想打群架?那好,我让你们都上。明天咱们都一起回国。”胡阿达的这句话算是点中了要害,新加坡可不允许外来务工人员在这里打架,打架的结果不管是谁有理谁没理都不准许再留在新加坡务工了。
“算了,算了,算了。”宿舍里其他的人可不愿看到他们打了起来,都起来解劝,“老吴的父亲死了,这事放在谁的身上能受得了,一个大男人不到万不得已哪里会轻易掉泪的。”
其他的人对于王古力也没有一点的好感,只要死的不是他的爹,别人的爹死了他才不会有一点的同情心呢。这样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体是用什么特殊的构造组成的,冷血到让人讨厌的地步。即使没有今天的事儿王古力也早就让人讨厌了,只是人人都不愿意惹是生非,更何况已经来到了国外。
208宿舍,王古力的年龄算是最小的,也是最狂妄的。如果没有其他哥三个给他撑腰,他也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人。一个宿舍里规定住十二个人,六张上下铺的床,王显军他们哥四个就占去了四个下铺,除了胡阿达腿脚不灵便,其他即使岁数再大的也都得爬他们的上铺。每天晚上王古力都睡得很晚,不折腾到十二点他才不甘心呢,他爱看电视剧,电脑里装了很多的电视剧,他才不管影响不影响别人的休息,总是把电脑的声音开到他正常听到为止。其实吴成民今天也只不过是刚刚过了十二点多,王古力关掉了电脑刚刚的睡去,就被他给吵醒了。
人们并没有被吴成民的吵醒感到恼火,反倒对王古力的举动产生了反感。
208宿舍的灯又关掉了,只有外面路灯依然彻夜不停地亮着,新加坡是一个四季跟夏天没什么两样地方,这里的人可吃尽了高温的苦头,因此SK营地棚顶前后留水檐的建设格外的大,留出了两条长长的走廊来,不管从哪个角度太阳都不会照到屋里面来。窗户也是用花玻璃条做的百叶窗,这天夜晚的星星其实是很亮的,只是宿舍里的人们看不到,紧张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好像对这没有一点的闲情逸致,SK营地离裕廊岛的化工厂很近,化工厂永不间断的噪音好像对他们的睡眠也没有带来多大的影响。
吴成民算是没有一点睡意了,点亮了一支烟抽了起来,随着嘴里的一吸一吸红红的烟火也跟着一明一暗的。在这里人们是很容易想家的,吴成民的父亲在他出国的时候在家里死了,这些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汉子,哪里不为家人担心的,其他人也有的跟着抽起烟来了。
吴成民他爹长的是肺病,最闻不得烟味了,一闻到烟味就会呛得他不停地咳嗽。为了他爹能活得痛快点他烟已经戒了好几年了,白天听到了他爹已经死了,吴成民急得直跺脚,再也没有心情干活了,坐在了现场新加坡人开的小卖店,一下子买了两盒烟就一支接一支的抽了起来,好像他一直就没有戒掉一样。
新加坡是一个不提倡吸烟的国家,特别是在电厂公共场所更是明令禁止吸烟的。只有吃午饭的敞篷餐厅小卖店还有卖烟的。不要以为烟是平常的消费品,在这里可是蛮贵的,是国内四五倍的价格。平时连一块新币的加冰饮料都舍不得花的吴成民一下子花了二十新币买了两盒烟,从小卖店的老板的眼神里就知道他有些不正常。
如果说李春生给人好印象与他天生长得帅气有关,那么吴成民可没有一点长相上的优势。一米六多一点的个头在男人群里也只算是一个矮子。皮肤长得也不白净,脸皮上还有着少许的斑点。眼睛也是小小的,不至于小到难看的程度。接触过了一段时日,人们好像对他的长相一点也不在乎了。他除了凭着一手好技术赢得了人们的佩服,最关键的是他的为人,就连王古力那样刁钻的人,他也都能跟他好言好语的接触。
十一月银岭的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地面上飘着薄薄的一层小雪,雪还是两三天以前下的,人走车轧的地方早没了。还不到下大雪的时候,虽说这样的小雪还不至于影响到人们的出行,地面的温度已经变得很冷了。即使没有这场小雪的光顾,银岭的早晨也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是能呼吸的,走在外面从体内都呼出一团团的白雾来。银岭真正成了名副其实的银岭了。
银岭的早晨比晚上好像还要冷,夜里四五点钟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不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人们才懒得给自己的身子去找不自在。银岭最大的好处就是早已把路灯延伸到离银岭最近的街边,银岭的城市建设显然跟不上人们生活的脚步,一定数量的银岭人不得不在街边居住着,早晚上下班这段路的人流车流是最拥堵的。不过进入冬天四五点钟的早晨,是这段路面最清净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破棉袄破棉裤的矮个子小老头,总是在这个时候推着一辆破三轮车朝着银岭城市走去。他的目的地不是哪个固定的地方,是银岭城市的垃圾箱,起这么早无非是赶上第一拨来到垃圾箱里捡垃圾。他起早的时间是随着季节的变化来改变的,夏天的时候天阳出的早,他也起得早。总之都是赶在天还没亮人们最肃静的时候。
住在银岭街边的吴孝祖家的院子算是挺大的了,院里院外堆满了破烂,连一条进屋的路都给堵死了。
吴孝祖个子不高,一米六多点的个头,要说住在小几十万人口的银岭街边,生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吴孝祖的家里还有几亩的农田,就是种菜拿到银岭市里去卖,也能维持个生活。可吴孝祖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做任何买卖的人。他头脑笨,手也不灵便,除了会种点庄稼就再也不会干任何的手艺活了。捡破烂是他想到的唯一不用花任何成本的买卖。
吴孝祖捡破烂已经有些年头了,他没娶老婆的时候就在捡破烂,娶了老婆也还是在捡破烂。他捡破烂也算是有些经验了,银岭像他一样没一点能耐的人很多,捡破烂的也多,白天几乎捡不到什么值点钱的东西。那些饭店和商铺要营业到深夜的时候才打烊。只有早起才能捡到被他们清理出来的能卖上点钱的东西。
“我离家走的时候,我爹跟我说好了,他是不会死的,就是死的话也要等到我回去的时候才死。怎么,我这才出来两个月他就在家里老早的死了呢?”早上起来的时候,吴成民就像一个得了智障的孩子从嘴里说出的让人可笑的傻话一样。不过,全宿舍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他的话感到可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话虽说糙了些,道理却是通的。
吴孝祖得的是肺气肿,,好多年了,肺气肿在银岭人们都叫它痨病,没有啥好的疗效。这种病最是怕过冬天了,越到冬天的时候病情的发作也就越是厉害。吴孝祖病情发作的时候,憋得他喘不上气来,嘴唇跟脸都是紫青紫青的。
吴成民是一个孝子,他可不忍心看着他爹受罪,为了治好他爹的病,背着他爹可没少跑了医院,银岭大大小小的医院几乎都跑遍了。就这样,吴孝祖还骂他不会过日子,“明明知道是治不好的病,还没完没了的到处乱花钱,岂不是拿着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白白的扔到烂水沟里去了。”
“谁说的,人家大夫都说了,再吃一个冬天的药,等到明年开春,就会好多了,就能下地干活了,你以为我治好了你的病是为了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等你病好了,能下地干活了,咱们家的地就又有人侍弄了。桂枝就能跟我一同出去打工了,两个人挣钱总是比一个人多。”
吴成民的话其实不过是糊弄他爹的,不过吴孝祖真的信了。他相信的原因,是因为他也不相信他会死的。他真的想再像几年前那样去种地捡破烂。
但他看到了吴成民大把大把的花钱给他治病,又开始舍不得了。
“这话你都说了好几年了,我也没看到我的病好到哪里去,我还不知道你就是舍不得我死。我已经活了七十多岁了,就是死也不是短命鬼了,省下来的钱,你们好好的供丫丫考上一个好大学。(丫丫是吴成民的姑娘。)
不管吴孝祖怎么说,吴成民还是到处的挣钱,到处的请大夫,到处的住院给吴孝祖治病。
吴孝祖这一辈子活得可不容易。老婆在吴成民跟他妹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吴孝祖在他老婆的坟前没有流泪,只不过动不动就会到他老婆的坟前说上一阵子话。说她给他留下的两个孩子不听话,尽管惹他生气了,他却没敢打他们一下。两个孩子长得啥样了。都穿啥样的衣服,他都给他老婆说了。
吴孝祖疼爱吴成民跟他妹妹是人尽皆知的。有了好吃的,他总是让两个孩子可劲的吃。
吴成民的个子长得矮,吴孝祖把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自己没有多大的能耐,没给孩子小时候挣到好吃的,以至于耽误长个了。
吴成民长得黑,吴孝祖不说受他的遗传,却说是他没有文化,没有给孩子打下一个好底子,以至于吴成民没能好好的念书,老早的就出去打工了,风吹日晒的把他的脸给糟蹋黑了。
话到了吴成民的嘴里可就不那么说了。
他说他娘就是矮个子,连一米五都不到,他还能长得高了?他爹的脸长得比他还黑,他还能长得白了?不念书的事儿跟他爹更扯不上一点的关系了,吴成民从小就不跟书相近,他爹拿钱把他送到了学校,他爹头脚刚走吴成民递脚就跟别的孩子跑出了学校去掏鸟蛋了。倒是把鸟雀惹得叽叽喳喳的乱叫。
“吴成民怎么回事儿?都好几天没来学校上学了。”老师找到吴孝祖的时候,吴孝祖还感到纳闷,“怎么能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呢?他天天都老早的背着书包跟别的孩子一起走了,就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当爹的可得好好的管教管教,小心以后别给你惹出大的乱子来。”老师说完走了,吴孝祖心里纳闷了起来,“吴成民天天早早的跟别的孩子一起去上学,下学的时候又一起的回来,老师咋就说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呢?”
吴孝祖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想出了一个不动声色,假装跟以前没听到老师的话一样,第二天悄蹑儿的跟在吴成民的后面,吴成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吴成民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家,别的孩子都背着书包朝着学校的方向去了,吴成民却顺着村外的杨树林钻了进去。
“你怎么不去上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吴孝祖抓住吴成民的时候,他正从树上爬了下来,灰眉土脸的。朝着吴孝祖嘿嘿的一笑,一点也不害怕,吴孝祖还从来没打过他呢,他知道这回也一样。
吴孝祖不打吴成民是有原因的,孩子已经没了娘,再挨爹的打,那样孩子还咋样活得下去。岂不连猫狗都不如了。
“这个孩子我算是没法了,要不还是你替我管教管教吧。”吴孝祖把吴成民送到了学校交给了老师。回过头刚走出了校门就又踅回来了,“老师,还是看在孩子没妈的份上,算了吧。要是他把你给气着了,你就骂我一顿撒撒气。书念得好坏其实都是天分,学习不好也就算了,在学校养个好体格,干啥不是活一辈子。”
吴成民倒是没把老师气啥样,倒是他爹把老师气的哭笑不得。老师再也不管吴成民了,吴成民索性玩的更欢了。
“连我家的狗都不喜欢你这个捡破烂的进门来。”范厚坤听到自己家的狗叫,出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吴孝祖,摇头晃脑地说。
范厚坤也是住在银岭的郊区,比吴孝祖小两岁,从他经管着四个大棚来看,不用说也知道他是手脚勤快,头脑灵活。按照当初的土地规划分到他家的土地只能建两个大棚,另外两个大棚不得不依靠租用别人的土地来实现。
吴孝祖经过反复的计算,才决定把土地租给范厚坤,租给范厚坤种大棚,自己可以不用花一分钱的投入就能得到比种一年的庄稼的收入还高。
四个大棚每年除了给范厚坤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入,也让他觉得自己跟捡破烂的吴孝祖不是同一个地位的人了。冬天的时候范厚坤起早到银岭的蔬菜批发市场去卖菜,有时也跟吴孝祖碰上头,但他从不会为他停下来跟他说上一句话。
“有什么可牛性的,我明年不把地租给你种了,看你还这么洋兴?”吴孝祖这话也只能是心里说说,他知道即使自己不把地租给范厚坤,就凭范厚坤出的这个价钱也一样租到别人的地。
“五元钱我已经给你放在柜台上了,酒我拿走了。”范厚坤每天批完了蔬菜都要到银岭大维白酒店买上五块钱的白酒。这已经是他的惯例了,除了这句话他很少多说一个字的。
“好的,要是没有零钱,我这儿是可以给你赊账的。”
“我是从来都不赊欠的,这你是知道的。”
大维的白酒老板正是知道范厚坤的这一点才敢说出这么仗义的话来。
如果有一天范厚坤没有去大维白酒店,那是说明他昨天的白酒还没有喝光,不过这样的时候不多。每次从来不会超过五块钱的白酒,这也是范厚坤的性格。
范厚坤得了摇头晃脑的毛病,他老婆说他是白酒喝多了。他宁可不去考虑摇头晃脑的毛病,也舍不得把酒戒掉。
不过有一件比他是不是因为喝酒而导致了摇头晃脑还要烦恼的事儿等着他。无论咋想他也想不明白,他们唯一的女儿范桂芝咋就跟吴孝祖的黑小子吴成民黏糊在一起了。吴成民要个头没个头,要长相没长相,家庭就更不用说了。明明是个火坑范桂芝咋就像瞎了眼一样不管不顾的往里面跳呢?
天天跑银岭市里,范厚坤心里早就有了想法,给范桂芝的未来设计好了。就凭范桂芝的长相在银岭市里找一个有固定职业的,甚至是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那样的话,他甘愿用自己几年大棚积攒下来的钱给女儿做嫁妆。哪成想半路途中杀出了一个吴成民彻底的把他的想法给搅乱了。
最让他生气的是范桂芝居然跟他叫起板来,“你就是让我去死我也是嫁给吴成民,除了吴成民这辈子我谁也不嫁。”
这样公开的跟他们叫板说嫁人的事儿,也就是出在了这个年代,在他们那个年代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范厚坤想了好一阵子也想不明白吴成民那小子用了什么法子把自己的女儿给勾引到手的。
“你小子给我站住,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说。”那天快中午的时候,范厚坤从银岭市里批发完蔬菜回来,刚好碰到了吴成民,吴成民其实老远就看清了是他,把车子故意骑快了,但是范厚坤叫他,他不得不停下来。“你也没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德行,就凭你也想娶我家的桂枝?”
吴成民嘴里的“叔”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让范厚坤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还没完,“俗话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事儿到你这还真应验了。”吴成民从范厚坤摆出的架势来看,只要自己从嘴里说了不顺他口味的话,他就会跟自己大干一架似的。
“那是我跟范桂芝之间的事儿,与你范厚坤啥关系。”
“小兔崽子,敢跟我叫起板来了。”
“你就没好好的看看你自己,你又比癞蛤蟆强了多少,居然都娶到了天鹅一样的媳妇。我打天鹅的主意有什么不可以。不要以为你种了几年的大棚,收入了几个钱,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了。要知道,你会干的那点事儿我只要花上点辛苦准定比你干的还要好。不过,我这辈子才不会像你那样没有多大出息呢。”反正你也不愿意我跟范桂芝的婚事,我也没有必要把你放在心上,吴成民毫不顾忌,心里有啥就说啥。
范厚坤没想到吴成民会当面顶撞他,从他的口气中一点也不怕他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就凭这一点他断定吴成民跟吴孝祖完全的不一样。
为了这事儿范桂芝已经不跟范厚坤说话了,后来越闹越凶,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尽管范厚坤把话说得死死的,“我就是让你烂在了家里也不让你嫁给那个矮子。”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服软了,自己都没有按照老封建那一套来完成自己的婚姻,拿那一套对付自己的女儿显然是不合常理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吴孝祖来敲自己的家们来了,可不能便宜了他。让范厚坤没想到的是,就连在他眼里一向老实巴的交吴孝祖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说实在的,我已经不再捡破烂了,在我看来捡破烂并不是啥见不得人的。凭着自己的辛苦去挣钱,只可惜我的那辆破三轮车显得比我还要老,要想把它推到城里,以前只用几十分钟,现在非得花上一两个小时不可。而且还得搭上一身汗。我实在没有精力跟它生气了。”
“我看不是它老了,而是你老了。”范厚坤说,“它老了还好办,大不了买一辆新的,你老了就只好摸着棺材头说话了。”
从范厚坤说话的语气里不难听到他是带着讥讽的口气。
“如今我的两个孩子都大了,他们死活都不让我再干了,不让我干并不是我在干什么让他们羞于见人的事儿。是我的哮喘让他们担心,两个孩子已经都能自理找活养活自己了,不但不用我来养活了,他们反倒养活我了。我除了早晚侍弄一下庄稼地,再就是夏天找阴凉冬天找太阳。”
“听你这么说,你的两个孩子都还孝顺,让你享福了。”
“这没有啥值得夸耀的,只要咱们当爹妈的真心好好的抚养着孩子,孩子长大了来赡养咱们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不管你今天来怎么说,我家桂枝是绝不能找你们这样的人家去做媳妇的。”
“你要这么说,我总算是佩服一回你的眼光了。我不赞同吴成民跟桂枝在一起并不是他们般配不般配,实在是吴成民不懂得过日子。”
“他到底是咋不会过日子,说出来听听。”范厚坤尽管从语气上压制着高兴的心情,但是面部表情还是背叛了他的心里。
“吴成民有一个姑姑你是知道的。”
“你是说那个有傻儿子的家吗?”范厚坤觉得当面揭人家的短处,表现出了不好意思。
“对,你说得对。他姑姑跟他姑父都老了,挣不来饭吃了。那个傻儿子才不管这些呢。有吃的只管自己吃饱了。吴成民就拿着钱去养活他的姑姑姑父,还有他们那个傻儿子。你倒是说,自己的日子还过得一张菜叶盖不过腚来呢,还去管别人家的事儿,这样的人还有谁能跟他过得下去?”
