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二十章12月17日(2)
这是一片宽敞的阔野,到处丛生着终年常绿的含羞草长得一人多高,由于缺少树木强劲的骨干,长着长着就向一边弯了下去,含羞草的下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热带野草。潮润的空气里裹挟着一股淡淡的大海的腥味,无论是大海还是陆地到处漂浮着一层薄薄的似云非云似雾非雾从大海蒸发的潮汽。这里虽说四周都被大海环绕,大海似乎独独对这里却情有独钟,海浪在这里就像慈爱的老人一下收住了狂暴的势头,海风在这里就像柔顺的姑娘尽情的释放着温柔的姿态,敞开胸怀勾引着心目中衷仪的白马王子。在灌木丛和野草的梢头时而飞来一只黄嘴八哥,有时候也会站在灌木梢头用清脆的鸣声招朋引伴。时而飞来一只红脖太阳鸟站在了不远处,似乎在各自讲说着自己的来头。还有马六甲海峡是怎样使这个曾经荒芜的小岛带来了一夜爆富的故事。灰色的马来鹰雕已经在天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旋,几次试想着落下来都没有成功,它们的心情显得越来越坏,很看不惯下面世界的发展变化。有时候接连好几天都难以找到让它们充饥的食物,饥饿挑战着这个种群的生存能力,尽管有时候人为的投放一些食物,但是让它们去跟那些没有一点搏击能力的鸟雀去抢躲食物,显然是对它们能力的一种污蔑。没有人去在乎它们的感受,因为主宰这个社会根本力量的是人,人只关心怎样才能使自己获得更多的财富,怎样才能使自己生活的更舒服些。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想到那个留在这片土地上历史不算久远的故事。
说一个王子来到一个孤岛上游猎,遇到了一只白色的狮子,白狮在野草和灌木丛里悠闲地出没。白狮遇到王子没有一点的敌对情绪,王子更没有一点要伤害白狮的心理。他们彼此建立了在这片土地上共同生存,互不侵犯和谐的友谊。
裕廊岛的这片荒野以前的时候是根本不存在的,几多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被海水浸漫的浅滩,新加坡有限的国土面积紧紧地遏制着经济急剧发展的速度,因此新加坡政府从来就没停止过开山填海造地工程。沧海变桑田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腐熟质的土壤是多少年的沉积才形成的。也许这片土地从来就没有过种植任何植物的打算,填海形成的陆地到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荒野里的含羞草和野草都是自然漫生的。
荒野里纵横有序的铺设着黑色油路,每一个路口都安装好了信号灯,还有路灯。不管有没有车辆和行人通过,信号灯总是按着交通规定随时的变换着信号,路灯到了晚上跟那些闹市街区一样准时的亮起。为了经济有序发展,新加坡国家工业集中区域的裕廊岛这片属于国家储备用地暂时荒置着。唯一的一片建筑就是在荒野的中间有十机排四五层楼高白色围墙蓝色瓦顶的彩钢建造的房屋。是一个韩国人在这里投资建造的专门供给岛里外雇劳工居住的营地,有篮球场,羽毛球场,洗衣房,还有一个商店,是一个设施完善的集中营。人们叫它SK营地,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最后来这里入驻的DD公司很多人还没有弄明白就又搬出岛外了。虽说是韩国人投资建造的,事实上几乎从来没有韩国人在这里居住过,完全是经济性的投资。在这里居住大多都是印度人。在DD公司没有入住之前甚至很少有中国人在这里住宿。一来到SK营地,DD公司的中国人总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一个个奇装异服穿着裙子的印度人在门口的闸机进进出出。看着一个个印度男人不伦不类裹着一条裙子衣着不舒服的感觉一下子就想到用手抓饭用手楷屁股的生活习性,好像是从原始的野蛮社会没有被现代的文明完全进化过来。
尽管这里的印度人还不能认识来这里中国人,但见了面都客气的打着招呼用汉语叫一声,“老大”。尽管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懂汉语,但是见了中国人都会叫一声,“老大”。对于这些印度人中国人自然也拿出“老大”的姿态来,理都不理他们,甚至连一个好眼神都舍不得给他们。事实上这些印度人对新来入住的中国人的客气完全跟DD公司没有一点关系。在他们的心里对中国人和华人分不出有哪些本质的差别。新加坡是一个种族杂乱的国家,华人占大多数。尽管这些华人早已离开了自己的母国,但是颜容笑貌,语言交流,服饰打扮,生活习惯依然离不开中国人的根。尽管他的出生地不是在中国,但是他的骨子里流着大汉民族的血一点也不比中国人少。祖籍广东梅州大埔高陂党溪的他不是凭着单打独斗在南洋这片岛屿上闯天下的。他之所以能有机会在南洋开创让世人震惊的事业,完全是因为他的身后有一支强大的任凭其他民族再怎么闹腾都不可捍卫的大汉民族华裔人。早在明清的时候,为了逃避饥荒和战乱,物阜不丰极贫极困的南粤人纷纷远渡南洋寻求生存的路子。来到了这片无人居住的荒岛成了那里的第一匹垦民,事实那时的南洋根本不比这些远渡而来的南粤人的家乡好到哪里去。好处是这里没有战乱,气候温度跟南粤没有多大的差别。不管是远古还是现代人们心目中的桃花源不是天生就有的地方,是人们为了祈求最佳的生存境界,经过智慧的大脑和勤劳的双手开垦出来的。
大汉民族最大的长处除了有灵活的头脑再就是从骨子里有着一股永远都压不倒打不垮吃苦的本事,他们有的是生存下去的能力,哪怕是没有居住的屋子,没有吃饭的粮食,挖个地窨子,吃草根树皮也照样能好好地活下来。这样的民族无论到哪里都能活下来的,一旦活了下来,绝不甘心永远的贫穷下去,哪怕是他们自己睡不起席子,也要把编出的席子卖掉,目的就是让自己以后永远都有席子可睡。在别人的眼里哪怕是一个废弃的桃核,经过他们心灵手巧的雕琢也能变成价格不菲的艺术品。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大汉民族的能力。
随着南粤远渡南洋人的增多,南粤人在南洋形成了不可撼动的力量。虽说南洋隶属于马来西亚的领土,但是马来西亚绝不愿意拿出一粒粮食来解决南洋人的饥饿问题,南洋连一块像样的稻田都没有,在马来西亚人的眼里南洋就是他们的包袱,就是他们的累赘。只要能甩掉这个包袱和累赘他们甚至愿意给南洋一些好处从此分离出去。这个时候具有超强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的他出现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黑马几乎一夜之间震惊了所有的马来西亚人,他要竞争,凭着他的威信和能力极有可能在马来西亚成为,他有更好的策略和方法使马来西亚人过上更好地生活,改变马来西亚的局面。这个华裔男人尽管不是在中国出生的,甚至不会说出太多的中国话,在马来西亚人眼里永远不会改变他是中国人的印记。让一个中国华人来当马来西亚人的,无论是吃饭和睡觉马来西亚人都会感到不舒服的。
如果他愿意那就把南洋作为他的领土吧。
如果说来到这个孤岛上游猎的王子是他的话,那么孤岛上的白色的狮子就是那些跟他一样的华裔客家人。也只有他这个王子才能降服这只白狮,这只白狮也只有听从这个王子的教化。华裔人在新加坡是永远都不可撼动的力量。更何况现在的中国早已不再是明清时代的中国。
一点也不难想到这些印度人见到了中国人总要叫一声“老大”,这是他们人人都会说的一句中国话。
当初DD公司来到新加坡的时候,傅铭宇几乎看过新加坡所有的供外来劳工人员居住的营地,选中了岛外的五星营地还有岛内的SK。在他看来只有SK是最理想的住所。这里离上班距离最近,早晨不用起大早,用不了十分钟的车程就可以到达工程场地,早上上班还不用像岛外的营地下车经过检查站。但是这些从国内来的DD公司的中国人在SK一住下来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至于像傅铭宇说的那些好处除了给DD公司工程建设带来好处,工人却一点也不感兴趣。SK的管理方式跟工程场地几乎没有多大变化。宿舍里不准抽烟,不准吃饭、喝酒。下班后不准走出营地到岛里随便瞎溜达。更可笑的是在澡堂子洗澡的时候,不准脱掉短裤,如果让印度人看到中国人赤条光光洗的澡会像男人偷看女人洗澡女人发出惊叫一样嗷嗷的乱叫。为了避免这些种族不同生活习性不习惯的发生,傅铭宇要求营地把四栋二层都租给DD公司。
这些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工人们忍受不了这里没道理的限制,干了一天的累活,很多人都习惯了晚上下班喝点小酒,才能睡得踏实。那些不爱好喝酒的自然有其他自己喜好的方式来顶替消磨晚睡前的时间,除了抽烟,打扑克,几个好赌成性的人忍不住凑在一起偷偷地赌上几把。少不得有人要出去转转,这一切除了在办入住手续时受到了营地管理人员的口头劝诫,还每人发了一张由汉英两种文字印成的明令禁止事项的宣传单,这些口头的劝诫有的人往往在管理人员说出口的时候根本就没钻进人们的耳朵绕着跑掉了,捏在手里的宣传单更是看都没看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再严格的制度如果没有相应严厉的防范措施,仅是凭着口头说说,发一张纸让人们看看就指望着人人都谨遵受命的做下去简直就是一种笑话。不单单是DD公司几乎是所有的人,包括住在里面的印度人,只不过把自己平时看似不良的公开的嗜好做的隐蔽了起来,一点也没耽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偷偷地喝酒,偷偷地抽烟,DD公司居然有农民工还从国内带来了酒曲子用电饭锅偷偷地制作蒸馏酒来卖,卖出的价格比起新加坡昂贵的市面还要贵得多。事实证明中国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在充分的证实着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那句话。
晚上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栏杆前面手里拿着手机,表面上他是在专心致志扒拉着手机里面的内容在看,其实他的心一点也没用在手机上,眼睛不停地窥视着走廊过来的每一个人,稍微有一点险情发生,他就会转身敲响从里面关闭的死死地屋门、屋里人知道情况立马收拾的干干净净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一切表面做得规规矩矩,不漏一点蛛丝马迹。有一个人佯装被吵醒一点也不情愿的样子慢慢的打开屋门。无论在哪里都无法抑制瘾头的赌徒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对付一切的监管。当然放风的人是不会白白的给他们冒险的,作为那晚上的赢家总是要破费的,没有人放风他是不会有赢钱机会的,只有放风的才是只赢不输的角色。
尽管不得不承认傅铭宇天生就是一块干事业的料,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对DD公司的好处上了,没想到刚刚入住SK就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在工人们的心理悄然萌生了一种不满的情绪。不止一个人开始抱怨,没有抱怨的人也都在附和着。
“这里的住宿条件实在太差了,白天热也就算了,干了一天活,累了个臭死,都想晚上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谁知道夜里热得一身又一身的汗,哪里能睡得着。屋里连空调都没有,只有三四个老旧的风扇,有的还是坏的,好的比坏的好不到哪里去,夜里越是人静的时候嗡嗡的响声就越大,就像犁地的拖拉机一样,好像这里的风扇除了制造噪音一点也没起到凉快的作用。没办法夜里只有敞着屋门睡觉。”
“傅经理,你说说我刚到了这里钱没赚到,先损失了一大块。我在家里走的时候想到好不容易出趟国,咋也不能太寒酸了,旧手机扔在了家里,买了一部新苹果手机,晚上睡觉放在床头充电,谁知道早晨醒来的时候手机不见了,晚上敞着门睡觉有人进来把我的手机给偷走了。那可是我要花一个月的血汗钱才买来的手机,一个月的苦是那么好受的吗?”傅铭宇早晨还没起来,就有一个工人来敲门跟他说夜里丢手机的事。
“我的手机也同一个晚上丢了。”另一个丢手机的也跟着来找他了,尽管没那个丢苹果手机显得怨气冲天,同样露出了丢失贵重物品沮丧的表情。
“你们说说,这些人怎么什么东西都偷,我天生就是汗脚,穿了一天的鞋子,晚上下班拖下来的时候,比臭豆腐的味还足呢,放在外面走廊好好地放放里面的臭味,谁知道早晨上班准备穿鞋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了。我当时以为是别人再跟我闹着玩呢,嘴里还说,哥们儿够意思,快把鞋给我拿出来吧,再不拿出来上班坐车可就迟到了,给我拿出来,晚上我就给你买加冰的饮料。谁知道我的鞋没找到,又有三个人放在走廊的鞋也不见了。我们才一致确定,鞋丢了。”
傅铭宇没想到DD公司刚一住到SK竟遇到这些让人头疼的事,这样的事无论在哪都是让人反感的,有的人简直骂出了不起任何作用最让人难听的粗话。这里黑色人种,黄色人种杂七杂八住了上万人,这么一点点东西哪里找去,再说刚刚住进来就因为丢东西找SK的老板去理论显然太不合适了,说出去影响团结不说,对DD公司的名声也不好,并不是丢了东西就理直气壮,相反同样会遭到人家的反感。
这些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一样影响工人们的干活情绪。在傅铭宇找到SK营地的主管能否给每个房间里装一台空调的时候,营地的主管露出了一副让人不可思议的神色。显然他们认为这些中国人实在是太多事了,这样做分明是在说这里的住宿条件这么好你们居然认为太差了,这样的事在DD公司入住之前从来没发生过。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数印度人可不那么认为,认为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好了,水冲厕所,淋浴,屋里面还有风扇,篮球场,羽毛球场,雨棚还有露天电影等等一切的设施对于他们来说在印度是从来都不可能享受得到的。营地是不会给少有的几十个中国人大开绿灯的,从商业经营的角度来说,他们更喜欢印度人,这里十之八九的房间都租给了印度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即使在中国也是不可那样办的,更何况DD公司按着合同已经一次性支付了半年的房租,按着合同规定即使DD公司退出了SK,他们也不会退回一分钱的房屋租赁费。没办法DD公司只好自己安装空调,SK营地勉强答应的条件是DD公司合同到期的时候,安装上去的空调一台都不能拆卸,全部无偿留给SK,这样也好让他们跟印度人好说话。这种商业经营的算计几乎钻到汗毛孔里面去了。
差不多用了半个月的时间,DD公司雇佣专门搞装修的人把所有的房间通通进行了粉刷,通通装上了格力空调。工人们住进夜晚凉快的房间再也没有抱怨了。
“吴爱民,苏方达SK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两个从岛外的五星营地搬到岛内去住吧,那里休息的时间比起岛外要长些。刚好有一个房间里面只住了四个人,我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四个住两张上下铺,给你们留出两个下铺。”SK营地的房间经过整修装好空调以后,吴爱民和苏方达从岛外搬到了岛内,他们俩是唯一得到傅铭宇赏赐这种殊荣的待遇,他们是凭着实实在在的干劲赢得傅铭宇的好感,开始的时候傅铭宇并不看好他们。事实证明他看好的梁大发和牛梦富在工程刚刚没多久就干出了任谁都不可能接受的事。吴爱民和苏方达技术不是最好的,但是他们干的是最实在的最专心的。至于办银行卡的事傅铭宇已经听说了,他们俩从一开始就要签字办理,被他们给阻止了。
“傅经理让咱们过来的时候可是让咱们住在下铺的,要我说咱们就去找傅经理说说理去。”吴爱民和苏方达搬着行李走进事先安排好的房间的时候,看到房间里的四个人都躺在床上,根本没有按着傅铭宇说的给他们倒出两个下铺来,各自手里拿着手机眼睛看都没看他们,就像从来没有人走进房间一样没有改变一点表情和动作。苏方达心里愤愤不平地说。
“兄弟,不就是一个住宿吗?在哪不一样,咱们又不是没住过上铺,既然人家不给咱们让出地方来,咱们就住到上铺去吧。”吴爱民实在不想因为这点事闹得相互都不愉快,“咱们出来干的是活,又不是来挑剔住宿条件的好坏。”
“尽管我的年龄是最小的,如果因为我的年龄小让我住到上铺去我可不干,娶媳妇进门还有先后呢,先进门的做大房,后进门的做二房。”听到苏方达说要去找傅铭宇躺在床上的黑小子张鲁艺第一个说话了。其实谁也没让黑小子搬到上铺去,不过他这样一说,即使别人有这个想法也不愿再讨这个烦恼去了。
“我从小就睡惯了火炕,从来没睡过上下铺的床,让我睡在上面,一个劲的担心翻身会掉下去,夜里睡不着觉的。”黑小子说完,少白头罗昌福接着说。
“哼!”躺在床上的赵西海原本头朝外躺着看手机,听到他们两个说完,只是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去,头朝里面,假装睡觉了。那种轻蔑的意思,你认为你是什么样的人物,想让我挪动简直痴心妄想。
四个人只有那个年龄较大的,三十多岁梳着分头的张天云一句话没有说,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意思已经明确的告诉了新来的两个人,他们是不会给他俩让出地方的,我是他们的大哥,他们都听我的,我也一样不会做出违背他们心愿的事来。
“只有狗在一起才相互依仗变得凶恶起来。”苏方达可没有吴爱民那样好的性情,嘴里不大不小骂出了一句。
“你说谁是狗?”那个长相白净把脸转过朝着墙的赵西海,尽管他假装在睡觉,但是他的耳朵一点也没有因为躺着而休息,像狗一样努力捕捉着出现的一点点动向。当苏方达骂出那句狗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好像终于找到了理由和把柄,甚至如果他再接着骂一句他们都会站起来跟他干一架。
“都是我这个兄弟不好,不会说话,看在我的面子不要跟他一般计较。”吴爱民赶紧过来说软话。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们可是不让的。”少白头接过吴爱民的话说。
“说的是,我们在任何地方还没受过别人这样的欺负呢?”另外两个人都说话了,黑小子觉得自己不说两句就不能证明几个人在一起的力量。
“倒是好好的说说,到底是谁欺负谁,明明是让你们给我们倒出床位的,你们却一动没动,为这点事让我们去找DD公司的领导,显得我们多么的小气一样。”苏方达毫不惧色地说。
“都不要再争吵了,咱们还要在一个宿舍里好好地相处呢。”吴爱民实在不愿意把这点小事闹大,那样显得多没有教养。
事实上傅铭宇的这种殊荣并没有让吴爱民感到一点舒心的感受。相反倒是让他尝到了不小的苦头。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二十一章12月17日(3)
前一天晚上,吴爱民跟他的媳妇范厚坤通电话,讲述了一件发生在他身上让他惊魂不定的事情,最起码在不明事实真相的时候,简直把他吓坏了。
到SK营地不到一个星期,一件可怕的事在吴爱民的身上发生了,让人们可怕的事情莫过于突如其来的疾病了,疾病有时之所以让人们感到可怕,一方面人们对于突如其来从没有遇到过的疾病缺乏认知的程度,不知道病因的根源来自哪里?抵抗的措施是什么?到底有几分的治愈程度……,一切都处于未知而造成了可怕。生命有时候是很脆弱的,就像钢条一样,明明是强健有力,突如起来的病故一下子就把人摧倒的实例太多了。死亡有时候跟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突如其来疾病的痛苦让吴爱民想到了死亡,痛苦并不完全是疾病给他肉体带来的难以承受的痛痒,主要的是他的心里整天的胡思乱想,想到病重在床的父亲,没有长大的女儿,永远爱恋不够年纪轻轻的媳妇,还有不算富裕勉强支撑的家庭。如果说这个家还有希望和幸福可言的话,那就是他这个顶梁柱显得比任何时候都强健,勤劳。一个人如果具备有这两方面的因素,一切的困难似乎都不放在心上。这个时候偏偏是他这个顶梁柱出了问题,让他想到的是,倒下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家庭,一旦他倒下了家里亲人怎么办?
吴爱民的身上开始出现了红疹,其痛痒的程度恨不得在红疹的地方划上几刀。
“厚坤,我可能得了新加坡让人可怕的疾病,登革热了。”吴爱民几乎每天晚上都给他的媳妇范厚坤打一个电话,话题主要是在问他父亲的病情,在他离开家的时候,父亲吴成贵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他原本是不打算来新加坡的,是他的父亲硬把他逼着来的,“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你不去,你留在家里打算干啥,难道是打算让我早点死去吗,我的病早已是老阵势了,一到冬天就厉害,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就见好了,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我都不当回事了。你要是真孝顺的话就听我的吧,孝顺,孝首先要做到顺,顺着我吧,放心的去新加坡安心的赚点钱,好好地供你们的孩子娜娜。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好好地供她,说不定以后会有出息的。指望我再赚钱估计是不可能了。”
吴爱民的心里始终觉得父亲的病情没有他说的那样的简单,他明显的看到了父亲的病情比每年冬天都要严重得多,原本枯黄的脸色变成了铁青色,就像遭到日月严重锈蚀铁板,随时都有塌碎的可能,就像常年劳累得不到好好休养没有多大体力的老人,每喘一口气都要付出很大的体力。这样的病早就应该住院治疗了,吴爱民和范厚坤为了让吴成贵住进医院几乎想尽了所有的措施,甚至动员了亲戚和邻居的关系来劝他,如果让我住进医院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我知道我的病情,从来没听说哪个医院把像我这样的痨病给治好过。如果让我好过得好好的就随着我的意愿吧。
每天吴爱民问起父亲病情的时候,媳妇范厚坤都说好多了。尽管他知道媳妇是怕他有更多的担心,像父亲这样的病是不会那么就容易好的。不过他也相信父亲吴成贵的说法,多少年沉积下来的病,不是说死就那么容易死去的。他的心理整天都在担心父亲会不会死去的事,又一种古怪的想法在他的心里萌生了,那就是当他不经意间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种恐怖现象,死神悄悄地溜到了他的身后,探过手来偷偷地的拽起了他的衣角。对于死这个概念在他身上产生的担心比对父亲的病情还要显得可怕。
登革热这是一种在东南亚流行可怕的疾病,吴爱民之所以认为自己得了登革热,是他在百度里看到登革热这个病情跟他的症状有着极大的相似。
世上没有哪一个人对蚊子会有一点好感的,吴爱民尤其的突出,夏天的时候,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漏在外面的手背胳膊动不动就痛痒了起来。吴爱民从小在临城长大,如果让他说出临城最让人讨厌的东西那就是蚊子,临城的蚊子最让人讨厌的不是它给人带来的痛感,而是狡猾和机灵的程度比战场上最会伪装的敌人还要让人难以察觉,小小的带有花斑的蚊子飞动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声音,当你感觉有痛痒的时候它已经从你身上吸足了血液悄悄地溜走了,吸走了血液的蚊子顿时让皮肤出现一个小小的肿块,难以忍受的痛痒总是抑制不住手指粗暴的解决方式,蚊子的可怕并不仅给人的身体里带来病毒,还会使人失去理智,有时会把对蚊子的痛恨用挠破皮肤的方式转嫁成对自己的惩罚,小的时候吴爱民就因为受到蚊子的叮咬造成了皮肤的感染。
临城有一个城市最大的垃圾场,每天总有源源不断的城市垃圾拉到了那个垃圾场。垃圾场除了滋生了苍蝇和蚊子,还有老鼠和人。每天都有很多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穿着破烂胡子拉碴披头散发的人涌到了垃圾场里捡破烂。这些生存在城市边缘没有一点土地和生存来源的人生活是最可怜的,吴爱民的父亲吴成贵曾是这里的拾荒者,吴爱民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在垃圾场里拾荒长大的,那些没有能力的人们把垃圾场当成了赖以生存的口粮田。小的时候吴爱民整天看到那些人们为了一块铁块和一个纸壳箱或者一个塑料瓶像抢夺一粒粮食的老鼠一样相互大打出手咬出血来,一股仇恨的情绪总在他的身体来回的冲撞着,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像消灭蚊子和苍蝇一样把他们都赶跑。这些人就像垃圾场里的垃圾一样在人们的冷眼里生存着,不要说被别人看不起,就自己的儿女都看不起他们。
不过他又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如果没有这个垃圾场,这些人又指望着什么活下去,那时候他跟很多人一样,希望城市里的人们变得越来越富裕,那样他们才会舍得把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东西扔的更多。这种可怕的思想就像中了苍蝇和蚊子的病毒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滋生。当他长大的时候,对临城的垃圾场,还有垃圾场里滋生的苍蝇,蚊子还有老鼠以及那些在垃圾场里的拾荒的人们优加的痛恨。一个人的体重有多大,一个人在一天,一个月,一年里产生的垃圾有多少。世界有多少人组成,这么多人产生的垃圾有多少,这些垃圾都是怎么处理掉的。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不同的生活方式,产生各种各样不同的垃圾都混乱的到处堆积在一起。垃圾场成了各种各样病菌肇始的生发地,在垃圾场里滋生的苍蝇、蚊子、老鼠会把所有的病菌不管不顾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回馈到人的身上。人类医学健康的科学家刚刚研发出一种特效的药物来对付这种病菌,另一种新的病菌又开始滋生了,人类的研发速度远远地不及于病菌发生的速度。这将是人类生存最可怕的现象。
吴爱民长大的时候,吴成贵为了照顾孩子的体面不再去垃圾场里捡破烂了,骑着三轮车到城里面去收破烂,捡破烂。
有机会来到新加坡建设一座专门焚烧各种各样垃圾的电厂,吴爱民对此投入了更大的关注。干活的时候,站在二号锅炉钢架的平台上,吴爱民总是时不时地看着正在运行的一号机组的烟囱,居然看不到一点的烟气,闻到空气的气味也跟几十米几百米以外的地方没有一点的差别,所有的垃圾都在一个封闭的处理厂经过机械的分拣做成了颗粒,偌大的一个垃圾焚烧电厂居然看不到一点的垃圾。假如在临城也建一座这样的垃圾电厂有多好,那时候临城的蚊子和苍蝇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了。他知道这样的问题连他一个做苦力的人都能想到了,那些时时刻刻想尽一切措施改善民生的政府要员不可能想不到,这些连国际科学家都难以攻克的高难的科技设备不是他一个只会一点手艺的人所能想到和实现的。
吴爱民在没有找到病因的情况下,自己确定一定是得了新加坡让人可怕的疾病登革热。他的心里,没有冷暖交替常年都在热带环境里生存的一切生物都有着它的独特性,一定是连这里的蚊子都看不上他这个来自中国北方这个季节里像棕熊一样原本在家猫冬的家伙。这可怎么办?一定是被这里的蚊子给叮上了,每天在工程的场地都会有很多的蚊子,谁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给咬了一口,谁知道哪只蚊子的尖嘴上带着登革热的病毒。吴爱民跟他的媳妇范厚坤说话的时候难以忍受的痛痒已经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可怎么办?你到医院里去看看,也许不是那么回事。”他的媳妇在那边着急地说。“怎么会是这样?灾难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到来?”吴爱民分明听到了媳妇的哭腔,他们的恩爱使他不会怀疑媳妇是在对他的关心。
“还有什么灾难?难道是父亲的病情严重了吗?”
