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很快过去,菲丽丝几乎彻夜未眠。『
她把自己关在房中,默默等待结果揭晓,面容上虽然保持着平静,心中却对天选者消失的理由做了无数个猜想,甚至还包括罗兰私自囚禁女巫作为玩物,并且向女巫联盟隐瞒了事情真相之类的揣测。
因此当温蒂和爱葛莎隔天清早来到外交楼时,菲丽丝露出了一抹罕见的倦意——精神上的损耗对于灵魂来说负担极大,她知道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度正在下降,连手脚都失去了以往的灵活。
不过她也清楚,在没有听到结果以前,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闭上双眼。
切断意识只能暂时摆脱身体的束缚,灵魂却依旧清醒,除非被转移至魔力容器中,否则缩卷于意识之内仅仅等于在欺骗自己,菲丽丝甚至隐隐有些怀念起“长眠”来,“结果是……”
“我们找到了你所说的光柱。”
没想到爱葛莎的第一句话便击碎了压在她心头的负担,菲丽丝眨了眨眼睛,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又低声重问了一遍,“像光墙一样?”
“没错,像光墙一样,的确存在于城堡中,”温蒂接道,“但我们不能确定他就是你说的天选者。”
也就是说,她没有听错?
她们找到了那道橙光的主人!
“不……不会错的,”菲丽丝感到心里有个声音欢呼起来,赞美神明!赞美塔其拉圣城!“如果能散出这样的光柱,那么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天选者!她是高阶女巫吗?叫什么名字?”
然而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像是想笑,又颇有些无奈。
“呃,这个嘛……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温蒂掩住嘴角,轻轻咳嗽两声。
“会不会是五彩魔石出了问题?”爱葛莎将戒指还给她,“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联系帕莎比较好。”
问题?到底生了什么事?
等等……菲丽丝忽然感到脑海中有一道闪电跃过。
温蒂之前说了什么来着?
「但我们不能确定他就是你说的天选者。」
他?
菲丽丝不敢置信张大了嘴,“难道那道橙光是由……”
“是从罗兰温布顿陛下身上散出来的,”爱葛莎摊手道,“不止我一人,夜莺、安娜、温蒂……住在城堡二层的女巫都来看了个遍。我也用均衡魔石测试过了,他和往常一样,身上不带任何魔力。”
“你说的那个能对付魔鬼的武器……操纵者一定要求是女巫吗?”温蒂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倘若陛下能因此成为消灭魔鬼的英雄,听起来倒也不错。”
菲丽丝心里却猛地往下一沉,天谴仪器虽然对天选者的魔力没有太大要求,但不等于没魔力也能激活它啊——终归到底,它仍然是一种魔力核心,操纵者容纳的魔力总量决定了它的使用次数。
这不可能……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可是昨天我并未看到他的头顶有橙光出现——”
“的确很奇怪,罗兰醒来后光柱就消失了,”爱葛莎摩挲着下巴道,“这也是你为什么只有在晚上才能看到它的原因。当然,我们也向陛下询问了此事,他的回答是洁萝的灵魂战场导致他入睡时总能梦到另一个虚构的世界,就像记忆中多了一部分一样。”
“洁萝?灵魂战场?”菲丽丝忙问道,“那是什么?”
“赫尔梅斯教会的最后一任教皇,”温蒂将罗兰击败教会的那一战简单说明了一遍,“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魔石戒指产生了误判。罗兰陛下对这个结果也颇感惊讶,他还说如果你想验证的话,可以中午时再试一试。”
她沉默许久后咬牙道,“是,我想亲眼再看一遍。”
……
事实证明,爱葛莎和温蒂并没有欺骗她,在女巫和亲卫的层层看守下,菲丽丝再次看到了那道如城墙般宽广的橙光,光柱的源头正是陷入沉睡中的灰堡国王。
那一刻,她感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股强烈的晕眩袭上心头。摇晃两下后,她倚靠着门框滑坐在地,本已经极度疲惫的精神陡然绷断了线,刹那间,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她。
等菲丽丝重新恢复意识时,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窗外昏黑一片,看不到星辰和月光,只有呼啸的北风有节奏地拍打在玻璃上,出时断时续的震颤声。
“醒来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扭过头,现坐在床头边的正是爱葛莎。
“我昏迷了……多久?”
“半天左右吧,”冰女巫伸手分开她额头上的梢,“当时你的反应可把夜莺吓了一跳。”
“抱歉,我没事了……”菲丽丝低声道。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心底好受多少。好不容易找到了所谓的天选者,却没想到是一名凡人,这对于她的冲击简直不亚于当时娜塔亚与阿卡丽斯双双陨落的消息。
娜塔亚大人的信念,塔其拉幸存者们的坚持……还有天选者计划,所有人为其忙碌了数百年的时间,不料到头来得到的竟是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虽然沉睡岛还留有百来位女巫,以及叶子的资质离天选者的要求相差不远,可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一点点的距离便是天堑。
或许她们的选择比起坠星城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不太明白你们是如何看待天选者的,但……就算没有这样的人,我们不也与魔鬼战斗了数百年吗?我原以为能够从劫难中活下的女巫,都可以从容面对任何困境,”爱葛莎缓缓说道。
“可我们连续两次都失败了,从整个曙光境一路被逼退至蛮荒角落,再输一次的话……”
“那就打败魔鬼好了,”爱葛莎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迷宫遗迹里现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上面,但我觉得,如果它真的有效,就不应该成为「遗迹」的一部分。在这四百年的时间里,外面的那些凡人也没有停滞不前,击败魔鬼的方法并非一种,正如同罗兰所说的,只要合理运用世界中潜藏的力量,凡人也能战胜它们。”
菲丽丝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本能地想要提出质疑,却在对方灼灼有神的凝视面前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了,他还说直通神明的钥匙不止一种,他手上也握着一把,或许你在联系塔其拉女巫之前应该先看一看。”
“他的钥……匙?”菲丽丝怔了怔。
“嗯,「艺术」的钥匙。”爱葛莎回道。(83中文网 )</div>
回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罗兰颇感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他一个普通穿越者,怎么就成了钦定的天选者?这时候是不是该念两句诗,来表达下自己的惊诧之情?