“看不出来他竟是这样的人?”
吴孝祖是一个老实人,脑子也笨,做事从不会耍花招。他想到了,一旦吴成民真的跟桂枝成了一家人,发现了他的这个毛病,还不得跟他闹着离婚,那样不是既害了自己的儿子也害了人家的姑娘。
范厚坤说的话吴孝祖却有着跟他不一样的理解。
“你们的事儿以后我再也不管了,可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了,你以后过上苦日子可别埋怨你爹当初没给你掌眼。”范厚坤这样的举动倒是把吴孝祖给弄糊涂了。
范厚坤只有一个女儿,即使招一个养老女婿也不如找一个好丈夫,像吴成民这样对她姑姑姑父都那样孝敬,自己以后的日子还有啥可担心的。
吴成民到底没有跟范厚坤走一样的路子,他虽说没有念书的本事,但他心灵手巧,腿脚勤快成全了他做一个好铆工。吴成民有了一身好手艺,加上他的好人缘,总有他干不完的活。有了活就有了挣钱的机会。范厚坤没想到在他眼里最不起眼的黑小子不知哪一天变得可爱了起来。没想到吴成民几年打工下来挣的钱竟比他种大棚的收入还高。
“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净说大话,还真有点本事。”吴成民把家里老房子扒掉了,盖成了周边最好的房子,男人那种不甘示弱的心里使范厚坤泛起了嫉妒。
“你就放心的去吧,家里有我跟你妈照看着。”吴成民的这次去新加坡,范厚坤是极力支持的,“就你爹这样的老棺材瓤子没有个三五年他才舍不得死呢。”
“桂枝,咱爹的病今天啥样了?”每天晚上九点的时候吴成民总是准时把电话打到了家里,每天的第一句话也总是不变的。
“好着呢。”桂枝的回答也总是这一句。
“好着是啥意思?是比以前轻了,还是比以前严重了?”显然对于这一天范桂芝的回答吴成民觉得了不满意。
“比以前轻了。”
范桂芝的回答让吴成民的心理泛起了嘀咕。他知道爹的病越是到了冬天就越是厉害,在他离家走的时候,就已经很严重了,哪里还有好起来的可能。最让他夜里不安的是范桂芝最近那边的电话总是有一种怪怪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如果不是努力的压制着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让咱爹给我说句话。哪怕是他咳嗽一阵子也好。”范桂芝没想到吴成民会在中午的时候从新加坡打回电话来。
“咱爹睡着了。”
“桂枝,你跟我说实话,咱爹到底是咋样了?你要是在不说实话,我这就去找付经理请假回去看咱爹。”吴成民知道范桂芝一定是在说谎,他爹从来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更何况银岭冬天的太阳还没有使屋里彻底的暖和起来就落下去了,人们有的是时间睡觉。
“成民,咱爹死了,都死半个月了。”尽管这一天新加坡是晴天,吴成民就像挨了雷击一样,浑身一震痉挛,呆住了,以至于电话掉在了地上。
“我爹死了,我爹把我骗到了新加坡,他却在家偷偷的死了。”
“成民,咱爹死的时候,还一再的叮嘱我,‘不要把我死的事儿告诉成民,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在那安心的干下去的,要让他在那多挣一分是一分的。’”
钱,钱,在吴孝祖的心理太重要了,即使自己都没命了,还在惦记着儿子在外面能多挣点钱。缺钱的日让他过得实在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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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1月19日
已经到了下午五点,新加坡的太阳还没有落下去,依然以实足的热量把人们赶到阴凉的地方。其实这时跟夏天已经离得很远了,按着农历来计算,从1月12日起就已经进入了这一年最后的一个月,腊月了。
那些闲来无事在家种地猫冬的人们再也没有比操办过年更大的事了。他们会把过年的时间拉得很长,早些年非得帮年根的时候才杀年猪,如今刚进入腊月他们就把杀年猪的大事给办了。他们才不愿意顿顿的餐桌上没有肉吃,不出去正月这个年才不算过完。
1月19日,腊八。
在中国的东北,买一件即轻快又保暖的羽绒棉服穿在身上,可以使好几个冬天都不再感到寒冷了。并不是如今东北的冬天不再寒冷了,实在是人们过冬的装备早已不把寒冷当回事了。从一件棉衣除了保暖还要讲求时尚就知道现在人们的生活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至于腊七腊八能把人给冻死,这样的事儿除了醉鬼倒在了外面,没有被人发现才会发生,平常人连对寒冷惧怕的心里都给忘掉了。
在新加坡生活惯了的人们除了尝尽了酷热给带来的苦头,还从未感觉到寒冷也会给人们带来一样的苦头。只要太阳不会偏移它的运转轨道显然他们对于寒冷的担心是多余的。也就是说站在赤道附近的人们永远也不会改变太阳带来的酷热对他们的折磨。
1月19日,星期六。按照惯例星期六都是比平常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今天刚到五点的时候班长王建新就告诉工人今天是腊八又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了。从工人听到提前下班的那股子兴奋劲就知道他们对于这种枯燥劳累的工作有多么的厌烦了,那些在DD公司打工的印度黑人尽管对于提前下班竟高兴地呼喊了起来,但他们却不明白今天提前下班究竟是什么原因。有一个印度人跟懂英语的翻译哇啦哇啦说了好一通。才知道今天是腊八。
腊八,传到了到他们的嘴里竟说成了喇叭。
喇叭是个什么东西?竟值得让中国人提前下班来庆祝。
不懂得中国民俗文化,不知道中国人过年是啥意思也就不知腊八是什么东西。
尽管DD公司项目部已经提前一个多小时就跟SK打好了招呼,说好了五点大巴准时到裕廊岛电厂外面的乘车点。都已经五点十五了,还没有见到大巴车的影子。
“再过一会儿来车的话,那今天早下班跟不早下班有啥差别?”缺少耐性的工人开始抱怨了起来,办公室里的人只好又打电话去催了。
“你们为什么早下班了,让我们的司机早上一个小时的班可是要加钱的?”接电话的明显跟先前的不是一个人。
“我们早晚都是那些人,早接回去就不用再来车了,为什么还需要加钱?”办公室打电话的人简直就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我们可是严格的按照新加坡的法律来办事的,工人下班的时间是他们自己的时间,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加班还得看他们是不是高兴,如果他们不高兴就是给他们多加工资也是白搭。”
打电话的人没想到回电话的竟说出这样的一通话来,好在他最后还说了一句,“我们尽最快的速度把车派到你们公司。”先前那个接电话的是SK主管财务的人,她虽说嘴里答应的妥妥的,一撂下了电话就接着算她的帐去了,好像压根就没有接过这样的电话一样。
有的人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干脆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尽管新加坡明令禁止在公共场所吸烟,但从随地抛落的烟蒂可以知道这些烟民的自觉意识是远远无法约束得了自己对于吸烟的瘾头。他们并不是一点也不把新加坡的法律放在心上,从他们这些烟民在吸烟的时候不停地瞭望的眼神里不难知道新加坡对于违反法律的人的惩处该有多么的严厉。一辆像警车一样的吉普车从电厂前面的道路上开了过来,那些吸烟的人有的刚刚把烟点着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有的只是抽到了一半,都赶着忙的把手里还在冒着红红的烟火瞬时掐灭了。哪怕是剩下的半截烟头他们也舍不得丢掉。当他们发现自己的警觉只是一场虚惊,就又把剩下的半截烟又点着了。
在中国人的心理这种小题大做的事情尽然引起了裕廊岛环境主管的注意。“如果在发现这种随地乱扔烟头的现象,绝不客气。说都知道他是在拿着罚款向DD公司的项目部提出了警告。DD公司的项目部经理付明是一个不抽烟的人,不过他对工人们仁慈也少不了对这些烟民的理解,每个星期都要安排专人对于这些公共场所进行清理和打扫是他对新加坡法律的尊重。
每天下班等车的时间是最让人难熬的,尽管DD公司承建的大士电厂和住宿的营地都在裕廊岛,站在锅炉钢架就可以看到住宿的营地离现场即使步行也满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新加坡的规定本来就够多了,裕廊岛却又加了一条,不管工厂离住宿的营地有多近,都不准许步行和骑脚踏车上下班。裕廊岛是新加坡工业的集中区,不允许闲散人员的随意溜达也是对这里安全采取的措施。
今天尽管是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接送工人回SK营地的大巴车迟迟不来,从有的工人骂骂咧咧的表现里不难看出他们的情绪该有多么的焦躁了。好在这里的环境还能安慰一下人们的心情,在这里无论是哪个季节,那个啥地方看到刚刚开花的花圃,都不会让你感到稀奇。就像这里终年长青的树上随时都有成熟的水果一样。不过在新加坡想找到一块庄稼地,哪怕是只有花圃那么大绝对是一件稀罕的事儿。这片从海洋里突兀出来的小岛,竟没有形成很多适合庄稼生长的土地。就凭这一点以前的新加坡绝不是人们生存的理想的好地方。
DD公司这些大多数来自中国北方的工人对于这里的一切植物都有着一种好奇感。裕廊岛的街道要比这里的工厂早几年前就规划化好了。街道两边的绿化带几乎是跟着街道建设同一天竣工的。绿化带里按着科学的布局栽种了雨树、桃花心木、还有印度紫檀,那些热带名贵的树种几乎都尝试过在这里安家。尽管这里在绿化上花费的心思和花销用惊人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植物的种子有时候可不愿意遵循人为给它们设定的生活区域,只要有适合的土壤,适合的温度和湿度,它才不管是谁的地盘,只要能落到的地方都会扎下根生长起来。
裕廊岛大士电厂前面街道绿化带雨树的空地上丛生着好多锯齿一样碎叶的植物,丛它们一点也不讲规矩生长的散漫来看,就知道不是人为种植上去的。它们是借着风雨把种子散布到这来的,哪怕是行走汽车的轮胎也会把它们粘住的种子抛落到这里,从它们结满角的种子就知道,哪怕是一颗种子也不难发展到一个家族的兴旺。这是一种介于草木之间的植物,小的很小,大的又很高大。结着的角里面是他们繁衍后代的种子。如果它只是那么默默的生长绝不会引起人们好奇。有人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它的枝叶,神奇的变化在瞬间出现了,把锯齿一样的碎叶很快的收拢了起来。就像害羞的少女遭到别人的触碰,羞得赶快的藏了起来一样。
这就是人们说的含羞草。
从人们知道它的名字起,一到早下班等车无聊的时候,就有人去惹弄含羞草,使它们把成片的碎叶都收拢了起来,好像也能从中得到某种乐趣一样。那些因为含羞而收拢的草叶在人们都散去的时候又都偷偷的舒展开了。它们可舍不得放弃沐浴这里给它们生存的阳光。
一个剪了寸头像是长了半个月的样子,浓黑的眉毛把眼睛显得更明澈了,白皙的脸庞泛着淡淡亮光,只有营养充足精神好的人才有这样的皮肤。像他这样三十刚出头,正是生活在中国努力摆脱贫困的好年月,加上良好的生存基因,长到一米八的个子实在是不少见。跟别人穿着一样的浅灰色的工作服,工作服的后面印着DD公司的名字,即使不用从他身上背的黑色的电脑包从他干净的衣服上就能知道他是一个搞技术工作的。电脑包里的电脑上班的时候背到了施工现场,即使下班了背回去晚上还要工作到很晚。绘图制定施工方案,一个工程总有没完没了的这样的工作。
尽管他没有干过太多的工程,凭着勤奋和灵活的头脑已经积攒很多的工作经验了。不用说他正是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对于干工程部长这一角色早已迎刃有余了。不过从李春生今天一脸不高兴的表情上就知道他的心里一定装着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一点都不用去怀疑是不是因为今天接送上下班的大巴车来的迟了。像他这样有涵养的人才不会因为这样的一点点的小事去动肝火。
二号锅炉的回料斗已经在十多天前就运到了施工现场,两个二十多吨构造复杂的大家伙摆在平地上,招来了不少好奇的眼睛。为了安装这两个回料斗。李春生特意翻阅了CS安装一号炉时的资料。看的结果跟他头脑里的预计一样并没有多大的难度,用三百吨的履带吊把回料斗高高的吊到锅炉的顶端,再从顶端降落到预定安装的位置,两个十米长的大型钢梁作为临时的存放点已经安装到位了。三百吨的大型履带吊在工程开工的时候就已经在施工现场落脚了,每天都在进行着繁忙的作业。用三百吨履带吊起吊回料斗无论是起升高度还是吊装角度李春生都计算的确保万无一失了。
回料斗是由好多的排列有序的管道组成的,对于吊装的技术要求很高,决不允许磕碰。特别是吊装时吊装带的角度,要想保证吊装带的角度不跟物件发生应力,只有外加一根扁担。这样的吊装方案李春生在国内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早已算不得是难题了。
DD公司这一次出国并没有把这样扁担带过来,即使在现场做一根这样的扁担跟运输的费用比起来还是划算的多,最关键的是,新加坡不允许自制的工具出现在施工现场。CS一号炉吊装的时候租赁的是新加坡一家起重公司的扁担。李春生打通这家公司的电话跟他们交涉了好一阵子,“租用一根这样的扁担一天的租金最少是三百元。”电话的那边怕李春生弄出了误会,又加了一句,“我说的是新币。”
“这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李春生是从不骂人的,如果不是气愤至极就连这样的话也是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一天的租金就是三百新币,两个回料斗最少使用两天,六百新币,人民币就是三千元。在现场到处布满的废料中要想找到两根制作这样扁担的材料是不用花多大心思的。”李春生心里想着随手又打通了别的起重公司的电话。其他的公司竟没有这样的扁担。
扁担的图形和尺寸就摆在眼前电脑的屏幕上,轻轻地动一动鼠标就能传输到打印机,甚至用不了五秒钟,一张扁担制作的图纸就出来了。
“租用一根这样的扁担一天需要三百新币实在是太贵了,我想咱们自己制作一根,到了三号炉吊装的时候还能继续使用。”李春生拿着图纸送到付明办公桌的时候,付明正在审阅这个月的工程预算,如果按着这样的预算干下去DD公司根本不会在新加坡的工程上赚到一分钱。
“那就照着图纸制作一个一模一样的扁担。”付明看过了图纸几乎想都没想。
吴成民从李春生手里接到了图纸,几乎没有两个小时就制作出来了跟图纸一模一样的扁担。付明亲自去看过吴成民制作好的扁担,要刷上油漆,跟正规厂家制作的没什么两样。
“这根扁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每一次的大件吊装新加坡的安全官都要对起重设备进行例行检查。
“最好是不要看到那根扁担,即使看到了也不要出现任何的问题。”事情并不像是李春生想的那样,到底出问题了,问题却又偏偏出现在自己制作的扁担上。
“就是它能安全的吊起一头大象,今天用它来吊一只老鼠。没有一定的科学依据我们这也是不允许的。除非它是美国工程师设计的,再有他们做出的PE,否则在新加坡任何的地方像你们自己私自制作的工具特别是起重工具都是不准使用的。”萨拉姆丁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一点都不能通融的态度。“我们也是在完全的按照新加坡的规定做事,如果我今天在这件事上宽容了你们,明天我的老板就炒了我的鱿鱼。”
炒鱿鱼本来是中国人好说的话,这个印度大胖子竟然也学会使用了,而且是用英语说出来的。
“美国,美国,一根破扁担好像只有美国工程师才会设计。”李春生尽管尽力克制着心里的不平衡,但从嘴里说出的话还是跟平常的声音一样的大小。
“他在说什么?”别看萨拉姆丁说的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于汉语他可是个盲子,除了那几句简单的,其他的竟连别人在说什都听不懂,他摆了摆手把中国的翻译叫了过来。中国的翻译嘀了嘟噜跟他说了好一通,李春生的英语水平不比翻译差多少,翻译跟萨拉姆丁说话的时候,李春生把头转了过去,他怕自己忍不住笑惹怒了萨拉姆丁。从萨拉姆丁听后不动声色的表情里知道,翻译把李春生说出的话从中做了手脚。
差不多用吴成民制作一根扁担的时间才从那家起重公司把租赁的扁担拉了回来,除了比DD公司制作的精细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场的中国人几乎都在说这着一句话“这要是在中国就好了。”同样是在中国的外国人,在中国是绝不会发生像今天中国人在新加坡这样的事儿。中国人对于外国人的优待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本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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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1月21日