“不是……。”吴爱民的媳妇哽咽着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如果吴爱民的身体不是在被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给折磨着,他一定从媳妇范厚坤说话的声音里听出她那种悲伤以极的心情。范厚坤是难得一遇的好女人,尽管她的年龄不大,他们的孩子才刚刚四岁,做事开明的程度不亚于那些经过了很多历练才变得成熟的老娘们。为人和气,街坊邻居都愿意跟她共事,她有事的时候都愿意帮她。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厚重,好像不管遇到多么艰难的事情都能沉得住。至于每一个男人都在关心的自己女人的长相,范厚坤一样不输于大多数的女人,一想到自己的媳妇吴爱民没有理由不感到高兴,没有理由不好好的努力干活赚到更多的钱,尽量在物质上使这个家庭变的幸福和宽裕。
吴爱民甚至确定范厚坤的悲痛的情绪是对他的关爱、思念、担心多少股千丝万缕的情绪缠绕在一起。于是他向他的媳妇说出了造成这种疾病的另一种原因,这种原因跟前一种原因一样如出一辙,都是他的妄意猜测。没有一点事实说服根据和科学依据。
“也有一种可能,我希望这种可能性最好比我想的那种可能大才好呢。既然都是横来的灾难,谁不希望灾难的危害变得越小越才好呢,这里有一个叫贾正明的农民工。他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并不是他的长相有什么特殊,也不是他的性格有多么各色,尽管他的性格也显得比别人古怪,完全都是长久难治的皮肤病给他造成的。我从来没见到过一个人的身上有着这么严重的皮肤病,那天我正在淋浴间洗澡的时候,他走进来了,他脱衣服的时候,衣服里面沾满了白白的碎屑雪花一样散落了下来,再看到他的身上就像长满了癞疮一样,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一块块红红的,密密麻麻,就像遭遇长久干旱的沼泽地,龟裂的形状把沉积许久的水底生物都完全的暴露了出来。可以想象一个人如果得了这样的疾病该有多么的痛苦。看到那样,我赶紧的洗完了澡,快麻利儿穿好衣服离开了。在我回过头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正在用一种恶毒的眼神看着我,如果那种眼神也能传染一种疾病的话,那就是他在想如果把自己的疾病传染给我有多好。没想到几天后我的皮肤真的就痛痒了起来,而且比他的还要严重,也许就在接触的那么短短的一会儿我被他给传染了。”吴爱民说到这,又接着说,“不过被贾正明传染皮肤病的可能性不大,跟他在一个意宿舍里住的人都没有传染,我怎么会传染呢?这时候连他得的这种皮肤病都让我感到羡慕,他的这种皮肤病是不会死人的。登革热就不同了。”
夏天一样的新加坡,工人们的身上除了穿着裹住隐私部位的短衣短裤,再就是一身贴身的工作服。这样的衣服是很容易让蚊子给叮透的。尽管吴爱民也曾质疑过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被蚊子叮上登革热,这也的确是让人值得好好去想的事。不过他很快就会想到每个人天生的体质不同,对于疾病的抵抗力也一样不同。甚至跟每个人的嗜好有关,吴爱民从来不吸烟不喝酒,据说蚊子最喜欢他身上这种纯净血液的气味,蚊子是依靠人和动物的血液做营养来繁殖后代的,为了自己的后代更具活力,像吴爱民身体里的这样血液是最好的选择。依据以毒攻毒的的原理,身体里缺少烟酒携带的毒素,对蚊叮虫咬的抵抗力也就越弱。就像为什么贾正明会得上那样的严重的皮肤病,而有的人的皮肤就像奶油蛋清一样光滑洁白,事实证明除了遗传基因和生活习惯还有就是人生的运气和命运是不一样的。
为了防止再一次被蚊子叮咬,(至于以前是什么时候被蚊子叮咬的,吴爱民根本不知道。至于是不是被蚊子叮咬才导致他这样的疾病,也只是猜测,只是在他心里把猜测认定成了事实。)吴爱民在工作服的里面又多穿了一层内衣内裤。这样的天气里,把身体又多裹了一层衣服,身体变成了不停造汗的机器,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部湿透了。一边不停地喝水,一边不停地流汗,一边在汗水浸湿的皮肤变得更加的痛痒。让他想象到世上再痛苦的刑罚也不过如此,这样下去非得把他活活的折磨死。
“吴师傅,把你们的割刀借给我用用,我的割刀没有氧气了,我安装回料斗临时托梁急等着用这块铁板。”跟吴爱民一个锅炉钢架平面作业的杨亚宁过来朝他借气割。
“用吧,我们的氧气乙炔都是新换的饱瓶。”
“吴师傅,你怎么了?这么热的天里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杨亚宁从吴爱民手里接过气割的时候看到他浑身湿透,旁边一个大大水杯早已经空了,脸上还在不停的流着汗,“吴师傅,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这样下去身体会出事的。”
“杨师傅,不瞒你说,我可能真的得病了。原本打算到这里多赚点钱好好的过日子,哪成想要把命留在了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浑身上下长满了红红的疹子,实在太痛痒了,忍不住又用手挠破了。”吴爱民在跟杨亚宁说自己病痛的时候,不远处在钢梁上戴着眼镜拿着图纸正在查找下一根钢梁位置的贾正明,尽管他的身上有严重的皮肤病,同样也不缺少像多事的老娘们那样喜欢偷听别人说话的爱好,最好是能偷听到别人的祸事,好像这是最能治愈身体里病灶的良药。他的耳朵终于没有白白的浪费感情,努力扑捉来的信息居然是吴爱民也得了皮肤病,说不定比自己的还要严重。眼睛虽然盯着图纸,脸上却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估计是被这里的蚊子给叮咬传染上了一种叫登革热的严重疾病了。我怕受风,怕再被蚊子叮咬,只有穿的厚厚的,简直太难受了,连死掉的心都有了。”
“怎么就会给传染上登革热呢?能让我看看吗?”
吴爱民轻轻地把裤脚往上提了提,露出了一片片的红疙瘩,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化脓了。
“这么严重!”杨亚宁又说了一句,“没想到你会被咬得是这样的严重。不过你今天遇到我就像三国里关羽遇到华佗一样的幸运。我一句话就能治好你的病。”
“我的到底是什么病?杨师傅!”吴爱民顿时激动了起来。
“治好了病,以后可得记得请我喝酒。”
“一定请你喝酒,到文礼的馆子里请你喝一个月的酒。”
“我只不过跟你开玩笑,怎么会真让你破费呢?”
“这么说你知道啥病也是在忽悠我呢?”
“我真不是在忽悠你,你这是被臭虫给咬的。”
“臭虫!?怎么会是臭虫?”吴爱民接着问,“你怎么知道不是蚊子而是臭虫?”
“要想知道棒子打人的滋味,只有挨过棒子打的人才知道。”
“杨师傅,这样说你也是挨过臭虫咬的。”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新加坡了做工了,这里的情况我比你了解得多。我也挨过臭虫咬,不过没有你这么严重。”
“这里怎么还会有臭虫?”在吴爱民的意识里,小的时候临城家里的土坯房里才有过臭虫,以后家里房屋经过几次改建再也见不到这种东西了。在他的意识里这种跟贫穷和落后相伴生的寄生虫怎么会在新加坡出现。不过经过杨亚宁这样一说,凭着他对臭虫的了解,再也不感到害怕了。
“不要把新加坡看成是多么好地方,甚至不如中国超极有名的南方城市。新加坡为了追求经济的发展,花极低的价钱雇佣大量的外来劳工做那些既吃苦又受累的工作,正因为不管在哪里财富始终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大多数的人都在贫穷的漩涡挣扎,不管条件多么苦多么累的活都有人去干。不管这些外来劳工的居住和生活的环境有多差,只要有人还能在住下去他们就不会在这方面多花任何钱,更何况即使比这再差的条件印度人也不会嫌弃,跟他们在自己国家的生活条件比起来还是好多了。这些老旧的营地缺少定期的清扫,消毒,早已陈积了很多的寄生虫,臭虫就是其中的一种。”杨亚宁这样一说使吴爱民更加相信是臭虫把他害的这么惨了。
“死吧!快去死吧!这些害人的东西,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血肉供你们来祸害,我还用我强壮的身体来养活我的家人呢。”事实果然像杨亚宁说的那样,杨亚宁跟吴爱民说完,他帮着他割完了铁板,跟苏方达打了一声招呼,就去了厕所。在厕所里换掉了里面的内衣内裤,在内衣内裤衣缝的压边里居然发现了两个像荞麦粒子一样大小吃得鼓鼓溜溜的臭虫,还有一堆像小米粒一样大小刚刚生出来的幼崽。
“你们这些坏蛋,可把我给害惨了,你们拿我当成什么了,拿我当成你们的肥肉了,在我身上过起幸福的小日子了,还繁殖了一堆幼崽。要知道我可是不那么好欺负的,我之所以没清理你们是因为我还不知道,不过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对你们这些害人的寄生虫手软的。”吴爱民心里想着用大拇指指甲盖狠狠地把吃得鼓鼓的臭虫按得粉碎,挤出原本属于他身体里红红的血来。每个人都会遇到百思不解的难题困扰着他的生活,也许会遇到很大的心理创伤,久治不愈的疑难杂症,当这些问题一下子得到解决的时候就可以想象到吴爱民当时的心情有多么的高兴。尽管他身体里的病痛一点也没有变好,但是这些病痛已经再也算不得什么了。生活中的事情就是这样,当你知道病痛的根源来自哪里,并且知道用怎样的方式去解除和防范的时候,病痛就再也不是病痛了。吴爱民这下可放心了,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内衣内裤都扔进了工程场地里的垃圾桶。
生活有时候会变得非常的可怕,明明压抑在吴爱民心怀里的病痛一下子除去了,原本应该好好的高兴才是,事实上又有一件更大的意想不到的悲痛的事情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美国的纽约,英国的伦敦,日本的东京,法国的巴黎,中国的BJ,这些在世界无论经济还和文化都是超级强大的城市。即使这几个超大的城市如果用世界人的眼光从不同的视角来看,仍然会有不同的品味和见解。若论起历史的发展渊源最为久远的城市让人永远都不可置疑的当属中国的BJ。没有时间去理论BJ的文化和历史渊源,实在是太多繁盛了,非是一个胸无点墨的人却敢品头论足的。无论是从城市发展的历史,和文化的源起,还有土地面积,无论哪一方面新加坡都不占一点优势,然而不能不让世界人们感到奇怪的是他却跻身在这些世界超级城市的行列里。
如果拿一个国家论起新加坡来当然上不了数了,小家小业怎么能跟大家大业作比较,但是单独拿出一个城市来做比较就不同了,这个在世界大国夹缝里生存的瘦小子浑身挂满了土豪金。就像一个有高潮水平的艺术大师凭着奇思妙想勾勒出来的图画一样,就像一个满载宝物的大船穿过马六甲海峡终于找到了一个理想的避风港永久的停靠了下来,凭着这一船的宝物开始过起了富裕日子。
随着财富的增多,一切都变得任性起来,把一艘三百多米的混凝土大船举到两百多米的高空简直是大胆的胡闹,在这个大船里种植热带稀有的植物打造一个空中植物园,还有一个一百五十多米长的无边空中游泳池又堪称是胡闹中的大胆。就是这样的大胆和胡闹成全了新加坡一个地标性的建筑——大船酒店。在这烘炉似火一样的气候环境里,每个人都会想到如果能在浴场里美美的游泳,戏水该是多么惬意的享受,但绝不会想到在两百多米的高空冲浪又是怎样的刺激,这看起来总是有点幻想的想法在大船酒店的顶层浴场却能真实的实现。我们在前面已经介绍过新加坡金沙大船酒店建筑的雄伟和豪壮,作为新加坡一个地标性的建筑绝不仅仅是用来炫耀这里的富庶和繁华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也不是体现人们对于精神美感的认知和物质的享受。有一个这样显眼的建筑在人们的眼里招摇,不知对海上来的船客,天上来的空客带来多少的好奇和吸引。
像这样世界级高端的酒店从建成的那一天起几乎把所有的普通市民和穷人都拒之于门外,有时候这里会变成高度安保和严肃的场所,除了为来访新加坡的各国政要提供下榻,有时还会为第三国家的政要提供会晤商洽国是,算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场所。即使在平时每天在这里迎来送往的不外乎两种人,一种是梦想把自己变成非常富有的人,一种是非常富有的人到这里来体验一下金钱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么梦想的生活。
世界上像前一种梦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富人,但又不愿意付出太多的劳累和苦难,毕竟通过劳累和苦难使自己变成一个富有的人,对于人身的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意志可以承受。最好是不通过任何的苦难和劳累就使自己变得富有,这种似乎是梦想的想法人人却都愿意去尝试。新加坡赌场为所有带着梦想的人提供了一切皆有可能的想法。吃喝嫖赌这种带有奢靡色彩的生活在很多的国家都是严格受限的,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钞票,只要你不妨碍别人的自由和人身安全,可以撒开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怎么高兴就怎么玩。这里成了人们的一时极乐世界。因此这里的酒店堪称是世界上最贵的酒店。大船酒店只是其中建筑的一部分,当然在这个狮头鱼尾的城市公园里还有其他很多的建筑,其他的每一座建筑也都在彰显着独特的造型和美观的特色。每一天的每一时刻总是以热情的笑脸迎来络绎不绝的游客,同时也在用客气的礼貌送走川流不息的嘉宾。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带着猎奇的心理,就像一个气质非凡的女人除了有超人的长相,再就是身上的华美服装和高贵配饰绝不仅仅是用来起到遮羞和保暖的作用一样。
哪怕是从他旁边走过的穷光蛋,也都把能在这里面住上一宿享受一下富人的生活哪怕是死去也算是值了。人造水泥的高塔,人在高塔里面逍遥快活,饱览人间的盛景的同时,穷光蛋们在嫉妒,仇视富人的同时又何尝不在梦想自己也一夜暴富起来。
有人说只要心中抱着梦想,世界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许许多多的人们就是抱着心中的美好,来这里实现人生的梦想来了。
*
“照这样下去,可比在死热的让人肆鼻子流汗的天气里干活强多了,轻轻松松不受一点的劳累和苦难几天的收入比一年苦打苦拼下来的收入都高。谁说想好事不一定就是好事,做美梦不能成为现实,那要看什么人去想,什么人去做。”几天前有这样想法的可不是赖大可,只不过这样的想法现在从张天云的身上转换到了赖大可的身上。每天下班后几个好赌的人偷偷地聚在一起,躲在SK宿舍的房间里把门关得严严的,算是由他们雇佣的一个人在外面放风,一阵子下来,除了放风的保赢不输,最大的赢家就是张天云,前前后后输输赢赢算下来张天云手里的新币比没赌牌之前多出了五百多,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两千五百多。这还是几天前的事,现在不同了。昨天是昨天,今天跟昨天完全的不一样了,换了一个个,就像昨天梁大发和牛梦富还在工程场地里干得好好的,今天就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了。今天的张天云也老实多了,昨天在金沙赌场一天下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尽管每次都是在试探性的一小注一小注的押下去,最后不但输光了以前在SK营地宿舍里赢来的赌资,还把从赵西海,罗昌福和张鲁艺借来的五百新币给搭了进去,为了挽回局面,还跟在一起来的赖大可借了五百新币,结果都输了。
事情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在赌场里遇到了赖大可,如果不是在赌场里错过了最晚回SK的班车,张天云也许不会在输光自己手里所有钱的基础上再输掉从赖大可手里借来的五百新币,如果不是因为输了太多的钱而无法离开新加坡,他也许会随着冲动佐使下的梁大发和牛梦富回国了。如果说张天云最后决定留下来也算是赌博给他带来的好处吧。张天云跟赖大可是这天的早晨才从金沙赌场里出来的,坐上地铁先是到了文礼,又从文礼打车到了裕廊岛检查站,跟着早上从五星到工程场地的大巴才算归入了DD公司的队伍。从时间上算一点也没耽误上班,不过他们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睡觉了,疲惫的精神早已没有一点的力气和精力再去想干活的事了。至于梁大发和牛梦富他们因为银行卡的事瞎闹腾被DD公司给开了回去,他们没有一点的心情去想,到现场办公室办理了银行卡,回到临时休息的集装箱倒头开始大睡了起来。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疲劳和困顿居然是减少冲动最有效的药物,任凭别人再怎么瞎折腾,他们俩都铁了心的躺在自己临时休息的铺位上一句话不说,一点事不想。即使别人地离开了休息室出去干活了,他们依然没有动一动。
对于赖大可当众揭露张天云跟他借钱的丑闻,当时就让赵西海,罗昌福,张鲁艺吓了一跳,他们都在想着一件事,如果当时都狠下心来把他拉出金沙赌场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对于张天云来说刚来的那天就对金沙赌场有了很大的好奇心理,哪一天一定要到里面去碰碰运气。更何况这一阵子在SK偷偷摸摸的赢了不少,他自信自己运气就连一直给他们放风的从他的手里得到好处的时候都在说,“没想到你的运气会是这样的好,我都不好意思一次次从你的手里拿钱了,就凭你这样的运气到了赌场没准会押到豹子(草花,红桃,黑桃或者方片三张扑克牌牌面的数字一样,成为豹子。)一把豹子就会翻番一百八十倍,只要下十块钱的赌注就能赚到一千八百新币,即使压不中输掉的也仅是十新币。”这么高的翻倍诱惑岂能不让他动心。再就是输钱最多的赖大可见了他都不愿意跟他说话了,张天云几次都不想跟他再玩下去了,在一起辛辛苦苦的干活挣来的钱都很不容易,赢了他那么多的钱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是每一次赖大可张罗玩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说不玩了,那样赢够了人家的钱分明不给人家赢回去的机会,这样滋养下去弄不好会生出仇恨的种子。谁知道每一次赌局结束赖大可又总是输的时候多,赢的机会少。
“对,要玩就到赌场里去跟谁都不认识的人去玩。”张天云早就盼望着能有一天休息的机会。当他听到班长念到星期天里加班的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他的心情是很高兴的,尽管加班的收入要比平时上班的工资高出很多,但是他自信去了赌场不知要有多么好的运气和财富等着他。尽管赵西海,罗昌福,张鲁艺也早就想到新加坡逛逛了,来到这没几天就听说这里是一个花花的世界,在中国很多违法的让人耻笑的事情在这里都变得合法化,比如中国是绝对不允许有妓院的存在,男女之间偷偷摸摸那点不正当的关系不知引来多少人的诟病。在新加坡不但合法化,而且芽笼还有专门开设合法的妓院。对于赌博他们没有张天云那样的瘾头,对于年轻健壮的男人来说,潜藏在身体里的那种欲念会随着时间的积攒愈来愈强烈,尽管表面一个个都还显得假装正经和沉稳,实际上心里就像总有一团火在熊熊的燃烧着,对于芽笼的好奇和热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像到了新加坡一回不留下一点风流的记忆都对不起自己的人生死的。
相信运气的人往往都很迷信,早晨起来,张天云先是到澡堂里洗了澡,本来没有早起洗澡的习惯,但是今天不同,凭着他的自信注定他就是今天的赢家。
新加坡有两大赌场,金沙、圣淘沙的赌场总是时时都挤满了人,在节假日到那里去的人更是尤其得多,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带着一股兴奋、欲望、信心、和必胜的把握走进了赌场。厚厚的地毯、奢华的装饰、柔和多彩的灯光、妆颜靓丽的年轻男女服务生,除了温柔漂亮的长相,最让人感动的是温文尔雅的谈吐和周到热情的服务。很快就会让每一个走进赌场里的人尝到一个有钱的人得到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地位,以及精神和物质上的待遇。每一个走进赌场里的人都怀揣着一夜或者一天就变成富翁的想法,但是再看看那些走出赌场的人,就象自己刚刚遭到了劫匪抢劫一样,大多都哭丧着脸,也许他们不到输得连一张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的程度绝不离开赌场。但他们绝不会把怨言撒在赌场或者自己不端的行为上,只是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够好,或者把持不住自己贪心的欲念,总是在应该赢的机会却错过了,或者是明明自己有一阵子已经赢了很多的钱,却又想赢得更多,甚至想把赌场赢到付不起赌资的程度才肯罢手,最后不得不沮丧的离开。不过他们并不后悔,并不灰心,只要有了本钱就还有跟那些走进赌场的人做着美梦的机会,人们不是说过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吗,这样的心里其实每个都是与生俱来的,因此赌场从来不用犯愁自己的生意惨淡。输掉的人总是在想着蚀回本钱的机会,赢到的人还在想着赢得更多。据说赌场的收益给新加坡的经济带来了极大的推动。尽管每一个爱好赌博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赢家永远都是庄家,一样难以抑制对赌博的痴狂和妄想。就像吸烟的人明明知道吸烟对身体没有一点的好处,一样难以狠下心来戒掉一样。
“对不起,你不可以进入赌场。”这个蹩脚的声音是出自一个脸色黑黑的个子高高的身体胖胖的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看守金沙赌场一个闸口的男人的口里,除此之外脸上还长着长长的胡子,跟那些印度人比起来可以算得上是白种人。开始的时候,他说的是英语,没想到遇到的人根本听不懂英语,于是又改成了汉语,汉语说的简直难听死了,几乎没有一个字的发音在准调上,从他的身上不难告诉人们,汉语不是那么容易就学会的,还好让人能够勉强听得懂。张天云,赵西海他们四个在文礼西北人家每人吃了一碗山西刀削面再转乘地铁来到金沙赌场的时候已经是这天十点多了。
“为什么他们都能进去,我却不能?”看守闸口的黑脸壮汉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白白衬衫,留着分头的中国人理都没理,就把他推到了旁边,接过后面人递过来的证件一一的检查,把站在张天云后面的人都放了进去。如果说张天云忌惮看守闸口黑脸壮汉膀大腰圆的体格和一脸的严肃的表情,倒不如说对他手里攥得紧紧地橡胶棒产生了一种恐惧和害怕。
“您好,是我的准证有问题吗?”对于从来不习惯使用礼貌用语的张天云只有在面对强横对手的时候才不得不用一些软和话来试试。这种示弱完全暴漏了不甘心就这样被拒之门外。跟他一起来的罗昌福和张鲁艺已经站在里面等他们了。
“这里是不允许带雨伞进去的,能够成凶器的东西都不可带进去的。”进入闸口的人流出现缓慢的时候看守闸口的彪形大汉才给这个一心想进去人一个很不痛快的解释。他之所以表现出一种不痛快的表情,绝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中国有什么地方难缠,实在是他的汉语水平太差了,要知道在新加坡如果不会说汉语或者汉语说的不好,面对着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华人,或者百分之八九十都会说汉语,处处都在用汉语交流的人群来说,生存和就业没有一点的好处。他之所以不愿意说汉语,是因为他蹩脚的汉语容易使人产生误解,闹出笑话。他之所以能留在这里做安保检查的工作,跟他的语言表达能力没有一点关系,一定是因为他凶巴巴的长相才被这里的老板看好的。张天云一时没有听明白看守闸口的人说出的意思。再问他一遍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本想到另一个闸口从新排队去,站在后面的一个年龄不过二十几岁的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把保安的话用标准的汉语跟他说了一遍。他才听得明白。
“雨伞怎么就成凶器了呢?”