一大清早醒来,当爱葛莎向他汇报观测结果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众多女巫的证明下,他也只能先这么认了。同时罗兰知道这个结果一定会出乎塔其拉遗民的意料,为了加强交流的诚信度,他干脆让对方中午来参观自己的午睡。
也不知道是成为国王后心理素质愈发见涨,还是单纯的懒……拿起一本《高等数学》躺在办公室长椅上翻看没多久,居然真睡过去了。被叫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景象便是夜莺拔枪戒备的背影,以及菲丽丝晕倒的模样。
不过罗兰并不认为所谓的“天选者”就是天选出来的,那只是塔其拉遗民对于她们所发现的东西寄予了太大的希望,以至于把能激活它的女巫当成了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毫无疑问,可以让联合会三席在极为危难的时候反目成仇,遗迹里的东西必然非同小可,但说它具有媲美神明的力量,能一举消灭魔鬼,这点就值得考量了。毕竟真如同神明造物一般,制造它的人又怎么会毫无声息的消失在地底迷宫中?。
当然,想要具体了解其中的内情,还得跟遗民们进一步沟通才行。
另外梦境能被观察到的结果,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他的猜想——这个梦境世界确实不是完全由他的意识构筑出来的,太过丰富的细节远远超出了大脑应有的能力,他提供了大量素材不假,但把它们组合成型的却另有他人。
之前他就推测过,女巫是魔力转变的终端,现在看来,在终端与魔力之间,还存在着一道关卡。正是这道关卡赋予了魔力奇妙的变化,它就像是一个原理不明的黑箱,女巫只要发出指令,黑箱便能回馈结果。换句话说,女巫的能力实现过程和梦境世界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没有魔力将梦境具现出来。
这让罗兰不禁想起了法师与魔网的关系,前者通过手势、咒语和施法材料联系上魔网,从中索取自己所需要的力量,如果把关卡看作魔网的话,倒颇有些相似之处。
而他击败洁萝后,意外获得了连接关卡的能力,不过也仅此而已罢了。指令的复杂程度十有八九只跟具现的难度有关,并不等同于能力的强弱和用途。相反,能力越接近魔力本质,其转化应该越容易才对——例如将魔力直接转化为光和热,肯定比创造物质要容易得多,但威力绝对是惊天动地的。
这也是罗兰对遗迹充满兴趣的一大原因,五彩魔石所呈现的光柱,怎么看到都像是一种特殊的“指令发送”手段。用人造之物来取代女巫、尝试伪造指令……对魔力的研究能深入到这一地步,显然已经超出了联合会的水平,抛开天选者、天谴仪器等充满钦定意味的称号,它或许意味着新技术的萌芽。
光是这一点,他就必须和塔其拉女巫打交道。
考虑到「天选者居然是一名凡人」有可能会给对方带来沉重打击,甚至会使她们抗击魔鬼的信心遭受挫折,罗兰决定在深入谈判前先让菲丽丝参观下新时代的力量。
为了取得更好的“说服”效果,他将铁斧召入了办公室。
“最近邪兽的出没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都是零零散散的扰袭,城墙上的巡逻小队就能解决。”沙民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后回答道。
“很好,我打算近日在城墙区域举行一场火炮演习,它需要有声势浩大的场面,又要尽可能减少浪费。”
第一军总指挥沉思了会儿,“您是说……作假?”
罗兰不禁笑了起来,看来铁斧对于火药的认识已经越来越真切了,“准确的说,是真假参半。展示精确射击时,装填实弹;展示火力覆盖时,用预埋的黑火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陛下,”铁斧立刻点头道。
空包弹是演习中常用的玩意,既然是拿来唬人,自然没必要把珍贵的榴弹炮如水般泼出去,使用电线引爆的预埋炸药,同样能起到震天撼地的效果,甚至更好。
罗兰将心中构想的方案大致讲述了一遍,“我希望最后的爆炸足够引人侧目,为此你可以多准备点黑火药。”
“陛下,这样可能会影响到炮兵营的作战……”
他摇摇头,“无妨,事实上我打算逐步淘汰掉黑火药武器,例如十二磅野战炮,已经不适合之后的战斗了。”
炮身沉重、发射速度慢、实心弹威力小,都制约了它的进一步运用。在寒风岭下的战斗充分表明,野战炮的杀伤力十分有限,特别是面对分散进攻、行动迅速的敌人时更加捉襟见肘,大部分神罚军都倒在了机枪和要塞炮之下,被铁丸砸中的倒霉蛋不过百人左右。
加上它运输困难,难以和步兵协同进攻,城市作战又难以展开,用途越来越来狭窄。转轮步枪倒还能再使用一阵子,不过子弹的火药消耗量要小上很多,即使消耗掉一半库存也不受影响。
在梦境世界的帮助下,罗兰新的化工改革计划已经在筹备之中,双基火药产量的稳定提升让他有了淘汰黑火药武器的资本。
“您设计出新的替代武器了?”铁斧的眼睛顿时一亮。
罗兰笑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图纸,摊开到桌前,“一种可远可近的曲射火力,可由数人分开携带,威力可观,构造简单,操作起来也不费力。你觉得怎么样?”