如果说勾引女人也算是一种能耐的话,那么童广富可以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贼头贼脑的只要盯上哪个长相略微好看些的女人,腿也软了,如果那个女人回他一个眼神,只要不是对他这种丑态的怒斥,他都会以为她对他是有意的,会死皮赖脸的主动凑上前去,用他那种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跟她搭上腔。
如果一个人连廉耻都不要了,那将是一件多么让人可怕可恨的事,甚至连猪狗都不如了。
DD公司不只是星期一早晨才开安全会,每天早晨工作前都会有一个班前会,按说电厂建设是一个高危的行业,班前会应该是一个严肃的场合。管工班的班前会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童广富已经说了一通让人不堪入耳的男女媾和的话题,让人不会想到的是这些话会出自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的嘴里,而且还说的大言不惭。如果他认为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场合来惹得大伙哈哈大笑的话,那么他将是一个怎样不知廉耻的人,如果说他是神经错乱说出的是醉话,到还能让人相信。他可以三天不吃饭但绝对忍受不了一天不喝酒,一天不喝酒好像身体里的血液都流动的慢了,蔫头耷脑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因此人们总是把他说出的话当做几分醉话。
莎士比亚曾经说过,“水性杨花,她的名字叫女人。”世上总有好多的女人心甘情愿的跟他这样的人搅在一起。童广富对于女人很难说有一点的真情,当他把一个女人勾引到手里,很快就厌倦了,像甩掉一件旧衣服一样一点也不留恋的抛弃了。接着再去勾引别的女人,不用说,他至今还是单身。说他是一个离了婚的男人好像才更贴切。
童广富暗自为自己的幸运而高兴,能到DD公司是他幸运的认识了DD公司的李海波。也就是今天的管工班班长。李海波是DD公司的员工,DD公司是国有企业,按理说国有企业的归属权是国家的,跟个人是没有多大关系的。除非是真心的在为这个企业和国家去着想,为企业和国家实实在在的出了一把力。除此依靠自己的运气和机会进入了国有企业,有了一份安定的工作就像倒在了国家的睡袋里一样,乐享其成,不劳而获,自以为比别人高出一等,那么出问题的不是他的心里,而是他的人格。
“开会了。”
每天管工班的班前安全会都是由安全员张英久主持,那天张英久刚好有事请假了。班长李海波就开始了他的话题,如果说他今天改变了重复好多日子的话题,那就是有人惹他不顺心了,要不就是他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儿,或者跟他的老婆吵架了,他总是指名道姓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开始训斥让他不顺眼的人了。对于这些没有多少文化的人来说,只要不是说到自己的头上才不会在乎呢。因此在这些人面前,只要敢说,哪怕是胡说八道也算是一种本事。
“有一件事我本不想说,”这已经是他的习惯,总是把本来非说不可的话却说成是本不想说,本不想说就意味着非说不可了。“在我回去休假的时候,有人背地后居然说出了,DD公司也不是李海波他们家的。”我听了非常的生气,不要以为你是一个有些来头的人,要是我给你说上一句话,问问是留你还是留我,那样你就立马从这里滚蛋。
“他说的到底是谁?”管工班大多数人的眼神里都透露着疑问。甚至相互的看了看了。如果他们观察仔细的话,一定看到了任友肚子里有一股火一样顿时烧的满脸通红。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已经是浑身不自在了。好在他天生就是一副黑红的脸皮,要不从他焦躁不安的表情里人们一下子就会找到答案了。
李海波说这些话的时候,任友用他敏锐的眼光瞟了一眼童广富,那种抑制不住的暗暗窃笑就像把一巴掌狠狠地摔在了他的仇人的脸上,解了他的心头之恨。从他幸灾乐祸的表情上说明他早就知道李海波今天的话题。
要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到昨天的三合菜馆去听听就知道了。
三合菜馆是一个小小的饭馆。
若不是三合菜馆新近换了厨师,新来的厨师做出的饭菜还能迎合人们的胃口,三合菜馆眼看着还房租钱都赚不回来了。有的来三合菜馆并不完全是为了喝酒吃饭,借着吃饭的同时想多看两眼这里的老板娘,一个大胸女人。三合菜馆的老板娘长相倒是多有几分姿色,更重要的是她说话甜甜的,甜中带着一股亲切,亲切中带着一股放荡,对比自己大的男人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对比自己年龄小的又一口一声的叫着弟弟,来这里的男人好像自己真的多了一个妹妹和姐姐似的。特别是她那妩媚的眼神,经过她的眼神会让你生出好多的感想来。
除了像童广富这样的人,来过一次三合菜馆的人就再也不愿意来第二次了。一有机会童广富总愿意来到三合菜馆坐在凳子上,要上一个最廉价的菜和一瓶酒,慢慢的吃着喝着,总愿意把每次的时间在这里消耗的长些。借着机会多多看看大胸女人,如果他只是坐在这里不吃不喝的,凭着他那大眼贼一样的大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盯着大胸女人,大胸女人会换成另一种眼神把他赶跑。凭这一点就可以知道大胸女人的媚眼和甜言蜜语没有一些纯情。
“海波,今天你第一天从家休假回来,为你接风咱们共同干一杯。”童广富说着话先端起了酒杯,好在三合菜馆的酒杯不算大,又加上他们都是跟酒有缘的人,要不这一杯酒下肚说不定会惹出麻烦来。今天晚上跟李海波和童广富来三合菜馆的还有王璐国,他们早就想好了,跟李海波扯上关系,是不会吃一点亏的,名义上都是他们来买单,但李海波都会用另一种方式给他们补偿了回来。
“海波,如果我不认识你是不会来到DD公司的,即使是来到了DD公司也是受不到这样照顾的。”从童广富的说话中就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得到了很多的好处了。
“DD公司是什么?不用我来说你们都知道,是国企,就是你童广富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从这里得到再多的好处,每个月打到我工资卡里的钱数也不会少去一分的。只有傻子才不会这样去做的。”如果没有白酒从中搞鬼李海波平时是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暴漏的,当然在他看来眼前的都是跟他交往过密的知心人。
像DD公司这样的国企发展到了今天已经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了,一部分人像付明一样在苦苦的支撑着即将倾覆的大厦,又有一部分像李海波一样的人才不管企业的明天还能不能给他们提供一份稳定的工作,只要他们今天想尽一切办法能从中捞到好处,即使明天企业倒闭了,他一点也不感到遗憾。
在这个人口庞大的国家里,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点也不用去担心家里的餐桌会不会有丰盛可口的食物,自己跟家人的身上有没有应时的衣服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为了使DD公司的工人都有活可干,像付明这样的人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他们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和感激,在李海波的佑护下童广富就像臭虫一样吸定了DD公司的血液。利益是互惠的,李海波也可以不停的从童广富他们的身上得到好处。在这种利益关系的驱动下,DD公司的日景也越来越艰难了。这种现象的日趋猖獗,越发使DD公司变得不堪重负,举步维艰。
大胸女人把最后一盘京酱肉丝端上桌子的时候,说了一句,“八个菜齐了,”就要走开。
“妹子,我兄弟今天刚回来,我就把他约到你们饭店来了。就为这今晚你说啥也要把这杯酒给干了。”已经半斤二锅头下肚的童广富有些醉意了,要不他怎么会把酒敬到老板娘的头上。童广富是这里的常客,大胸女人全当他说的是玩笑话,并不介意。
“大哥,让我喝酒你可算是难为我了。我是从来都喝酒的,喝了酒就会醉的。再说我还有生意,还要招呼别的客人。”
“醉了岂不更好。”若不是厨房里传来了猛一阵菜刀剁菜板的声音,童广富说着话伸过去的手几乎拉到大胸女人的手了。
大胸女人扭身回厨房去了,童广富好生没趣,闷闷地把一杯白酒一仰脖都喝了下去。
“老板,给我来两盒好烟。”为了使刚才差点出现的难看的局面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中去,童广富到厨房里小声地说。三合菜馆里的烟是从不摆在大面上的,这里是不具备经营烟草资格的,只有熟客才能买到。
“我们这里的烟可是很贵的。”两盒烟的利润比两瓶酒的赚头还要大,大胸女人没有道理不拿出笑脸来,她还是朝着改刀的男人看了一眼。
“那有什么?你以为我很在乎这点钱吗?还是放心不下我会赊欠你的酒钱,要不我连同酒菜一起把钱先给你付了。”
“大哥,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贵哪里有一点不相信大哥你的。”大胸女人那股甜甜的口气传到了童广富的心理就像他已经触摸到了她的白白的柔滑的小手一样。
“你这哪里是不相信我,分明是瞧不起我。”童广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难从他的脸上看到一副实足的流氓的面孔。他的这句话其实不是对着大胸女人来说的,是对刚才厨房里用菜刀剁菜板的回击,也许那个男人就是大胸女人的男人。
“算了,算了,咱们可不跟这些做小生意的人计较。”李海波把童广富拉回到了他们正在喝酒的饭桌前。桌上的两瓶二锅头已经有一瓶见底了,另一瓶刚刚打开没喝下去多少,菜却连一小半都没有吃下去。最后一个京酱肉丝甚至连动都没动,要是被这样没来由的给搅乱了,一桌酒菜这样被浪费岂不可惜。
“咱们今天来就是一个目的,那就是喝酒,”王璐国说,“要把这两瓶酒喝得一滴不剩,菜也要吃的精光。”
借着王璐国的话他们一同又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下酒最好的东西并不是摆的满满的一桌子菜,是一口酒下肚,各自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借着酒劲都倒出来。
“你们听好了,我今天说的可不是醉话。只要DD公司还在,我李海波还有这一份工作,你们就再也不用为到处找活挣不到钱犯愁了。我别的能耐没有,可以让你们干最轻快的活,挣到最多的钱。”尽管李海波说他说的不是醉话,他平时是喝不了多少酒的,差不多二两白酒下肚也有些醉意了。如果不是借着酒劲他是不会这说出这些话的,即使已经这样做了,也不会从嘴里说出来的。有了酒的挑拨,他的话也多了起来。“在DD公司即使付明也要给我面子的,不看别的,就是看在以前我们在一起干活的份上,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如果这是一笔交易的话,童广富以他清醒的大脑早就算好了,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生意。李海波也早就想好了,如果没有他的作用,就凭童广富的能力一辈子也不会尝到一个月挣一万元的工资是个啥感觉。从他的身上得到点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他的好处都是他给弄来的。利益可以把两个旁不相甘的人拉到一起,以至于关系搞得很近。当相互之间再也没有利益可寻的时候,一切又都回到了原始彼此陌不相识的地步中去了。
就连酒鬼都在嘲笑童广富竟然是一个拿着高工资工作出色的人。除了公家的买卖,任何一个私人的企业绝不会容留像他这样的寄生的宿主。童广富从好多的地方打过工,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干的长久。自从在酒桌上认识了李海波,做起了国舅的角色,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去处。
“你这样的说我可不相信。”如果说李海波有些醉意,那么仅凭着这些酒是不会把童广富灌醉的,但他还是装出了醉酒以后才有的表情来,说话时连字也有些吐不清了,但绝对保证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你听得清楚。“在你回去休假的时候,就有人公开的说出了,‘这也不是李海波他们家的活。’如果我说的是假话,老王在旁边就能作证。”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任友这样的说简直没有把老李看在眼里,也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说李海波开始的时候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经他们的不断的挑唆,李海波打心里已经有了对任友的报复。
要是李海波用清醒的大脑想一想,既然人家不是当面说出来的,谁还能干涉得了人家背后在说是什么。再说人家说的也是实情,李海波只不过是DD公司的员工,DD公司真正的老板是国家。
“我要是说出是谁说的,好像我这个人总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似的。”童广富说这些话的时候,极力表现出一副正派人表情来。
“你啥样人我们都知道,别把自己说的跟正人君子似的。”王璐国即使没有公开把任友说出来,童广富也是要说的。他的那种掩饰非但不能证明他是一个正人君子,相反更能说明他的虚伪和龌龊。
“其实任友仰仗着自己是有些来头的,早就不把海波放在眼里,要不这回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童广富生怕不能把火点起来,又轻轻地浇了一点油。
王璐国能再一次来到DD公司是应该感谢任友的,王璐国曾经跟着付明经理出去干过活的,正因为他不好的名声给付明留下了反感的印象。这一次的外出打工,任友为他说了好话的,最主要是付明的宽容使他有了这次做活赚钱的机会。他应该抱着一份感激的心情老老实实的干活,才不失去付明对他的信任,谁知他却一点都不领情,轻易的践踏了付明的宽容。
任友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会惹出**烦来。这一次的外出打工是任友最艰难的一次,他遇到了童广富,李海波,外加上王璐国,注定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筋骨上的劳累好好的睡上一大觉,就又轻松了。精神上的摧残和折磨才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
党同而合,伐异而毁。
那一天又正常上班了,管道班开完了早班会就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任友,你把组对好没有挂牌的管号写好。”一个新来不久的张文群吩咐。
“你难道不知道管道车间最重要的活就是报检了吗?业主对于报检可是一点都不容情的,哪怕是几百个字母或者数字错了三五个,都不会报检过关的。报检过不了关,就不能下料,没有材料管道车间三四十人就没有活可干,这三四十人一天的工钱是多少你算过吗?”任友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了。他的激动源于昨天在下好材料的情况下,一天才组对了三道两寸的管口。
“怎么的我说话你不听啊?”张文群说。
“不管是谁主管车间,保证生产才是最主要的。做事一定得看个轻重缓急。”任友说。
“李海波回家去的时候安排我掌管管道车间的工作。”张文群说。
“真有意思,三四十人守着那么多的管件,一天都没有工作量,还叫工作,工作就得做工。这是天理,不管是谁安排的你。再说这也不是李海波他们家的活。”任友激动的情绪已经使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大不管不顾了。
“你敢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吗?”张文群的口吻明显带着威胁。
任友到底没有把那句话敢再重复第二遍。尽管任友还是付明介绍过来的,尽管他抱着尽职尽责的心理干好每一天的活。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工资收入。还是图一时的口快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我量你也不敢。”
任友知道,像张文群这些高工资收入的,都是李海波给他们定的工资,他们也就唯李海波而听命,尽管李海波回去休假了,管道车间每一时刻的情况他都是掌握的。尽管他没有明着说管道车间离开了他就彻底瘫痪了,但事实却是这样做的。
作为一个国有企业的职工,即使没有企业的责任心和事业感,就凭企业的存在让他衣食所安的份上,也应该凭着一个人的基本良心和基本道德去做事。
事实上给任友带来麻烦的不是张文群,而是童广富。
“喂,是海波吗?”任友刚说完那句话不过五分钟,童广富就叫通了李海波的电话。
“是老四吗?”童广富在家排行老四,因此李海波叫他老四。
“不是我还有谁给你打电话?我相信你刚一回去,除了我这里的人就都已经把你给忘了。你在家待的咋样?”