在制度面前每个人多说一句话都显得多余。
“这里有可以寄存的地方吗?”张天云来到外面见到一个打扮得浓艳的女人问了一句。他听到跟在她后面的几个跟她同样打扮的女人正在用汉语说着话。从她们的穿着和打扮,还有见了异性的男人总有一股子特殊的亲切的感觉,就像猎狗对猎物有着浓厚的兴趣。让人一下子就知道她们一定是一些不务正业的女人。
“没有,估计你的这把雨伞绝对不比寄存的费用高出多少。我估计你就是在外面的找个不容易被保洁发现的地方放在那里,等你出来的时候一准还在那好好的等着你。不过这里允不允许胡乱的放置我就不知道了,要知道新加坡的法律除了对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进行处罚,几乎什么事都会跟罚款挂钩的。”
早晨离开SK营地的时候,天上浮着一层淡淡的薄云,即使现在那层薄云也还没有散去,这里随时都会下起雨来。张天云想不到的是自己未雨绸缪带来的雨伞居然成了进入赌场的累赘。
这把雨伞对于他来说除了是一个有用的物件,还有着一层特殊的意义,万万不能随意丢掉的。他从国内离家走的时候,他媳妇送他到车站看到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为了给他留下一个情深意切的念想,跑到一个大的百货商店给他买了一把雨伞。外面的世界可是铺着厚厚的大雪,就连商店卖货的女人都被她感到奇怪。
“下雨的事估计等到明年夏天再会发生了,不过我从中央新闻的国际频道看到新加坡的天气还在下雨,下雨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想着带着这把雨伞,你淋雨是容易感冒的,这个家就指望着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张天云手里拿着这把就像许仙送给白娘子一样的雨伞,如果在心里他还在爱着他的媳妇,就不能轻易的把它丢掉,但是为了这把雨伞而放弃进赌场的机会他又不甘心,毕竟DD公司两个星期才只有一天的休息,如果工程再紧起来估计一天的休息都成了奢望,这可怎么办?张天云四处张望想看看周围的这些人有没有带着雨伞,他们的雨伞都是怎么处理的,即使有的手里拿着雨伞,却没有一点打算进赌场的意思。
“难道说我今天的运气真的就是那样的好。”张天云的眼睛转到一棵高大的椰子树旁边的时候,一下子看到了两个让他熟悉的身影,同在一起干活的DD公司的杨亚宁跟他的小子杨小虎,他们爷俩正仰着头看树顶像皮球一样大小的椰果。这是在金沙大船酒店一楼室内生长的一棵椰子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总是带着怀疑的眼神仰着头看着这该不是一棵假的椰子树吧。
“杨师傅,你们去赌场吗?”尽管张天云在问杨亚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着他们也许不会进赌场的,毕竟集中了新加坡很多的名盛建筑石头鱼尾喷泉,新加坡摩天轮,超大规模的空中植物园,音乐长廊,太多的叫不上名字的景点足够他们可逛的了,如果杨亚宁的回答刚好跟他的意愿相反那他就不能说是自己的运气好了,毕竟他还不知道杨亚宁会不会进赌场。
“我们不去,对那地方不敢任何兴趣。”
“太好了,你们真是大大的好人。杨师傅,我打算进赌场但是雨伞带不进去,你帮我拿着带回去。”
“不就这点事吗?你放心的玩去吧,祝你有个好运气。”
“谢你了,借你吉言。”
*
太美了,简直让人不可想象的豪华,外面滚热的天气,动一动就会浸出一身汗。软绵绵厚厚的地毯踩上去真舒服,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股股凉爽的风。不要说是到这里赌博,就是在这里供赌徒们休息的沙发上歇上一会也是难得享受,还有长相漂亮的服务热情的美女小姐走上前来问你要不要带冰的饮料,每一个走进赌场的人都奉为上宾一般的待遇,哪怕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一个在外面走得累了,热了,渴了到里面歇一歇,喝一杯免费带冰的饮料,凉快凉快也不会遭到拒绝。
“太好了,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的好。”张天云,赵西海,罗昌福,张鲁艺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张天云心里激动的抓着赵西海的手说。他是一个好喜赌博的人,无论在哪里赌博都是违法的行为,弄不好就会被抓去蹲拘留,尽管他没有受到被警察抓进局子的滋味,但是处处都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提心吊胆。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正大光明安下心来尽情的玩一玩。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得多的金沙赌场,高高的穹顶有四五层楼高,扑克,麻将,牌九,象棋,老虎机,能用来赌博的方式应有尽有无所不有,大大小小的赌局,赌桌像农贸市场集市的货摊密密麻麻摆满了整个大厅。除了禁止饮酒这里也许是新加坡唯一抽烟不受管制的地方,这里是尽放私欲的地方。这里是唯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永不停歇的地方,这天刚好是星期天,张天云他们走进赌场的时候又是这天人员流动最多的时候,整个赌场的大厅几乎到处都涌满了人,这么多的人居然不感到一点的吵闹和空气的浑浊。高大的穹顶和特殊材质的装修吸收了一切给人带来干扰和不舒服的因素。
金沙赌场的赌博方式跟以往也是不同的,尽管都是现金交易,每一个赌民(这里就连赌徒的称号都敢换了一种尊号)先到服务台或者赌桌拿新币去买赌币,赌币随着颜色的加深额度也在不断的加大,蓝色的赌币最小,五新币一个,再接着十新币的浅黄,二十新币的深黄,五十新币的浅红,一百新币的深红,还有更大的五百新币的浅紫和最大的一千新币的深紫。
看到一个个的赌民拿着大把的新币像在货郎摊里买货一样从随处可见的服务台买到手里一个个黄黄的红红的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小小的赌币,张天云掂量一下手里的新币先是买了十个浅黄的币子。即使再大的场面,初来咋到总是先要试试水的深浅,不然一个猛子扎下去会死的很惨。赵西海掂量了一会儿跟着买了五个蓝色的币子,罗昌福再买了三个蓝色币子的时候说了一句,“既然到赌场来了一回就算花十五新币买了一张门票长了一回见识,毕竟中国还没有像这样公开的大赌场。”
“不要说丧气话。”张天云看了罗昌福一眼说。
张鲁艺也跟着买了一枚蓝色币子。
看来赌博也不是人人想干就能干的事,除了运气还需要胆量,如果连输钱的胆量都没有哪里还有赢钱的运气。
买好了赌币张天云领着他们几个来到了他最习惯玩的扑克牌的赌桌前,好几个印度人,孟加拉人,也有新加坡人和中国人正在那里押赌注,有押一个深红币子的,有押好几个浅红币子的,也有押一摞蓝色币子的,庄家是赌场里统一穿着黑色制服年龄不过二十几岁的姑娘,牌艺的技法简直算是让人们长了见识,刚刚打开的崭新的扑克牌就像有了灵性一样,一张张扑克牌在她的手里就像有米粒吸引的小鸡一样,随着她嫩笋一样灵活的手指发出一阵水击青石一般清脆的响声,就凭这技法也会让你输赢都会心服口服。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从中做鬼设局抽老千,赌博是没有技巧和规律可循的,完全凭的是运气。
张天云把一个浅黄的币子押在了小上,赵西海,罗昌福,张鲁艺也分别跟着他押了一个蓝色的币子。这种出门在外相互依附的思想即使到了赌场这种特殊的地方他们还不能有一点独立思考和自我主张的能力。张天云上来的第一局就输掉了,庄家小姐在赌桌旁边拿起一个造型精美的耙子像秋后用来扫落叶的耙子一样把所有输家的币子都拢到了自己的眼前,只留下赢家的币子,照数付给了赢家同样数目的币子。这一局居然是押在大上的几个浅红色币子的长相黑不溜秋的孟加拉人赢了。一下子就赢了三百新币,还有几个跟着押蓝色币子的,尽管也跟着赢了,但是脸上还是少不了露出了下注太少懊悔的表情。
下一局又开始了,张鲁艺把仅有的一个蓝色的币子输掉了,再也不敢去尝试了,到送水服务生的推车要了一杯带有冰块的可乐边喝边观望着赌局的战况。等到张天云第二局又输掉两个浅黄色的币子,赵西海,罗昌福觉得这样跟着他也不是啥好事,赵西海还有两个蓝色的币子,罗昌福也只有一个,他们都打算用手头仅有的币子翻本。张天云看了看手里的七个币子,拿出了四个又一次押在了小上,张天云已经第三次押在了小上,赵西海,罗昌福跟着张天云两次在小上栽了跟头,这一次改变了打法,押在了大上。随着庄家小姐照例说一句,“都不许动了”,接着露出了底牌。
“怎么会是这样?”赵西海和罗昌福没想到就在他们改变主意的一刹那局面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输光了手里的币子,尽管他们看到张天云由四个浅黄色的币子变成了八个很眼热,但是又怕接着再输下去,不敢拿着自己辛苦赚来的汗水钱去尝试这样的游戏了。这一次张天云不但保住了本钱还多赢了一个币子。
“看来你们是干不了这个,就像靠出卖自己肉体的小姐一样,既想赚到钱又怕自己的身子受苦,还要保住自己的好名声,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在张天云的挖苦下他们再也不敢去尝试了。
赵西海,罗昌福,张鲁艺在旁边看着张天云不停地转换着押大押小,来来回回的输输赢赢,手里的币子不但没有减少反倒多了起来。
“我们打算到别的地方去转转了,好不容才遇到一个休息的日子。”他们看到张天云这一天是不会离开赌场的。赵西海跟张天云说。
“那样也好,到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回去吧,我一个人回去。”张天云把他们送到赌场门口的时候又说,“如果你们手里的钱多的话就借给我点,回去的时候就还给你们,我是不会花的,什么事情都怕有个万一,就怕到时候我连个翻本的钱都没有了。”
“一旦输光了本钱就不能再玩下去了。那样会输的更惨。”赵西海这样的说除了不愿意借钱给他,也不希望他输得血本无归。
“事是那样说,不过好多的事做起来并不是那样,就像一开始我连输了两次,如果没有第三次一次下的大注,前两次岂不就是真的输掉了,关键时刻是需要本钱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今天的运气。”
“我有五百,能借给你的只有三百。”赵西海拿出了三百借给了张天云。
“我也有五百,只能借给你二百。”罗昌福也掏出了二百递给了张天云。
“不够的话,我还能借给你五十。”
“你的就算了,这些钱够了。”张天云没有接过张鲁艺的五十新币。
赵西海几个人已经朝着赌场外面走了几步,他又踅了回来,来到站着没动看着他们离开的张天云身边悄悄地叮嘱了一句,“不要赢得太多了,我可是听说了,赌场里赢钱太多是很难带出来的。”
“放心吧,咱们赢的这点钱对于人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到,人家是不会看上眼的。”在赵西海的眼里张天云今天有可能就是最大的赢家。看着他们离开了赌场张天云转过身又开始他的运气和胆量的博弈。
*
“瞧瞧去吧,那俩家伙拿着DD公司的工资躺在临时休息室里睡了一天觉,都打起了呼噜。好像他们昨天在赌场玩了一宿是给DD公司做了多大的贡献。像这样的仁慈对干工程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贾正明几次来到临时休息的集装箱看到张天云和赖大可在睡觉心里愤愤不平地说。
头天晚上的时候,张天云正准备从金沙赌场的出口走出去,在闸机的旁边遇到了赖大可。
“大可,你也还没回去呢?”
“我也是刚从里面出来,没想到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还没玩到瘾头上,时间都到这个时候了,即是咱们现在出去,回裕廊岛的最后一趟班车也早就发走了,只有打车回了。”
“听说这地方打车是很贵的。”
“你今天的战况咋样?”
“我吗?别说了惨透了。输光了所有的钱,最后眼看就要翻本了,押上了所有的钱,结果,说句让你听来都感到耻笑的话,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张天云见到赖大可的时候,第一件事想到的是,希望他不要跟自己一样输得很惨,最起码跟他还能借到回去的路费。
“我的情况还好,尽管一开始输进去很多,最后几把我就掏了回来,反倒赢了以前五百新币。如果不是急等回去,估计赢得比这还多。”
“我明明看到自己的点子已经起来了,却没有翻本的本钱了。”
都不是一天两赌局上的生手了,谁都明白各自的心里,赢了钱尽管希望还希望赢到更多,但是这个时候心里已经变得小心起来,害怕把自己的本钱倒流出去,毕竟机会有的是。只有输的最惨的人,只要有一点钱,哪怕是能借到一点钱也不甘心这样输下去,一定把本钱捞回来。
“反正现在回去也没有车了,总归都要打车回去。我想你能不能借给我点本钱,我回去捞捞,不管结果咋样打车的钱都由我来花。”
“在赌场里借钱可是犯说道的,等于把我的运气和点子都借给你了。”
“我承认在SK宿舍我的确赢了一点钱,不过后来有几次我赢了你的钱过后不又还给你了吗?”
说到这,赖大可再也不好意思不借钱给张天云了。
“说实在的,如果算上在SK输掉的钱我也就赢了五百新币。”真是一个贪心的家伙,张天云粗略的计算过赖大可在SK至少输掉了一千新币,他赢的五百新币差不多都出自赖大可的身上。这一天他一定是拼尽了所有的精力,平时输了钱总是带有凶巴巴的眼神,看上去像得了黄疸病一样发黄的眼睛现在减少了凶巴巴的气色却多了一层倦意,说着话,接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对于我来说睡觉比什么都重要。”
“那就借给我五百新币,最晚开支的时候就还你,最好是你在那边的沙发上好好地睡上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赢回了输掉的所有本钱还给你,咱们再回去。”每一个赌徒这时候做的梦都是必胜的。
不用说结果谁都知道了,这一天张天云的运气简直坏透了。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12月20日
“这里的气候简直让人喘不上气来。”在DD公司的办公室里人们很少听到刘新生对于天气有感而发的牢骚,更何况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办公让那些暴露在酷热的阳光下干活的工人有多么的羡慕,这种没道理的牢骚让不知底细的人感到莫名其妙。甚至很多比他年轻的刚从学校门走出来参加工作的人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初来工作的标杆和模范。为什么会说是气候而不是天气,难道他不知道气候和天气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接下来人们终于明白了他说的气候到底是指什么。
“到处都用美国标准来压咱们,如果有机会我很想问问新加坡的政府要员你们的国家到底是自己来做主还是美国佬在替你们做主。好像美国人放了一个不响的臭屁,小小的国家就好像要发生地震一样的恐惶。”
“咱们只想干工程的事,丝毫不去触及政治上的话题,就按他们说的去做,租用他们的扁担梁,大不了再多花一些工程款。”傅铭宇在一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也在漾动着一股愤愤不平的情绪,这叫什么事?中国企业在新加坡承包的工程却处处都在受人家的压制,如果目的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经济利益也就算了,偏偏要拿出美国的标准做由头。在刘新生的牢骚之后傅铭宇纠正了他的情绪。尽管傅铭宇这样说,不能不说他对这件事也带有一种情绪。
每个都人是在社会的历练中成长和成熟起来的,从小在DL长大的刘新生也不例外。在他小的时候哪怕是根本相互都不认识的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上了年纪的DL人见了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带着羡慕的口气对他们说,你们的命运真好,赶上中国的好时候了,结束了战争全中国都进入了和平经济发展的时代。也许这些孩子还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他们从来不知道受人欺压和杀戮的滋味。尽管这些离战争岁月刚刚过去不久没有深深体会到战争滋味的孩子,但是他们从小的时候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良好的教育莫过于受到了历史的教训,越是做一个懦夫忍辱屈膝等着别人的欺压和挨打,别人就越不拿你当人来看待。相反敢于站起来反抗反倒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因此他从骨子里就没有那种甘心受人欺压的性格。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刘新生也知道除了按着傅铭宇说的租用新加坡一家起重机械公司的扁担梁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屈的性格让他感到心里很不痛快,至于新加坡安全官提出的另一种解决方案在他的身上是绝对行不通的。
很多的时候刘新生意识到,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太过于良好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他小的时候总有人对他一副健康强壮的体格和长相俊好的容貌给与太多的褒奖,等到他长大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种总得到别人的夸奖实际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的好处。这种夸奖不单单是他自身的原因,一定程度是那些生存条件极差的远方亲戚每次来DL看望他们的时候,总是给他们带来对美丽的海滨城市DL言说不尽的羡慕的情绪。好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即使不用费一点的心思也会生活的幸福,良好的生存环境是最能腐蚀孩子们的上进心理和性格坚强意志的。外面的人们对于DL的了解远远不是因为她外在环境的美丽,而是优越的地理位置,即使当年日本对中国展开的侵华战争也是以DL当翘板登陆的。战争结束了,DL以她得天独厚的优越的地理位置很快就发展了起来,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也格外的受到外面人们的优待和礼遇。
在人的成长和成熟的阶段两种必需的东西对人的命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是健康食品,二是丰富的知识。尽管这两种东西都可以称得上是食物,一个是物质上的食物,一个是精神上的食物,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精神上的食物对于大脑的诱惑远远没有物质上的食物对于胃口的诱惑力大。这就是一个人明明花了很长的时间读了好几本书感觉中却没有一点的收获,没用一会儿的功夫吃下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使肚子撑得鼓鼓胀胀。
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成熟并不是空有一副好体格,思想上的成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熟,不管一顿饭吃几碗饭,或者喝几瓶酒,身体长得多么的壮硕,充其量成为一个蛮有一把子力气为人驱使为人利用或者为人劳役的工具而已。
每个人在幼小的年龄里都要经历成长和成熟的阶段,食品是身体成长的必需品,知识是成熟的必需品。人们对于知识的接纳和吸收远远没有对食品产生过那样的好感。食品是保证人能够活下来,知识才是决定一个人能不能活得更好。并不是每个人不希望自己活得更好,实在是要想活得更好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一个人身体是否健康强壮的考量明显容易多了,但是对于一个人是否成熟的判断就没那么简单了,首先是对自我感情的评判,感情除了爱情更重要的是对生存价值观的考量。人是需要有亲情的,更需要有一种为集体为国家起到凝聚因素的情结,如果只是为了自私自利而生存的人很难说他是一个纯粹的人,因为任何一种动物都有自私自利的共性。
一个人长大以后意识到真正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时候,思想也就真正的算是成熟起来了。人是在社会的历练中成熟和成长起来的,离开了学校的门口刘新生一直在DD公司,跟那些有高学历,拿着亮灿灿名牌大学毕业证的人比起来总觉得矮了一截,如果自己心里这样想也就算了,偏偏有那些刚从学校门走出来仰仗自己的高学历高文凭不把他们这些低学历的工作了好几年的人看在眼里。好像是低学历就是低能儿,这一下严重的刺伤了刘新生的自尊心。他可以在跟别人的较量中重重的摔上一个跟头,但绝对受不了在没有较量的时候受人家的冷眼,他承认在读书的时候大量的美好的时间都给荒废了,唯一弥补的措施就是努力的工作,努力的学习,在实际的工作中唯有这两样才是被人们看好的。唯有抱着这样心里的人才会变得谦虚,相反那些仰仗自己有高文凭准备安心吃一辈子好饭一点都不再努力的人居然在工作中没一点出色的地方。知识是不断积累的,科技是不断进步的,电力事业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的,每一个工程都有很多新的科学技术的切入点,如果不是不断的学习积累很快就被淘汰。
傅铭宇是专门向DD公司的人事要刘新生来新加坡的。刘新生没有辜负傅铭宇对他的期望,特别是在工作中跟日本人默契的相处给工程带来了极大的方便,甚至在工程建设过程中日本人主动愿意替DD公司去着想。按图施工照合同办事看似很简单的问题,在实际运作的工程中却复杂得多,总是被杂七杂八的事儿给搅乱了规矩,如果没有很好的人际交往和办事的能力是不会一帆风顺的。
像这样投资巨大安装系统繁杂工程技术含量和安全等级很高的大型电力工程的安装,除了对队伍的资质进行考量还要看竞标的队伍到底有没有打过硬仗和打过多大战役的经验和本事。也就是对工程承包方技术实力的考量。
建设中的裕廊岛电厂二号机组锅炉钢架基本形成,受热面的安装将要开始,尽管在受热面最下面的回料斗最后才进行安装,但是在日本这家企业的设计里回料斗是两个整体的大型设备,不但个头大,而且一个回料斗的重量就接近三十吨。因此在没有进行受热面管排安装的时候,就要把两个回料斗提前吊装到位。
在没有进行回料斗安装的时候,刘新生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杨亚宁领人安装的临时存放回料斗的大型工字钢已经安装焊接完毕。用于吊装的三一250吨履带吊和吊索也经过了日方监理的审核通过。尽管这一切已经在前两天就具备起吊的条件,像这样的大型设备在起吊前还有一个关键的程序那就是一切的作业方案和起重设备必须得到新加坡安全官的审核,只有审核通过确保万无一失的安全,才允许大件设备的吊装。
让刘新生没有想到的是新加坡安全官萨拉姆丁在检查起重设备的时候,提出了使用的扁担梁不符合规定,不允许吊装回料斗。在刘新生跟萨拉姆丁进行交涉的时候,萨拉姆丁也说出了他的难言之隐,这一切都不能代表他个人的意见,完全是新加坡官方的规定。他也是给新加坡政府打工的,作为雇工只有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去做,没有不听从的道理。
在做回料斗吊装方案的时候,刘新生参考了CS一号炉和以前工程同样大型设备吊装的经验,CS使用的扁担梁随着其他的机械设备已近运回国内,DD公司认为这样一个简单的吊装工具任何一个技术好点的铆工都能制作出来,没有必要从国内运过来,根据吊装物件的重量和尺寸刘新生绘制了一张图纸,找来的了一根又厚又粗的无缝钢钢管,让吴爱民他们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制作了一根扁担梁。用油漆刷过跟专业起重工具厂家制作的没有多大的差别,在日方的监理审核DD公司的吊装方案的时候,认为这样的方案完美到没有一点的疏漏,很满意的签字通过了。
“我们这样的设计即使是让一个一点都不懂起重知识的种地的庄稼汉看了也不会提出异议的。”代表DD公司的工程部长刘新生跟新加坡雇佣的印度人安全官萨拉姆丁站在一起,就像导演特意安排的一场滑稽剧,两个人无论是从个头,肤色,体重,胖瘦都有着明显的反差。刘新生在向萨拉姆丁述说DD公司的吊装方案没有一点的问题。
“我知道你即使用吊一头大象的安全倍数来吊一头猪的设计来制作,在实际作业过程中也是不允许你们使用的。我们要正规起重设备生产厂家的生产合格证。或者是美国工程师的设计证书。”
“你是说要工程师证书吗?我可是在中国获得过高级专业工程师证书的。”说着话刘新生到办公室里拿来了由中国最有权威的机构认证的工程师证书。
“NO,NO,NO,……”萨拉姆丁连连的用英语说着,“我们要的不是中国工程师的证书,我们不看中国的证书,要的是美国的专业工程证书。如果你要坚持用自己设计制作的扁担梁,那就让美国的工程师在你的设计上签上他们的名字。不过他们不会白白为你们服务的,估计像这样的简单的小型设备签字一次至少需要五千新币。”
“你这个黑鬼,混账王八蛋。说什么只要美国工程师在上面签了字就允许使用,这种流氓和强盗的行为远远不是用一个钱字来衡量的,但凡有一点气血的中国人都会为之愤慨,为之不平的。要知道任何再顽固的山头遇到中国工程师设计出来的大炮,一炮打过去顿时会让它灰飞烟灭。”跟刘新生在一起干过多少年工程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火气,如果萨拉姆丁不用美国工程师来压他,凭着他的性格修养和涵养是绝不会发火的。在这里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和遇到美国标准和美国工程师这样的字眼。
萨拉姆丁除了会说英语再就是他们本国的印度话,对于汉语知之甚少,只能从这个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国工程师难看的表情上判断他一定不是在说什么好听的话,于是回过头去找翻译。
“他在说什么?”