铁斧弯腰端详了图纸好一会儿,“呃……抱歉,陛下,我只能看个外观……它看起来就像是根铁管,这么薄的管壁,真的能发射炮弹吗?”
“当然,关键就在于专用的炮弹上,不过比起152毫米榴弹炮,它的制造仍然简单太多了。”
“新武器有名字了么?”
“你可以叫它迫击炮。”罗兰回答道。
关于新火炮的研制,他设想过许多方案。
正所谓没有最好的武器,只有最合适的武器,综合作战对手、战场环境、生产水平等多方面考量,最终他选择了能远能近、造价低廉的迫击炮来取代过时的前装野战炮。
它的射程可以有效覆盖两百米到三千米的区域,填补了重机枪与要塞炮之间的空白,同时增强了近距离范围内的打击效果。
由于绝境防线的存在,迫击炮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补漏,能由士兵随身携带,翻山越岭,在群山中任何一个地点建立起炮击阵地,轻便易携这一点是其他武器难以企及的。另外山麓间高低落差十分普遍,曲射火力可以在这种地形下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而无冬城的生产水平则是让罗兰最终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
迫击炮的结构要比榴弹炮简单不少,炮弹壳体可以使用铸铁制造,筒身没有膛线,生产起来要求更低,不会影响到152毫米火炮的产能。若是再研发一门小口径野战炮,无论是驻退复进器、带膛线的炮管,还是相应的触发引信炮弹,都和目前尝试独立生产的要塞炮相冲突。
在新机床以及加工技术尚未完全通过检验的情况下,即使尝试失败,还有安娜作为救急手段,用黑火来补足要塞炮的关键零部件,影响不会太大。但再加上新型野战炮的话,生产压力必然会成倍提升,第一军可能将陷入无炮可用的窘境。
除此之外,罗兰也考虑过为单兵研制手榴弹作为补充武器,甚至还做出了几个样品进行测试,但装填黑火药的试验品性能实在不忍直视,在收复灰堡的城市战中或许会有那么点用处,但面对邪兽和魔鬼,它的威力就很不够看了。
考虑到无冬城的化工生产能力还没奢侈到将装填双基火药的手榴弹配发到每个士兵手中,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
入夜后,罗兰走下二楼,轻轻敲响了安娜卧室的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安娜从门后探出头来,见到是他,表情显得颇有些意外。
不过这种讶异只持续了一秒不到,很快她皎洁的脸庞上就浮现出了一抹淡红。
走进房间,罗兰从背后抱起她,轻手轻脚来到床边,和她一起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今天你怎么……”
安娜的蓝色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夜幕中的璀璨宝石。
一般一个星期里,她会主动找上罗兰两三次,按她的说法,这样的频率才不会影响日常工作。当然罗兰要求的话,她也不会拒绝。只是自从坦白对夜莺的感情后,他总觉得十分心虚,很久没有主动要求过安娜什么了。
而且亲自来到安娜房间还是第一次——虽然她是所有女巫中唯一一个独居的,但毕竟隔壁就睡着叶子和书卷,顾虑到隔音问题,两人总是会在楼上深入交流感情,像这样的情况,也不怪安娜会觉得意外了。
“我想和你谈谈梦境世界的事,”罗兰在她耳边低声道,“下午没时间细说,你也想要知道更多吧……关于我过去所经历的生活。”
“你梦到的,是另一个世界?”安娜很快猜到了真相的一角。
“没错,就像是以我的记忆为蓝本构筑的世界,但它又有许多特别的地方,比如和魔力极为相似的自然之力……”
向安娜坦言的那一晚,罗兰发现她对夜莺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但至始至终,她都一直在等自己主动说出来。从那时起,他便明白了安娜的做法,尽管不会在他面前隐瞒情绪或想法,但有一些事情,她还是会耐心等待,唯一的原因,恐怕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这一点让罗兰隐隐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这个界限到底在哪里。如果一件事两件事不断积累下去,会不会让她渐渐向藏匿心事、缄默以待的方向转变,比起因为害怕伤害而变得沉默寡言,他更喜欢现在全身心信赖于他,直言不讳的安娜。
所以罗兰不打算再向她隐瞒任何事情,哪怕她不主动问起,他也会倾诉而出。
安娜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我知道了,那么就从你的住处说起吧,在梦里,你也住在城堡里么?”
“不会,那是一栋筒子楼,类似与许多人共同居住的公寓,每个人都拥有一户不大不小的套间,而且我的房间里还住着一个你绝对猜不到的人。”
“嗯……不会是洁萝吧?”
“噗——咳咳,为什么?”
“很简单啊,你说是在灵魂战场里战胜洁萝后才拥有了这样的梦境,那梦境的诞生一半跟你有关外,另一半便跟她有关吧?两个创造世界的人,出现在一个地方并不奇怪。只不过……她后来没有再次攻击你吧?”
“这倒没有,她失去了觉醒前的全部记忆,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就是那种嘴上分明没毛,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懂的家伙。”
“十来岁,又住在一起……难道她成了你的家人?”
“呃,洁萝是被父母寄养到我这儿来的,算是房客吧。”
“是么,那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为啥?那可是梦啊。”
“但你不是说跟现实没什么区别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区分是不是梦?”