“挺好的。”
“还好呢,就在刚才任友已经公开的向你挑衅了,说这也不是李海波他们家的活。”让任友怎么也不会想到童广富会以这样卑鄙的方式来报复任友。
“等着吧,看我回去咋样处理吧。”
童广富自以为除了心里的一股恶气,干活的时候嘴里哼哼唧唧还唱出了声来。
其实任友跟童广富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他们都是东北人。童广富动不动就唱出两句二人转来,当然只会两句第三句就再也不会了。二人转作为一个地方戏种是很受欢迎的,开始的时候任友以为童广富是有些真本事的,很对他佩服。但他天天只重复那么两句,而且是低级下流不堪入耳的唱词。在任友看来他这简直不是在宣传二人转,而是在糟蹋二人转,再好的戏种如果让这些糟粕不堪低级下流的东西掺入进去,那么永远都不会登入大雅之堂。更不要说是广泛的传播和流传下去了。就像是一个美颜如画纯情的少女被一个流氓给糟蹋了。一个戏种之所以流传下去,首先是健康的,人人喜闻乐见的,其次才算得上是唱腔的功底。
再就是童广富跟任友说起了他在TS一次打工的乐事,任友听了就再也不愿意跟他这种接触了。以至于公开的跟他说,“最可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以至于安排任友跟童广富在一起干活的时候,任友明着告诉他,“我最不愿意搭理你了。”任友的直来直去童广富岂有不怀恨在心。
那一天刚干完活休息的时候,人们总愿意把自己着乐的事儿说给大伙来听。童广富说起了他在TS干活的时候跟一个叫杨老二的同抬一根钢管,童广富实在抬不动了,在没有告诉杨老二的情况下,就把管子撒手了。只听到杨老二喊了一声“唉呀妈呀,我的腰。”杨老二倒在了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过了好一阵子咬牙起来了,回到了宿舍养了二十多天才能上班,从那再也不能干重活了。
这样的事儿童广富居然拿做笑话说给别人,任友恨不得摔倒的是童广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衡量一个人的好坏,从他愿意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就能知道他人品的好坏,惯走歪门邪道的人总是不能跟正直的人为伍的。尽管任友极力想跟李海波把关系搞好,终不是性格相投的人。他看不惯李海波动不动就放出狠话来,要不就找几个人把跟自己有对头的人拉出去打一顿,要么就说砍掉一只胳膊剁下一条腿的话来。这些终究不是一个正义的人该想的,该说的,该做的。
甚至有一次李海波当着业主的面像说一件英雄壮举的事儿一样,说DD公司的某一位领导,开着皮卡车拉了一车的镐把,领着众人去群殴一个挡他道的绊脚石,直到把那人打得快要死了过去才喝住了手,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相信这种诋毁人格,有损于公司形象的事儿也许不是真的。但他既然做了DD公司的班长,最起码说明他的大脑是健康的。这种流氓的痞性实在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应该做到的。也是如今法治社会决不允许的,会使社会的安定带来人心的恐慌。这样的作为任凭哪一个时代的国家和社会都是决不允许这种现象如此猖狂和肆虐。
读过《圣经》的人都知道,感恩对于一个人来说多么的重要,玛丽和九个麻风病患者的病灶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潜藏在他们躯体里面良知出现了病态。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很难说出他是一个信仰坚定的人。一个信仰不够坚定的很难说他是一个真心实意爱国爱家爱人对社会有益的人。
李海波这样的人却没有一点容人的雅量,任友只不过说了一句“这也不是李海波他们家的活。”事后任友又再三的向他解释,谁知他阴暗的心理却时刻在想着整治任友的机会。
人心是难测的,不经过深入的接触是难以知道一个人的好坏。任友这一年带着王璐国出来打工,就像走夜路撞见了鬼一样,倒了霉运。
在家的时候,王璐国几乎一天一个电话打给任友,让他出去打工的时候带着他。以至于任友把跟他关系最是要好的,技术能力比王璐国好的人都放弃了。
在家的时候任友跟王璐国讲好了价钱,谁知出来后一个多月,王璐国提出了要给他涨工资,要不就不干了。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任友又向付明给他求了情,在付明答应给王璐国涨工资的情况下任友又搭上好多感谢的话。
王璐国平时的工作态度已经让任友很生气了,明明让他看着带锯切管子,带锯作业的时候他却拿着手机没玩没了的看了起来。以至于业主看到了对他提出了警告。甚至有一次更严重的他坐着看手机一看就是一个钟头,业主把他拍下照来。如果不是李海波说死说话的给他求情定是要罚款的。
王璐国三天五日的请李海波喝酒,倒有了深厚的交情,李海波是不会让王璐国吃亏的,他会从工资上做手脚的。
“李师傅,王璐国没活了是咋的?别人都在忙着干活,他却跑到餐厅里没完没了的看手机,难道钱都是这样挣来的吗?简直是太过分了。要不给付经理打电话让他回去吧。”不涨工资动不动就要撂挑子,任友给他说了情涨了工资,居然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任友去餐厅打开水的时候看到了王璐国像有人给他仗着腰子一样旁若无人的看着电子书,任友很生气找到了李海波。
李海波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想办法让他俩斗起来,那样才有好戏看。不知李海波咋样跟王璐国说的,当天晚上王璐国跟李海波喝完了酒回到了宿舍竟骂骂咧咧的。以至于任友都没有心情在这儿干下去了。
第二天,一整天任友的心情都是闷闷的,“你咋了?难道身体不舒服吗?”那个人问。
任友把自己烦心的事儿说给了那个人。
“世上竟有这么不讲一点良心的人,说句不受听话,就是给狗扔一个馒头,它还不会咬你呢?”那个人忿忿不平地说。
“任友,咱们管道车间已经没有活了,你领着杨淮栋,吴友亮到钢架上去支援。”李海波安排完,任友没有想到任何二话没说就走了。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李海波借故车间里活忙把那两个人又调了回去。任友就这样让李海波给踢了出来。对任友来说离开管道车间未尝不是好事。眼不见心不烦,省的生气。谁知道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又一天晚上,王璐国跟李海波喝完了酒回来,一到宿舍就口言不逊。任友并没有搭理他,他又接着说,这一天过的,两块手机电池都没电了,到了晚上出去喝酒还划上两个小时的加班。这钱挣的,捡钱都不用猫腰了。”
“L师傅,我是任友,我好像以前跟你没有什么过节,只不过在你回去休假的时候无意间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而已,,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你也把我从管道车间踢出来了,怎么今天晚上王璐国喝了酒回到宿舍还没完没了的说三道四的,这也不是一个男人的作为,难道别人都在干活,他一个人在看手机我说说不对吗?他是我带来的,当初付经理是不同意他来的。他现在怎么这么嚣张?啥意思?”任友的手机显示他给李海波发短信的时间是那天晚上的10:20。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咱们俩没有什么过节,我想让你回来,但有人说你不想回来,说回去的是傻子,安装多轻快。”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任友收到了李海波发过来短信。看了之后莫名惊诧。
真是岂有此理,昨天晚上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任友下楼接电话的时候,看到了李海波,童广富,王璐国三个人咧咧歪斜一路说笑朝宿舍走来,一看就知道喝多了酒。回到了宿舍王璐国就跟任友说出了那些话,分明他们在酒桌上除了这就再也没有说起别的话题。如今李海波却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如果没有李海波,王璐国怎么会跟任友的关系这么的僵化。
再说去钢架安装分明是李海波安排去的,去了就再也没有让他回去,又怎么说是他不愿意回去呢?怎么又是听别人说的,说回去的是傻子,安装多轻快。那岂不是把任友说成是拈轻怕重的人了,即使这样的好事童广富是最应该去的。难道他也是一个傻子。
第二天一整天,任友的心理满满的被这件事搅扰得心绪不安。
做人是应该厚道的,任友无非是到DD公司来打工的,凭着自己的一把子力气干活赚钱,原本单纯的心理却被这种复杂的关系搅得再也无心干下去了。
“跃跃巉兔,遇犬获之。”
觉醒吧,我们并没有对这个企业,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做出什么,是这个企业,这个社会,这个国家给我们提供了生存的大好的机会,我们没有理由不作出对给我们衣食住行带来保障的企业,社会,国家感恩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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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2月2日
“你敢发誓吗?”
早晨刚刚上班,有的人已经上了锅炉钢架到了自己工作的地点,有的正顺着钢架的梯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依次的向上爬去,好像每迈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五十多米的锅炉钢架已经形成了,每一个层次面都有人在作业。但要是一口气从地面爬到了炉顶的钢架,再从每一层的工作面上检查一遍回到地面,仅用了四十分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天早晨工人上班前,付明都要把这项工作重复一遍,而且从不会间断。就连那些长期干活年龄比他小上十几二十几岁的都不得不佩服他的体力。谁都相信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想干出点事业来跟幻想没什么两样。在这样的项目经理的带动下,其他的DD公司的工作人员一点也不敢懈怠自己的工作。
安全员田卫东二日那天早晨刚从锅炉钢架上下来,回到地面见到了正要上去作业的邵喜海,“小邵,炉顶的钢梁有一段没有拉上安全绳。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的非常的危险。在这里决不允许像马戏团里那样的空中表演。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安全隐患都会发生预想不到的后果。五十多米的高空,人站在上面看地面的人都变得小了。”
田卫东天生长着一副笑面,即使最严肃的问题经过他的嘴里也变得不那么严肃了,更何况那天他还是带着笑跟邵喜海来说。
邵喜海自以为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完美了,于是带着一股火气说出了开始的那句话。在他看来即使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何必值得一提。分明是田卫东一大早来找他的麻烦。心中的那股怨气使他的说话声音变得很大。
“古力,小邵可能是有人再找他的麻烦咱们快下去看看。”已经上到二十多米的高处的王显军把走在前面的王古力给叫住了。以至于他们向下冲下来的时候人们都停止了向上去的脚步。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人们已经遇到很多次了,在施工现场只有发生重大事故的时候,而且出事的又是跟自己有关的亲属。要不这种冒冒失失的冲动该显得多么没有教养。
“你难道忘记了吗?前不久印度小黑出事的事了吗?”
田卫东的这句话就像是揭掉了邵喜海刚刚结痂的伤疤一样,一下子触到了他的痛处。如果不是有人老早的拦住了他挥过来的拳头,田卫东那天一定会头破血流的。他绝不会想到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他会跟他动起手来。而且在邵喜海动手的同时,王显军,王古力,郭昌富也摆出了一副要跟他打架的架势。
“怎么回事?”
在施工现场付明是最不能容忍打架的事情发生的,特别是打群架。在他看来“打架是最不明智的人干出的最愚蠢的事。”在国内他就跟工人们反复的说过,更何况这已经是除了护照身份证不再起一点作用的新加坡。
其实田卫东没有说上三五句付明就已经明白事情发生的根由了。要说这件事情是从付明身上因起的才是确切的。早晨付明爬到了炉顶,看到了那段钢梁没有了安全绳,把田卫东叫了过来,田卫东意识到了这是他工作上的疏忽。那里正是邵喜海作业的区域,要说这完全是为了他们作业的安全着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诺许甚至心里还会搭上一份感激。让付明没有想到的是邵喜海居然会表现出一副蛮横的态度。这还不说,王显军,王古力,郭昌富也都凑了过来,摆出了一种剑拔弩张像社会里闲散的地痞流氓一样的架势。
地面上的人都围拢了过来,正在锅炉走梯准备上去的人也都停了下来。他们并不是看事情怎样的收场。而是都在看着付明将会怎样的处理这件事情。他们经历了好多的老板和领导,这种情况下邵喜海纯粹是在无理取闹,故意惹事生非,也是对他们权力的挑战。杀一儆百是别人惯用的手段。
“田卫东,我命令你马上上去把那段安全绳拉好,一定要保障工人们的作业安全。”付明说完就朝着项目部走去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在此多耽搁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会等着他呢。
“原本是他们来做的工作,为什么由我一个人来完成?”田卫东尽管心里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去照做了。
“邵喜海简直太嚣张了。”每个人的心里几乎都对这件事情有了一个这样的评价。
对人宽容是付明人格的一大魅力,对于邵喜海的一再宽容除了他富有的涵养,更多的是他从公司的经济利益去考虑。到新加坡来干工程,可不像是在国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拿出国的手续来说,DD公司在每一个工人身上的花销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处分了邵喜海就会影响到其他三个人的工作情绪,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并不是说已经发生了事故。
裕廊岛大士电厂门前的含羞草锯齿一样的草也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米粒大小的水珠,这跟露珠是没有一点的关系。是夜里悄悄的下了一场小雨,雨小到连含羞草的叶子都没有受到惊扰,要不水珠是不会待在上面的,空气的湿度很大,又加上没有一丝风的的搅扰,也没有太阳的蒸发。以至于人们上班的时候天还在阴着,如果不是湿湿的钢梁在提醒了人们,人们还不知道这天夜里已经下过一场小雨了。空气中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一点也不影响到人们抬头就能看到眼前大海里来来往往的大船划开的水波的纹理一点点的远去,而且越来越大。以至于另一艘大船经过的时候把它淹没,又有新的水波划了出去。
这些大多来自东北的人只有夏天的早晨地面达到一定的湿度,草叶上才会有露珠的出现。其实再有一天就是龙年的小年了,过了小年就预示着大年的序幕已经拉开了,到处不断响起的鞭炮提醒着人们这个年可不能平平淡淡的就过去算了。若不是从每天打给家里的电话里知道,家里刚刚又下了一场覆盖面积广泛的大雪,人们甚至忘记了冬天的感觉。
这一年的东北又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尽管是临近大年了,人们还是选择了暖和屋里才是最好的去处,如果没有紧要的事情要做,人们才不愿意招惹寒冷的侵入。不用说家在东北的这个大年注定大雪唱起了主角。
对于新加坡来说,像今天这样的天气正是干工程的好日子。
早晨邵喜海的事儿给人们的触动很大。如果付明惩治了邵喜海,哪怕是严厉的斥责和批评。付明在人们心里的印象就失去了感动,让他们感觉到了跟这样仁慈的领导出来干工程是他们的运气。精神上的鼓舞要比金钱和物质的刺激在人们的心里还要起到积极的作用。这一天人们的工作比往常更卖力更专心更精细了,工程的质量并没有因为速度的快进受到一点的影响,就连平时最挑剔的日本监理加藤从每一个工作面上经过都没有说一句话。
人心有时是容易受到感化的,被感化的人心并不一定非得给他们带来一定的好处。滂沱大雨是浇灌不好大地的,相反会给大地带来洪流泛滥的灾害。细雨入微就连含羞草的叶子都不觉得含羞了。晴好的天气总会被夕阳渐下的黄昏所吞没,因为明天还会有一个晴天等待着开始。好人的名声就像昨天的太阳一样,尽管以后还会有无数个晴好的天气,但曾经晴好的天气给人们留下的记忆是永远美好的。
在这禹迹天下的国家里,到处都会看到为了公利事业而积极肯干的人们,他们不一定会留下像泰山一样厚重的名望传流给后人,有的甚至不被社会所认可。但他们绝对不会像鸿毛一样被人们而轻视。社会的法眼对每一个人都会做出公正的评价。
每天晚上下班后,DD公司的工人们回到了SK营地宿舍闲话一会儿,就都各自把时间交给睡梦来支配了。一来一天的工作劳累下来需要好好的休息才能得到缓解,二来为了明天有更加充沛的精力来应对新一天的工作。
2月2日这天对于208宿舍来说,虽说已经很晚了,但他们一点也没有把夜晚的宁静归还的意思。
邵喜海,王显军,王古力,郭昌富他们四个在夜钟迈到十一点的时候还在喝酒。这晚上的酒与早晨在现场发生的事儿没有一点的关系。相反在邵喜海认为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一大早上班的时候却让田卫东无来由的给搅乱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日,只是都很年轻,并不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平凡的人都把自己的生日当成平常的日子给过去了。以至于有的生日就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才想起自己生日的事儿。像邵喜海这样每年都把自己的生日记在心里,好像这一年的生日没有好好的过,这一年就活得没意思一样。像新加坡这样的过生日对于邵喜海来说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裕廊岛是一个禁止售酒和喝酒的,SK营地甚至把食物和饮料带进宿舍都用明文写在禁止的范围。像邵喜海这样在夜里偷偷的在宿舍里有吃有喝的过生日可是严重违反这里的规定的。
为了这一晚上的酒菜他们可算花了很大的心思,进入裕廊岛的人和大巴车都要进过严格的检查,除了司机车里所有的人都要下车经过检查站刷卡,指纹识别,并对所有的箱包进行检查,确认没有违禁品才可以通过。烟酒也被当成了违禁品,特别是走私来的烟酒,一旦被查出新加坡的法律可不轻饶,据说这里的鞭刑只是听到就让人对这里的法律产生了惧怕。
裕廊岛是新加坡的工业区,好像吸烟和酗酒都会给这里的安全带来危害的因素。尽管是这样邵喜海他们还是想到了把酒菜带进岛里的法子,这天下班后他们先是坐着出岛的大巴到了文礼,在这里买好了酒菜就急忙仓促的赶了回来,最后一趟八点的大巴可不允许他们在这里多耽误一点的时间。
上大巴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平时人们最不愿坐的最后一排的座位,为的是把酒菜藏在座位隐蔽的地方。一辆接一辆的大巴车开进了裕廊岛检查站,检查站的工作人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对大巴车每一个座位每一处死角进行好好的检查。他们甚至过于相信在这样严格的规定下,还有人敢冒着风险把违禁的东西带进岛里。
当然一旦暴漏了,车里的任何人都不会承认那是自己东西。经过检查站再次坐上大巴的时候邵喜海他们相互传递了一下喜悦的眼神。那意思他们终于把别人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大事居然给做成了。
其实像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在裕廊岛检查站也经常的出现过,时间长了,工作人员也只好把违禁得东西给没收,算是对明知故犯的人的惩罚。
有了裕廊岛检查站的严格检查,到了SK门卫那里的工人员再进行严格的检查显然就多此一举了,因此这里的检查就形同虚设,邵喜海他们只要把酒藏在怀里用衣服裹了起来,就不会让他们怀疑了。那些肉菜装进衣服的包里门卫的人是不会打开检查的。
尽管这样邵喜海还是觉得自己这一年的生日过得太寒酸了,哪里像去年他们在鄂尔多斯的饭店里大呼小叫,又是划拳又是说笑,痛痛快快的大过一场。为了买到更多的酒肉他们四个都去了文礼,今年的酒肉虽说也还丰富,但只有把酒菜摆在地上悄悄的喝酒吃菜,即使最小声的说话害怕把营地的工作人员招惹进来。那样惹来麻烦的可不只是他们自己,还会给DD公司惹来麻烦。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瓶半斤装的高粱小烧,吃下一口菜,然后再嘴对嘴的说上一口酒,再悄悄地说上几句话,说话的主题主要是早晨田卫东让邵喜海拉安全绳的事儿。在他们看来出来打工只有形成一股合力才不至于吃亏。从邵喜海眼看就要见底的酒瓶上就知道他的酒量在他们四个人当中是最大的。数郭昌富的酒剩的最多,三听还没有喝下一听,他把自己还剩有大半的酒到给了邵喜海一半。
四个人中只有王古力一个人一言不发,闷闷的喝着酒,心里好像装着很大的心事。本来黑黑的脸加上酒的刺激,变得像紫茄子一样。他们好像是知道王古力的心事,都不去招惹他,任由他可着劲的喝酒。哪怕是喝醉了,只要不闹出事来,最好是让睡觉来安抚他那颗醉鬼的心。
他们都知道邵喜海的生日过去再有几个小时,也就是第二天,小年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他已经活到三十多岁了,尽管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他还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家里人从不提起他生日的事儿,好想他的出生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儿。这是他个人的隐私,别人可不想去揭他的伤疤,任由他可着劲的喝酒,最好是在醉酒中把这一天草草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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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2月9日
大年夜。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是一副壮美的图画,我们虽然不是画家,从开工的那一天算起到今天已经过去一百零三天了。经过一百零三天的努力,凭着我们智慧的大脑,勤劳的双手,在一片平地上把一堆堆的散件,有序的拼装了起来形成了眼前一个庞大的立体画面。我们不是诗人,作不出寄情于物,托景于情的优美华章。但我们的功绩是诗中的画,画中的诗,既有画家的妙手,也有诗人的情赋。
现在二号锅炉的钢架已经形成了,受热面也开始进入了大面积的吊装阶段。各种杂项管道也正在连通。正是因为新加坡裕廊岛HN大士电厂的二号锅炉工程我们已经提前保质保量,而且全部通过了业主的验收。以至于下一步的设备供货还没有及时运进来。这样我们终于可以轻轻松松高高兴兴度过癸巳年的春节了。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里,让我想起了毛主席主席在1935年写下的那句诗词,‘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我们现在的工程虽说跟当年的解放战争不是一个概念,不是一个意思,革命前辈们那种牺牲和奉献的精神才是留给我们的宝贵的财富,才是真正的财富。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和奉献才使我们今天能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我们才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一回中国人。
相对他们当年的牺牲和奉献,我们今天的所遇到任何的困难都已经算不了什么。如果我们在任何困难面前有所折服和却步,我们就羞于成为他们的后代。”
2013年2月9日是壬辰年最后的一天。是这一年的大年,尽管这一天留在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二号锅炉工程的DD公司的工人们还在上班,除了收拾工具几乎没有一点的工程进度。
对于任何一个有华人血统的人来说,今天的日子都是不寻常的,为了这一天人们已经准备好久了。DD公司的新加坡项目部在小年的那一天就把一个大屏幕电视挂了上去。天刚刚黑下来,电视里正在播放历届春节联欢晚会的精彩节目。尽管是新年,付明跟其他的工人一样都穿着DD公司的工作服,为了这个特殊日子,他只是把工作服洗了个干净。付明开始讲话的时候,电视已经调到了静音的状态。开始的那段话算是他的新年祝辞。只是他的新年祝辞有些显得严肃。
我们不要忘记了,他是大连人。一个真正爱国的人与他是哪里的人也许没有任何的关系,一个真正珍惜生活热爱生活的人他们的心里永远都会铭记着今天生活的来之不易。今天付明是DD公司新加坡的项目经理,在这样的场合他是绝不会错过对工人们进行爱国教育的。这只是他随口捏来,如果精心准备他会更精彩的演说词。
除了DD公司,其他单位的工人都老早下班了,你那些给DD公司打工的印度人也对中国的大年有着由衷的好感,他们不但一天都不用干活,下午干脆就放假了,特别是他们听到初一到初三连续放三天假,而且工资一点都不会少的时候,几乎齐呼了起来,“新年快乐!”