“凭着我对英语的理解水平也很难说出他的心理。”翻译把刘新生的话说给萨拉姆丁。
按着傅铭宇的吩咐很快在新加坡的一家起重设备厂租来了扁担梁,一天租金三百新币,一次性租期最少在五天以上。
快到中午的时候,萨拉姆丁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看着起重师傅指挥红色的履带吊扬起主臂轻轻地把近三十吨的回料斗吊了起来,慢慢地升到了钢架的顶端,又从顶端的空隙缓缓地落了下来,稳稳地坐在了提前设置好的临时托梁上。整个过程连半小时的时间都不到,直到两个回料斗安全就位萨拉姆丁才离开的工程场地。在他离开工程场地的时候,起重师傅把两个扁担梁都放在了一起,如果从外形的尺寸和选用钢管的材料上不难看出中国工程师的设计和安全性能更加的可靠,但是在这里中国工程师的设计和制作却变成了废铁,不得不花昂贵的租金去租用别人的安全性能较低设备,而且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却要花费五天的费用。
*
这一天上午吴爱民、苏方达和杨亚宁几个人一直在配合履带吊起吊回料斗,萨拉姆丁因为扁担梁的事阻止起吊,他们几个躲在地面有钢架阴凉遮挡的地面歇着,跟他们在一起的有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印度人是起重督工。吴爱民听人说过,说他之所以能当上督工跟安全官萨拉姆丁有点私人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没有一点特殊的关系就凭他这个样子是永远不会干上督工的,DD公司来的几个干了多年的起重师傅考督工都没有考上,更何况他们还听说这个家伙在印度居然能娶到了两个媳妇。
在等待租用扁担梁歇着的时候,印度人黑小子起重督工也远远地站在吴爱民他们旁边,不是他们不想跟中国站在一起,他们知道中国人是很反感他们身上的那股特殊的狐臭味。特别是这个起重督工身上的气味尤其的严重,远远地就有一股让人反感的气味从他的身上传了过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起重督工看看了跟他说话的瘦高个的中国人,又接着看了看其他的几个中国人。没有及时回答。
“塔娜。”他似乎多少懂得点中国话,他在犹豫是不是回答这几个中国人。
“你们听清他说叫什么名字了吗?”
“好像是说他叫塔娜。”
“不会吧,塔娜在中国的人名里可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才能拥有的名字。”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塔娜,”没错他是说叫塔娜。
人们之所以对这个印度督工有那么大的好奇,除了他有一个中国女孩才叫的文雅名字,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奇特的长相。跟中国古典小说里描写的三寸丁古树皮的武大郎比起来毫不逊色。假如小说里的人物跟现实里的人物能够相遇的话,连武大郎都要耻笑眼前的印度督工是一个矮子,脸黑的像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丑八怪。苏方达见到塔娜也许会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讨到两个老婆,什么样的女人能愿意跟他过得下去。这样的事在中国是绝不可能的,不要说中国的法律不允许,除了傻子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中国女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女人带来幸福。
苏方达之所以对眼前的印度督工有着这么大的好奇,一定是他的心里充满了嫉妒,就连这样的男人在印度都能讨到老婆,看年龄印度小黑督工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自己活了比他还要年长好几岁,居然没有一个心仪的女人给他带来幸福。不过到底还是有了转机,事情来得有些突然,他还不能完全的相信他妈妈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是他妈妈跟他一样对于幸福的祈盼只能用想象的心里来描述。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想不到在他离开家的短短的这段时间杨林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一切他在杨林镇生活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不相信这些会是真的,但是又不能不相信他妈妈说的。他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幸福,就像他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一样。
“达儿,今天杨林镇发生了一件让人人都认为意想不到的事,尽管这件事早在前一阵子就在杨林镇传开了,但是人们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因此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事。看样子今天有可能是真的。”白天干活的时候,苏方达还在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昨晚他妈妈打电话里跟他说的事,“今天LA城建局派下了工作队,对杨林镇所有的住户院子和房屋都进行了丈量和拍照,连院里在的树木都进行了详细的登记,说是要在杨林镇建在一个城市公园,所有杨林镇的人口都按着现有居住面积一顶一的补偿搬迁到LA城市的楼房里面去。”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我不说了吗?就在今天。”他的妈妈又说,也许不是在今天,也许早在几天前人们就知道了,只是我知道的比别人晚。不过有一件事让我相信这也许是真的。两天前的早上,一个人老早的站在咱们的门前轻轻地敲着咱们家的柳木撐子门,咱们家的门其实什么都挡不住,即使猪狗想进咱家的院子随便找个空子就能钻进来。我当时还在想什么人对我一个寡妇老婆子这样的客气。
达儿他娘在家吗?
我听出来了,是庄林的声音。我心里话,我除了这个家还有哪个地方可以去。不过让我奇怪的庄林是从来都不靠近咱家门口的,即使有时候跟我在村子里碰到对面有时连招呼都不打,即使打招呼也总是叫我苏维诚家的老婆子。你爹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这样把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连在一起叫,谁听着心里会高兴。
玉玲他爹,这么早你来有什么事吗?我说,我们家的达儿在国外干得好好的,那里可不像咱们这么冷,那里现在穿着单衣还出汗呢。
我知道,新加坡是热带。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跟你说。整个杨林镇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玉玲跟你们家的达儿关系好。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今天我是来说我跟她娘从今以后都不在反对了。达儿是一个好孩子,尽管身体有点毛病,也是因为那年为了玉玲受了伤没得到及时的治疗留下来的后遗症。就凭着这份感激玉玲才对达儿念念不忘的。也许这世上发生了太多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人们才对这出戏念念不忘,现在早就不再是那个年代了,咱们也都应该学学红娘该成全他们就成全他们吧。
前些天杨林镇下那场雪的时候,玉玲怕我滑倒摔着,来帮咱们家扫院外的雪,庄林还不是这样的口气。这些天雪刚刚化了,谁知道庄林也变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一定是庄林听到什么口风了,说杨林镇住户的房屋和院子要得到拆迁补偿,咱们家的房屋和院子是杨林镇最大的,因此补偿也是最多的,你说庄林他能不动心吗?
不过在以前的时候我总以为咱们家太穷了,攀不上庄家这个高枝,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又不那样想了,庄玉玲固然是个好女人,就凭他庄家爹妈那个样子我还不希望你把他娶进咱们以后的家门呢。我倒是认为贾小荣比她好得多,尽管小荣长相没有玉玲长得好,但是小荣跟我说了,即使她进了咱们家门,计划生育再也要不了孩子,她的小子就跟着咱们苏家人姓。玉玲尽管也带着一个孩子,但毕竟是姑娘,姑娘长大以后总归是别人家的媳妇。只有小子才永远的留在咱们的苏家,咱们苏家以后可不能没有后代。
尽管苏方达几乎天天都在想着,可得娶一个女人进家了,要不妈妈一个人在家生活的有多么的孤单。不过在苏方达的心理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这一生会跟贾小荣有啥故事发生,尽管都在杨林镇长大,两个女人都经历了一场很不幸运的婚姻(在苏方达看来女人遇到恩爱自己的男人是她一生的幸运)。庄玉玲出嫁的时候,苏方达真心的希望她找到一个给她带来一生幸福的男人,尽管出现了那样的结局,他在心里依然深深地喜欢着庄玉玲,尽管庄玉玲经历了一场婚姻,对于经历一场婚姻和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来说,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让男人追求的资本。但是在苏方达的心理依然像从前一样深深地爱着她,依然觉得自己还是配不上她,他还是没有追求她的勇气和信心,如果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他依然像对一个从来没有出过嫁的姑娘一样做给她带来幸福的牛马。至于妈妈说的如果拆迁会给他们家带来想象不到的财富,他不认为这是迎娶庄玉玲的资本,尽管这些财富一定会成为他跟她组成一起的婚姻必备条件。至于妈妈说贾小荣也愿意跟他在一起组成婚姻,带着一个愿意跟他姓的小子,这根本就是一个荒唐透顶的事,不管她的小子姓什么,都是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都是在养活她跟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些事目前就像意外发生的故事一样,还只是想一想,至于以后的结果到底会怎样,好像并不是他个人所能左右的,世上的变化实在太快了,很多的时候人们的命运就像大海里浮游的生物一样,被局势的变化而改变着。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这一天吴爱民没有来上班,尽管这天是星期天,DD公司在新加坡裕廊岛的工程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月末起吊汽包的任务依然很重,在没有把汽包吊装到位之前,DD公司工程场地的所有工人不但没有休息就连以前每到周六周日晚上取消加班的制度也临时取消了,甚至在每天的早班会上傅铭宇不止一次的强调,所有人不管任何理由都不准请假,这就是一场战役,DD公司到了关键用你们的时候了,因此不管任何人任何时候该冲的都要冲上去。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偏偏吴爱民没有来上班,他没上班跟这天是不是星期天没有一点的关系。他是被平生遇到的最大的谎言和最大的伤痛一起夹击彻底的把他的精神击垮了。
新加坡裕廊岛的电厂工程在傅铭宇指挥和领队的项目中算不上是很大的,就这样目前DD公司连印度劳务算在一起最少也有两百多人了。能让一个工程项目经理一下子就知道哪个工人这天没有上班足以见得这个工人在他的心里是有点分量的。
“吴爱民怎么没有来?”以前的时候,每天早晨的班会前总是各自分散由班长传达一下项目部的任务也就算了,傅铭宇很少站在工人的前面讲话。这几天完全不同了,所有的工人都要集中到为锅炉保温工人搭设的凉棚下面,由各班的班长点完名后接着傅铭宇亲自讲话。讲话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安全,尽管他从来没提到过任务两个字,但是谁都知道既然摆出这样的阵势说明任务已经达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傅铭宇讲完话第一件事就是问起了吴爱民。
“他今天请假了。”苏方达带着一脸疲倦和伤痛的样子来到傅铭宇跟前小声的说,从表情里傅铭宇看出他不想让很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我不是跟大家说过吗?任何人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准请假吗?”
“他的原因实在特殊,即使来上班也干不了一点活了。”
“什么原因?”
“他的父亲去世了!”苏方达在断断续续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几乎是哽咽的。
“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他父亲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只是他昨天晚上才知道。”
傅铭宇听后没有在吴爱民的事上再说一句话,只是告诉苏方达干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吴爱民的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些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里从来装不住任何事儿,哪怕是无中生有的事也要听风是雨的尽量让别人知道,好像只有这样自己的嘴才算发挥了充分的作用和应有的价值。
“昨天晚上我简直一夜都没睡好,到现在头还有些晕晕的。”
“该不是又想芽笼的女人了吧?”
“哪里,你没听说吗,吴爱民夜里梦游从床上掉了下来,一个劲的哭他爹。原来是他爹死了。”早晨刚一到工程场地张鲁艺就悄悄地把昨晚发生的事跟别人说了,很快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尽管张鲁艺让人知道这件事的心理并不是让他获得别人的同情和理解,不过听到这件事的人大都蒙上了一层物伤其类的感伤。
“小民,我来看你了。没想到你在这么高的地方干的是这样的活,你可小心点,这个家就指望你了。记住我的话,好好地对待厚坤,她是一个好女人,有时候连我都不相信,你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优点居然能娶到像厚坤这样的女人,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他爹为什么最后答应把女儿嫁给了你,说你天生长相丑陋一点也没有诋毁你的意思,个子不高,又没有一个养家糊口的固定职业,她爹开始可是说过宁可让他的丫头在家养活一辈子也不会把女儿嫁到像咱们这样的家庭,厚坤能在咱们家安心的过日子真是亏待她了。不说她从小生活的家境比咱们家好,我也算活了很大的岁数了,还很少看到像她这样能干和热心的女人。她本不应该跟着你过这样的日子,都是咱们亏待了她。没有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女儿,莉娜像他妈妈一样是个懂事的孩子,家里有这样的媳妇和女儿你在外面没有理由不好好干活,她们的幸福可都指望着你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我走了……,你们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吧……”
“爹,你要去哪儿?”
“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到你妈了,她一个人在那边过得太孤单了,我得回去陪他了……”
“爹,你要去哪里?”
“回家……”
“回哪个家?”
“回我跟你妈在一起的家。我要把你跟你媳妇的事说给她听。”
“爹,你听我说……你别走……”吴爱民伸过手正准备拉住他爹,谁知道一把没拉住,他爹朝着一个无比深渊的黑洞滑了下去。为了拉住他爹吴爱民也跟着下去了。
“大哥……大哥……你醒醒,这么大岁数了睡觉怎么会从床上掉下来了呢?”
吴爱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了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身上裹着被子,从上床掉下来一定会把自己摔痛的。
“阿达,我怎么会在地上?”
“大哥,你一定是在做梦,从床上掉下来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爹……”
“阿达,我的确是在做梦。做一个可怕的梦,可事实比我做的梦还要可怕。我爹死了,我爹真的死了。”说着,吴爱民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哥,别人都在睡觉,不能影响别人休息,走,咱们到外面去说。”
苏方达扶着吴爱民来到了SK宿舍两侧上下楼梯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看看手机里的时间,刚好是夜里的一点。正是SK营地最肃静的时间。静静的夜晚里人们正在用酣睡的方式冲刷着留在身体里的疲劳,在疲劳还没有完全从身体里散去的时候新的一天又悄悄地开始了。酣睡的确是缓解疲劳最好的方式,但是很难把留在记忆里悲痛抹掉。
昨天吴爱民、苏方达几个人在一起配合孟加拉来的人安装劳新革,这种笨重而又落后的起重设备在国内像DD公司这样的大型的电力安装队伍也只有那些临近退休的老工人才能说的头头是道,新型的更方便更安全的大型起重设备早已把这些老古董挤得没有生存的余地,就像现代战场上人们早已使用枪炮,那还有人拿着笨重的刀枪在战场上比比划划。尽管吴爱民没干过几年的电力安装工程,但是像比汽包更大的遮烟角整体吊装也亲身经历过好几次了。他不明白像新加坡这样的小型工程为什么不使用中国的先进的起重设备,而租用在中国早已淘汰的孟加拉的劳新革。这一天跟孟加拉人在一起配合吴爱民感觉很累,很多的时候不是中国人不友好,而是那些人根本不懂得友好是彼此相互谦让的意思,在他们颐指气使的表情里中国来的电力安装队伍连劳新革这样的起重设备都没有,原本是DD公司配合安装反倒成了DD公司的工人在他们的指使下完成所有的任务,尽管吴爱民几个人一天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他们还是通过翻译把电话打给了傅铭宇,你们的工人太不尽心尽力了。动不动就找领导说话,同样都是干活的,好像他们的地位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就像是在学校读书的孩子稍有不听话老师动不动就找家长说话,好像孩子犯错误的同时家长也跟着再犯错误一样,要不就是孩子犯的错误都是家长指使的。
吴爱民晚上下班回到SK宿舍,出了一天的汗,除了身上很累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只想到淋浴间里冲个澡老早的睡去。不管多忙,不管晚上下班多晚吴爱民总要给家里打个电话,问一问父亲的身体状况。
“爸爸。”吴爱民打通电话好一会儿没有人接,这么晚了怎么会没有人接电话,于是他又打了过去,又过了几秒,接电话的是女儿莉娜,莉娜一听到是爸爸的声音,叫了声爸爸就哭了起来,接着又说,“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
女儿的一句话差一点让吴爱民流下泪来,他实在想家了,想他的父亲,想他的女儿还有温柔贤惠的媳妇。
“莉娜,妈妈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妈妈刚刚去了外面,爸爸我一个人在屋里害怕。”
“不是有爷爷吗?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爷爷死了,爷爷活着的时候告诉妈妈不让告诉你。”
“莉娜,你说什么?”
“妈妈也告诉我如果你问起的时候就说,爷爷好好的。”
“莉娜,你跟谁在说话?”
“我跟爸爸在说话。”
“你跟爸爸在说什么?”
“我跟爸爸说爷爷死了,说爷爷活着的时候告诉妈妈不让妈妈告诉爸爸说爷爷死了。”
范厚坤没有责备女儿,作为儿子自己亲生的父亲去世了第一时间没有告诉他已经是很残忍的事了,并不是世上所有父子之间的感情都是那样的亲切和融洽,吴爱民跟他的父亲吴贵成显然是个例外。在吴贵成病重的时候依然逼着唯一的孩子离开了家,这种爱不是任何一个父亲都能做的出来的。如果人的心是由神经组成的,那么在吴贵成的心理也许知道这将是跟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成为永别,那么他心理的神经将会承受到多么大的痛苦。这是一个无能的父亲为这个家唯一能做的,也是一个即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对这个家庭唯一能做的。不管是什么原因,父亲去世的消息没有及时的告诉吴爱民,范厚坤知道甚至成为他永久痛恨自己的理由。她不知道这件事将要瞒多久,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告诉他。尽管女儿说漏了嘴,范厚坤没有一点也没有责怪女儿的心理,从女儿的手里接过了电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的心里承受着太多太大的委屈和悲伤。尽管这是一个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老人,尽管自从她进了这个家门没有得到任何物质上的享受,但是老人总是带着一种像父亲没有给自己女儿带来幸福一样愧疚的心待承着她,特别是她为这个家庭添了一个女儿的时候,她更是像圣女一样的感激她,在老人的心里从来没奢望过在他活着的时候还能见到他的孙女,而且像儿媳一样懂事的孙女。在吴爱民每天的电话里,她不知压抑着多大的痛苦和悲伤表现出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特别是在吴贵成去世的那天,面对着从来没有遇到的塌天一样的大事,明明是一个死人躺在炕上,连最后一身裹身的装老衣裳都不能给他穿上,作为一个女人简直束手无策,居然还得跟自己的丈夫说,他的父亲还在好好的。如果没有邻居的帮忙,她不知道天上的太阳还带有一点的光亮和温暖,漫天的大雪,寒冷的北风、漆黑的夜晚、死亡的幽魂、孤单的母女,世界所有的凄惨和悲哀都朝她一起涌了过来。那时候她对丈夫唯一说的话就是,爱民,你一定要在那里好好的干啊!她在跟自己丈夫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他不单单只是一个农民工,好像不单单只是为了赚到养家糊口钱,好像那就是自己国家的工程,为自己国家付出多大的悲伤和痛苦中国的女人都能承受,好像那就是自己家里的工程,为了自己家里幸福和未来,哪怕是非常渺茫的一点点希望多大的苦难她们都能承受。这就是可敬可爱的中国女人,在贫困中依然不屈不饶的中国女人。闻一多先生的那句诗说的多好,“我要赞美我祖国的花,我要赞美我如花的祖国。”这样祖国的花,花一样的祖国谁不爱。
自己的父亲去世了,作为儿子又不在身边,家里没有一个男人,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可想而知她将承受着多大的家庭压力和负担。难道这时候还要对她责怪父亲去世的消息没有告诉自己吗?即使告诉了自己,自己能回得去吗?回去父亲还能活得过来吗?回去自己还能有机会再来吗?这一切根源都是为什么?是贫穷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即使是也不是理由。真正的原因就是生存。吴爱民的父亲吴成贵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早已成了定局,作为以父亲能为这个家想到和做到的唯一就是不能因为自己死去而给这个家庭带来太大的不幸,给自己的亲人带来太大的负担,原因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生活的确并不富裕。
一抹微云,遮挡着似圆又缺的月亮。SK周围荒野里的蚊子似乎不在乎是不是深夜,月亮是不是明亮,只要没有风,不能阻挡它们震动的翅膀就一个劲的往人的身上扑。
“这晚上的蚊子真多。”苏方达说。
“阿达,你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接着上班,上班的时候给我请假。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坐坐吧。”
“让我陪你在这坐着吧,回去我也睡不着。”
坐在楼梯的上面的台阶上,吴爱民胳膊支在弯曲的膝盖上,两手托着头,脸埋在掌心上。喃喃地说。
“在我从莉娜嘴里知道实情的时候心里早就应该想到了,每天晚上跟厚坤通话她说我父亲的身体好好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在骗我的,像他那么严重的病情怎么就会好了起来,特别是那天她为了骗我说,爸爸的身体今天比哪天都好,还多吃了一个馒头,我真傻,我真蠢,真的以为我父亲的饭量大增了呢,谁知道那天就是我父亲去世的日子,说是厚坤在瞒着我,实际上她是在暗暗地告诉我,我的父亲走了,那个馒头不是面做的,是土做的,是他的坟包。我之所以没往那上面去想,是因为我害怕,害怕我在这个世界上失去父亲,才自己骗了自己,才相信厚坤给我说的谎话是真的。”
“嫂子真是了不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个男人在家都不知道咋样来处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你可不能再责怪她骗了你。”
“怎么会呢?我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呢,如果没有她,像我父亲得了那么严重的病,说不定早几年前就不在了。
在我第一天来到裕廊岛工程场地的大巴车上,心里还在想着我父亲跟我说的话。
“小民,”你是知道的,小民是我的小名,说到这吴爱民解释了一句,“你就放心的出去干活吧,我这病是老毛病了,一到天冷的时候就犯得厉害,等过了冬天到了开春就见好了。这样不知折腾几年了,我早就习惯了,不拿当回事了。一条命咋就能因为这点病会说没就没的。我昨天梦见你妈了,又跟我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从她走了这些年我可活得清静了,我才不想那么急急火火的到她身边听她的絮叨呢。”
每次父亲总是说妈妈活着的时候唠唠叨叨,我们都知道他这是在想妈妈。
“再说莉娜也一天天的长大了,去幼儿园,上小学,读初中,念高中,考大学这年头没一点儿好钱能把孩子供得下来吗?咱们老吴家八辈子也没出过一个念书有出息的人,我看好了莉娜,鬼精灵的,是块念书的料,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莉娜供出去。多亏了有这回去新加坡打工挣钱的机会,你可不能错过了。
你说是这个理吧?厚坤。”
吴爱民的爹吴贵成得的是肺气肿,那里人管这种病也叫痨病。吴贵成得痨病好几年了,冬天刚到,天还没有彻底的冷起来,吴贵成的身体就明显的不好了,这一年比每年冬天都犯病早,也犯得厉害,不停的咳嗽,痰里面还带着血。吴贵成怕儿子吴爱民和儿媳范厚坤知道他咳血了就一定不会去新加坡了,为了去新加坡到BJ学习半个月也白白浪费了。关键的是去新加坡打工会赚到很多的钱,在那里干一年顶的上在家里两年的收入。家里最缺的也就是钱。
吴贵成也明白自己要活不了多久,自己的这条烂命已经把儿子儿媳拖累得够呛,他早就不拿死当回事,甚至希望早一天的死去也好让儿子和儿媳放开手脚的过日子。
“妈妈,爷爷咳出的痰红红的,害怕别人看见偷偷地埋了起来。”吴贵成没想到孙女莉娜已经长大了,他竟忽略了背着她了。就像以前儿媳给他偷偷的做些好吃的,总是背着莉娜,吴贵成可舍不得一个人吃独食,又悄悄的藏了起来,等到儿子儿媳出去干活的时候又拿出来让孙女偷偷的吃了。这是他跟孙女之间的秘密,他叮嘱莉娜千万不要让她的爸妈知道,让爸妈知道她偷吃了爷爷的东西会生气的骂莉娜的,打她两巴掌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厚坤,不能再给我做独食了,莉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是需要有营养的时候,可不能亏待了孩子。以后你们也不要跟我在一个屋里吃饭了,痨病是会传染的,我可不希望家里再有一个人得病。
孙女把他咳血的事儿告诉了她的爸爸妈妈。
“我看爹今年的病比每年都厉害,说不定过不去这个冬天的。”范厚坤跟吴爱民背地后地叨咕。
其实吴爱民也看出来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我看还是不去新加坡了。”吴爱民做出了决定。
听到了儿子因为他病的缘故放弃了这次出国挣钱的机会,吴贵成可不干了,感觉到开始的那段话不足以说得动儿子,又接着说,“你该出国打工就出国打工,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留在家里守着我啥意思?是盼着我早点死吗?嫌我活着成了你们的累赘了吗?”