罗兰再一次惊叹安娜与常人相异的思维,聊天内容似乎正在朝脱轨的方向一路狂奔,不过看到安娜神采奕奕的眼神和充满兴致的语调,他也懒得介意这些细节了。
从灵魂之楼到记忆片段,再从自然之力到武道家协会,聊到最后,安娜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她枕着罗兰的胳膊,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愈发平稳……虽然已经陷入睡眠,另一只手却牢牢挽住了他的腰间,像是不愿让他离开一般,如此一来,他也没办法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返回卧室了。
也罢,就在这里过夜吧,希望明天早上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从二楼的卧室里走出来。
罗兰吻了吻安娜光洁的额头,搂着她一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罗兰按惯例起得很晚,醒来时,身边的安娜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臂弯处落下的几根亚麻色细发,以及一缕令人安心的淡香。
床头柜旁放着一份早餐,显然是她从厨房带上来的,餐盘里还摆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短短一行字迹:「知道你喜欢睡懒觉,我就不陪你吃了。」
这种时候还能不忘工作,准点起床……只能说她确实是个认真的人。
罗兰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身下床,即使城堡里充满暖气,在冬天离开舒适的被窝也是个艰难的过程。安娜洗漱过的木盆里依然散发着徐徐热气,他干脆直接用这盆剩下的温水洗了把脸,再端起早餐,轻手轻脚地走向三楼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房门,巴罗夫和伊蒂丝已经在里面等他了。夜莺则待在老地方——壁炉边的专属躺椅上,一边看着女巫连环画,一边嚼着鱼干,惬意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今天这么早?”罗兰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随口打了声招呼,“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吧。”
“咳咳,”市政厅总管清了清喉咙,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陛下,进攻极南境的后勤准备工作已全部完成,另外预备士兵的招募也很顺利,到明年春天第一军总人数预计可以达到七千人的规模,这在灰堡已是无可匹敌的力量了。”
“只是在灰堡而已,”伊蒂丝冷不丁插话道,“陛下要对付的可不是那群愚蠢的骑士和贵族。”
罗兰笑了笑,翻开桌上的报告,“的确如此,想要对抗魔鬼的话,人口扩充和军队建设都不能停下。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第一军招收的士兵越多越好。”
虽然略有不服,但在国王已经开口的情况下,巴罗夫只得应了一声是,同时瞪了北地珍珠一眼。
按照常理,士兵招募及战备后勤这样的事情应该由第一军自行完成,可无论是铁斧还是他手下的几名将领,大多出身低微,率兵作战或许还行,对财务与行政管理就一窍不通了。所以涉及到钱粮的问题,依旧得由巴罗夫配合完成。
以后等第一军规模进一步扩大,这样的人员配置显然会有些难以为续——原本一拍脑袋建立的简单管理框架已无法满足今后的发展,或许是时候对军队制度做出新一轮改革了。
罗兰将注意力收回到报告上来,根据铁斧制定的方案,进攻极南境的士兵大约在一千人左右——无冬城出动五百老兵,与驻守在坠龙岭的五百新兵汇合到一起,然后沿着银川绿洲向铁砂城进发。
只要捎带上两门152毫米要塞炮,这样的兵力攻克铁砂城应该不存在多大问题。不过征服沙民的关键不在于攻城略地,而是在于神圣决斗,因此第一军的更多作用是保驾护航和维持秩序而已。
一千人的出征后勤工作对于市政厅来说已是得心应手,涉及的细节也越来越完备,过去需要一件件事情亲自叮嘱的情况一去不复返,甚至有些细节还超出了他预想的范围,显然是经过数次实战后所积累下来的经验。
“很好,就这么办吧,”罗兰合上报告,望向北地珍珠,“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如果只是汇报后勤之事,伊蒂丝应该不会随巴罗夫一同前来。
她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抢功之人。
“是,陛下,”伊蒂丝点头道,“我听铁斧说,您打算举行一场火炮演习?”
“嗯,没错。”
“我想的是……能否让无冬城的民众也参与旁观?”她的第二句话让罗兰眼睛一亮,“如果您的子民能目睹到这样壮观的景象,应该可以极大提高他们参军的热情,今后对魔鬼的战斗也必然会充满信心。”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民众参与?”巴罗夫皱眉道,“你又不是没见过炸药爆炸时的场景,万一他们被吓破了胆,认为是神明的天罚怎么办?”
“那也是受陛下控制的天罚。只要做好宣传工作,这样的惊吓就能将至最低,”伊蒂丝直言道,“即使是一位封地领主,也偶尔会举行公开的演武会,来决出哪位骑士更加勇猛善战。除了给贵族们找些乐子外,还有向领民宣示武力的意图。”
“火炮可不是骑士手中的木枪!”
“我们可以在城墙上划分出观看位置,派警察维持秩序。考虑到席位有限,凭票入场是较为合理的选择——两枚银狼的票价既能防止民众一窝蜂的涌来,又能增加一笔额外收入。”伊蒂丝侃侃而谈,显然对该项提议做过全面的考量,“另外旁观人员也应进行筛选,购票者的年龄应该在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这也是今后无冬城各项行业的主力人员,提升他们的信念有助于对抗神意之战。而一些关键部门,例如市政厅人员,我认为应该强制参与……”
罗兰心中颇感意动,这不正是阅兵式么?能把实弹阅兵和表演活动联系在一起,赚取经费的同时又不乏政治敏感性,军队改革所缺的人才,或许就在眼前。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道,“听起来似乎不错,就按你说的做吧。”
无冬城也确实需要一点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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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伊提着满满一篮子鸟吻菇经过广场时,发现场中围满了人,即使头顶飘着小雪,也不妨碍大家围着告示栏聚成一团。
她好奇地跟了过去,只见宣传员在人群中大声吆喝,“尊敬的国王陛下将在三天后举行公开的炮火演练,就在城墙区以西,对抗邪兽的最前线上!想要亲眼目睹第一军的最新锐武器是如何将邪兽炸得粉碎的么?想要感受天怒般的震撼吗?现在就去市政厅报名吧!只要满足条件,凭借身份证和两枚银狼,即可获得近距离欣赏西境人作战英姿的机会!位置有限,机会难得,错过的话就得等到明年冬天了!”