DD公司所有留守新加坡的人都坐在了现场食堂的饭桌前,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有说有笑,拿着到底是想家里的老婆还是想父母在调侃。付明讲话的时候就都静了下来,特别是他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在这个远渡南洋的地方,人们除了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家,还有以更大的家。那里为了迎接这个特殊日子是何等的喜庆和热闹。
付明引用伟人的这句诗词在别人的眼里是他搏读诗书随口说出的豪言壮语。其实他还有别人理解不到的心理。他的真正意思是,我们的工程干到今天这个程度才仅仅是半路途中的一个雏形,哪怕是工程在临近最后结束的日子里,我们都要以谨慎精细的心里就像从头做过一样。浮躁是永远干不出来精品的。
革命最后是胜利的,他也对新加坡的工程保定了圆满的结束的信心。但凡是能干出点事业的人也都会有他这样的信心。
1935年都1949年的全面解放,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付明的意思新加坡的工程离最后竣工的日子还很远,还会有很多的困难阻碍着,干任何工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更不要说是在异国之地跟好几个国家的人打交道。
谁都知道付明的话还没有结束,人们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他接着把话说下去。
“到目前为止按着业主的要求的工程进度我们已经走在了时间的前面。以至于业主下一步的设备供货都不能及时到位,最让我值得高兴的是,业主的验收都给了我们一个满意的笑脸。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的队伍是优秀的。这样我们没有理由不在轻轻松松高高兴兴中度过龙年的除夕迎来蛇年的新春。
过年了,DD公司的项目部除了给大家拜年,更有实惠的礼物送给大家,没人可以得到两百新币的补助,还有从初一到初三放假三天,放年假的日子里大家尽可放松的去玩,去乐,你们的工资一分也不会比平时少。”
说到这里付明并没有要停顿下来,他还有话要说下去,只是大家的掌声不得不使他停了下来。然后他又接着说。
“在这里过年,没有花炮已经淡去了不少年味。我知道有一种东西对于你们大多数的人人来说,比花炮更重要。那就齐声说出来吧。”
‘酒。’
‘饺子。’
有说酒的,也有说饺子的。明显的说酒的声音高过了说饺子的声音,说饺子的明显的是对酒不感多大兴趣的。说酒的心里其实也想到了饺子,只是一张嘴里不能同时说出两种东西来。
“在这龙蛇更替的大年夜,DD公司项目部为每人准备了六罐啤酒,三个人还有一瓶白酒,啤酒是大家最熟悉定的雪花啤酒,白酒也是大家最爱喝的牛栏山二锅头。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中有酒量大的人不能放开怀去喝,只要你们喝多了酒保证不出惹出一点的事来,我这里的酒可着劲儿供应给你们。
有了好酒怎能没有好菜,在这里过年自然少不了马六甲海峡的海鱼,马来西亚的螃蟹和大虾,家乡的肘子,东北的烧鸡和烤鹅,青菜也是大家平时喜爱吃的。只怕大家的肚量不够大,年夜的大餐任凭你们怎么胡吃海塞也不会短缺的。只是你们一定不要把肚子填满了酒菜,在牙笼的东北饺子馆还为每人预定了三十粒饺子。
过年了,没有节目怎么能行,为此项目部还为每个人准备了一件礼物,只是这个礼物要凭自己的手气。每个人可以在这个纸壳箱里拿一张电话充值卡,充值卡有五十新元的,有一百新元的。拿到了电话充值卡可别忘了给你们的父母和妻子送去新年的祝福。一定要告诉他们你们在这里挺好的。”
只要是身体和精神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一个人的欲望总是不会停止的。有爱烟的,有好酒的,甚至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有着各种各样说不出的想法,只要没干出出格的事儿来,没有给别人带来伤害,都是天性的使然,是不会遭到别人的褒贬的。
新加坡好多的公共场所对于禁止吸烟和喝酒都有明令规定,对于敢于触犯新加坡法令规定的处罚也是很严厉毫不容情的。裕廊岛对于这项规定执行起来就越加的严厉了,那些把吸烟看成比吃饭和睡觉都重要的瘾君子那里受得了这样的约束。好在DD公司的厕所外面还设有一个临时吸烟点,烟民门接着上厕所的由头猛吸上一阵子。新加坡提倡吸烟和饮酒采取的措施是把烟酒的价格提高了还几倍。
在这大年夜里DD公司的付明不但为工人们弄来了酒,还带来了烟。有烟有酒对于好多的人来说这个年过得就不算平淡。更何况还有三天的假期,以至于在大年夜的酒桌上就约好了明天的去处。他们可不愿错过这样大好的机会,好好的到新加坡转一转,这里的人是怎样过年的,这样的好奇心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
在这样一个夏天一样的环境里过年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想都不曾想到的,以后在家里过年的时候把这段经历向别人讲起来的时候是多么让人眼热的事儿。即使年夜的饺子没有花炮的响动,也将变成这里特殊的回忆。尽管这是一个华人占大多数的国家,过年的气氛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不到晚上九点的时候牙笼东北饺子馆就把年夜的饺子送来了,没一会儿煮好的饺子就都端了上来。
每年在家过年的时候,付明的年夜饭是必不可少酒的,他总是老早的买上了两瓶高度的套马杆,虽说不过十几块钱廉价的酒在别人是看不上眼的,但他却从中喝出了真正粮食的味道,一点也不含杂味纯正酒的酣醇。
今年的年夜里人们看到了付明只是跟大家伙吃了年夜的饺子,酒却一口都没有喝。
为了使大伙这一个年过得不至于太平淡,付明做了很多的工作裕廊岛才特准DD公司把酒带进了岛里。能把酒带进岛里已经是很过分的事了,醉酒的人是最不好把握自己的情绪的,可不能再惹出一点的事来。
连DD公司项目部经理在大年夜都以身正气滴酒不沾,有谁还不看眉眼高低撒开欢的去喝。
年夜的酒对于吴成民来说是不能不喝的,他只想借着酒劲来麻醉自己的精神,使自己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过多的想到自己父亲,他怕控着不住自己情绪,即使不哭出声来,流下眼泪也会扫了大家过年的兴致。
尽管每一口酒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比的苦涩,他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大年夜吴成民还是醉了,被别人扶到了SK营地的宿舍,倒在床上就睡去了,醉酒睡觉是吴成民的习惯。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新的一年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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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5日
(一)
裕廊岛是新加坡的军管区,要说新加坡在这里布置着什么重要的军事基地,那倒也不是。这个在世界大国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很难凭靠着自己的军事力量挺直腰板站出来跟世界大国中一个省的辖区都比一个国大得多来理直气壮的说话。不过新加坡凭借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又加上及时的看准了世界经济发展动向竟迅速的发展了起来。
到了2012年新加坡的炼油工业在世界已经占到了第三位。裕廊岛是新加坡集中工业区,新加坡的炼油厂几乎都布置在这里,把这里变成军管区完全是为了经济发展的必要。
大士能源在裕廊岛建的电厂完全不是为了发电,主要是依靠锅炉产生的高压蒸汽来给这里的炼油化工厂提供蒸汽,利用余热来发电算是副业,当然把能源的利用发挥到极致也是对环境保护做出的最大贡献。如果说这个电厂已经把能源利用发挥到了极致,这还不是其中的关键,关键的是锅炉用来燃烧的燃料,除了煤还有其他的垃圾,这里更是夹杂了各种植物经过合理利用后产生废弃的碎屑,只要不用经过特殊处理的有害的化学成分夹杂在里面,但凡能够直接燃烧的都可以在这里化为灰烬,废物燃烧产生的热量通过电厂的锅炉变成了蒸汽。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这个不容置疑的话题从那位哲人提出来以后就被政界视为不折不扣的经济发展的利器。利用蒸汽作为动力的历史渊源已久,但是充分的利用能源,特别是把那些废弃了的甚至是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危害的垃圾变成染料,成为工业发展的动力实在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新加坡裕廊岛电厂就是为保护环境做出好事的践行者。
到了2012年十月份的时候,三台锅炉中第一号锅炉已经开始投入运行了,运行的效果还算使最初的设计和预想达到了另人满意的程度。如果说一号炉在建设和运行中还有不足的地方到了二号炉开始建设的时候已经进行了及时的改进。
这个电厂是由日本一家电力公司设计的,表面上看似非常繁复的大工程,其实没有多少成分是属于他们的原创,无非是借鉴了原始火力电厂的模式进行了改进,去掉了原始电厂的弊端把自己新的研发和设计的元素又加了进去。这也是当前所有火力电厂发展的模式。
一号锅炉是由中国CS电力公司建设完成的,人口的众多就业压力的增大,是导致企业发展举步维艰的根本,特别是科技成分不高的建筑行业竞争更是激烈,大有不管你是天王老子也要跟你死拼到底的势头。为了能得到新加坡裕廊岛的一号炉的工程项目,CS在众多的竞标对手里把标书的价格做到了最低。如果说不是遇到这家日本电力公司的设计出现很多的问题,以及其他众多问题的干扰,导致施工过程的误工返工造成了经济创伤,已经签下裕廊岛电厂所有工程项目的CS公司也许不会在刚刚完成一号炉的工程就退出了新加坡。以失败告终。
成功竞标裕廊岛二号锅炉的是中国的DD公司。这一次的成功竞标对于DD公司来说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竞标的价位跟一号炉损失惨败的CS公司没有多大的差别。
2012年8月15日,DD公司的多功能会议室里静静地,只有空调通过制冷设备把冷空气不断吹进屋里的沙沙声,尽管这是一个地处中国北方的海滨城市,但是在这个季节里夏天的酷热一点也不饶人,外面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三十多度。坐在会议室的人一点也不比在外面经受酷热的人的感觉好到哪里去,他们都在静静的思索着这次到新加坡裕廊岛二号锅炉工程项目经理的人选。电力建筑市场的激烈竞争已经不能不让这些对DD公司做出决策的人每走一步都慎之又慎。大工程大损失,小工程小损失,不干工程损失更大已经把DD公司推倒了难以维系的程度。工程干得好坏,能不能有利润可赚项目经理是最关键的。
从最后项目经理人选落定人们如释重负的表情里,不难看出DD公司的这些决策者对于这次的任命还是满意的。付明,干过一个又一个工程,一路从工人摸爬滚打的经历里走过积攒的经验固然重要,但这绝不是项目经理赋以重任的根本理由,这需要每个人都秉承对企业负责的态度去考量,显然付明的沉稳,忠诚可靠,遇事明断无疑是他能赢得这次出国带队的最理想人选的根本。
11月15日距离8月15日已经三个月过去了,10月15日二号炉开工到这天为止也已经一个月了。这段日子付明过得并不轻松,尽管在没来新加坡之前他对于这里的工作曾经做过周密的计划,事实却是他所做的计划对实际所遇到的问题起不到多大的帮助。
“爸,你再不快走我就要把你落下了,到时候你会找不到我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对后面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喊了起来,其实小女孩跟他们的距离并没拉得很远,怕曲折蛇形的林荫路藏匿了自己的行踪,对后面的男人喊了起来。后面的男人正跟一个比自己年龄稍大的人在说话,显然小女孩对于说话的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径自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前边去了。小女孩的年龄也许还不够成熟,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在跟别人谈话的时候要有最起码的礼貌性的尊重。
“付经理,你也来西山登山了?”领着小女孩来西山游玩的男人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跟自己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付明,跟他打起来招呼。“付经理,去新加坡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明天早上八点的机票。”付明说。
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还来这里登山,而且还是在临近傍晚的下午。领着小女孩的男人本想跟付明一路边走边说下去,小女孩却又再前面叫了。
“多么漂亮的姑娘,你还是不要让她等得着急了,要不她会哭的。”付明说。
“那好,付经理您慢走,祝您一路顺风,工作顺利。”说着话领着小女孩的男人加快了脚步朝小女孩的方向走去了。付明依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西山的山顶走去,登山是他的一种习惯,边登山边思考也成了他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跟DL周围的山峰比起来西山揽胜是地处城里一个不很高的山峰,正因为西山地处DL城里,给城市的规划和建设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曾经一度被人们看成是碍眼没用的地方,这里承载着很多DL人的思考。很多的人就因为这里离西山最近,早晚除了可以到西山的山顶上呼吸一下来自泥土里的气息,使心里对城市的喧嚣和烦恼得到清静,最关键的是在这里毫不费劲的就能把整个DL城区的全貌都收观在眼里,不知多少人在登西山的路上,对心里的疑惑还怀着深深的思考,但当他们登到山顶完全的把DL整个城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心里却顿悟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惊喜的答案。那些对DL城发展具有决策权的人也善于带着自己的思考来到西山,当人们发现这种灵气完全是来自天然的环境对人们的感悟,很多DL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家安在离西山最近的地方。正因为有西山的存在,导致这里的房价成了DL城最贵的地方。只有那些善于思考的人才在这里获得了真正利益,DL城的人们对西山的美化也算花尽了心思,走在崎岖蜿蜒的林荫路上一不留神就会看到意想不到的景致,就连在山路的建设上他们也赋予了很多的思考。成为西山揽胜的原因并不完全是从山里的花草树木得到的景致上,而是站在山顶看到整个DL城的全貌得到的感悟上。
在DL城大多数人的心里,最能引起他们伤痛的,莫过于日日循环往复的有轨电车,西山峰顶人们眼里的DL城的胜景每天都像过洋片一样在发生着变化,唯一没有发生变化的就是城里的有轨电车。锈蚀的铁轨换了一次又一次,电车也一次又一次进行了更新。离开车站时一路不断响起的摇铃声尽管换成了电控的,但是响起的铃声依然跟曾经人工摇起的铃声一样。有轨电车承载着DL城人们太多的记忆,有轨电车每一次铃声响起的时候无不是在向路人敲响了安全的警钟,同时也在提醒在DL城生活的人们以及来到DL城的人们一定记住这里曾经发生的过去,那段在DL人们记忆里永远抹不掉的历史。
在第二天登上飞往新加坡的飞机上时,付明已经满怀信心了,因为接连几天他都走在在西山揽胜的林荫路上思考,把DD公司国内干过的正在干着的所有的工程都想了一遍,并不是这一次的国外工程有多么的棘手,实在是DD公司的局面容不得他出现差错,对自己的信心来自该想的问题都已经想到了。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一架来自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飞机在新加坡樟宜机场平稳的着陆了,这架飞机是上午八点的时候从DL机场起飞的,接近九个小时的直线飞行已经让它感到有些精疲力尽了,一万多里的飞行下来,飞机里剩下的燃料不会再支持它飞行超过一个小时。
随着打开舱门排列有序的出仓队伍一个刚刚四十出头,头上的头发有一少部分变白了,这与年龄没有多大的关系,这个现象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出现了。上身穿着白色半袖衫,下山穿着灰白色的裤子,中等身材,尽管经历了八个多小时的飞行,脸上的精神一点也看不出有疲倦的神态,略微有些发胖的身体说明他是一个体格健壮精力充沛的人。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年龄比他稍大,个头不相上下,但是体型明显比他瘦弱的人。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新加坡。
之前付明对于新加坡所知道的情况完全来自信息发达的网络。但是当他走出飞机的舱门,真正第一次脚踏实地的迈上这片东南亚的土地上那股迎面涌来的热浪使他预感到了这一次的任务绝不是一帆风顺让人预感轻松的。
“你不觉得这片土地对于咱们的接待太过于热情了吗?”付明跟走在他身边的DD公司派往新加坡同机抵达的锅炉主任高永宏说。
“既来之,则安之。”高永宏并没有及时的回答给付明,而是停了一小会儿,语气里带着一股坚定的信念说。
两个人都是同一所电校毕业的,对于对方的问答都没滞留在对字面所表达的意思的理解上。