“爹,你咋这说呢?你明明知道我和厚坤打心底里盼着你好好的活着。”
吴贵成心里明镜似的,但不这样说哪里说得动儿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且活着呢,一年半载是死不了的,就是死也得等着你回来再死。这次你要是不去,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呢,等你把我发送了,就可以安心的出国去赚钱了。”
吴爱民听到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知道这次不出去是不行的,钱在这个家里对于吴贵成来说比自己的病重要,也比自己的命重要。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12月23日(2)
“爹,你醒一醒,把药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好起来的。”这个声音似乎穿透了一层层的迷雾,尽管本是连贯的一句话,似乎被一层层的迷雾阻隔的断断续续,又好像是经过了很久的时间才传了过去。终于听到了是自己的亲人在对他说话。
“厚坤……别再费事了……我已经不行了……其实我早就准备好死了……只是我实在舍不得这个给我幸福的世界……留恋我可爱的孩子们……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死去了。
我死去的消息不要告诉爱民……让他在那边好好的干吧……为了这个家庭的幸福……也是为了让我死去的时候得到安心……我活着的时候没有给你们带来幸福……却要在你们给我带来的幸福里死去……因为你们让我感觉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死去的时候还要给你带来麻烦……我真的感激你……在我的枕头下面有九千三百四十三块两毛钱……这些钱是我这些年靠捡一个瓶子一个纸壳攒下来的……就想等哪一天死去的时候不再给你们增加太多的经济负担……我活着的时候没给左邻右舍带来什么方便……死去的时候也不要打扰人家……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太难了……我想好了……找你娘家爹范德昌……让他帮忙……给我买一身干净的衣服穿上……再给我买一身薄薄的棺材埋了……告诉他我永远都感谢他……”
父亲死去的时候吴爱民没有在家,但是父亲的每一句话在妻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犹如父亲死去时没有多大力气说出一样。当吴爱民听到父亲说道死去的时候感到了幸福,或者说在幸福中死去,他的心里不再感到那么悲伤了。当一个人感到自己很幸福,或者在幸福中死去那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他的亲人还有什么可自责的。这让世间人们感到多么可笑的事情,很多的人为了追求幸福想尽一切的办法在获得金钱上下功夫,以为只要有了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就是幸福。当他真的有很多钱的时候,甚至真的实现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却唯独没有幸福,幸福却在老远的地方嘲笑他是一个金钱的奴隶,因为幸福和金钱天生就不是一条道上奔跑的姊妹。
很多时候人们对幸福的追求是多么简单的事,很多金钱做不到的事只用一点点真情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这个时候吴爱民的心里唯一感激的就是范厚坤,自从她进了这个家门的那一天起,这个家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了,这个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的民族大汉民族对春节的热情和隆重超乎了任何的节日,甚至对自己的生日也没有过春节投入的热心多。好像活着一生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能在春节这天得到更多的快乐。为了使在春节这天得到更多的快乐,平时舍不得花销的资金储备也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大方,甚至把很多的计划了好几年的打算都付诸于在春节的时候一并实现,为了成全留下永久的纪念,最突出的例子是很多人把结婚这等人生的大事也定在了春节前后,好像人庆祝春节的时候也顺带着给他们的婚礼带了喜庆。
最精明的算计莫过于商人的头脑,他们即使一年里都没有赚到钱也不感到灰心,只要春节还没有过去他们就有捞到更多资本和财富的机会。LA这个人口大几百万的城市里商业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只有八层楼高外观显得有些老旧的商业大厦了,即使很多新建的即高大装修又奢华又精美漂亮的大楼也一样没能拉拢老百姓对商业大厦恋旧的心理。
大厦的四楼是卖精美服装的地方,即使一年的经营都不景气,不过从他们表情上一点也没有对自己的生意失去信心。他们早已把中国人爱慕虚荣的心理拿捏的准准的。像这样价格昂贵的服装只有在春节临近的时候才有更大的卖场。哪怕一天只卖出一件一万多块的貂皮大衣纯获利也在两三千块。像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庄稼人,街头叫卖的小贩遇到这样的店铺看都不看直接躲了过去,能到这里买这样昂贵服装的女人绝不在乎在自己的生活上是不是多花了几千块钱,也有为了把自己装点得高贵一些,在自己的朋友里面不让人说出寒酸两个字来,宁可省吃节用也要买上一件拿得出手去的服装。当然在冰寒雪地的LA最让女人称道的莫过于貂皮大衣。
“你就没算算一只貂才出多大的一块皮子,做一件这样连膝盖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貂皮大衣得需要多少只貂皮,并不是每只貂的皮子都有上好的品相,都能完全的利用,那些在平时饲养不好的毛质色泽和厚度不够的服装师根本不可能用上一点点,他们简直不是为了价钱,只是为了自己的手艺和名声才做出这样精美的貂皮大衣来,为了做出这样的精美的貂皮大衣不知花了他们多少的心思,不知选用了多少只貂皮。要知道一件这样堪称艺术品的貂皮大衣不是价钱所能换来的,像你们这样气质高贵的女人如果连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都没有,不值得让多少男人看了觉得可惜。不信的话让我们的售货小姐给你穿穿看看就知道有多么的货真价实了。”
其实很多来LA大厦四楼这家卖貂皮大衣服装店的女人不是被店主推销的说辞而迷惑,而是看到了一个售货小姐穿上这样一件貂皮大衣居然靓丽到让她们纷纷弗如的程度,简直严重的刺伤了这些在社会上有固定收入又有体面工作的女人的虚荣心理。哪怕是按着服装店老板说出的价钱一分不少也要横下心买下一件。有了这样的售货小姐,貂皮大衣服装店的老板不知赚到了多少利润。哪怕一个月给她付出一件貂皮大衣的工钱他们也愿意。有了这样的利润,这家专卖貂皮大衣服装店的老板一下子到苏州进了一百多件堆放在大厦五楼在安全通道临时搭建的仓库里,大厦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房租,在能搭建的地方搭建了一个个临时仓库出租了出去。整个大厦就像只有一个门口出入的大仓库,窗户是封闭的,其他门口也是封闭的,所有的光亮都是来自电力的光源,这种恒定的光源除了没有季节之分,也没有黑白之分,只要在大厦的营业时间范围内,这里永远都是白天里最明亮的时候。在没有发生任何事故的时候人们的意识里这里永远都是安全的。阻断了外面的流通,也阻断了外面的空气和寒冷。
离市民广场最近的LA大厦,离LA大厦最近的市民广场,相互依托着共同的繁荣,因为LA大厦给LA带来更多的财富,政府才把市民广场建成了LA最有文化,最有品味的地方,正因为市民广场是LA最美丽的地方,LA大厦的客源和财富成了最旺盛的地方。特别是在临近春节寒冬的季节,人们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少一点走出家门的情绪,在一年最寒冷寒冷时候LA大厦旁边的市民广场和市民广场旁边的LA大厦的人流好像都要挤出一身汗来。
“LA大厦着火了。”市民广场那个最先看到有浓烟从LA大厦五楼窗户冒出来的人几乎用劲了所有的肺活量叫喊了起来。当市民广场的人们抬头朝着大厦看去的时候,才相信这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恶作剧,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恐慌事件。
很多的时候衡量一个地方的进步程度完全再看对生命的重视程度,也就是对突发事件的应急能力,控制住局势的稳定不发生混乱,特别是不让那些破坏分子有机可乘,才是对大多数生命和财产的最大保护。
“大厦着火了,把所有的钱都装在钱袋子里,拿好钱袋子赶快往外跑。”
“这些硬币怎么办?这些货物怎么办?”
“统统都不要了,赶快朝门口跑出去。”
“货物,反正大火还没有烧到楼下,让我拿点货物出去吧?”
“不行,赶快出去,给上面的人打开通道,如果这个时候你还不听从我们的劝阻,你就是在犯罪,就是在剥夺别人的生命,大厦里面到处都是摄像头,过后就是抓你们坐牢的证据。”
“大家都不要乱,里面的人赶快往外跑,把门口闪开,都到广场上去,外面的人不要再进来了。”
人们只有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才会知道制度的好处,没有一个好的社会制度,人们就没有幸福生活的保障,当然也谈不上生命的安全和健康。
广场旁边的警察,协警,大厦里面的保安全部都站了出来,他们每一句话代表的不再是个人,是法律的权威。这个时候不听他们的话或者对他们的顶撞都是公开对法律的对抗。大量的警察。还有周边的保安也都闻讯朝这边跑了过来。
“大厦里面的人赶紧往外跑。”一声接一声几乎同是这样一个声音压过了所有的慌乱和吵嚷。
封闭如此严实的大厦不是没有一点的好处,外面的空气不能冲撞进来,里面的火情在没有得到外面空气外援的情况下,一时还不能变得很快嚣张起来,不能迅速的蔓延开来,这将使所有不幸中唯一万幸的事,给大厦里面的人留出了逃生的机会。
“快跑,你没看到着火了吗?还往上面跑。”
“老板让我去抢救仓库里面的貂皮大衣,那可是一万多块钱一件。”
“就是八万块钱一件碍你什么事?你是来给老板卖货的也不是来卖命的。”
“你撒开我,你把我拽疼了。”
“范厚坤,你怎么下来了?我让你拿的货呢?”
“快滚你娘的货吧,你这简直是拿着别人的生命不当回事,再不赶快往外跑,你连命都没有了。别听他们的,跟着我赶快往外跑。”
“上面还有人吗?”
“有,还有好几个老板再抢自己的货物。”
“看来不来点硬的是不行了,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你们别拉我,让我进去,我的货物,我的貂皮大衣。”
“如果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别说对你们不客气,再说整个大厦都上了保险,你们不会有多大损失的。”
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
消防车鸣啸着警笛开了过来,消防兵像田径场上听到发令枪开始冲刺的短跑运动员一样从消防车里冲了出来,在车里早就穿好了防护服,整备的利利索索,拔水带拉水枪朝着楼里着火的方向冲了过去。浓烟像刚刚打开瓶塞的可乐带着一股冲劲顺着开阔的空间涌了过来,接着填满了整个大厦,给消防兵带来最大的困难是,在浓烟里根本找不到楼梯的位置,找到了楼梯的位置再去找到引起浓烟的火源就更加的困难,浓烟遮住了视线,服装鞋帽塑料制品一切都是易燃的物品起火后产生刺鼻的气味弄不好很快就会使人晕厥过去,在这浓烟和大火里面人的生命显得太渺小太脆弱了,是什么力量能让这些刚刚步入青壮年的汉子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冲了上去。
这一年LA最大的灾难就是LA大厦的火灾,尽管主管部门对于那里的消防措施有些遗漏,但是政府的应急能力时刻都没有放松。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把周边所有的警力都调动了过来,整个市民广场的人都清理光了,到哪都不可缺少的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只能躲到隔了好几条街远远的地方看着从大厦里冒出的浓烟。几天后人们从新闻里知道那场大火最幸运的是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两天后吴爱民再一次来到市民广场的时候,LA大厦的外面已经用蓝色的彩钢瓦围得严丝合缝,地面上消防车灭火后留下了一层厚厚的冰,抬起头看到被大火烧毁黑乎乎的墙壁和窗户。里面好像有人在情理大火燃烧过的灰烬和残留下来的物品。
两天前他就是在他脚下站的位置跟被他从大厦里面拽出来的女孩被警察赶出了市民广场,他只是从卖貂皮大衣老板的嘴里听到他喊她范厚坤的名字,至于她从哪里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再也无从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不过这一天对他来说还是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吴爱民那天出现在LA大厦完全不是巧合,巧合的是他的运气不好,他去的时候赶上了大厦烧起了大火。他在离市民广场不远的一家住户包了刮大白的活,本来早就完工了,那家的房主却一直拖欠他的工钱,如果不是在商业大厦里看中了一件羽绒大衣他并没有着急要钱的心理。
房主终于答应吴爱民这天上午让他去取工钱,取完了工钱一点方向都没拐就朝着商业大厦的方向走去,终于能够实现买到那件他已经看过两三次的羽绒棉衣了,从他急急忙忙的脚步给人一种好像晚去一步就被人买光一样。
“老板,问你一件事,哪里有厕所?”在没有来到大厦之前吴爱民肚子里就憋着一泡尿,他想好了大厦里面肯定有厕所,买好了衣服他向服装店的老板打听厕所的位置。
“这两天四楼的厕所正在维修停用,去五楼顺着楼梯左拐一眼就看到了。”
尽管他的眼睛在四五米之外也能把视力表最小的符号看得清楚楚,尽管他的文化程度不高男女厕所的汉字和标识也能一眼就分辨的出来。但是他按着服装店老板指引的方向找到的只能是一家又一家卖床上用品的店铺。
“老板,厕所在哪里?”店铺的老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却听到一个非比寻常的叫喊声,“快跑,大厦着火了。”
其实人们都已经想到了,比着火更可怕的一件事,那就是大厦着火很快就会导致全部停电,尽管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一旦停电大厦里面将比最漆黑的夜晚还要黑暗和恐怖。所有的人都趁着灯光往外逃生。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喊着两个字,那就是“快跑”,危难时刻人们求生欲望的脚步一点也不比打开闸口水流的速度慢,人们都顺着楼梯朝下涌去,只有一个姑娘从下面挤了上来,而且朝着起火的方向跑去。
“你去干什么?是去找死吗?”显然这个时候姑娘就像操作失灵的汽车,已经顺着山崖的下面开了过去,如果没有人及时的帮着转回方向,那么她的后果将会不知道有多么的可怕。吴爱民跑过去拽起姑娘跟着人流一起往下跑,在楼梯遇到了也跟着跑上来的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吴爱民一直没有松开姑娘的衣袖,他怕一松开她,她又接着跑去帮着老板抢救貂皮大衣。不知是谁扛着一个硬邦邦有棱有角四方方的钱盒子(事后吴爱民估计肯是钱盒子,这个时候也只有钱盒子是重要的)朝楼下跑的时候刚好刮在了吴爱民新买的羽绒大衣上,里面的羽绒就像被风吹起的杨花飘散了出来。
“完了,我新买的大羽绒大衣就这样白白的瞎了。记住了,过后陪我羽绒大衣。”吴爱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刮撕他衣服的那个男人说的还是对他拉着的姑娘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姑娘他早已经跑到大厦的外面了。
*
跟经济利益刺激商业复苏的速度比起来,就连春天暖化大地的脚步都显得慢了一些。第二年的五一经过重新装修的LA商业大厦又开始营业了,经过重新装修的商业大厦里里外外安装了好几条安全通道,不过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兴旺。吴爱民几次来到大厦的四楼,去年卖貂皮大衣的商铺也换了别的卖主,卖的服装也不再是那样的昂贵,店里的卖衣姑娘尽管也都模特一样穿着店里的服装打着幌子,却没有去年卖貂皮大衣店里穿着貂皮大衣的姑娘显得高贵。
“去年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找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干什么?难道是通过他们找到店里给他们打工的姑娘吗?
找到打工的姑娘干什么?难道是想向她讨回自己刚刚买到的一次都没穿就刮撕的羽绒大衣吗?
当然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吴爱民也说不清楚。
明明知道那是一个不知羞臊甚至是有些可耻的想法,却在心里总也绕不过去,一遍又一遍的想起。
*
“爹,明天我到城郊的一家去刮大白,干完了这家的活以后就不再干这个行业了,我在LA认识了一个在DD公司干电厂安装的工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从电力学校毕业一直在干电厂安装,给我讲了好多他工作方面上的事,他的行业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兴趣,我打算跟着他去干了,说好了下一次有活的时候也领着我跟他去干电厂安装,如果学会了他的那一身技术一辈子的吃穿住就都解决了。”尽管天生没有给吴爱民一个长相俊美的相貌,也远没有用丑陋形容的程度,但是给了他一副强壮的体格,一个灵活的大脑,一颗永远不甘贫穷和堕落的心。
这是一个经济条件不俗的家庭,两层楼房精美的建筑和装修,院子空地里的一棵樱桃树长着牛眼珠子一样大小红红的果实,除了条石围挡的树下还能见到黑黑的肥土,院子里到处都干净的像刚刚洗过脸的少妇。除了显示这个家里男主人的精明和睿智,还在向人们暗示着女主人的勤劳和能干。
“你好。家里有人吗?”吴爱民站在白钢铁艺制作的大门的外面朝着院子里面喊了一声。
“请问你找谁?”一个上身穿着淡紫色绉衫的年纪不到五十岁略显肥胖的中年妇女推开中间的屋门走了出来。
“是你们家的屋子要刮大白吗?”
“是,是,你是别人介绍的吴师傅吗?”
“我是姓吴。”
“我可听说了,说你干的活可好了。”
“我不知道我干的活好在哪里,不过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尽心的。”吴爱民边说着话跟着中年妇女走进了院子,到了屋里看了一遍,说“这么白净的屋子,即使过两年再刮大白也不晚。”
“我也不想折腾,都是我们的姑娘总是看不惯这个家,一个劲的往城里跑。你说说城里的自来水和暖气都接过来了,公交也通道了家门口,哪一点不如城里,可她就是不愿进这个家,如果我们有两个孩子的话也许不会在她身上费这么大的心思了,我们这么做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她。”
“我刚看过了,上上下下十几间的屋子,我一个人最少需要六天的时间,如果你们嫌我干得慢的话,我可以再找一个帮手三天就可以完成。”
“我们不会嫌慢的,只要你干的活好就是再多两天也无所谓的。”
吴爱民刮大白干到第三天的时候,见到了这家的男主人。
“我终于明白了,技术好干活细心的人都会给人留下一个好名声。”吴爱民正在专心的用腻子产一点点的把角落里大白刮得均匀,按说这些平时看不到的死角是不用花这么大的功夫,如果把这些死角也弄得像别的地方一样的平整光滑是要花很多功夫的,这可是按平米承包算价的。主人不会因为你干的细心多加一点工钱的。倒是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在架子上干活的吴爱民吓了一跳。
“我吓着你了吧。”
“没有。”是我干活太专心了,没想到有人进来。
“我叫范德昌。”
不用问他就是这家的主人。
“我猜想你一定是干珠宝生意的。要不然你不会这么有钱,盖这么漂亮的房子。我可是刮了好几年大白了,第一次遇到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吴爱民一眼看到这个年龄不过四十岁出头,雪白的汗衫把几乎看不到一点变换颜色黑黑的头发显得更加的年轻,实际他已经五十出头了。
“小伙子,没想到你很会开玩笑,我哪里懂得珠宝生意,我不过是在搞废品再加工。也就是说把废品收购站收来的废旧塑料,经过我的配方和机器又再一次加工出来了塑料盆,塑料桶。”
“我明白了,你是在干比珠宝还要赚钱的生意。”
“我没想到你不但活干的好,而且还很幽默。如果说我告诉你说,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小子,不知道你会不会高兴。”
“那当然。”吴爱民接着说,“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台湾台塑重工的创始人王永庆开始就是从收购废旧塑料开始起家的。世界上的财富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跑到你们这些有头脑人的口袋里去了。”
“人有时候要想干一项事业就是一闪念间的事,但是要想干好一番事业可得需要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努力。”
通过几句简单风趣的谈话如果就以为两个人已经成了朋友,那样想就太简单了。让吴爱民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范德昌的眼里不是一文不值,简直就像社会的垃圾一样感到厌恶,原因是他发现了他那双像老鼠一样贼溜光的眼睛在觊觎着他心里最珍贵的宝贝,随时都会从他的身边给夺走,永远的据为己有。这个世界上他可以什么都没有唯独不能使他失去自己的宝贝,尽管他不能长久的死守着自己的宝贝,但是一定要找到让他永远称心如意,永远不会给他的宝贝带来一点伤害的人他才能撒手,显然吴爱民没有一点符合他心里的条件。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你找谁?”一阵嘟嘟的敲门声响过屋子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
“我找一个叫范厚坤的姑娘。”中年妇人一眼看到院子外面站着一个五十开外又黑又矮又瘦的小老头,她确定无论是在她的亲戚和她认识的人里从来没有一个这样长相的人,而且一开口就说找自己的女儿,显然仅凭这一句话足以让她反感到像赶走乞丐一样把他赶走。
“找她干什么,我们又不认识你。”中年妇人的口气尽管没一点欢迎的意思,但是大多数女性具有的心慈面软的心态压服了她心里无缘无故的愤怒和蛮缠胡搅的情绪。
接着屋子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叫他滚!”