这又是陛下想出来的新点子么,就连宣传词都如此独具一格,梅伊撇撇嘴,卡特大概会对此充满兴趣吧。不过她倒没必要去市政厅购票了,身为首席骑士,必然能跟在陛下身边出席这次演习。
至于她自己,从来不喜欢这些和厮杀有关的东西。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兰尼斯夫人,请等等我,兰尼斯夫人!”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孩正向这边跑来。
对方束着两条羊角辫,脸蛋因为寒风而冻得通红,不过棉衣和皮靴倒是崭新的,面料及做工也十分扎实,如果放在两年前,她一定会认为是某个颇有家底的小姐。但现在能买得起新衣裳的人越来越多,已不能单纯凭外表去判断身份了。
女孩跑到她的身边,喘了几口白气,将手中提着的两条咸鱼分出一条来,递到她面前。
“兰尼斯夫人,这是我的谢礼,请您一定要收下。”
梅伊不由得一怔,“谢礼?”
“我早就想见您一面了,如果我的父亲看到了您演出的戏剧,他一定也会感到非常欣慰的!”
“可我并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的父亲……能从头说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西境之星花了半刻钟时间,才算大致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这名女孩的名字叫茉莉,逛完便民市场出来后恰好认出了她的背影,追上来送鱼不过是临时之举,只为了表达心中的谢意。
而茉莉的父亲是一位第一军士兵,在与教会的战斗中不幸阵亡,只留下了她和母亲。市政厅的丰厚抚恤和优先招募政策让她们无需为生活而担忧,但父亲的逝去仍令茉莉悲伤了好一阵子,直到新戏剧《英雄的一生》上演,才让她重新振作过来。
在戏剧里,所有因守卫家人和王国而英勇牺牲的人,都被陛下赋予了英雄的称号。
“母亲说,他以前只是一名普通的猎户,没想到死后还能获得这样的荣誉所以如果有机会见到您的话,她让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您。”茉莉深深向梅伊鞠了一躬,“现在大家都称唿我为英雄的女儿,让我觉得父亲其实并没有离我远去。若不是第一军不招收女性,我也想要拿起火枪,去与那些不怀好意的敌人战斗。”
“……”梅伊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但战斗就有可能牺牲,你难道不害怕吗?”
茉莉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以前每到冬天,我们就得举家迁往长歌要塞,许多人会死在路上,然后被丢进赤水河里,每听到一个噗通声,就代表着一个人死去。到了贫民窟,死的人就更多了,一场大雪过后街边到处都能看到冻僵的尸体,那时候我常怕得发抖,生怕闭上眼就会成为下一个。”
“正因为不想再回到那样子,才需要有人站出来,为新生活而战斗。”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是戏剧里的一句台词。
梅伊刹那间感到心底有一块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即使付出一切?”
当戏剧里的旁白问出这句话时,梅伊依稀记得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等待英雄扮演者的回答。
而此刻,茉莉的回答如同戏剧里的“英雄”一样有力,“因为它值得我们这样做。”
“你的谢礼,我收下了。”
“兰尼斯夫人,请保重!”女孩愉快地挥了挥手,转身向另一条街道跑远了。
梅伊看了眼手中沉甸甸的咸鱼,脑海里却回想起了她在旧王都大剧院表演时,向戏剧大师卡金菲斯请教的场景。
什么是最好的戏剧?
将观众的注意力牢牢集中在你身上,认为你就是那个剧中人,他们看的并非戏剧,而是你的一生能做到这一点,才是最杰出的表演。
为此她苦练演技,琢磨角色的心情和神态,全身心投入到剧本故事里,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得无可挑剔。付出终于获得了回报,她在二十五岁时成了家喻户晓的演员,以一名西境人的身份,在王都站稳了脚跟。声望最巅峰的时期,即使王都大剧院的名演也无法盖过她的光芒。
但现在,梅伊的想法却发生了变化。
《英雄的一生》演出时,她的表现完美无缺么?并不是。陛下的剧本出得实在太快,基本排练两三周就得上演,其中背熟台词还要花掉一周时间,剧组很多时候是一边演出一边改进。例如她扮演的英雄之妻,就出现了漏词和用错表情的问题。更别提这个故事并非她所熟悉的爱情演绎,许多东西都要重新揣摩,根本谈不上完美。
然而戏剧的反响不好么?
从观众回馈的掌声来看,《英雄的一生》绝对不比当时的《王子寻情记》要差上多少。当主角说出因为它值得我们这样做时,爆发出的应和声几乎震散了绝境群山的积雪。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表演……她想,王都大剧院里绝对不会看到这样的景象,贵族们也许会为剧中人伤心落泪,或者欢欣鼓掌,但他们所注视的始终只是她一个人,一个局外人的一生。而在这里,观众看到的却是他们自己通过戏剧,人们看到了他们想要的未来。
……
回到住处,梅伊意外地看到了艾琳和拂晓晨光。
“啊……梅伊,你回来得正好,”艾琳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握住了她的肩膀,“我们刚在拜托卡特大人帮忙占一个好位置,你到时候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去哪里?”
今天是怎么了,遇到的人说起话来都不明所以。她翻了个白眼,拍开艾琳的手,将鸟吻菇和咸鱼放进厨房。
“炮火演习啊,”艾琳跟在身后嚷嚷道,“听说是第一军建立至今规模最大的一次,市政厅前都已经排起了长队,难道你就不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梅伊耸肩,“有那个功夫,不如把剧本多看几次。”
“就当陪我一起嘛……好不好……”
这家伙还真是粘人,可她偏偏又提不起劲头来呵斥,因为和其他人不同,艾琳的自来熟是发自心底的单纯想法,这一点她在长歌剧院时就已经体会到了。
梅伊本打算拒绝,不过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又慢慢退了回去。的确,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跟厮杀有关的东西,但有时候厮杀也并非全是糟糕和不堪。去看看的话,或许能让自己稍稍体验到士兵的真实感受,下一次演出时也能更加投入吧?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艾琳软声央求的关系。
“我知道了,”犹豫片刻之后,梅伊叹了口气,“如果你坚持的话。”
“哈哈,真的?太好了!”