“您好,您是付经理吧?”刚走出机场出口的安检通道就有一个二十多岁年轻戴眼镜的小伙子迎上来一脸热情的表情跟付明说话,根据得到信息里的描述戴眼镜的小伙子先是需要对来人做出了准确的判断,在他确认无疑的情况下才来到了付明的跟前,这种人们习惯带有问候的口气即能证明自己的判断会不会出现偏差,同时也不失于礼貌,接着在来人没有来得及答话的时候他又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姓张,叫张晓峰,是裕廊岛电厂的工作人员,今天的任务就是负责接待你们。”
“我是DD公司的付明,这是我们在新加坡工程的锅炉主管高永宏经理。”付明在向接待人自我介绍的同时,也替高永宏做了介绍。
“每一个到新加坡来务工的人都得办一张地铁卡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没有私家车乘坐公交车和地铁是离开樟宜机场的唯一方式。一张地铁卡的工本费需要十新币,一乍听十新币也许是一件小事,但当你知道一新币差不多可以兑换五元人民币的时候就不会以为这是一项很小的花费,毕竟在中国还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工本费用。”张晓峰在开车离开樟宜机场的时候凭着自己对新加坡的了解开始对付明和高永宏介绍起这里的情况。
“我早就知道新加坡的富裕在世界上也是出了名的,也许这里的人们早就不把十几新币的事放在心上。”付明说。
“这的确是一个很富有的国家,但是能依靠这个国家的富有带来好处的人只限于在新加坡获得永久居住权的人。每人每个月都会从政府里领到各种补助,交通费就是其中一项,对于个普通百姓来说每个月能得到上百甚至几百新币的交通补助,对于他们的出行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张晓峰又接着说,“每一个来到这里务工的人不要奢望在这里能够获得人人平等的权利,这样也好,只有来到新加坡甚至世界其他的任何一个国家的时候,才会真正体会到中国对于人权平等的存在,中国的人权不完全只是对中国人自己提出的,而是每一个来到中国的外国人也是一视同仁的,最起码在出行上不会出现两种不同的待遇。”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中,付明真正体会到了那天张晓峰去接他们时在车里说的那些话。
“我敢说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一定是幸福的,他们的幸福是尽量多给到这里来的人制造麻烦。”
已经来到新加坡四五天了,付明跟高永宏凭着合法的手续顺利的来到了裕廊岛的大士电厂,在这里并不是凭着一张入岛证就能开使工作,没有新加坡政府发放的工作准证还不是一个合法的务工者,当然还需要其他各种各样证件,杂七杂八七八个证件如果缺少任何一个都会受到新加坡政府的严厉处罚。中国人不是好经常说,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因此新加坡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是在给人出难题,只要不是严重的触犯了新加坡的法律,他们最愿意用交罚款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在世界的版图上新加坡是一个小到能让人容易忽略的程度,坐在汽车里用不了半天的时间就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跑个遍,当你需要办这些证件的时候就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小地方了,每办一个证件都要跑很远的地方,七八个证件办下来几乎把整个新加坡跑了个遍。他们不会因为给你带来麻烦而减掉其中任何一样手续,每一个手续都需要花掉跟中国比起来数目不小的钱,更何况办的手续越多越麻烦给新加坡国家创造的利润就越多,给这个国家里的人带来的就业的机会也就越多。躲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搞培训可比在外面遭受太阳的暴晒舒服多了。有限的人口数量是很少有人愿意去遭受苦难来换取生存的价值。
如果每一个人都以这样的方式来办理入厂工作的手续,那可是要花费至少七八天的时间,如果遇上两个双休日需要的时间会更长,按着DD公司的用工制度,只要不是工人自己有事请假,公司是没有权利对他们的工资进行一点克扣的,那样一来即使在工程还没有开工的时候,DD公司就已经有很多的款项支付出去了。
这不能不引起付明的思考。
“11月15日有人从国外飞来。”
裕廊岛电厂施工项目部付明的办公桌一页新翻开的工作日志上除了这一行字再没有其它任何的内容了,这是他在早晨一上班的时候写下的。写完这行字人就离开了办公室到施工现场去了。
二号锅炉第一层钢架安装完毕刚刚通过验收,250吨履带吊正在把这一天里的第二层钢架的第一根柱子安装上去。钢架的下面摆满了等待安装的锅炉设备,钢架对于整台锅炉来说是基本的骨架,第一层的钢架也只能是基本的脚部骨架,锅炉的主要设备都在第二层钢架以上的部分,因此除了加快速度安装钢架其他的还不具备安装的条件,拿整体工程的工期进度来计算显然有些滞后了。
这是一个大好的晴天,晴天对与新加坡来说没有一点儿让人可高兴的,意味着这里的人们又在太阳下不会有一点舒服的感觉,尽管电厂就在海边,锅炉离大海不到百米远的距离,一艘接一艘来往不绝的大型货轮就在眼前的大海里划来划去。挂着各种不同颜色国旗的货轮难以让人分辨是来自哪一个国家,海面上的风连把货轮上国旗吹展开的兴趣都没有,对于在大海上航行的船只来说这里是最理想的海域,陆地上施工的工人们却对这里的天气没有一点儿的好感,还没有开始做工只是在外面站上一会儿,工作服的后背很快就让汗水给浸透了。
这个时节中国北方大地上刮起的寒风正在催赶着每一个走在外面的人快步回到屋子里面去,新加坡裕廊岛电厂二号锅炉工地这些大多来自中国北方的电力建设的工人正在遭受着跟寒冷相反的痛苦,他们好像得了健忘症似的,忘记了家乡的寒冷曾经给他们带来的比这还要痛苦的感受。甚至可笑的认为寒冷对于人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起吊的时候一定要检查吊带是不是安全,吊点是不是牢固,相互发出的信号一定要清晰,如果信号不清就都不要动再重复一遍。”这样的基本的操作规程对于干了十几年的起重工来说几乎每天的早班会上都要重复一遍。每一次付明来到施工现场也都会跟这些工人再一次的叮嘱,没有一个认为他的叮嘱是多余的,太多的事故教训实在让人麻痹不得,就象在大海里航行的船只每一时刻都要小心应对迎面而来的暗流。
只要不是在开会,那一定在现场亲自指挥施工,付明把自己的时间只界定在这两个工作范围内。
一个穿着银白色的工作服,另一个则是穿着浅绿色的工作服,两个人正站在二号锅炉的旁边好像在谈论着什么,也许是工程上又出了新的问题,现场里干活的工人才懒的去关注这些跟自己无关的事。从工作服的颜色上一眼就能看得出他们是不同的单位。裕廊岛电厂DD公司的工作服换成了统一的银白色,后背上醒目的印着公司的名字,浅绿色的工作服却没有任何特别的标注。浅绿色工作服是电厂的设计和设备供货的日本电力公司的统一着装。单拿电厂建设来说,穿着绿色工作服算是第一承包人,也算是甲方。DD公司算是乙方,来自两个不同国家的甲乙双方站在一起除了工程上的问题几乎再没有其他的共同话题。
穿绿色工作服戴着白色安全帽的人比穿银白色工作服戴红色安全帽的人个子显得略高,个子略高的从体型看上去比站在旁边的人略显得瘦些,两个人的肤色都是白皙中泛着淡淡的黄,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他们都有着占世界最大多数黄色人种的相同的体貌特征。但从外表上看两个人的年龄不相上下,真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数字来,倒是穿绿色工作服的日本人比穿银白色工作服的中国人显得年轻一两岁,事实却不然绿色工作服的日本人比银白色工作服的中国人足足大了五岁。
250吨履带吊已经把第一根钢柱平稳的安装就位,付明看了看表离出去办事的时间还有些早,等起重工把第二根钢柱吊上去再走也不迟。在他稍一转身的时候一个日本监理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工程上的事情自有DD公司的主管经理和专业工程师来负责,项目经理的任务是主持全面工作,如果没有日本监理的出现付明准备继续指挥工人进行下一项的吊装,日本监理的到来付明改变了主意。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跟日本人打交道,原因很复杂,跟工作没有一点的关系。
“你好。”付明伸出了右手原本打算跟日本监理打声招呼就要告辞的,如果日本监理有工作上的问题要说,他已经想好了交给工程部的李春生来处理,他可是一个能干的部长,一口流利的英语跟这里的日本监理交流起来没有任何的障碍(日本监理来到新加坡首要条件是英语达标的)。非要从付明的神态里说出表情变化来,跟工人那种热情亲近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在同一个现场为了同一个工程目的,彼此见面打一声招呼礼节性的问候本是无可厚非的。付明说的是汉语。
“你好。”日本监理也用汉语回了一句。从CS承建的一号炉开始日本监理就跟中国人打交道,日本人会说几句常用的汉语或者中国人会说几句简单的日语完全都是基本的人际交往和工作上的需要,说明不了任何。
“付经理,你是DL人吗?”让付明没有想到的日本监理来到他的身边却停了下来,接着跟他说起话来,奇怪的是他的汉话发音居然很标准,甚至很多中国人在阴平和阳平的发音上都还拿捏不准,没想到他的汉语确是流畅和准确,足以见得他在汉语上是下过功夫的。
“对,我就是土生土长的DL人。”付明说。
“DL是个好地方。”日本监理说。
“你去过DL吗?”
“没有,确切地说我连中国都还没有去过。”
“既然连中国都没有去过,你又怎么知道DL是个好地方呢?”
“我听我父亲说的。”
“奥,这么说你父亲是一定去过DL的喽。”付明慢声细语不免带出来了DL特有的方言。
“其实,我父亲也是土生土长的DL人。”我的日本名字叫加藤,我还有一个中国名字,叫赵西山,是我父亲给我起的,我父亲叫赵明义,加藤是我母亲家族的姓氏,我的汉话也是我父亲教的。”在加藤在说话的时候付明用心的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在他说到“我父亲”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尤其的加重,眼神表达出的感情怀着深深的爱意有泪要流出来一样,足以见得父亲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表情里除了对他父亲的怀念,还有着对付明的亲切,好像分别多年的亲人一下突然之间见了面,彼此之间有一股怯生生的永远都无法逾越的情感。
对付明来说这种突然这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日本人固有的排斥心理绝不是来到新加坡才产生的,只是这种心理即使来到了一个属于中国以外的一个国家一点也没有改变。对日本监理是有着极强排斥,跟工作没有一点的关系,按理说这种心理是不应该有的,但是让他违心的逢迎自己不愿做的事却又是多么难为人的事,最好的方式就是能躲开的时候绝不靠近一步。
付明是在DL长大的,DL留下了很多跟日本人有关的建筑。这些跟DL原有格调不同的建筑曾经让他产生过好奇,这种好奇还绝不足以上升到一个尚在年幼的孩子对民族的荣辱而好恶的程度。
“好好的看看这些建筑吧,记住它就算记住了DL曾经的耻辱,日本人来DL如此规模的建筑到底是想干什么?他们把DL当成什么了?他们是想永远的占领DL,把DL当成是他们永远的家,那么DL成了什么,成了别人的家园,DL人有成了什么?成了他们奴隶。这里每一座建筑的后面都充满了欺压、血腥和杀戮。
那是一个多么残酷的年代,残酷到甚至让人可笑,老老实实的DL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安静地活着,他们并没有因为这里的贫穷而感到烦恼,更何况人人都处于平等的生活条件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让人自卑的地方。他们不希望任何的外人来干扰他们的生活源于他们从来也没有想过去给别人的生活带来影响。
他们大多数的人甚至从来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日本国,直到有一天他们在DL的街面上发现了许许多多跟这里人不一样的面孔,并不是他们的长相有什么特殊,实在是他们那种野蛮、强横、霸道的神气一眼就会让这里的人们看了出来。难道他们是来这里做客的吗?没有任何一个客人的神气一来就显得比主人还要嚣张,以至于主人见了他们都要低三下四忍气吞声的。哪怕是挪动一砖一瓦,不小心说错一句话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以前的时候DL人只知道大海里打捞不尽的鱼虾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富足物质条件(那时候渔民捕捞的条件非常的落后,一点也不影响到鱼虾的繁殖和生长),从来不会想到有人会把大海成为侵占DL的便利条件。更不会想到这种侵略是他们已经是蓄谋已久的。
从一个个老实的惊慌的脸孔里不难看出他们的疑惑,他们甚至不会想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一种人。简直超出了人的范畴,他们从来不相信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会干出这么没有一点道理的事来。难道是自己的老实出了错?”
这是在上中学的时候,一个数学老师在上数学课的时候给同学们讲到的,有人说是在他讲数学课的时候有几个同学在下面偷偷地做小动作被他发现了,搞小动作的的几个同学恰恰又是平时在学校里得过奖受到好评的,惹得他一时发怒了才这样讲的。显然这样的讲授跟数学的教学范畴离得太远了,甚而至于跟有几个同学在课堂里做小动作引起他的火气又没有多大的关系。好在他接下来的话多少还是让学生们明白了他的目的。
“你们每一个人都以为我跑题跑得太远了,跟数学扯不上一点的关系,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一个人即使以为自己很聪明,凭着这点聪明以后再有精明的计算水准,再高的物理造诣,但是他用错了地方,为明明是自己的敌人,就因为在能在他们的手下得到一碗美餐,却甘愿帮助自己的敌人去干对大多数人有害的事。这样的人倒不如天生就是一个白痴。看看这些所谓日本人的建筑,有哪一个完全是由日本人亲自来建造的,还不都是DL人帮着建造起来的。”
到底还是因为那几个同学课上的小动作惹得他发了火。
“他一定是一个疯子,要不他祖上的女人一定遭到过日本人的祸害。”那几个遭到数学老师教训的好学生以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报复而暗暗高兴。
那时候付明甚至觉得数学老师确实有些严重了,他们不就是在课堂上搞几个小动作吗?他们又没帮助日本人去干什么。
当他完全明白数学老师不过是在尽他一个教师的义务,教导如同鲁迅86小说的那些看客和愚民的后代要自立自强的时候,已经离开中学,甚至进入电校去学习了。不过从那时起付明对于日本人在DL留下的这些建筑,还有日本人再没有一点儿的好感了。
显然眼前这个高个子,大眼睛,看上去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用俊美来形容他的长相似乎还不算过时。跟中学数学老师说的日本人绝不是一路的人,付明见到他的时候主动的跟他握了手,但他说话的口气却没有他的表情那么亲切。
但是在付明的心里还是联系到了数学老师说的那些日本人。眼前的加藤不就是那些日本人的后代吗?他说他父亲是地道的DL人,自然也是那时地道的帮助日本做事的DL人,没有像他父亲那些人的帮助单凭区区几个日本人在偌大的DL是绝对干不出任何事来的。这样的想法随着思想的成熟已经不再有那么片面的认识了。这些罪责是不能像数学老师说的那样完全的怪罪在那时那些DL人的身上。求生的欲望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抵挡的,特别是在那个年代实在没有给人们带来和平的生存环境。在人们还不知道像加藤父亲李明义有任何隐衷的情况就横加指责和唾骂,甚至把弱国受到的歧视都一股脑的推倒他们的身上是不明智的。
尽管时代的发展当年日本人在DL留下的建筑一点点的都成了新时代建筑的基石,但是像付明这样在DL长大的人对日本人的仇恨也像那基石一样牢牢的根植到骨子里去了。
“付经理,你一定知道大连的西山吧,我父亲小的时候就在DL城西山脚下出生,他活着的时候多么想回到DL看一看那里的西山,但他还是怀着遗憾永远的跟我们告别了。不过他临终的遗言我是不会忘记的,告诉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回到DL,到西山的赵家祠堂里跟祖宗们说一声说他生前愧对了祖宗。”其实加藤来新加坡工作已经一年多了,跟他打交道的一号炉的中国CS公司大多数都是来自中国的SC,确切地说他还没遇到一个DL人,听说裕廊岛二号炉最后的竞标权落在了DL的DD公司,对于加藤来说实在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尽管以前也有几次要跟DD公司的项目经理付明碰面的机会,终究没有站在一起说上一句话。今天刚好是二号锅炉第二层钢架开始吊装,作为日方的监理严格的把握着工程每一道质量关他们的工作是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疏漏的。来到二号炉的时候刚好遇到DD公司的付明也站在那里,跟他没说上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身世向他说了出来,希望能从付明的嘴里知道更多的关于DL的情况。DL对于他来说不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地方,确切地说也是他的家乡,毕竟在他的身上血液里还遗传着 DL人的的基因。
“西山对于每一个DL人来说是在熟悉不过的了,不过现在的西山早已不再是你父亲说的西山了。早已经变成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只要有了机会DL人会让那里每一寸的土地都变得美丽起来。”
“您说的有机会是指和平吗?”