不用说这家的院子是什么样子,这个中年妇人和愤怒的男人是谁人们已经知道了。但是来人是谁?找范厚坤干什么?不要说人人还是一片茫然,就连范厚坤的母亲和父亲也不知道。接着那个愤怒的男人又大嚷小喊地说了一句,“她认识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后面的这句话好像是对前面那句话进行的因果解释。
来人是谁?找女儿的目的干什么?一无所知,这样毫没礼貌的把人家赶走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在中年妇女犹豫的时候,那个年纪五十多岁干瘦的小老头又说话了,显然对受到这种蛮横的礼遇心里产生了一团不满情绪。但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走了也心有不甘。
“我是吴爱民的父亲,我叫吴贵成。我是来告诉你家的女儿范厚坤可不能跟我那小子在一起,他可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年轻的姑娘可一定要擦亮了眼睛,好好的想一想,可不能一时胡来把自己一辈子给葬送了,吴爱民是啥样的人她知道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你是来说不让范厚坤跟吴爱民在一起的,是吗?”
“正是,除此之外我怎么会找到你们的家门。”
“德昌,来人是吴爱民的父亲,是来劝说厚坤不要跟那个装修工在一起的。”对于范德昌夫妇来说没有比说服女儿从此不再跟装修工来往再让他们感到高兴的事。范厚坤已经把自己锁在屋里五天了,尽管每到吃饭的时候当妈的总是把刚刚做好的她平时最爱的饭端到她的身边,小心地说,“厚坤,起来吃点吧,有啥事咱们可以好好地商量,总不能拿不吃饭来吓唬我们,再不吃饭可真就要出大事了。”头两天开始的时候,范德昌嘴里说出的话还像铁块一样钢钢的硬,“别管她,不吃就让她饿着,看谁最后挺不住。”过了三天范德昌害怕了起来,发生地震的时候,如果救援队在废墟里发现遇难者超过七天以上,基本就没有多大生还的希望了。也就是再有两天不吃不喝下去,他们的女儿也会像废墟里的遇难者一样。不过这可跟地震出事的人不一样,传扬出去说父母干涉女儿的婚姻导致女儿绝食死亡的舆论和名声不好不说,弄不好法律也不会放过他们,说是他们逼死了自己的女儿。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一点的好办法。
除此之外姑娘平时最爱吃的真空包装的膨化食物和水也在她的身边堆成了堆,希望在饥饿的诱惑下她能偷偷地吃上一点,毕竟他们从来都没见到过一个活人躺在一堆好吃的食物旁边活活的给饿死。但是范厚坤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食物没吃一口,水也一口没喝。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尽管他们的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唯有答应答应女儿的心愿是唯一的办法,他们不是糊涂蛋不要说婚姻法早就提倡婚姻自主,在他们眼前经过的男男女女有多少不是自主恋爱的婚姻,结婚的时候连媒人都没有,男女双方亲家在约定的日子见个面就算把婚姻大事给定了下来。
有些事并不是他们这些做父母想的和做的都是多余的,他们心里想的和做的可都是真心真意的为了自己孩子的幸福。在他们看来自己辛辛苦苦的拼搏除了使自己生活得更好,重要的是有当爹娘积攒下来的家业孩子再也不会受到像自己那样的苦,无论是创业和积攒下来的这些产业听他们一说就是一肚子的苦水。人跟其他动物不同就是心里藏着太多的私心,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再受自己那样的苦了。尽管姑娘终究要嫁人,但是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产业怎么能让别人轻而易举的沾光和享受,如果姑娘眼里看上的是一个家道比自己家里还要富裕的小子这一切的想法就不值得一提了。因此每一个家道富裕姑娘的父母对女儿接触的每一个男孩子都多了一分小心和敌意,特别是跟自己心里设想的形象相差太远的小子。没想到越是让他们害怕的事越是发生了,他们心里气忿和懊恼的显然不是这个让他们一眼看上去就不如意的小子,而是自己姑娘的任性和被愚蠢蒙蔽的眼睛,满世界好小子多得是,自己的姑娘又不是没有招引那些好小子眼红的资本,偏偏姑娘看中的是人人看了都不会说一点好的家伙,在他们看来如果姑娘真和这样的小子过起了日子,丢尽了自己的脸面不说,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迟早不都会便宜了这个让他们一点也不如意的小子。不过再这样僵持下去谁知道会出现怎样可怕的局面,他们的心里只希望赶快做个了结,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听听这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到底说出什么点子来,没准他能有好办法。
没办法,人们生存就是这个样子,太平年月里安稳的日子过得久了,财产显得比什么都重要。
*
不是任何偶然的一次相遇就会使相途陌路的两个人产生了感情,而是在这偶然的相遇中发生了让彼此都终身难忘的事。如果仅此一次的相逢以后再也没有不期而遇的邂逅彼此也只能留下一片难忘的相思。一个人最宝贵的莫过于自己的生命,任凭有多少钱都买不来一个人的生命,在人人自危死里逃生的时候,明明知道稍有停滞都会被死亡牵住自己的裤脚,却还要返回去救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一个人,在经历了一场砰砰心跳生死存亡以后,对于平安脱险的人来说不是用一个感动的词语来形容一下就算了。如果再有第二次的偶遇,将是老天前生注定的缘分。
时光易逝,情思难忘……。
“厚坤,你可回来了,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
“没吃我给你重新做,再不回来家里的樱桃熟透该落地了。”吴爱民给那家刮大白第五天的中午,匆匆吃过午饭爬上架子又接着干活,院子外面传来了这家中年妇人跟一个姑娘的说话声。一定是这家的女儿回来了,吴爱民在心里猜想。这一切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不过院子里的樱桃的确挺馋人的,有几次吴爱民都在想这家的妇人会不会摘几个樱桃给自己尝尝,如果不是自己的自制力强,甚至好几次在外面拿材料的时候,都想伸手摘下一个尝尝,这么大的一棵树,即使少了几十个主人也不会看出来。
这个时候吴爱民明白了,树上的樱桃都是给他们的姑娘留的,弄不好这棵树就是因为姑娘爱吃樱桃才种下的。
他们的姑娘叫厚坤,这个名字一点也没引起吴爱民的注意,一来世上重名的人实在太多了,二来他差不多已经把记忆里那个叫范厚坤女孩的名字给忘了,最起码这个时候他没有想起来。
“今年的樱桃长得真好。”
“以前的时候,树还小,如今已经彻底的长大了,结出的樱桃既好看,又好吃。快到屋里歇歇,我摘下一盆给你洗洗。”听说话就知道中年妇女见到自己的姑娘心情有多高兴。
“在LA影楼一点都不累,来回又是坐车,还是我自己摘自己洗,你们一定也没吃,咱们都来尝尝。”姑娘一边朝屋里走一边说,“妈,我在家待不长的,拿好衣服下午就回影楼。”
“怎么会这么忙,不知道啥时候才会把你的心给收住。”
“不能是她们两个人吃就当自己不存在吧,弄不好这家的姑娘还会给我一个樱桃尝尝呢。”在架子上干活的吴爱民尽管手里不停地干着活,耳朵却把外面母女对话的消息一句不落的偷听了过来。
“又再装修屋子。”
“不是装修,只是刮大白,这次请来的可是最好的师傅。你看看人家的活干得有多细致,连前几次被人家糊弄过去的地方都细心地刮得白白净净,真是一个好人。”
显然这家的姑娘对于母亲说出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连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
“我的屋子刮过没有。”
“刮完一遍了,还有一遍。不过你的任何东西都没动。”
在这家姑娘走进屋门的时候,朝着在客厅架子上干活的装修工看了一眼。好几天没回家了,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即使是一个装修工,眼睛只是带着一点好奇朝干活的装修工瞟了一下。装修工也同样带着一种对异性好奇的心理想看看这家姑娘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在两双眼睛不期而遇的时候都顿时愣住了。
“范厚坤!?”装修工差一点喊出这家姑娘的名字,装修工清楚地记得LA大厦着火的时候服装店的老板喊她的时候就是这个名字。
“大厦着火拉自己跑出来的男人。”这家的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天LA大厦着火拉自己跑出来的那个小子叫什么名字。
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人们所料。
一个身穿乳白色烟罗纱连衣裙上面缀满各色小花,脚上一双棕红色系带皮凉鞋,一双米黄色半透明的矮靿袜子,不管是露出的酥臂和露出脚腕牛乳一样白皙的皮肤都足以勾引起任何一个男人贪婪的眼睛,心里想入非非。胖乎乎双手关节的地方有一个个浅浅的小小的肉窝。未经任何发型师设计保持原生样子长长的黝黑黑的头发垂散在背后的连衣裙上。随着姑娘的进来一股淡淡的像花草一样的香气也跟着飘洒了过来,装修工站在架子上愣愣的看着这家的姑娘,站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这家姑娘也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装修工。
“怎么会是你!?”
装修工也差一点跟着女孩问一句“怎么会是你!?”
穿着一身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的装修工正干得起劲,衣服到处沾满了白白的灰浆,为了干活方便两个袖管挽到了胳膊肘子上面,最不像样子是漏在外面的手、胳膊、甚至脸和头发也没逃脱飞溅过来的灰浆,唯有眼睛还是明亮的。两个类比相形见绌的人站在一起就像一个美女的身边站着一个怪物,使人一下子就容易想到《巴黎圣母院》里面的埃及姑娘爱斯美拉达和敲钟人卡西莫多,卡西莫多的丑陋是天生的,装修工的丑陋是他为了自我生存卖力劳动的扮相,如果装修工就这个样子回到了家里说不定他的父亲都不一定认出这就是他的小子。装修工感觉到除了惊讶还有不自在,他用拿着刮板的右手顺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脸上的汗水和灰浆掺和的污泥顺着手滴在了地上,使长相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装修工更多添了一层怪相。这家的姑娘一点也不在介意,好像她早已知道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相反多了这一层妆扮更让她感到可爱。
“这么高,快下来,小心别摔着。”说着话,姑娘伸过手就要把架子上傻愣愣的装修工给拉下来。装修工怕姑娘白白的玉笋一样的手指沾到自己的身上,沾到自己身上用汗水和灰浆和成的污泥,借着他年轻健壮的体质和没有脱离原始猴群进化过来的本性,灵活的跳到了地上。
“怎么?你们认识吗?”可以说最忠于职守的狱警对重刑犯人的看守也未必比这家母亲对未出嫁的女儿看护的更严。几乎跟姑娘一起进屋的中年妇人把女儿跟装修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让中年妇人不理解的是,女儿怎么第一眼见到这个装修工就死死地盯着不放,连进屋干啥的目的都给忘了。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他们可是给她介绍过很多长相不俗的小子,都被她拒绝了,甚至连看一眼都感到厌烦。如果跟那些小子比起来,装修工的长相可以说是最差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好像女儿心里早就有了让她中意的人。女儿曾经给她掏心掏肺的说过,她不愿意拿着自己的一生当赌注,要找就找一个好人,难道她说的好人就是眼前装修工这样的?
“妈,你忘记了吗?我跟你说过,去年LA大厦着火,我去给老板抢救貂皮大衣,有一个男人把我从大厦里面给拽了出来。那个男人就是他。”姑娘说着话,就像两个早已在一起关系密切的情侣毫不羞涩的伸过手去就要拉装修工的手。
好人?如果照女儿说的那样,在LA大厦着火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子应该算是一个好人。但是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自己随便找来一个装修工就是那个人。无论是长相和职业,更不用说家庭跟她想象的相差实在太远了。
富贵的女人,俊美的长相的确对男人有着足够的吸引力,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有不顾一切死皮赖脸扑上去的心理,自知之明的羞耻心会让很多的男人对这样的女人离得远远的。如果说在LA大厦发生火灾的时候,装修工还不知道姑娘底细的话,还抱着一团团幻想想再一次见到那个姑娘的话,那么今天第一眼见到她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特别是装修工从中年妇人眼里看到的那种似乎把他当做阴谋家一样讨厌的眼神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你认错人了,咱们从来就不认识。”装修工平时说话从来没磕巴,不知道自己为啥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心里还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滋味。
“怎么不认识?去年商业大厦着火你忘了吗?”
“什么商业大厦着火,商业大厦着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装修工,根本不知道那回事?”
“你为什么不承认,尽管我读书的时候从来不够用心,但是进过我大脑里留下印象的人从来还没有出错过,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一张脸我从小就没见到过第二次。”
“既然你说是他,那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中年妇人从心里希望女儿一定是认错人了,那个人怎么会是眼前的装修工。
“我不跟你说过吗,我并不知道他叫啥。”姑娘分明看出了母亲的心思。
“姑娘你说的那件事和那个人跟我根本就是旁不相甘,不要耽误我干活,我只想把这里的活快点干完,好撤出去,跟别的地方比起来在这里我已经不挣钱了。”
“还干什么活?你所有的钱都由我来出。”
“姑娘,如果这样说,我马上就得从这里撤走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简直没有道理的事,他又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怕自己认出来受到人们的谴责和法律的制裁。明明是他救了自己,自己就是把一生该感激的心情都给了他也是应该的。怎会说不是他呢。不会错的,个头,长相,特别是说话的声音永远都不会错的。”姑娘想到这里,接着问。
“你当时不是说让我赔你一件羽绒大衣吗?”
“什么羽绒大衣?像我干这样的活怎么能穿得上羽绒大衣?”说着话装修工又爬上了架子继续干他的活。
姑娘从装修工说话躲躲闪闪的表情里更加判断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那个人。至于他为什么不承认好像并不重要,只要自己找到了这个人就再也不会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那家的姑娘下午没有再回到影楼,甚至再也不提回影楼那回事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在那里工作过一样。
“这样的活怎么能是一个人干的?来,我给你做小工吧。”那家的姑娘原本是进屋里拿盆摘樱桃洗樱桃,谁知她回到屋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好几年都没再穿的旧衣服,防止灰浆溅到头上还戴着一顶早已过时的凉帽。
正像这家姑娘说的,这样的活本不是一个人该干的,哪怕是有一个一点技术都不懂的小工配合都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雇一个小工要花掉很多的工钱,吴爱民只好一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和灰运料。尽管一个人干得比两个人的活都多,但是远远没有两个人的速度。
“厚坤,你不是还回影楼吗?”中年妇女从来没有想到女儿会主动干起这样的活来,当然即使心里再不明一点事理的人也一眼都能明白姑娘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中年妇人不好发作。
“不去影楼了,影楼的活我早就不想干了。”如果在以前姑娘去不去影楼中年妇人想都不想,这个家里根本不在乎她的那点收入。看得出来中年妇人真的希望姑娘赶快回到影楼去。
“这样的活怎么是你能干的,有你旁边我反倒干着不顺手了。”装修工说的没错,从见到这家姑娘的那一时刻起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干活上了。
“都不要说了,我的事情我说的算,谁也干涉不了。”中年妇女听出来了女儿这话分明是对着她说的。
*
“老婶子,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从我见到你姑娘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谁?她说的没错,那天的确是我救了她,不过我救她的时候的确没抱着一点什么目的,你应该好好的想想,人人都在逃命的时候,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谁还会抱着男女私情的想法去就一个女人,那个时候我甚至连她是不是一个姑娘都不知道。不过如果那天不是我拉她跑了出来,说不定你们真的就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们的姑娘了,毕竟她去的方向就是仓库起火的地方。
我承认自从发生了那天的事以后,我的心里就一直对从大火里拉出来的姑娘念念不忘,甚至有时连活都懒得干,有时也想过,如果我这辈子有这样的一个女人陪着我过日子,哪怕是为了她生活的幸福,我一定要拼尽了所有的精力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当我第一眼看到你家姑娘的时候才知道我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像她现在过的日子也许是我永远都给不了的。这样家里出来的女孩子怎么会跟着我去过那样的苦日子。
我知道世上像你这样的人总是把我这样的人看成是癞蛤蟆,把自己的姑娘看成是金枝玉叶,不过我要告诉你,癞蛤蟆也有癞蛤蟆的活法,他们不会因为吃不到天鹅肉而悲观失望的,我还要告诉你,如果没有我这个癞蛤蟆你早就不会有这样的心情跟我说话了。癞蛤蟆也好,金枝玉叶也好,不过都是天生的徒有虚表的空壳,真正堂堂正正活着的人是要看他有没有一颗慈善、仁爱、拼搏,向上。进取、正义的心。一个人活着只是为了自己去着想,那么他的明天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像这样在个人家里干小活的都有一个习惯,中午晚上都由东家管饭,每天晚上吴爱民总是吃完晚饭才离开这家,为了尽可能少的跟这家姑娘接触,下晚的时候吴爱民从架子上下来脸都没洗推着自行车走出了这家的院子,中年妇人也跟着他走了出来,离开不远,中年妇人把他叫住了,看样子是有话跟他说,在中年妇人不停地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听到,犹犹豫豫不知道怎样开口的时候,吴爱民先说了出来,尽管他没有听到中年妇人说出的话,但是她的意思早就明白了,在他说完这片话的时候,中年妇人觉得再也没有话可说了,吴爱民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这是一年很热的时候,不过晚上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瓦蓝的天空浮着淡淡的云彩,在云彩之间一轮圆圆的月亮也挂了出来,远远近近的路灯也亮了起来,LA城郊的人们从来都不会错过这样的夜晚,在吴爱民跟中年妇人说话的时候,一年四季晚饭后永不停歇的秧歌队从远处传来了锣鼓的响声,尽管吴爱民说话的声音不大,除了使离他三四米远中年妇人听得清楚楚,也让躲在十几米之外山墙后面的另一双耳朵偷听了过去。
中年妇人看着装修工骑车走远了,转身朝自家的院里走去,还没有走进屋门的时候就叫起自己姑娘的名字,“厚坤,厚坤……”刚出去的时候姑娘明明在家,怎么没有人回答……。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晚上范德昌带着满脑子的困惑从塑料加工厂回来,可以说这一阵子他的心情都很坏,塑料加工厂从开干到现在凭着他的勤俭节约和妥善经营的确给他赚了不少钱。尽管每时每刻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以前所有的困难都不至于影响到他把塑料制品加工厂干下去。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LA政府专门下达文件,所有环保不达标没有一定规模的小工厂小作坊全部关停,是关停,不是整改,像以前那样添加点设备应付一下上面来检查,糊弄糊弄就过去根本不可能了。按说即使关停了塑料加工厂,凭着这些年经营赚下来的财富,范德昌以后即使啥也不干,他跟老伴到老那天也不会在花钱上犯愁。事实完全不是那样,别看人人每天都在为金钱拼搏,只有赚到钱才能保证活着一日三餐的用度。如果说人是为了钱在活着,那可就错了。就像一个乞丐每天只要睁开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一天最好能有一顿饱饭吃,等他真正吃饱的时候又开始想最好能有一个暖和的屋子住,等到有暖和屋子住的时候又开始想最好能有一个娘们陪着说说笑笑的过日子……。人就是在这样不断的实现又开始想不断的拥有才活下来的。就像世上的牛马以及除了人以外任何一种动物都可以保持原生状态活下去,唯有人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大脑正常却没有一点进取心里的人想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是不可能的。
要想达到环保标准,原有厂房的所有机器设备都得更换,包括厂房也得拆除重建。这样的设备都是机械化程度高的流水线作业,也就是逼着这些小厂关门倒闭,要么就扩大规模,如果建造一个处处符合环保达标标准塑料制品加工厂,他的这点积蓄就显得杯水车薪。建一个新的大规模的塑料加工厂显然是不可能的,范德昌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过长远的打算。事到眼前已经无路可走,为了能使他的塑料厂像以前一样继续生产下去他的脑子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他认为最可靠,最能起到根本作用的想法就是女儿的身上下点功夫。在他头脑不多的知识里有那么一点点古代中国传来的信息,古代君王统治的时候,弱小的国家为了防止被大国鲸吞的下场,不是动不动就搞联姻吗,最出名的就属秦晋之好。好在自家的姑娘长大了,好在天生又是相貌出众,如果找一个有钱家庭的小子做女婿,或者找一个老子在政府有权有势的小子,或者跟有钱有势沾亲带故的小子,也许还有缓和的机会。从古到今的社会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这样的想法又不是范德昌一个人想到的。
范德昌回到家一听到老伴跟他说出白天家里发生的事,顿时火冒三丈,好像刚才冥思苦想眼前发生的困惑不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好像都是这个不争气的丫头给她带来的厄运。
“不要去找她,没了她反倒更好,就当咱们从来都没生养过这个没有一点良心的东西。”范德昌的老伴预感自己男人今天的火气实在有点大,如果不是女儿跑了出去,说不定会用朝女儿挥拳的粗暴方式来告诫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命运的关心,老子打儿子的时候都会管用这种看似合情合理的说辞来掩盖,尽管这样的事在这个家里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不过看这天的架势第一次破例也不是不可能的。
范德昌的老婆一边担心姑娘在外面的安全,因为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边担心她如果这个时候回来的不安全,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
这晚月亮的清辉洒满了大地,月光正好,白天阳光下面的世界太过于繁华,夜晚月光下面的世界把所有五颜六色的物体都变成了青白两种色调,哪怕是阳光下面红得发紫,此时也只能甘心屈服被披上黑色的色衣。唯有白色的物体依然没有改变一点色调,反倒显得更白。月光下面的蓝水河泛着粼粼白光,只要你的童顽和好奇还没有被岁月完全泯灭尽失,在蓝水河的水面上到处都能看到月亮圆圆的影子。晴好的白天澄清的蓝水河盈满了蓝天的影子,这是改造后蓝水河的样子。夜晚月光越是明亮,岸边的柳树越是显得阴暗,躲在暗柳枝杈上面的栖鸦也显得不那么安分,它们也许好奇在这月光下面暗柳与蓝水河之间怎么会有人影在此彻夜徘徊。尽管白天的温度很高,夜里的凉爽一点儿也没让她感到舒服,蓝水河边毛茸茸的草窠藏满了蚊子,蚊子好像老远就闻到了它们想要的血腥味,不停地朝着她的身上扑了过来,这样一来使她糟糕的心情显得更加烦躁。她顺手扯断两根柳树垂下的枝条,狠狠地抽打着身上,不知道她是在抽打自己还是在驱赶蚊虫。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被物质和财富所绑架,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被男人虚有的外表和富贵的家庭而趋同。婚姻对于任何女人最初的抉择也许都是一种不同小可的考验,每个女人最终都会选择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幸福。但是幸福对于不同人的感受却是千变万化。
蓝水河边的暗柳由黑色一点点变绿的时候,黑白分明的世界也一点点被繁华从沉睡中唤醒,岸边徘徊的姑娘看清了柳枝里的栖鸦,栖鸦也看清了姑娘美丽的芳容。栖鸦不停地鸣叫,也许它的声音并不那么受听,但这已经是它向姑娘打招呼最好的声音。每天最早来蓝水河边晨练的人诧异的看着姑娘,让他想不通的是竟然有人比自己起得还早,他来的时候姑娘已经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女儿的一夜未归,范德昌已经把昨晚回来时对女儿充满的一腔怒气散掉了。回到家后女儿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如果感情处于绝望的状态下,哪怕是再好的食物对饥饿来说也会失去了诱惑。五天过去了,在范德昌两口的心理预感到事态变得越加的严重,如果女儿真的出事,这样的事情在社会里传扬出去,某某人因为干涉女儿的婚姻把女儿活活的逼死,世上没有一个人因为自己是女儿的父母给与一点点的同情和理解,甚至法律也绝不会放过这样独断专行的父母。将会成为一件丑闻在人们的嘴里胡乱地嚼来嚼去,就像经过油炸的臭豆腐远远的闻去臭气熏天,但是人们却偏偏喜爱这一口,似乎从这臭的味道里面能品出独有的香味来。
范德昌跟他老婆已经束手无策。这个时候自称是装修工父亲的小老头来了。
自从这家姑娘回来的那天,吴爱民那天晚上离开了那家起,就再也没有到过那家,尽管再有一天多的时间就能从那家收工清算工钱,他连走进那家门口的勇气都没有了。所有的工具也都扔在了那里。对于那家来说,屋子装不装修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或者对于他们来说,最害怕的就是再一次见那个装修工,他家的女儿见过一次就寻死觅活连魂都被他给勾走了。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一个我从来没见到过的好姑娘,你的家庭,你的长相,你的一切都不应该跟我们这样的家庭扯上一点的关系。我想你也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心里该想到的事也应该想到了,就凭我的衣着打扮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过的是啥样的日子,有你想象不到的苦难。即使这样我们不是也得好好的活下去吗?