看着艾琳兴高采烈的模样,她无奈地摇摇头,也罢,就当是为了能演出更完美的戏剧做出的牺牲好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两人离开后,卡特凑到她跟前,“你真的要去吗?如果不想的话也不用勉强。”
“怎么,你不希望我陪你么?”
“当然不!”他摇起头来完全不像是冷面冰山能做出来的动作,“我每时每刻都想和你待在一起。”
就算是那些生离死别的苦情戏,倾诉衷情的台词也不过如此了,她原以为是戏剧特有的夸张表现手法,没想到还真能遇见这样的人。梅伊瞟了他一眼,“哦?那我和罗兰陛下,你更想和谁待在一起?”
“呃……这个,”卡特一时语塞,大概他从来没考虑过职责和爱情该如何选择。
梅伊被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脸颊,“行了,看来我的地位跟国王不相上下嘛。”
首席骑士松了口气,将妻子一把搂入怀中,手上的动作也不老实起来。
“停!现在还是白天呢,”她正准备打消对方蠢蠢欲动的念头,忽然一股酸气直冲喉头,“呕——”
卡特立刻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有哪里不舒服么?”
梅伊摇摇头,推开骑士,深吸了两口气。虽然身体并无其他异样,但仍觉得有些反胃想吐,仿佛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般。她走到厕所干呕了两声,除了一些唾液外,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我这就去叫莉莉小姐。”卡特有些急了,他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等……等等,”梅伊制止了他,“我没有感染风寒。”
“可是你都这样了……陛下的教材里说过,风寒的早期症状便是上吐下泻,莉莉小姐的能力可以很快治愈这种疾病,越拖下去只会越严重。”
“我也许不是病了……”
“不是生病?”卡特皱眉道,“那为什么会想吐?”
这个没有常识的傻瓜,梅伊脸颊处浮起一抹红润,她听一些人说过,如果有了……那个的话,很大几率就会产生类似的反应。不过她对此毫无经验,万一弄错的话,岂不是笑掉大牙?她十分乐意看到丈夫滑稽失态的模样,但自己却不能在这种关键判断上出岔子,不然以后一定会被他笑一辈子的。
“女巫联盟里……我记得有一个可以透视的绿发女子吧?”
“你是说希尔维小姐?”卡特点点头,“她的确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隐藏之物……但,她不会治病啊。”
“能请她来一趟么?”梅伊缓缓回到卧室床边,明明只是猜想,她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手脚,仿佛怕惊到肚子里的东西一般,“或许希尔维小姐能知道原因。”
“你是说……”卡特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眼睛明显亮了几分,随后重重地握紧拳头道,“我马上去找温蒂女士,如果她在内城区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
房门关上后,梅伊轻轻吐出了口气,这种感觉真是无比奇妙,前后相隔不到半个时辰,生命就好像多了一份含义,仅仅是一个可能的机会,却让她浑身都温暖起来。闭上眼睛,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过茉莉将咸鱼递给她时的神情。
这大概便是……希望的滋味吧?
当天晚上,希尔维确认了她的猜测。
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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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隔天得知这个消息的罗兰拍了拍一脸激动的卡特.兰尼斯,“不过离孩子出生来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你可别耽误了工作。等到临产前,我会给你一个长假,让你好好陪她度过的。”
“是,陛下!”卡特抚胸大声道。
“对了,孩子具体要怎么生?”罗兰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无冬城有产婆吗?”
“产婆?”首席骑士迷惑地问,“那是什么?”
“就是接生之人。孩子生下来时,总得有人……呃,帮忙处理一下吧。”罗兰回答的同时搜寻了下四王子的记忆,发现王宫导师并没有教导过相关的知识,“总不能让女子自己剪断孩子的脐带吧?”
“啊,这种事一般都是由长辈来做,她们大多有过类似的经验。”
“若是没有这样的长辈呢?”