“你不以为战争曾经给中国带来的伤害太严重了吗?”付明说这句话的时候把眼睛从加藤的脸上挪了过去,抬头看看天,多么希望天上能出现出现一块云彩,这样的天实在太热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施工真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这也是转移话题的借口,这是跟工程没有一点的关系的话题,但是不能说跟中国人没有一点关系。
“今天有人从国内飞来,我得到机场去接他们了。有机会咱们咱们再说话吧。”尽管付明不是有意借故离开,但他说的有机会完全是客套,并不希望真的跟他在一起说那些跟工程无关的话题。
“我真的希望咱们能有机会坐在茶馆里好好的聊聊。”从加藤说话时的眼神里付明看到了他有一种渴望。
“会有的,我们的工程才刚刚的开始,有的是机会。”离开的时候是加藤主动伸过右手去跟付明告别的,加藤跟付明握手的时候明显的用了一点劲儿。
11月15日(三)
一辆白色号牌UBK905商务尼桑轿车行驶在去往樟宜机场的路上,开车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人,离开了施工现场就脱掉了工作服。外面的温度给人一种只要暴露在太阳下面说不定就会弄出乱子来,尼桑轿车的车窗关得严严的,防止空调产生的冷空气给泄露了出去。付明并没有觉得车里有多么的舒适,总感觉到车里四面的空气都朝着他压了过来。
“你说的机会是指和平吗?”
这句话在付明的心里无疑是一种刺伤。他想象不出他为什么会这样来问,就像是明明杀了人家的人口,抢了人家的财物,却反过来问这样做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吗?甚至用各种手段试图掩盖自己的罪恶,这比罪恶得本身还要让人感觉到痛恨。
不去想了,这毕竟是跟工程无关的事儿。付明打开了收音机,交通台的广播里传出一个女播音的声音,她的汉语水平听起来很容易使人发笑。一股浓重的广东口音,还夹杂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来自哪里的腔调。更何况连汉字的发音都拿捏不准,大有一种随心所欲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架势,这样的播音水平在中国是绝不会让她上电台去丢丑的。当然在新加坡官方语言并不是汉语,交通台也使用两种语言来播报,付明的英语水平不高自然没有听英语的道理。
交通台里的播音无非是及时的传达路况的信息,在DL行车的时候,付明总是一上车就常常打开收音机的,收音机里会及时的播报哪里的路段出现了拥堵,提前改变行车路线为出行带来了很大的方便。这里的交通是蛮好的,很少出现拥堵现象。在常人的眼里一个现代化的大城市不堵车好像就是不正常,这种不正常的现象在人们的意识里早已经成了正常。上班迟到,上学迟到,甚至跟朋友约会明明是出来的晚了都推给了路上堵车。只要一推给堵车本来让人怀疑的事儿也不再怀疑了,堵车几乎每一条路上天天都在发生,在人们的眼里因为堵车误事是最容易让人原谅的。
一个城市就是一个国家的新加坡,在交通建设上是花了很大的思考的,也许是借鉴了世界大城市拥堵的弊端,彻底地改变了城市拥堵的想象,不能不说这里是让人值得称道的地方。整天的诉说着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唯此不断的责怪,却从来不会做出一点对社会对大家有益的事来,岂不是跟怨妇一样。
付明关掉了收音机,把一个光盘插进了光碟里,很快就响起了郁钧剑《说句心里话》铿锵有力的歌唱的声音,好像是对交通台里的女播音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好像是在说,你们知道吗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声音。就这首歌来说很多的人都认为阎维文才把中国军人的气魄唱了出来,在付明的心里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里话要说,每一个人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都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每一个人的心里话都不同,因此也就没有谁唱的好坏之分。阎维文和郁钧剑唱出的是男人们心里的声音,龚明柔和优美的腔调则是唱出了女人们心里的声音。
说句心里话,成为一名电力建设的工人实在不是付明最初的愿望,他最大的愿望是去当兵,在中国好像永远最不缺少的就是当兵的人。终究是因为想要去当兵的人实在太多了,才使他最终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
恐怕他想也没想到在多少年以后自己居然开着车走在新加坡的土地上。人生游戏的舞台总是不停的上演着一出又一出让人出乎意料的曲目。
新加坡裕廊岛电厂建设的甲方承包人是日本一家电力公司,DD公司只不过是给日本一家电力公司来打工,然而裕廊岛电厂又是新加坡大士电力公司的一个下属企业,对大士电厂拥有绝对控股权的又是中国的HN国际电力公司。
也就是说新加坡的大士电力公司也好,日本电力公司也好,中国的DD公司也好最终的共同老板都是中国的HN国际电力公司。
DD公司在新加坡的这个工程真正启动的日子应该算在2008年4月20日,那一天中国HN国际电力公司真是获得了新加坡大士能源百分之百的控股权,按那一年的货币计算,总价值42.5亿新元,折合成人民币竟是215亿多。是中国电力企业在国外最大的收购案,是HN国际也是中国企业走出中国到国际市场迈出了大胆的一步。从这一面旗帜开始中国经济就在世界上迈开了不可小视的一步。
200多个亿的投资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把这么大的一笔款项投资在中国一个省一个城市里都要干出很大的事来。如果用在电力投资上得使中国多少没有电的地方夜里都能亮起灯来,毕竟中国那时候还有很多的地方连电灯都没有;如果用在建设希望工程上,得使多少读不起书的孩子背起书包高兴地走进学校安心的坐在教室里读书,毕竟很多的地方还有很多的孩子愁苦于没地方读书或者读书的地方太过于偏远而辍学;如果用于民生上,得使多少贫困的家庭过上有吃有穿的日子,毕竟很多地方的老百姓还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着;如果……的地方太多了,得使……需要改变的地方也太多了。用钱的地方也太多了。
反过来说,对于十几亿人口的国家200个亿也算不得多大的数目。在只有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新加坡来说引起的震动一点也不比中国小。
大士能源在新加坡拥有267万千瓦装机的容量,差不多占去新加坡电力市场的百分之二十五的份额,是新加坡三大发电公司之一。200多个亿就能买断三个发电公司中的其一,中国如果投资一千个亿岂不是把新加坡所有的发电公司都能控股了起来。经过了几十年的改革和发展,就连中国人自己都会觉得整个中国的变化让人瞠目结舌。一千个亿对于拥有13亿人口经济迅猛增长的中国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数目了。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用在改进民生让所有老百姓都充分的享受到改革以后的成果和增强国家实力来提高在国际社会的地位,是每一任国家领导人极力做到的。HN国际电力公司所担心的跟新加坡人担心的不同,新加坡人担心如果整个新加坡的发电市场都由中国企业给控制了,那么用电价格的主动权和决策权岂不都由中国企业说的算,中国企业岂不是想涨价就涨价。
尽管中国人曾经在诚信上吃过很多的亏,在强盗面前讲诚信,就象在野兽面前讲礼节一样,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们是抱定了要吃掉你的目的来的。如果经济的决定权掌控在中国人的手里,掌控在中国企业人的手里,是绝对不会做出像强盗和野兽一般的行径来。诚信是中国从孩子就抓起来的事,无非是告诫孩子们要有一颗明智的头脑,不要再做被人蒙骗和欺压还要对人一味的讲诚信的愚民。
樟宜机场是新加坡唯一的民用航空机场,也是新加坡最便捷的出入口通道,新加坡是一个国家,也是一个城市,是只有一个城市的国家。是一个浮游在大海上的国家和城市。大海使新加坡跟外界的沟通带来了很大的障碍,这也成全了新加坡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付经理,我们已经下飞机了。”付明接过电话已经是第三次响起了,而且每一次都是上一个铃声刚刚响过下一个电话就又响了起来,足以见得打电话的人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拨号。头两个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付明刚刚来到了一家文化用品店,办公室的复印纸眼见就没有了,很多工程图纸急需要打出备份来。不允许糊乱停车即使在中国的每一个大城市也是有的禁令,只是执行起来没有像新加坡这样的严格,付明找了就近的一家停车场才把车停了下来电话就响了。是一个本地的陌生的号码,也许是打错电话了吧,这样的事儿在中国是常有的,付明并没有接通电话,除非是再接着打过来。
接过电话付明知道了是他今天要接的人打过来的,用的是机场公用电话。
那两个来新加坡的人刚一下飞机根据提前得到的信息就给DD公司的付明打去了电话,也许提供信息的人疏忽了没有告诉新加坡DD公司的项目经理就是付明,也许是提供信息的人的人已经告诉他们了而是他们疏忽了。
打电话的人把“下飞机”三个字故意说得重些。听在人的心里好像是多么重要的人物到了,又加上不间断的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一刻也耽误不得。一听就知道是缺少见识的,缺少教养的,把坐飞机看成是只有高贵的人才会有的事,好像自己坐了飞机也变得高贵了。
“你们在三号航站楼的出口等一会儿就有车去接你们。”打电话的人听到电话那边的人慢声慢语的很客气,断定一定是经理派的司机来接他们了。
停车场离文化用品店还有一段距离,新加坡大多数的城市用地都成了私人产权,他们才不会慷慨到把自己的空地让别人停一回车而不收任何的费用。付明需要把买好的4A纸搬到车上,四箱纸需要走四个来回,付明把第四箱纸装进后备箱关好箱盖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付经理,我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到有车来接我们。”这回打电话的不再是同一个人,而是换了两个人中的另一个,他说的好一会儿其实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半道有点事儿给耽搁了,你们再忍耐一会儿就到了。如果外面太热你们可以到机场有空调的地方歇息一会儿,等我到的时候再给你们打电话。”付明的说话依然不紧不慢,没有一点的嗔怒和不痛快。那边的人先把电话关掉了。
“雇一个司机需要多少钱?”
“每月至少需要两千新币?”
“两千新币!差不多一万人民币!在中国雇佣一个技术很高的技术工人都花不了这个价钱。”
“这是在新加坡,驾驶室的位置跟中国的汽车都是相反的,在这里如果不是获得的新加坡政府发放的驾驶证驾车可是非法的。”
“这是不用说的,在中国无证驾驶照样会遭到警察的拘捕。”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是说甭指望中国的驾驶证在这里得到通用,除非是考取了这里的驾驶证。”
“对,那就考取新加坡的驾驶证,自己驾车一个月就能节省两千新币,两千新币就能从国内招到一个很好的技工。”付明的这个想法并不让人感到有些荒唐,在国内他已经有十几年的驾龄,无非是熟悉一下这里的交通规则,至于驾驶室方向不同绝不是什么难事。到新加坡不到一个月付明利用空闲的时间就考取了驾驶证。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把这里的所有道路都熟悉了。
尽管付明刚取得这里的驾驶证,但拿他的驾龄来说早已经就是一个老司机了。从裕廊岛到樟宜机场已经跑过很多次了,每一个出口和入口的位置都能很准确的找到,就连街道两旁的棕榈树对于他来说也再熟悉不过了。
付明是从工人干起来的,尽管今天DD公司委任他当新加坡项目工程的经理,在他的心里他依然还是一个工人,依然脱不掉工人的本性,他知道工人的苦处和艰辛,对于他们的言高语低是从不计较的。
樟宜机场的第三航站楼的出口马路边蹲着两个人,其实他们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借着棕榈树的叶子挡住晒过来的阳光,从两个人的懒散和不拘不束外加他们的穿着付明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就是他今天要接的人。一个叫邵喜海,一个叫郭昌富。就那身装束,还是在家走之前特意跑到农村的集市上拣最好的买来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奢侈了。那样的装束即使是在国内三四流城市里也稍稍显得逊色,更不要说到了国际有些名气的新加坡了。
“你们是邵喜海和郭昌富吗?”付明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直接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是,是。”两个人接连的回答。
“让你们久等了,我是专程来接你们的。”
毋宁说让他们相信项目经理会亲自开车到来机场接他们,倒不如宁可让他们相信是项目经理派来的司机。这样的事儿在中国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更何况他们还只是农民工。如果说有比别人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在DD公司已经干了好多年了,算是懂得一些技术的,除了DD公司他们还没有更好的去处。
中国有好几个DD公司,来到付明所在的DD公司他们还是第一次,付明是谁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付明只不过是一个司机,在中国这些年来司机可没有什么牛气的,只有开名车的坐名车的才牛气。自然也就不把这个开尼桑车的司机放在眼里。这倒不是他们眼拙,一个项目部经理特别是一个国企里的项目部经理亲自开着车去接工人不要说在他们的生存过程中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什么破地方,简直热死人了,跟土耳其比起来差得远了。”两个人中其中一个较胖地说,他叫邵喜海,脸盘比别人显得大也显得白净,一米七五的个头,眼睛跟脸盘不成比例,倒是显得小,皮肤不像另一个人那样黑不溜秋的,人长得不丑。但从他嘴里一说出话来,就不那么让人对他有好感了。
在裕廊岛走的时候,付明对加藤就心里怀着一股不痛快,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又让他感觉到了反感,好像这一天很难有让他高兴的人和事。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不是来自中国,好像不是中国人似的。明显的带着一股山沟里的无知和狂妄。在他们的眼里除了杨柳是有用的树种,甚至不把名贵的棕榈树放在眼里。其实无非是显摆一下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国了,是一个有很多见识的人。只是越是这样越显得没有见识,显出了人格的没落。
“你们是干什么专业的?”付明一边开着车,眼睛一边盯着前方的道路,一边问,“换句话说,什么专业最适合你们?”
“这样说吧,只要是电厂里的活我们都没什么问题。”那一个瘦点的一脑袋头发白的占去一半,从脸上看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得多的说。他叫郭昌富。
“这定是两个无知狂妄的家伙无疑。”付明心里的那股不满的情绪又升高了,这一回他真的要生气了,难道杨永君说的很会办事的于海泉给我介绍的人都是这样的货色,这样的人还能干好工程?