接下来的话我都不知应该从哪里说起?就从为什么给我们造成这么贫苦的原因说起吧,从这件事上你就能知道我那小子吴爱民他是一个有多么败家的人。爱民有一个姑姑,长相好坏人们根本不用去评说,天生就有痴呆的毛病,找了一个瘸子生了一个小子一点也没离开她的遗传,也是一个天生的痴呆,对于这样的家庭瘸子也失去了信心,老早的死去了。就凭着她是爱民的亲姑姑,我的亲妹妹,爱民几乎往她家跑的次数比回到自己家的次数都多,他老早就不念书出去打工了,我也到处的捡废品,按说两个人都能自食其力还有盈余。可事实我们的日子过得反倒不如他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原因是他几乎把他所有赚来的钱都贴补给了他的姑姑,还有那个傻得不能再傻的表弟,倒是得了别人给他的一个好名声,家里的日子就别再想过得好了,这种没完没了的贴补使我们的日子越过越艰难。我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政府是不会看着他们饿死的,会给他们救济的,可他总是说不能全靠政府来救济,到处穷困的多了,要替政府想想,咱们是亲戚咱们不管谁管。原本是想积攒一些积蓄给他娶个媳妇成个家,谁家的姑娘愿意跟着他没完没了的去受苦日子。我甚至在想哪一天我那妹妹和那个傻小子能早早的离去就好了,不过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在他的关照下,他们活得比我还健壮呢。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今天已经五天了,从那天晚上回到家他就傻呆呆地拿着一件被刮撕的羽绒棉衣看个没完没了。去年冬天我就知道了这件羽绒棉衣被刮撕的原因。他几乎一年盼一年,盼了好几年才狠下心花了伍佰元买了一件羽绒棉衣。可谁知道偏在他买羽绒棉衣的那天LA大厦失火了,事后他告诉我,为了救一个在大火里差点出事的姑娘才把新买的羽绒大衣给刮撕了。说实在的,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好心,不是他安全回来我就高兴,他就没好好想想如果他出事了,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如果他出事了,我该怎么活;如果他出事了,我到老那天连个埋尸的人都没有;世上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吗?当时把我心疼坏了,我得捡多少废品才赚回伍佰元钱,他就这样白白的瞎掉了,看他还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更是让我生气。
有时候我真想骂他一顿,想一想还是算了,从小就没了妈?活得也够可怜的。
姑娘,听我的话吧,别看你现在像花一样,除了外面长得好,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人生只有正当好的时候才有的那股香气,可是青春是不会太长久的,就像一天里很快就要过了晌午一样。假如你跟着像爱民那样的人还没享受到幸福的快乐,转眼间就会变老了,就像树上的叶子绿油油的多好看,可使用不了多久一场秋风过来就变黄了,很快就落掉了。树上的花和叶子来年的时候还会再开再绿,但是人一旦走错了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我知道今天的社会谁都没法阻挡得了谁,一旦选择上了一条错误的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因为你回头再看到的将是没有一点原来美丽的景色了。那小子天天拿着一件撕坏的衣服没完没了的看,我知道那小子是咋想的,我知道他咋想也是没用的,他连你现在这样的日子都没有,怎么能让你过比这还好的日子,我来是想让你醒醒吧,也好去劝劝他明白明白,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就让咱们的生活都回到几天前你们没有见面时的样子。”
“厚坤,你也听到了吴爱民父亲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说吴贵成看到和听到范德昌的表情和口气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不足以奇怪,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和发自内心的情感没有一点希望自己的小子跟他家的姑娘能成为一对的打算,在他看来这范德昌夫妇也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范德昌一定借机劝说女儿彻底了断跟自己小子在一起的念头,但是范德昌接下来的话让吴贵成一下子云里雾里不知所踪。
“你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你怎么选择我们都不再干涉了,不过有一句话你要牢牢地记住,无论你以后的路有多么的艰难,都不要怨在我们身上,不要怨我们没给你把好关。”
“他爹,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难道你没听明白吴爱民他爹说出的意思吗?还是你也被姑娘给气糊涂了?”显然这个家庭的主妇时刻都在秉从古老传承下来的夫唱妇随贤妻良母做派,只是丈夫的突然改变初心让她也感到意外。
“走,就让爱民的父亲跟厚坤说说话吧,咱们到外面说去。”来到了院子外面,范德昌接着跟老伴说,“按说吴爱民出了家境贫穷没有啥大毛病,至于说一个男人长相差点是不能成为缺点的,男人的肩膀总是要挺起一个家庭的,最主要的是看他有没有一颗善良的心,他能对他姑姑家那样,以后对咱们还会错得了吗?再说咱们的资产即使不再发展也能够咱们以后的花销和用度了,有咱们的帮助厚坤她又能苦到哪里去?这社会人心太花花了,咱们以为是好的事未必就是好事,咱们以为是坏的事未必就是坏事,真正找到一个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有些事不是用嘴来说的,用嘴说出来的事反倒都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事。”尽管这个干瘦的小老头不知道姑娘说出的话是啥意思,不过他已经意识到姑娘是铁了心的跟着自己家小子过生活。
让吴爱民从来都不会想到的是自己的婚姻大事竟是父亲几句大实话给促成了,不过吴贵成可没抱着一点去促成自己小子和范家姑娘的婚姻的目的,至于在他们父子看来任是谁都不可能说服的执拗到底的范德昌为什么就答应了,到了也说不清楚。
从范厚坤的嘴里吴爱民知道LA大厦引发那场火灾的原因,大厦电源线路老化,保安取暖的暖风机长期的运转造成线路过热短路起火。
当吴爱民说起父亲吴贵成去世的事,苏方达也低着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在没有认识吴爱民的时候他就认识了吴贵成,也就是认识了吴贵成才使他认识了吴爱民。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和生活,为了生存和生活才使人人都变得勤奋起来。
LA是一个南北狭长东西较窄的地理分布,杨林镇分布在LA的南部,按理说无论如何住在杨林镇的苏方达也不会认识住在LA城北郊的吴贵成,只是因为两个人都在干着相同的生意,吴贵成到处的捡废品,苏方达到处的收废品,这样两个人相识就不足为怪了。吴贵成在LA城里捡到废品有时候嫌到废品收购站太远就卖给了满街敲锣流动收废品的,有几次他发现只有这个身材偏瘦偏高的小子给出的价钱比别人稍稍高点。
尽管一个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没有一个人会对他们说出一句感激的话,尽管他们出入经过的场所都会遭到人们的冷眼,但是他们却实实在在的给这个社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他们把这些可有可无的废品通过最低廉的价格回收了过来,做成原材料又加工成了新产品。
“小师傅,不嫌弃的话尝尝我的旱烟。”中午的时候好几个捡废品收废品的坐在LA城边一棵大槐树下歇晌,彼此嚼完了干粮,瘦小的老头拿出了旱烟让了让几天来一直跟他坐的最近的瘦高的小子。
“大伯,我从来不抽烟的,不过你太客气了,都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瘦高的小子接着说,“大伯,我看你一个劲地咳嗽,还是少抽点烟吧。”
“没办法,记不了了,自从老伴没了,我就把这个东西当成了老伴。”
“我看你的年岁跟我的小子也差不多,年纪轻轻的可不能长久的干下去,尽管也有人在收废品上干成了大事业,不过我还是认为年轻人该干点有实实在在手艺的事,现在的国家跟以前可完全的不一样,到处都需要有手艺的人,有手艺的人在社会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我的小子,以前的时候干的是装修工,现在跟着DD公司干起了电站安装的行业,收入比以前好多了。”
“我也不想干这个行业了,只是没有合适的路子,哪一天跟你家的哥哥说说看看能不能带着我,不管干什么我是绝不偷懒的。”
“这还用说,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能下得起苦勤谨的人。”
在吴贵成的介绍下,苏方达跟着吴爱民到DD公司开始干起了电站安装的行业。在这里他认识了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行业技术高超的工人,在他跟吴爱民干起电站安装的第二年,他们来到了新加坡。
*
傅铭宇听说吴爱民夜里睡觉从上铺掉下来的事后,并没有责怪宿舍里其他的人没有把下铺给他留出来,直接找到了SK营地的管理人员。
“我们花钱租了你们的宿舍,自己安装了空调,合同到期空调还得无偿的留给你们,你们怎么说的我们就怎么做。我们的工人爬上爬下的干了一天活,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爬到上铺,如果不是有人睡熟的时候从上面掉了下来,第二天连班都上不成,那些上下大小便不方便的事我就不说了。在上铺睡觉把人掉下来是很危险的,把人摔成伤残的事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来到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在电站安装多年的技术工人,他们是听说新加坡在世界是很有名的城市才愿意到这来的,如果知道外面宣传的都是徒有虚表,连睡觉都能把人摔伤这事传扬出去对新加坡的名声也不好。再说我们的房间即使所有的人都睡在下铺也一样是很宽敞的。”
SK营地宿舍的管理人员也觉得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在他答应允许DD公司的工人可以把上下铺的床拆成单人床的时候说,“以前在这里住宿的主要都是印度人,他们为了少付房租钱,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根本安不下那么多的单人床,不像你们只有八个人,不要说是空调,每个月风扇产生的电费他们还耍赖嫌多。工人吗,在哪都是应该受些苦的,什么条件都得克服,在这里你们中国的企业对工人的待遇算是最好的。连印度人都羡慕说做一个中国工人真的很幸福。”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圣诞节。
圣诞老人的脚步显然有些蹒跚来迟,为了迎候圣诞节的到来人们早已做好了准备,裕廊岛电厂办公楼前挺起了一棵钢筋骨架做的枝干,绿色塑料做的松针层次有序的披在了钢筋骨架上,远远的看去酷似一棵高大的常绿松树,在松枝上挂满了星星点点的彩灯。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平安夜到来之前,DD公司给每个工人发了四个红红的蛇果,至于圣诞老人能不能给人们带来礼物人们不知道,在接到DD公司发下来蛇果的时候印度人都开始狂呼了起来,“HelloChina”,居然有人用蹩脚的中国话喊着,“我爱你,中国”。
“这帮家伙就是一群混蛋,给了四个蛇果就呼叫,我爱你,中国。如果给他们每人发一百新币,让他们出卖他们的国家印度,没准也能干的出来。”看到这帮印度黑小子的狂躁后,有人说。
“这群黑鬼一点也不讲做人的基本信誉,不知道他们的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早晨一上班班长就来到了DD公司的办公室,直接找到了傅铭宇,向他汇报印度人全体休息的事。办公室里其他的人一听到这个消息,有人说出了不好听的话来。如果不是作为一个工程项目的负责人,怕对团结带来影响,傅铭宇甚至也要把心里骂娘的话说出来。
“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印度人请假说圣诞节休息。我原本以为那些没请假的第二天是一定会来上班的,谁知道那些没请假的连声招呼都没打就不来了。每一个组里都有一两个印度人,这样一来有的组就剩一两个人,连活都干不了了。”
傅铭宇听完班长的话,右手拖着下巴颏,皱了皱眉头,说,“活是绝对不能停的,今天办公室里所有的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都把手里的活放下,到班组接替印度人的岗位干活。”
“那能行吗?工人们怎么好意思支使这些人干活?”
“你说说有什么不能行的?是这些人不能干这样的活?还是这些人干不了这样的活?”
“不是,我是说干这样的活是很吃苦受累的。”
“铁人王进喜的时代没有机械,人工代替机械用脸盆端水代替拉水车,没有运送混泥土的车辆,就用胶皮桶挑混凝土,没有搅拌混泥土的机械,就用人体当搅拌机跳进混泥土里搅拌。这是一种精神,不是一种口头说说关键时刻没有一点勇于担当勇于吃苦的闲话,是一种永远都不会被困难压倒的精神,是一种哪里遇到困难哪里都敢上的精神。中国制造第一棵原子弹的时候,艰苦的条件下一个个的科学家亲自干起了泥瓦工自己盖房,自己修路,甚至连计算机都没有,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造出了原子弹,跟那些科学家比起来我们算什么?有什么不能干的?要知道我们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那个时代想都想不到的。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今天代替的是印度人,干的是小工,一切都听你的吩咐。”
傅铭宇说完第一个穿好了工作服,戴上了安全帽和手套走出了办公室,随后办公室的空调也关闭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办公室。
如果说这一年圣诞节的时候圣诞老人特意给DD公司送来的礼物是在DD公司工程最紧张的时候印度人集体的休息,那么给DD公司中国人的礼物除了正常上班,再就是所有办公室里的人都到工程场地代替印度人当工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DD公司在新加坡的工程对印度人都给与了很大的照顾,对于圣诞节中国人远没有印度人那样的热心,因此为了不影响到工程作业,DD公司新加坡项目部特意开会商议只给圣诞节加班的印度人比平时多出三倍的工资,即使这样还是没有一个印度人来上班。
让傅铭宇理解不了的是这些印度人到是在底秉承着怎样的生存方式,难道他们在印度自己的国家里就没有一点社会和家庭的担当吗?傅铭宇这样想不仅仅是因为圣诞节这一件事,每个月给印度人开支的后总有很多人请假,有的一请就是好几天,好像只有把所有的钱都花光的时候才来上班,这样的工人如果发生在DD公司的中国人身上傅铭宇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DD公司紧张的工程任务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忙活汽包吊装,汽包只是工程的一个大型物件,一个工程进度的节点,汽包吊装到位预示着受热面的吊装开始进行。干过火力电站的人都知道,整个锅炉都是悬吊在锅炉钢架上,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使装满水和蒸汽的管子在受热的时候进行膨胀,在冷却的时候会收缩。使几千吨上万吨的钢铁大家伙能平稳的发出电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切都源于科学家们的反复试验和反复失败。在受热面的联箱和管排没有没有安装之前所有的吊梁和吊杆都要安装到位,在受热面的管排没有吊装之前要在地面进行组合,工程进行到这个程度工程量才算是全面铺开,就像是一场战役已经开始打响,最需要的是冲锋陷阵的勇士,决定战争胜利的因素固然很多,但是最主要的因素还是人的因素。因此DD公司在新加坡裕廊岛二号机组的安装工程当务之急人员紧缺是最大的难题。
在国外干工程远远比不得在国内,缺人的时候打个电话就能从别的工程队伍调过来,进入新加坡的劳务人员都是有一定的技术的工匠,要在BJ学习,并经过新加坡官方考核才能准入,像苏方达这样技能很浅的在BJ学习考核没通过来到新加坡是要花很多钱的。很多时候DD公司对于印度人的忍让并不纯粹是从两个国家最底层的人与人之间搞好关系不给国家带来麻烦的角度去考虑,从短期用工的经济利益上还是划算的。
“傅经理,你今天是怎么了?”傅铭宇主动加入到吴爱民的作业小组,吴爱民见到他第一句这样问。
“啥怎么了?”
“你们今天怎么都下来了?”
“印度人不是都没来吗?”
“奥,那我就知道了。”
“你小子,给我好好干活,把手里的活干好,心里别憋着什么坏。当年号召的下乡、下海、下岗都是时代发展的需要,都是在响应国家的政策,难道我们就不能下来干活吗?我原打算替代印度人干小工的活,看来我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你一定不知道我是一个技术很过硬的工匠,要不咱俩今天就比试比试。”
傅铭宇拿过图纸又细心地看了一遍,每一个新的物件和设备在制作和安装前,由技术组制作和审核过的图纸都得经过项目负责人的签字才可以进行制作和施工,在刘新生还没有把图纸落实到作业小组之前傅铭宇签字的时候已经仔细的看过这张图纸。
“没想到我一来就接起了一个大活,制作水冷壁的安装吊点,按着技术组给出的工程计划需要制作四十个一模一样的吊点,看来我今天真的要做出一个样品来。”
傅铭宇加入了吴爱民的作业小组,从班长,主任,再到项目副经理,项目经理,傅铭宇已经还多年没有这么像工人一样拿着工具干活了,干活对于他来说不是啥陌生的事,从电力学校毕业他就是从工人干起,只要他看上一眼每一个工人干活的好坏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傅经理,你来画线,我来切割。”吴爱民说着话把石笔,直尺,图纸递给了傅铭宇。
“我说过,我要亲自动手制作一个。”傅铭宇说着话拿过气割,“十五毫米厚三百八长一百二十宽的钢板十四块,三十毫米厚三百四十长一百宽的铁板两块,三百八乘六百的标准槽钢两块,先按这个尺寸下出料来,拼装的时候如果有不合适的时候在进行修理,修理过的尺寸一定要记准确,防止以后拼装的时候再出现返工的现象。”
“怎么?傅经理,看过一遍这些尺寸你都记下了?”
“算上今天我已经看过两遍了,我心里专心在想这个活该咋干记忆就牢靠。”傅铭宇又接着说,“这个吊点共有四十道焊缝,每道焊缝焊接三遍,共一百二十遍,每一道焊缝都不能少,尽管每一个吊点都非常的重要,这个吊点除了吊装水冷壁管排的时候使用,在存吊组合下一层管排的时候完全的依靠它来承重,也就是说每一个吊点要按五十吨以上安全的承重来计算。每一个吊点决不能有一点的偷工减料,跟你们说一件另一个DD公司在YLK发生的事,就因为工程师在设计吊点的时候马马虎虎,用大型工字钢直接切除一面做了吊点,大型起重机在起吊管排将要到位,人员上去准备存挂的时候,吊点撕裂,导致四个人随着管排从百米的高出坠落死亡,管排严重扭曲变成了废铁。表面上看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吊点造成的重大事故,实际背后说明技术能力底下,管理水平欠缺。”
这个时候吴爱民和苏方达才知道傅铭宇为什么要亲自做一个样品出来。
看到傅铭宇亲自拿起气割干活,办公室里其他技术组和管理人员干活没有不肯卖力的,看到技术组和管理人员都玩命的干活,DD公司的其他工人再也不觉得工程作业有任何的难处了。锅炉顶部存放联箱的缺少五吨手拉葫芦,刘新生到集装箱扛了一个过来。如果依靠卖力气能完成的任务,这些人绝对不在乎身上多流出的那点汗水。
汗水湿透了衣背,一滴一滴顺着脸不停地滴落在被阳光和气割的火焰烤的滚热的钢板上,顿时汽化。
“傅经理,还是我来吧。”吴爱民央求着。
“你的意思是我干不了,还是说我干的不如你干得好。要知道,今天人人都在看着我,你不能让我掉链子。我承认我已经好久没这样干活了,手法有些生疏,身体动一动就不停的冒汗。这又能说明什么,这样天气里谁人不在流汗。你还是我去帮助焊工做下一项准备工作,我说过,今天一定要做出一个样本来。”
吴爱民偷偷的看着傅铭宇切割过的钢板,的确整整齐齐,一点没有因为手的颤抖跑到线外,原本打算拿角磨机进行打磨,看来不用了。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有两下子,干到今天的职位完全凭的是真本事,凭着一滴滴的汗水一点点实干起来的。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上一代电力建设人是怎样干工程的。
“人生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亲爱的人们,这些干工程的工匠们真的很辛苦,如果他们只是为了个人的生活,完全不必这样的辛苦,特别是那些有一定技能的人,他们的辛苦是为了家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肩负着一个家庭,为了让自己的家人有一个幸福的安定的生存环境。
亲爱的人们,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电力安装队伍,不要说在一个偌大的国家,就是在一个省也许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队伍的名字,但是他们肩负的中国的工匠,特别是在国外干工程他们代表的是中国人的脸面和形象,为了中国人的脸面和形象不受到一点的污蔑和折损,他们拼尽了所有的汗水和精力也要做到精益求精。
亲爱的人们,任何的东西都可以用描写和夸张的手法来渲染,唯有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股股的狠劲,还有坚韧和执着是无法让人形容的,正是这种狠劲、坚韧和执着才使这个五千多年的泱泱大国一直生生不息,才使这个饱受国殇的民族在短短的几十年间崛起,才使我们今天有勇气站起来对着那些别有用心的国家高声的大喊,今天的中国早已不是几十年前任人欺负和凌辱的国家。相互诋毁和污蔑只能是外夷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惯用的下三滥的手段,团结凝心聚力才是真正的民族本色和民族大义。
“傅经理,中午了,该下班休息了。”中午的时候,刘新生来到傅铭宇跟吴爱民干活的地点,看到傅铭宇把一个吊点所有的用料都下完了。
“新生,你来得正好,帮着核对一下所有的尺寸,如果没有差错就要组合焊接了。”接着傅铭宇告诉苏方达,“到食堂拿几份盒饭来,咱们中午加班,要不等晚上下班的时候就完成不了任务了。再说今天是圣诞节,咱们也不能太慢待了这个西方人盛大的节日,晚上就不加班了。”
焊工焊接吊点的时候,傅铭宇又接着下另一个吊点的材料。这是一个数以万计个构件组合在一个钢铁大家伙,每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酿成大的事故,就像这一个小小的吊点,除了承载锅炉管排自身的重量,还承载着安装工人的生命,承载着DD公司的经济利益,尽管干一个工程下来DD公司也许赚不到多少的经济价值,但是在这土木工程建筑到处异军突起,处处争吃的年代,即使像DD公司这样国有实力的电力建设公司也面临着老妪负重难以维艰,如果再遇到重大事故将会出现灭顶之灾。因此没有什么比安全质量再重要。
一个吊点终于在下班之前由图纸变成了实物,另一个材料也下出来了,尽管焊工还需要再接着焊接两遍,傅铭宇掂量了一下,“蛮够沉的,这样的吊点即使承重一百吨一点也显不出担心来,更何况咱们的实际构件才有二十吨。”
圣诞节难道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吗?显然不是,对于那些把圣诞节当成盛大节日的人们来说,好像在这一天里不闹出点动静来就对不起圣诞老人给他们遗留下来的传统。
对于新加坡人来说,圣诞节和春节成为人们相互冲撞的符号,到底是把圣诞节放在重要的位置,还是应该把春节放在重要的位置,人们犹豫不决。就像是新加坡的语言该用汉语作为流通的语言还是英语作为流通语言一样让人们感到困惑。即使官方规定的是英语,但是对于占大多数人口的华裔人来说,他们一直习惯性保持用汉语在流通,官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只能默许。
SK营地对于圣诞节的到来一点准备都没有,在他们的心里好像连圣诞节这回事都没有。DD公司下班的班车开到SK营地的时候,刚好有一辆从岛外回来的大巴车也开了过来。一个又一个黑不溜秋的印度人从车上下来了,如果不是末班车像这样坐满大多数印度人的大巴,一般很少有中国人挤在里面跟他们凑热闹。
“那个人怎么啦?”