“这个……”卡特愣住了,“我也不太清楚。”
枝繁叶茂的贵族世家自然不缺人手,但平民肯定没有这样的条件。无冬城建立至今才一年时间,人口大多来自招揽和迁移,生育现象还不多见。然而一旦居民的生活稳定下来,生育率肯定会大幅攀升,可以预见,从明年起,每年都会有大批新生命降临到这个世间。
问题在于,无冬城至今没有一个可靠的医疗体系。
也不能怪罗兰疏忽,这玩意其他城市同样没有,人们生病后能做的只有向天祈祷,或者掏出几枚银狼,向药剂师购买一些稀奇古怪的草药。无冬城因为有了娜娜瓦和莉莉,几乎断绝了疾病和伤痛,以至于他迟迟没有着手建立医疗系统。
在他原先的看法里,即使科技突飞猛进,直接蹦入信息时代,高度发达的现代医学在两位小姑娘面前也只有倒洗脚水的份,因此此事便一拖再拖下来了。
但现在罗兰发现,哪怕再落后,医疗系统对于一座十万人的城市来说,也是绝对有必要的。
例如生孩子这种事情,就不可能让娜娜瓦和莉莉去负责……先不说根本忙不过来,一旦陷入与魔鬼的战争中,她们恐怕也得赶赴前线,城里的病患便只能交由城民自己解决了。
等卡特告退后,罗兰打开记事本,将心中对初级医疗机构的设想记录下来。
反正是一片空白,不如就从生孩子这件事上做起。
建立医院、培养医护人员、普及卫生知识以及最基本的救治手段……好在这些东西在第一军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只要把军中所使用的宣传手册改动一番,即可当作普及教材的一部分广泛宣传,首批医护教导人员也可以从第一军中挑选。
即使对现代医学一窍不通,罗兰也清楚的记得,光是器具消毒、防止伤口感染这一项,便能在今后的接生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至于其他的,完全可以今后再慢慢研究。
待到下午时,他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提莉.温布顿带着灰烬等人再次回到了西境。
天空仍是灰蒙蒙一片,如同盖上了一层厚实的幕布一般。无数细小的白点随风飘落,仿佛想要填满整个世界一般,然而在拥抱苍穹的大海面前,即使是漫天的飞雪也显得渺小而无力。
俏美人号就在这风雪之中,渐渐靠近了浅滩。
罗兰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迎着冷冽的海风,向登上码头的提莉张开了手臂,“欢迎回来,妹妹。”
后者摘下兜帽,露出一头柔软的灰发,微笑着和他轻轻相拥,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邪月似乎比我早一步抵达,希望我来得不是太晚。”
随着两人的交谈,码头上顿时热闹起来。
“陛下,晚上会有欢迎宴,对吧?能再安排一次火锅吗?”安德莉亚凑过来问道,语气里充满期待。
“咳咳,注意你的言行,”灰烬提醒道。
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熟的原因,还是受到了夜莺的影响,沉稳的贵族气息似乎正在从她身上一点点消失——当然,颜值决定了基础分数,即使在主动索求晚上吃什么时,她的神态也依然显得优雅俏丽。
“当然可以,”罗兰点头道,“事实上,冬天才是最适合吃火锅的日子。”
“跟我想得一样,”安德莉亚眼睛一亮,“不愧是王室贵族,也不愧为夜莺看中的男……”话说到一半,她的嘴便被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捂住了。
灰烬扶着额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转过了身,和温蒂攀谈起来。
提莉似乎有些惊讶,她望了眼罗兰,又望了眼夜莺所在的位置,神情若有所思。
罗兰一时感到有些脸热,趁着对方还未问出口,直接咳嗽两声说道,“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城堡再谈吧。”
……
此行跟随提莉的女巫依然是打牌三人组,以及原血牙会成员伊菲、幽羽和日暮,她们都不是第一次来西境,因此连分配房间的过程都省去了。等放完行李,罗兰将众人聚集到会客厅,接着把近期晨曦王国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作为情报共享的伙伴,他认为沉睡岛女巫应尽快知晓塔其拉遗民之事。
听到最后,在场所有女巫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色,灰烬更是直接问出了声,“所以您就是塔其拉所寻找的……天选者女巫?”
“或者说史上第一位男巫,”提莉打趣道,“我的哥哥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我根本没有魔力,巫什么的还是免了,”罗兰无奈地摊手,“而且天选者不过是塔其拉女巫的叫法,天谴仪器到底是什么东西,还得跟她们进一步打交道才知道。在此之前,我打算在西境城墙外举行一场火炮演习,希望能够挽回她们失落的信心。”
“同时也是种震慑,对吧?”灰烬虽然已不是初见时那副肆无忌惮的样子,但有些话说起来仍然不加遮掩,“就像当初展示给我们看的那场邪兽防御战一样。”
“我只是不想彼此间存在误会而已,”罗兰不置可否道,“而且演习也不光是为了塔其拉女巫,它还会向民众开放,让无冬城的领民都能见到他们所掌握的力量,这样即使在面对魔鬼时,他们也会充满勇气。”
没有误会的意思便是让对方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实力,从而打消一些不必要的念头,这也是新时代外交的基础。
“既然是演习,就不可能挑选在邪兽进攻时开展吧?”安德莉亚忽然开口道,“我有个好提议。”
“是什么?”
“打靶时换成邪兽怎么样?”她挑了挑眉,“比起那些单调的木头靶子,用真正的邪兽替代会更让人印象深刻。”
罗兰稍微怔了怔,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考虑到要组织群众观演,自然不能等邪兽袭击时才安排众人上城墙,怕出乱子不说,恐怕等人全部到齐,邪兽早就被轰成肉酱了。所以开始的精确射击环节,他确实是打算用一些木头靶子,配合上索罗娅的画技,来制造一些假目标。
显然安德莉亚的提议更具有可观赏性,对于无冬城居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些困扰西境多年的邪恶敌人,在炮火下飞灰湮灭更来得令人振奋了。
“那充作靶子的邪兽……”
“就交给我们来抓好了,”安德莉亚拍拍胸口。
“诶,待在房间里打牌不好么?”纱薇苦着脸道。
“我也愿意帮忙,”只要跟战斗有关的事,伊菲总是当仁不让。
“不过抓捕邪兽会不会有危险?”温蒂担心道。
“如果范围限定在叶子控制的迷藏森林区域里,安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夜莺似乎也有些跃跃欲试,“她能监控区域内所有女巫和邪兽的动向,并且驱赶过于强大的混合种,就算遇上地狱惧兽,还有神意符印嘛。”
“干脆在炮火演习前,先举行一场热身比赛好了。”提莉笑道,“把无冬城的姐妹们分成三组,比比谁能抓到更多的邪兽如何?”
“分成……三组?”