“我想你一定是理解错了,我需要的是脚踏实地能干好工程的人,而不是你说的会办事的人。”正因为咱们在电校的时候关系是最密切的,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只想能够顺顺利利的把这里的工程干下来,不出任何的差错,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事故对公司对于我个人都是无法承受的。再也不能给公司带来任何的损失了,最好是按着公司的计划来完成利润额度,毕竟再这样的发展下去公司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公司一旦倒闭了,工人们就面临着失业,对于像咱们这样四五十岁的工人来说再去就业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任何的事只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能不能干出什么大的事业来,我可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把眼前的每一步工作都做得踏踏实实。”
一个工程从拿下标书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工程的倒计时,更何况新加坡裕廊岛的工程任务压得非常的紧,如果没有一大批得力的技工是很难圆满完成任务的,更何况DD公司其他的工程正在进行着,工人们不能从那里撤下来。于是付明要通了昔日电校里关系最要好的杨永君的电话,杨永君在另一家DD公司也已经干得风生水起了。当然这种帮助是互惠互利的,这里有工程了找到那里的工人,那里有工程了这里的工人也可以去帮助。工人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工人们因为工程接续不上而下岗的几率。
“我这里就有一个叫于海泉的很是会办事的。”说话的一定是付明要通电话的同学叫杨永君的。
“我要的是能干事的,而不是会办事的。”那边的话还没有结束,付明就接了过来,说。
“只有会办事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人来拥护和举荐,才能把事业干得越来越越大,再能干事的人也只能做别人的将军,只有会办事的人才有机会去做统帅。”那边电话里的声音明显的跟付明有着不可苟同的见解。
人们总是在嘲笑同学少年时的单纯,然而只有那时候的思想才是没有被社会的势利所玷污,才是每一个人最真实的自我,就连穿了一双打了补丁的袜子也要隐藏在鞋子里面,生怕被同学见了会嘲笑的。那时容易羞愧的心里该是多么的怕受到伤害,而今天正因为经过了历练,长了见识就一切都大胆了起来,甚至明目张胆的干着不可告人的行径,反倒毫不顾忌。
付明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一定会被一些人看成是另类的,甚至会看成是虚伪。实在是为企业考虑的人太少了,依靠企业做靠山的人太多了,要不国有企业的DD公司怎么会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尴尬地步,国家提供着雄厚的资金支持,以及极强的人力资源和优胜的技术队伍却在一步步走着下坡路。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十九章12月17日(1)
昨天好多的工人都休息了,早晨上班到了工程场地,人们感觉心里多了一种新鲜感。二号锅炉的下面多了一个灰色的直径三米多,长度十几米圆圆的大家伙。有人开玩笑说,如果给这里面装上超高能的炸药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原子弹。好多的人不止在一个火力电厂干过了,对于大汽包一点也不陌生。计划元旦前一天把汽包吊装到位,元旦全体休息三天。按理说元旦是正常的法定假日,即使正常的法定假日休息新加坡的DD公司感到有些奢侈。元旦前能把汽包顺利的吊装到位吗?人们心理的底气都不很大,毕竟具备吊装汽包有很多的工作都没有完成,安装汽包的吊杆梁还没有完全的找正,还没有得到日本监理的验收通过。汽包吊装到位预示着锅炉钢结构的主体框架已经形成,预示着锅炉受热面安装已经全面开始,预示着锅炉大面积的作业量才刚刚进入全面铺开。所有的计划早在工程还没有开工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什么时候需要安装什么设备,特别是那些属于大型的设备,什么时候需要安装?什时候用什么运输工具运送到工程场地?这些大家伙肯定都是漂洋过海坐船过来的。运送到工程场地在确定好方位的情况下怎样挪动到吊起的位置。这样看似简单的过程对于一个几十吨上百吨的大家伙每挪动一米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租用大型的起重设备,人工劳力的付出等等很多环节无一不都要想得周全,没有一定的技术能力和多年火力电站的安装经验是不能顺利完成的。
“看到了吗?咱们的硬仗才刚刚的开始。”早晨上班的时候傅铭宇对站在身边的郝永恒说,生产经理郝永恒看到傅铭宇站在昨天工人加班配合新加坡专业大件运输车卸下来的汽包旁边,径直走了过来。在他的心里一直对那天会上处理阿布受伤的事有些固执的做法感到不合情理,尽管它的目的和想法是没错的,可事实不但证明傅铭宇的做法对,除了没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还赢得一个好名声。傅铭宇好像对那天的事并没放在心上,工作,一铆顶一楔的工作容不得他去计较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是啊,最好是让公司本部给咱们多多的派点有打硬仗经验的人来。”
“这些事如果在国内一切都好办了,想来新加坡没有那什么容易,所有来这的人都要到BJ学习半个月,只有通过新加坡官方考试通过才可也准入,咱们这里即使急需用人也得等到一个月以后,来到这里在培训半个月,这样干工程谁还能赚到钱,干赔本的买卖谁还愿意干。学习费,通关费,培训费所有的钱都让新加坡政府给赚去了,这还是次要的,如果在时间上不再这样的耽搁,咱们还有信心把这场战役好好地打下去。”
“这样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痛苦的,既不让你好好地活下去,还不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人只有离开自己的国家才知道自己的国家有多么好。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彻彻底底的上了道听途说的当。”
“看来只能通过HN公司让他们帮咱们做做工作,人家毕竟比咱们的来头大。”
“也只好这么办了,明天我去找唐经理说说。”
*
这一阵子倒是天天都是好天气,新加坡的好天气对于在外面干工程的人们来说不是啥好事,人们最希望天上有阴云出现,挡住火烧火燎的阳光。下雨对于DD公司的工人们来说不是啥坏事,可以跑到有空调的集装箱里面休息睡大觉。
“傅经理,新加坡国家银行的工作人员又来了。说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今天还不办理银行卡,他们将不会再上门办理,只能让咱们每个人都到他们的营业厅去办理。”看到傅铭宇跟郝永恒站在汽包的旁边,财务主管张力走了过来跟他说。
“工人们不愿意办卡,难道就是因为留在银行卡里的底数太多吗?”其实傅铭宇对于新加坡银行的这种做法也有很大的反感。人们之所以来到新加坡做工无非是想比在国内赚到更多的钱,没想到办一张银行卡卡里最少要留下五百新币的底数,低于这个底数银行卡自动作废。
“我看不一定是,即使没有底数工人们也不愿意办理银行卡。”
“那到底是为什么?”傅铭宇听到张力的说法,倒是有些奇怪,他并不知道工人们不愿意办理银行卡的真正原因。
“就把那些不愿办理银行卡的人给买一张回国的机票让他们滚蛋。”在郝永恒的心理绝没有一点的耐心让工人们牵着鼻子走,更何况还是在国外。对于这件事傅铭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处理不好会直接影响到下一步的工作。
昨天休息了一天,正准备攒足精力好好地开干,工程处于紧张的关键时刻,新加坡银行突如其来办银行卡这件事一下子又使工程短暂的停了下来。最主要的如果再不办理银行卡,HN新加坡大士能源公司的工程款就不能转入DD公司的账户。
“通知所有人都停下工作到办公室办理银行卡。”早晨上班刚开始干活,焊工连一根焊条都没来得及焊完就被财务主管张力给叫停了。“再不办理银行卡,工程款就不能转到DD公司的账户,没有工程款拿什么你们开工资?”
“这是一个圈套,咱们千万别相信他们的,他们为了达到目的是什么招数都会使出来的。”工程场地的工作暂时的停了下来,一个身材瘦高,一对三角眼好像把什么事情都看得透透的人站在二号锅炉篦格板钢爬梯的下面煽动那些正从锅炉顶上下来的工人,工人们在下面扎成了一小堆。看到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梁大发接着说,“走,咱们都到休息的集装箱里面去。”
“过来,过来,你们什么意思,知道咱们出来打工为什么处处受欺负吗?就是因为咱们不团结。”很多的人跟着梁大发朝着集装箱走去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吴爱民和苏方达迈着慢慢的步子犹豫着打算要去办公室办理银行,牛梦富看出了他们的心里,朝他们走了过来,“如果这个时候你们犹豫了,你们破坏了大家的计划,大家以后就会受到更大的损失,你们在这里一定不会好好的干下去的。”
“不就办理一张银行卡吗?为什么要想的那么复杂。我们可是出来打工赚钱的,不是出来闹事的。”
“吴师傅,大伙到这来哪一个不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养活一窝八口的谁愿意受这把人都晒成黑毛猪一样的罪,不办理银行卡的原因不就是为了不被他们抽头,让咱们得到更多的收入吗。”牛梦富说到这里,又接着说,“非得让我把话说得这样明知眼漏的有意思吗?”
吴爱民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正像牛梦富说的,吴爱民不想跟大伙拗着干。回到了集装箱吴爱民躺在了用角钢焊接的像货架子一样临时休息的板铺上,闭着眼想心事,他可没有一点的心思参与梁大发跟牛梦富所说的计划。
“这个时候最需要咱们大伙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快使。”满脑袋少白头的罗昌福坐在最里边板铺的下面跟着出主意,说完站了起来走到了牛梦富的跟前,“牛师傅,把烟给一支抽。”
“什么一支两支的,剩下的你都拿去。”牛梦富从刚打开的一盒烟里拿出了一支,递给了罗昌福。罗昌福说出那句话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要一支烟。傅铭宇在DD公司的会议上明令禁止除了厕所外面的吸烟点,其他任何地方一律不准抽烟。尽管平时也有人偷偷的躲在临时休息的集装箱里抽烟,时刻窥看外面的动静。这个时候人人似乎什么都不怕了,公开的抽起烟来。
“大哥,我们都是跟着你来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黑小子张鲁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伙都把眼转向那个白皙脸上晒得有些淡淡紫红的梳着分头三十几岁的张天云。
这个时候张天云的意见最是关键,他们一起来的共有四个人,四个人形成的小集团是很有影响力的。在大伙的心理,如果DD公司真要因为不办理银行卡买机票回国的话,是不可能轻易把他们四个人都赶出去的,除非DD公司在新加坡的工程彻底的不干了。
罗昌福拿过牛梦富的烟给张天云点着了一支,说,“对,大哥,你就说句话,我们大伙都听你的。”
“绝对不办理银行卡,让回去咱们都一起回去。昨天晚上我以前干过的电力公司吕兴波还在我微信里说话让我找人到他们那里去呢,他现在也是项目经理,给出的待遇比这里比这里还好呢,国内最起码还没有这么热呢,你们看看咱们一个个的都晒成了啥样子。”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大家都安心的躺在铺位睡大觉,我看谁去办理银行卡。”坐在集装箱门口的梁大发这句话分明是对吴爱民说的。
“我再跟大家说一次,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咱们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如果不遵守人家的制度人家可不管你工程紧张不紧张。违反新加坡的制度,工程款就不会打到DD公司的账号,没有钱DD公司拿什么给大家开工资。”没有办法跟着过来的张力又把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你也看到了,所有的人都是一条心,至于怎么解决是你们的事。”
听了牛梦富的话,张力只好回到办公室让傅铭宇拿主意了。
工人们分明是开始罢工了。
有一个人坐在集装箱的角落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一点的意义。他就是陆河川。是这次DD公司来新加坡傅铭宇的同学介绍来的领队,确切的说这些农民工都是跟着他才来到新加坡的。正是因为他在国内联系人干活以每个人的名义办理银行卡,每个人把银行卡都交到他的手里,他抽头扒皮后再给工人进行二次分配。这次在工人的们心理以为这次陆河川又在故伎重演,一定跟DD公司搭成了默契。疏却不知因为个人的一点点私利却在关键的时刻给企业带来了大麻烦。
“会计蔡永芳来了。”有人到外面转了一圈去了一趟厕所从DD公司办公室那边回来说。“我看他手里拿着一张纸。”
“不管是谁来咱们都用一样不办理银行卡。”尽管梁大发依然坚持重复着这个说法,明显的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底气。
“梁大发,牛梦富,你们俩回国的机票已经订完了,明天晚上八点。我来给你们核对考勤,今天下午把你们所有的工资开清。”蔡永芳说。
“不是说不办理银行卡,工程款打不进DD公司的账号吗?”
“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这点工资还要谈得上工程款吗?”蔡永芳接着说,“可说还有一件事,凡是不想办理银行卡的,都在这张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马上核对考勤,下午开支,我回去给你们办理机票,最晚明天晚上就把你们送上回国的飞机。”
“大哥,你听了吗?咱们怎么办?”苏方达摇了摇躺在中间铺位好像睡着的吴爱民。
“什么怎么办?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想怎么办的事。”吴爱民躺着没挪动,闭着眼接着想他的心事。
“傅经理呢?”牛梦富问。
“傅经理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们了,等我核对完考勤,他亲自开车把你们送回营地,明天再接着把你们送上回国的飞机。”
“不管你们谁想回去反正我是不回去,哥们儿昨天晚上在金沙赌场用十新币压到了一把豹子,一下子就赚回了一千八百新币,一千八百新币知道是多少吗?差不多九千人民币。这里好有更好的运气等着我呢,我怎么说回去就回去呢。”说话的是中等个子的赖大可。躺在板铺上的赖大可迷迷糊糊正要睡去,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顿时醒了。
“张天云,我没有一点要让你留下来的意思,不过你昨天在赌场借我的五百新币在你走的时候是一定要还我的。”
“老赖,你怎么这样呢?不就借你五百新币吗?我不说开支就还你吗?怎么在这个场合跟我要钱呢?再说谁说就回去了呢?我还想把在赌场里输掉的钱赢回来呢。”
让梁大发和牛梦富没有想到的是,蔡永芳拿来的那张白纸居然没有一个人去签字。人们也没有立即到办公室里去办理银行卡。
“兄弟,我们走了,有机会咱们回国再见。”梁大发对完了考勤,转过身对几分钟前还跟他俩想在一块的人们说。
“走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啥话可说的。人家DD公司机票给咱们买好了,工资一分不差。咱们还有啥话可说的。”说着话牛梦富推着梁大发走出了临时休息的集装箱。朝着厂外走去,在往外面走的时候,他们一个劲的回过头看着高高挺立的灰色的钢架,还有钢架旁边的大汽包,他们来的时候,二号锅炉的位置还是一片平地,对于一个火力发电站来说,这里的工程也仅算是刚刚的开始。在十几分钟前,他们还在钢架的最顶端拿着图纸安装最后一根钢梁,为起吊汽包做准备工作。没想到现在这里的一切已经对他们没有一点的关系了。
梁大发、牛梦富走了,剩下的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挪动一点地方,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点的变化。
“走,咱们去办公室签字办理银行卡,接着干活。”过了一会儿,吴爱民从中间的板铺爬了起来,跟苏方达说。
吴爱民第一个签完字从办公室里出来,紧接着苏芳达,再接着张天云也去办公室了,所有的人都跟着去了。
短暂的插曲结束后二号炉工程场地叮叮当当的作业声又开始了。
*
有些事情在人生经历过的旅程中回想起来也许并不显得重要,但是一定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很多的事感到幼稚和可笑。包括那些为了贪图一时之利而弄得人怨众怒,身败名裂的。只有那些一身正气,做事公正从不为个人的取舍而计较得失的人到底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好的名声,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人们还会记得他是一个好人。
“难道非得要你亲自己去送他们吗?”第二天上午,傅铭宇准备开车出去送梁大发跟牛梦富的时候,郝永恒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走过来跟他说,“就让小黑(在新加坡通常都把印度人叫小黑)开罗力(新加坡把那种用来拉货或者拉人的客货两用车,或者小型货车都统称为罗力,在新加坡小型货车在货箱安上临时座椅是可以拉人的)去送他们好了,人手太少了,又要面临做起吊汽包的工作。”
傅铭宇知道郝永恒对梁大发跟牛梦富的做法很不满意,遇到这样的事DD公司的领导没有一个人会满意的。
“毕竟是在这干了这么久,又是在国外。咱们都是中国人,只有给他们送上回国的飞机我才感到放心。”听到傅铭宇这样的说法郝永恒没有再说什么,的确像傅铭宇说的那样,“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关照。”
“咱们先到牛车水去吃午饭,吃完午饭再到私人的银行把所有的新币兑换成人民币,在这里兑换要比回国划算得多。”傅铭宇在SK营地接上梁大发和牛梦富,开着车朝着牛车水的方向走去,回头对坐在后排座位的梁大发和牛梦富说。
离圣诞节还有几天的时间,这里的人们已经开始为了迎接圣诞节的到来老早的行动力起来,傅铭宇停好了车领着梁大发和牛梦富朝着“缘来是你”的餐馆走去的时候,商铺在门前的空地上有人在用角钢焊接装饰圣诞树的骨架。
“现在人们对过圣诞节越来越显得热情了,人们对那位来自芬兰的生活在四世纪的慈善的老人心里越来越爱戴,怀念他的慷慨善良,对穷人的照顾,特别是孩子们,都在希望在圣诞夜得到圣诞老人的礼物。社会发展的越快人们的心理的压力就越大,对那种童话般的生活就越是向往。新加坡没有松树,人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制造出假的松树来。不过你们可以回到家站在松树下看着天空的飘雪迎接圣诞老人的到来。”在傅铭宇说这些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骗不过自己,回家是多么幸福的事,每年在圣诞节的那天总是有很多人爬到了西山的山顶,西山的山顶移栽了好多的松树,那些松树好像很喜欢西山的土壤环境,竟然比以前活得更加的茂盛,好像只有松树才能耐得住山顶的风寒,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有松树还在依然绿着。有时候圣诞节那天不一定在下雪,但是DL的人们绝不会因为天气的缘故而影响到孩子们对欢迎圣诞老人的热情,人工造雪机总是随时如约而至的从松树顶上纷纷的飘下雪花来。
“按理说送你们回国,是要喝一点酒的,更何况这还是我第一次请你们吃饭,还是在国外。不过你们也是知道的,工程场地的任务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几乎是一分钟都不能离开的。咱们就以水代酒吧。”缘来是你酒馆的老板看到傅铭宇来了,直接把他们安排了一个雅间。服务生把六个荤素搭配丰盛的菜端上来的时候傅铭宇端起了水杯跟他们说。如果说梁大发跟牛梦富听到傅铭宇这样的说有些感动的话,那么接下来更是让他们感动的流出眼泪来。“这几个月你们辛苦了,算是我代表DD公司感谢你们,你们来的时候,家里的气候跟这里一样的热,不过这个时候等你们在DL一下飞机迎接你们的却是一股股冷飕飕的寒风,在这里吃完饭先到专卖店给你们每人买一身羽绒大衣。你回去估计一时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活,再给你们每人五百新币,算是短时间的生活费。你们也是知道的,DD公司在这里干工程几乎没有利润,要不我会多给你们的。”
“傅经理,我错了。”
“傅经理,我错了。”
梁大发跟牛梦富紧紧地攥着傅铭宇的手,眼里流着泪。
“不要那样,这里没有对错。咱们都是中国人。”
离开了缘来是你酒馆傅铭宇每人给他们花了三百新币买了一件羽绒大衣。梁大发和牛梦富看着一件件不起眼的羽绒大衣的标价都在二三百以上,心理都在想,太贵了。
“这里根本用不上大衣,所有的大衣都是来自中国,买的人也都是中国人。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中间就加了很多的钱,没办法,这就是贸易。”
“傅经理,我看还是算了。”
“下了飞机我们就到家了。”
“身体要紧。我看就这两件吧。”
傅铭宇接着走了好几家的私人银行,都觉得利率给得太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能给到五元的。让他们每个人又多赚回了三四百元人民币。
“到这里我就要回去了,昨天好多的工人包括你们都休息了一天,项目部跟技术组都在正常上班,今天晚上又开始照常加班了。给你们买的是中国国际的航班,上了飞机就算回到了祖国,祝你们一路顺风!”傅铭宇说完跟他们握了握手,朝着樟宜机场的外面走去。梁大发和牛梦富看着傅铭宇穿着银白色工作服离开的背影,他个子不高,胖乎乎的身体迈起步子显得很稳健,工作服后背上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他们的眼里流下了泪。
心里在默默地说着那句话,“傅经理,我错了,我错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这里不是中国,我们应该跟你在一起共同努力把这里的工程干好干完。”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没有一点价值了。现实是需要真心是干的人,一切的儿女情长都是毫无意义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