“DD公司的人还没有完全的从班车下光,有人看见从岛外回来的车上抬下一个人来。”
“一定是喝醉了。”有人说,“这小子这个办法倒也不坏,既然岛内不允许带酒进来,他们就把就都喝进肚子里,又没有规定说不允许喝酒的入岛。”
人们以为那个小黑一定醉到连走路都不能了。
每一个人只有刷卡才能通过营地宿舍的闸机。
“请把他的出入卡拿出来。”按理说来得由本人亲自刷卡才准许进入,看得出来,管理闸机的人并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但是工作职责又不能不尽到,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醉酒的小黑是不是营地里面的住宿人员。
在人们没有注意的时候突然听到“嗷……嗷……嗷……”一声接一声地惨叫,人有时在失去理智的时候甚至不如野兽懂得规矩。人们看清的时候,只见一张嘴在死死地咬着一只胳膊,惨叫的声音一定是被咬的人发出来的,咬人的人正是那个被从车上抬下来的印度醉鬼小黑。
任何人在身体受到伤害的时候本能的意识都是要反抗的,看守闸口被咬的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动手去打咬住自己胳膊死死不放的醉鬼。
“流血啦!”挨了拳头的醉鬼不得不松开了口,鼻血流了下来。
不知道谁人喊了一句什么话,也许是只有印度人才能听得懂的印度土话。
岛外回来的从大巴车下来的印度人一下子都冲了上来。
比刚才更加大声的惨叫从挨打人的口里发出。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落在满地乱滚的工作人员身上。
“赶快过去救人,要不他会被这些印度人活活给打死的。”DD公司从班车下来的人听到傅铭宇的命令冲了过去,赶快的拉开了正在对工作人员拳打脚踢的印度人。毫不讲道理的印度人又集体冲着DD公司的中国人围攻了过来。局势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危险,这是傅铭宇和所有DD公司的中国人没有想到的。
“赶快报警。”SK营地其他的工作人员赶过来的时候,嘴里高声的大喊,打算用警方的名字来震慑这种随时都可能引发的事端。
新加坡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小到每一时刻,每一个地方都处于高度紧张戒备的状态,他们更不希望因为小小的争端引发这些来自大国人之间的矛盾,任何一件看似不大的民间小事弄不好都会给这个小小的国家带来麻烦。警车及时过来了,围攻的印度人一下子都跑掉了。好在看守闸口的工作人员受的是轻伤,好在被咬的地方是胳膊,如果咬在脸上一定留下深深的印记,在警察准备要带走咬人的醉鬼的时候又遭到了印度人的围攻。
文明的教化有时就像轻风抚慰沉睡中的狮子,等它醒过来的时候依然野性不减。
如果这天晚上是在争夺胡闹王的游戏,那么这些人个个都是出色的好手。DD公司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圣诞节的到来而感到轻松,一天的工作下来人人都感到很累,很多人想躺在床上好好地歇一会儿,如果就此睡着了就等第二天早晨起来一起洗洗脸算了。偏偏是叮叮当当的吵闹声把很多人都惊醒了。
“这帮印度黑人到底要干什么?“
“破塑料盆,破塑料桶都拿了出来像打鼓一样简直吵死人了,SK营地的管理人员就不知道出来管一管,这可是工人们休息的宿舍,不是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的地方。”
“也许是用来当做伴奏舞曲的乐器。”
“你说的没错,有人都开始跳了起来,如果说这也是一种舞蹈,纯粹是对艺术的污蔑,像猪一样扭屁股的姿势难看死了。”
“快来看,那帮家伙又在干什么?”
“被他们高高抛起来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人?”
“不能吧,这简直是在胡闹,把人抛那么高是很危险的。”
“没错,我看清了,是一个人,是在咱们DD公司出劳务的印度人起重督工,叫什么来?”
“叫塔娜,明明实实在在的一个武大郎,还叫一个美女的名字。”
“这帮家伙真能干得出来,球,可以高高的抛起来,也可以重重的摔在地上,甚至还会弹起来。人怎么会像球一样抛起来,抛得那么高,一旦有人使坏没有接住,掉在地上,会像西瓜一样摔出红色的汤水来,是会要人命的。”
DD公司人们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不是多余的,不是猜想中的假设,果真有人没有接住,或者接住的时候太重了,在手里滑脱了,好在脚先着地,要不一定弄出乱子来。
“像这样的圣诞节还不如不过的好!”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12月31日
这是一年里最后的一天,没什么可稀奇的,每一年都会有这一天。
“傅经理,咱们几点开始起吊?”早晨刚一上班刘新生来到傅铭宇的办公桌前向他请示二号机组锅炉汽包起吊的时间。
“八点,就按新加坡规定的标准上班时间。”实际DD公司每天七点半就开始算是上班时间,有十五分钟的班前会,再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正式开始干活差不多也是在八点。
“咱们用准备准备吗?”刘新生在说话的时候把今天参加吊装汽包人员的名单递给了傅铭宇。
“有什么可准备的?”
“我是说像这样的大件在国内起吊前总是要搞个什么仪式,都有领导参加,摆上几张桌子,桌子上摆上几瓶水,有时候还要讲上几句话,吊装到位后鸣放鞭炮礼花啥的,新加坡不准许鸣放鞭炮,可以用纸炮代替。”
“这事昨天郝经理(生产经理郝永恒)也问过我,我看还是算了。日方监理对这是根本不重视,就像咱们开工那天,人家根本没有一个人来参加,什么时候干?怎么干?他们从来不干涉,他们唯一关注的就是工程质量,在他们的眼里,吊汽包这样的大件跟吊一根管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只要不出任何的安全和质量问题,结果都是一样,他们只看结果,不管过程。很多的时候,咱们中国的企业的确应该好好地跟人家学学,咱们的企业往往在大件安装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考虑缜密,不会出现一点的差错,往往在小件安装上忽略了。要知道尽管大事都做得完美无缺,特别是像电站这样繁杂的工程,小事出事一样会惹出大麻烦来。企业发展的过程就像人的生存过程一样要不断的学习别人的长处。”傅铭宇说完,刘新生朝办公室的门外走了出去,在他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傅铭宇又把他叫住了,“新生,你去通知所有的工人,除了参与汽包起吊的人,其他的人都把手里的活放下,在临时休息的集装箱里休息,待命,今天决不能出现任何一点的差池,如果有什么特殊的情况,随时可以把人调过去。”
刘新生领命出去了。
这个大家伙可该得吊装到位了,一天不起吊上去就会带来很多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架子工搭架子,也许汽包的联络管都开干了,所有的架子活都是另一家公司承包了,按理说在国内从来没有像这样这样分包的,承包的工程款里还要拿出一部分给架子工。这些事尽管跟他一个主管技术的不发生多大的关系,但是作为DD公司的一名员工,就得为DD公司的利益去考虑,这是很不划算的,很多的时候DD还得出人专门配合架子工,有那功夫DD公司早已把架子搭好了,就拿这次的汽包吊装,所有的技术方案和吊装工人都是DD公司的,起重设备劳新革是孟加拉的,架子工是新加坡人雇佣印度人来干,印度人干活磨磨蹭蹭才不管你工程紧不紧呢。刘新生边走边想着这些跟工程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事。他还没有走到二号锅炉就看到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穿着雪白衬衣,黑色裤子的人站在将要起吊的汽包下面。仅凭这样的装束刘新生已经猜到了这是一个很特殊的领导,在这个工程场地,即使DD公司的项目经理傅铭宇也要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日方监理,和新加坡的安全官也不例外,都要统一的着装,如果说来人的工作装就是这个装束,那么在这里一定有很大的权威。
经过几次的接触,来人也许叫不上他的名字,但是刘新生在还没有走到那个人跟前的时候就看出了,新上任不久HN国际新加坡分公司的经理唐沪仁。唐沪仁早上一上班就来到DD公司的工程场地。
DD公司并没有把今天起吊汽包的任务通知给HN国际新加坡分公司,尽管HN国际新加坡分公司是DD公司的顶头上司,但是HN国际新加坡分公司通过全球招标的形式采用了日本XX公司的电站设备,日本XX又通过招标的形式把二号机组工程安装敲定给了中国的DD公司,DD公司工程的真正责任人是日本的XX电力公司,DD公司只是把工程报告送达到日本的监理部门,至于日本XX公司会不会通知HN国际新加坡分公司那是他们的事,不过在这样的大件起吊的时候日本XX公司都没有派人专门监督,HN国际新加坡分公司新上任的经理不请自来完全是出于中国的企业领导对中国人干工程关心的心里。
“唐经理,您好。”刘新生见到唐沪仁打了一声招呼。
“大红花不错,如果不是买的,一定是来自心灵手巧的杰作。”刘新生到班组把傅铭宇的命令通知完来到二号锅炉汽包起吊的位置,没有想到HN新加坡分公司经理唐沪仁站在长长的圆圆的灰色的汽包的旁边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比最大号的洗脸盆还大上一轮红色绸缎系成的大红花,新鲜的缎面使花瓣像雨后刚刚绽开的花朵,泛着一层亮光,花瓣与花瓣之间层次交叉相叠的细密犹如天成一般。
“绸缎是买的,花是傅经理亲自系的。没花多少钱?”
“不错,没想到他还会这个手艺。”
“每次汽包起吊的时候,他都系一个大红花,这已经不知系的是第几个了。”
“看来你们的确下了不小的功夫,干工程吗,就应该处处都要想的周到。”唐沪仁说的不是大红花,在汽包中心位置链接管口的旁边设置了一个醒目的刻度盘,即使在起吊的时候两侧稍微有点快慢不一致,像时钟的指针就会偏移刻度盘零点的位置,警示及时调整。
“唐经理,傅经理来了,您有什么事就跟他说吧。我去检查一遍劳新革的情况,没问题八点准时起吊。”刘新生看到傅铭宇朝着这边走过来跟唐沪仁说。唐沪仁看了看表,还有不到十分钟,所有的人都已经到位了。
“我没什么事,对,一定要把工作做得百密无疏,尽管起重设备是租用孟加拉的,不过不要完全的相信他们,工程建设完全凭的是技术实力和工程经验,像他们那样的小国家连超大的机组都没有,又怎么谈得上工程经验。”
刘新生在向锅炉顶部爬去的时候,朝下看了看唐沪仁和傅铭宇,听到傅铭宇在他跟介绍工程进度的情况。
“尽管进度才是效益的根本,但是最主要的是安全,再就是工程质量,没有后面这两方面做保证,进度再快也不会给企业带来一点的经济效益。”听到傅铭宇的介绍,唐沪仁说完又接着说,“听说上次出事的那个印度人没事了?”
“是的,已经出院进入疗养阶段。”
“真是他的福分,也是DD公司的福分。工资和补助一定要按着新加坡的制度来,不要少给人家。别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咱们中国人一定要把人道人权做的实实在在。有些事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作为让别人从心里来感受的。”
“这是一个尊重知识的年代,没有什么可非议的,说白了就是科技,时代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完全是换上了以科技作动力的马达。”刘新生在朝炉顶爬去的时候,心里想着唐沪仁,“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学历,正是有这么高的学历才使他干到了这么高的职位。如果从年龄看没准比自己还要小几岁。从谈吐一听就知道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绝不是徒有虚名。”
这样的工程项目一个重要的环节是在没有作业前必须向新加坡的安全部门告知,得到他们的验收后才能作业,只有等到最不可少的一个人到了作业场地才能发号施令开始起吊。像这样的事新加坡安全官萨拉姆丁绝对不会因为他的迟到耽误一分钟,在萨拉姆丁准时到来的时候刘新生指挥作业人员开始起吊。
日本人监理加藤也来到了DD公司的作业场地,他不是以日方监理的身份来的,是带着跟傅铭宇和DD公司中国人的感情来的。他只是跟唐沪仁和傅铭宇简单的打了招呼,说了几乎话,很快就走了。
加藤知道DD公司元旦休息,来邀请傅铭宇如果有时间到他的住处去喝茶。傅铭宇早已会意加藤说的喝茶是他们最好的交流方式。
用六个小时的时间,这个二十多米长灰色胖乎乎像空心黄瓜一样的八十多吨的铁疙瘩,从两米的高度升到五十米,每个小时提升八米,如果成年人一拃的长度是一百五十毫米,平均一分钟升起的高度还不到一拃。再复杂的机械在制作过程中一定从最简单的劳动里的得到了借鉴,最初研发劳新革起重工具的人一定从两只手在水井里拔起一桶水的原理得到了启发,人站在原地不动,拽着绳索的两只手轮番的倒换,水桶就跟着平稳的向上提升。
不用去担心任何起吊过程中的安全性,像傅铭宇说的那样,这样的大件吊装,人们早已在方方面面做了周密安全的计划。那些借机躲在集装箱里休息的工人,有的拿着玩手机跟家里人视频聊天,也有的玩起了斗地主的游戏,有的闭着眼睛安心的躺在自己休息的板铺上,开始的时候还在想着啥时候才能回到家里跟老婆在一起缠绵,不知不觉做起了美梦,有的人在睡梦中连中午饭都错过了。
“怎么样了?开始起吊了吗?”
“吊到哪了?”
“快了。”
“快了是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想知道啥情况你不会去看看吗?”
“不是告诉了吗?只留在集装箱里待命,不准到处乱跑。”
每个人在心里都希望听到起吊顺利地消息。
中午,DD公司把准备好的盒饭送到了锅炉顶部,那些在锅炉钢架辅助看守劳新革起吊汽包的工人,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岗位。
值得欢庆的时刻是在下午三点发生,起吊到位的二号锅炉汽包在三一250吨履带吊的配合下,像壮汉胳膊肘一样粗的半圆形吊杆牢牢来的把这个大铁家伙锁在了上面。代替欢庆的是人们的笑脸和掌声,这种最纯真最原始最朴实的笑脸和掌声,不仅仅是为了工程一个大件吊装到位而欢庆,随着这个大家伙的安稳就位人们终于可以松下心来好好的休息休息。可以得到DD公司的两天带薪休假,对于干工程的人说从就没想到过国家规定的法定假日,好像这些假日和规定从来就跟他们没有一点的关系。像DD公司这样带薪休假对于他们来说是从来不敢去想奢侈的事,特别是在DD公司出劳务的印度人听到这个消息,大声欢呼,高兴的跳了起来。同样有人用英语在说。
“HelloChina。”
“这是一群得到一点好处就嗷嗷地乱叫,在实际的工作中能躲就躲,能偷懒就偷懒,却不愿意付出一点汗水,真是一群连狗都不如的家伙。”
“不要这样说嘛,这样说他们也听不懂。再说汉语狗的发音在印度语里没准变成了像亲娘亲爹一样的发音了。”
人们用挖苦的口气调侃着印度人的行为表现。
对于干工程的人来说,整体工程没有竣结之前,永远都是紧张繁忙的,业主等着工程收官投产,工程队的人们也早就急于等着工程结束早早的回家跟亲人团聚,收入多少对于离家久别的人们的家人来说并不重要。
*
“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
带着十足热量的太阳从远处海面上沉落下去了,是这一年里人们最后一次看到太阳的影子,等到下一次跟太阳照面的时候将是新一年的开始了。似乎这晚上的太阳都不甘心一年就这样的结束,好像这一年里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和眷恋,夜晚还没有接替黄昏的时候,新加坡远处日落的天空和海面被太阳的光线染得彤红彤红的。似乎特意用着美好的景色给人们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大哥,反正明天后天都不用去上班了,咱们出去走走,哪怕在外面坐一会儿也比呆在屋里好。”如果不是没办法住在同一个宿舍里,苏方达很不愿意跟张天云那几个人在一起,哪怕是说一句话,那几个人也要合起火来跟别人争个高下。他知道这一阵子吴爱民的心情糟糕透了,父亲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下了班,换过工作服,看到浴室里挤满了人,不想为一个水龙头跟别人去抢,打算跟吴爱民出去说说话,即使不能很快让他从父亲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对沉痛的心情也会起到缓解的作用。
自从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吴爱民几乎很少说话。别看他表面什么都没说,其实心里不知有多难受呢。有时候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阵子一动不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啥,等叫他的时候,他像吓了一跳。就像他的心情无意中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突然被别人给叫住。尽管每个人跟当爹的感情都应该是很深的,苏方达知道吴爱民跟他爹的感情是很多人都理解不了的。他是他爹把他拉扯大的。
很多的时候,吴爱民的心理总是不停的翻腾着他离开家时的情景。“你要是孝顺的话,就顺着我的心,听我的话,该出去干活就出去干活,该出去挣钱就出去挣钱。你总不能在家守着我等着我死去。
其实那时候吴贵成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多大活头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死给这个家里添再多的负担。想到的是如果自己死了,家里的日子还要好好的过下去,一个父亲对家庭和亲人如此的疼爱,又怎能不使他的亲人在他去世的日子里加倍心里的伤痛。吴爱民承认吴贵成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父亲,但是正是这个无能的父亲给过他无限的爱,让他在贫穷的生活里感到了幸福,
自从知道父亲去世以后,吴爱民干活的时候更加的卖力了,表面上人们以为他根本没把父亲去世的事放在心上,实际上他是想通过不停地干活,不停地流汗把心里的伤痛暂时的给挤走。以前,苏方达干活出错的时候,吴爱民还会对他发一顿脾气,苏方达怕吴爱民因为干活的事说他,每一样活都尽量干得细心认真。现在不同了,看到苏方达出错了,他就把活接过来替他干了。
其实在吴贵成的心理吴爱民是一个让他失望的孩子,做父亲的多么希望他这个小子好好的念书,长大以后在念书上有了出息。再也不过那样的苦日子,这辈子指望着当爹的改变生存的状况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吴爱民从小对念书不感一点兴趣,动不动就逃课,尽管吴贵成送他去学校的时候,叮嘱老师他不听话就狠狠地打他。但是等到老师找到家里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上学了,吴成贵举起了手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尽管吴爱民闭着眼睛打算接受这个狠狠的耳光,谁知道这个耳光一点也没有让他感到疼痛,不是落在吴爱民的脸上,而是吴成贵自己抽在自己的脸上。
“大哥,有一件事,我说出来,想让你替我高兴高兴?”苏方达跟吴爱民来到宿舍两侧的走梯上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再提起吴爱民家里的事,倒是可以把自己的事说给他听听。
“说吧,我听着呢。”吴爱民显然对苏方达这样卖关子的说话方式有点反感。
“你说一个穷小子在今天前还是一文不值,但是几天后却变成了一个身家百万的富人将会是个什么心情?”
“那他一定是他想钱想疯了,大白天都在做着美梦,最好的方式就是当头朝他泼过一盆凉水让他清醒清醒。要么他就是一个傻子,只有傻子才会有着这样可笑的想法。”
“我说的是真的,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吴爱民转过头这才看到苏方达一脸兴奋和高兴的表情,就知道在苏方达这小子身上一定发生了让他从来都想不到的事,这件事一定促使他的心脏砰砰乱跳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被占的事定下来了,整个杨林镇被列入LA市生态植物园,所有的居民住户全部搬迁到LA市里去,按着住房的占地面积进行补偿。我们家的院子是杨林镇里最大的,一次性补偿一百多万。就连家里的破筐,破车,城里用不上的东西也都一一的折价补偿。不过我家里那些没有卖掉的废角钢,废木材给出的补偿价格却不理想,我都是捡最好的留了下来,都是有用的硬货,我准备哪天结婚成家做家具能派上用场,都按废品的价格给折了价。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即使一分不给我也不会说啥的。”
“你都成了百万身价的富人了,都住到LA城里去了,谁还在乎那些破家具。”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就连从我母亲的电话里都能听出来我们家成了杨林镇里最受尊敬的人家。尽管这些钱还没到手,杨林镇很多的老娘们见到我母亲总是要夸奖我几句,甚至还有好几个是家里有姑娘的母亲,说我是一个心灵手巧能干的手艺人,至于我是在干什么样的活,会什么样的手艺,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明明都是冲着我们家一百多万的房屋占地补偿款去的,就是不肯把话明说出来。”
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如果连个老婆都娶不上说出来总归是太没脸面的事。
尽管这些钱不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赚来的,尽管这些钱跟社会上那些有钱的富人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对于生存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来说,有这些钱作为支撑,完全可以改变以后的生存命运,完全可以赚回一个不被人们所重视甚至被人们看不起的男人的脸面。这一切只能说明钱对于人们的生存来说显得太重要了。至于很多的人因为钱而走上犯罪的道路就不足为怪了。
正因为有了这些数目惊人程度的钱数,让苏方达的母亲也感到了她不再是人们眼里可有可无的人了。
“达儿,这时候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可不能被别的女人的一张好看的脸蛋给迷惑了。你要好好的想想她爹以前的时候是咋样对咱们来,以前的时候是咋样把你说的一文不值。如果让我给你出主意的话,我看贾小荣跟庄玉玲比起来可是好多了。心眼也比她更善良。”
在苏方达的心理已经知道母亲对自己婚事的人选了,在他离开家的这段日子里,确切的说在贾小荣离婚领着一个男孩回到杨林镇以后,她就用各种各样的做法来吸引他母亲的注意,笼络他母亲的心。母亲的身边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照顾,哪怕是说说话,但是他对贾小荣从来就没有过一点点那样的想法,从长相上贾小荣的确没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而且个子也不算高,这都不能算是一个女人的弱点,也不是苏方达不喜欢她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就是她对自己的母亲太好了,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在任何男人的心理都不是一个好女人。尽管在他的心里已经注定不会把贾小荣娶进家门,但是他不想用这样生硬的方式驳回母亲的想法。在他的心里不止一次的想到了庄玉玲。如果说以前的重重障碍是来自她的家庭,或者说她的父亲,那么眼下的障碍反过来倒是来自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反对庄玉玲的原因完全不是这桩婚姻有什么不合适,也不是庄玉玲在她的心里有多么的不好,而是为了报复,为了对庄林以前对他们家看不起的报复。苏家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的补偿款,终于使他母亲有了出气的机会,甚至给埋在地里的男人烧纸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的话说给他听。
尽管庄林说过以前的时候是他主张把杨林镇最大院子给了苏家,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因为庄林这样一说就会对他改变了主意。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苏方达母亲的意见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对庄玉玲的思念。
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忍耐得住,唯有苏方达对庄玉玲的感情就像小溪流水一样,从来就没有断流过,他回忆过她结婚前她到他家跟他说过的话,正是那时候起他有了要改行要做一个手艺人的想法,回忆她离婚后跟他说的话,那时候她对他表露了心迹,为了她跟她的女儿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他在外面干得更安心,更卖力气,他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因为她结过婚离过婚而改变过,如果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去也许不会得到任何一个人对他赞许的表情,不过都是无所谓,他是为自己而活着,自己认准的事就永远都很难变,他对庄玉玲的感情是从小的时候就开始萌生了。他不认为这次的杨林镇整体的拆迁补偿会给他对她的感情出现障碍,相反有了这笔钱更好的清除了他们之间在一起的障碍。
尽管这些完全是他个人的隐私,放在别人身上是永远都不会说给别人听的,但是这天苏方达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了吴爱民,看看他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这完全是你个人的事,要想听我的意见,凭我的感觉,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是永远都不会从家庭和婚姻中得到幸福的,只要那个女人喜欢你,为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这些来自远方的人们,第一次在夏天一般铺满绿色的地方过完了阳历一年里最后的一天,不可怀疑的新一年的第一天也照样在这里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