“沉睡岛、女巫联盟和塔其拉女巫,”她扬起嘴角,“就用一个月份的混沌饮料作为奖励怎么样,我实在很好奇,能被你称为远超冰激凌面包的美味到底好喝到什么程度。”
“等等……让菲丽丝也参加?”罗兰讶异道。
“这样有助于加深她对火药武器威力的直观了解,不是么?解决一头邪兽对神罚武士之躯来说或许不是什么问题,但当普通人也能将轻易做到这一点,而且效率更胜一筹时,她自然会对无冬城的力量增添更多信心。”
“当然,她不想参与也不用勉强啦,”安德莉亚耸肩,“既然是比赛,还是得以个人意愿为主。”
原来如此……罗兰望向一脸期待的灰烬等人,大致明白了她们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尽管提莉的说法的确有几分道理,但她们的初衷更多是想为了满足自己——毕竟说是来帮忙抵抗邪魔之月,可在第一军的武力下,她们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大多时候只能待在城堡里,靠着斗地主度日,比起那些忙碌于工作的辅助女巫,倒更像是无所事事之人。
她们毕竟是战斗女巫。
在这场全民大生产中,他也许确实忽略了这些女巫的心情。
“我明白了,那就这么办吧,”罗兰最后拍板道。
敲定完猎捕邪兽方案后,女巫们回房稍事休息,等待晚宴开始,罗兰则将伊菲单独留下了下来。
“我有一件事想先告诉你,以免你到时毫无准备。”他尽可能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在被血牙会收留前,你有一名朋友叫安妮,对吧?”
“是……陛下,”伊菲眨了眨眼,似乎不大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
“从晨曦赶往灰堡的这批女巫之中,除了那名假扮成侍女的塔其拉幸存者外,其余都来自狼心。”
伊菲的眼睛一下瞪圆了,“陛下,您是说……”
罗兰点了点头,“她们中有一人就叫安妮,而且同样被血牙会拒绝过。”
她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喃喃道,“这、这是真的吗?”
此刻伊菲的脸上并非全是喜悦,还有一半是愧疚和担忧,恐怕在她心里,仍在怪罪自己当时没有选择和对方一同离开。
之所以没打算给两人一个惊喜,也是出于这点考虑——他拿捏不准安妮对伊菲又怀着什么样的感受,如果因此而记恨上这位离她而去的血牙会女巫,重逢之喜变成翻脸之时就显得很尴尬了。
“3009,”罗兰说道。
“什么?”
“3009,她的房间号,”他呼出口气,“至少从目前来看,她和你的描述十分接近。而且你若想知道答案,自己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伊菲沉默了片刻,随后向他深深低头致意,“我明白了,陛下,谢谢您!”
“去吧,时间有时候能冲淡一切。”
“是!”
望着她急匆匆跑出会客厅的背影,罗兰摸了摸下巴。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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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层零九号房,三层零九号房……伊菲一边默念着房号,一边朝女巫大楼跑去,就连幽羽和日暮的追问声都顾不上理会。穿过布满积雪的后花园和白皑皑的橄榄树林,她顺着楼梯一路向上,很快来到了第三层。
然而越接近目的地,她的脚步愈发慢了下来。
心中的不安也在不断扩大。
当年结伴同行,安妮一路照顾她到大公岛,但在得知安妮没法加入血牙会时,她并没有执意留下来。这种愧疚感一直折磨着她,特别是以为安妮死在狼心后,她曾很长时间彻夜难眠。到最后她将对自己的痛恨发泄到那些贵族身上,伪装出来的强大和无畏,都是掩饰心中悔恨的外壳。
但现在,这具外壳无法再保护她了。
她本能的产生了畏惧。
如果安妮不原谅她,她该怎么办?
伊菲站在房门口,却不敢伸手去敲门。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身旁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低下头,才发现个头矮矮的幽羽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走廊远处上还站着气喘吁吁的日暮。
她们看起来像是担心自己才追上来的,伊菲心里不禁一暖。
“一旦遇到跟安妮有关的事情,你总会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们……都听到了?”
“当然,陛下单独留下你谈话,我们怎么可能不偷听……”小姑娘撇撇嘴,“万一他想要胁迫你,我们也能帮忙守下门不是么?”
“有你这样帮忙的么,”伊菲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紧张之情也被冲淡了几分,“你其实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也差不多啦,”幽羽耸耸肩,“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什么?”
砰!砰!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用力捶了几下门板,接着朝日暮跑去,“记住,说出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就行了!”
“不,等等……”
然而已经晚了,门后响起了脚步声,刹那间,伊菲感到自己浑身都僵硬起来。
随着咔嚓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名身形高大的女巫出现在她面前。
开门的正好是安妮。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张面容。
犹如刀削般的敏锐眼神,微微上挑的眉角,以及掩藏在坚毅面容之下那份关心同伴的柔软。她原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一天,亦害怕自己迟早会忘记对方的模样,可再次重逢时,她才发现她的身影只是暂时被浮尘掩盖,重新翻出来时,依旧焕然如新。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安妮,我累了……」
「安妮,你一个人走吧。」
「为什么安妮不能留下来?」
「不,我……想和安妮在一起……」
脑海中的片段不断浮现,外壳土崩瓦解,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再次变成了那个无助而彷徨的女孩。明明想要问一声好,却怎么也发不声来,张了张口,眼睛莫名发酸起来。
伊菲终究没能止住这股酸意,她抱住安妮,先是轻轻抽泣出声,随后放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呜……安妮……对不起……”
野兽从来不会哭泣。
而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野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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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仍有些愣神。
当推开门的刹那,她还没有想起这位站在门外的女巫到底是谁,只觉得模样格外熟悉,直到她抱住自己,并哭泣着道歉时,那段跋山涉水前往血牙会的经历才重新浮现在眼前。
要说心中没有任何怨念是不可能的,甚至在血牙会试图将她卖给贵族时,这种遭到背叛的愤怒也有一部分迁到了伊菲身上。
然而看到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安妮忽然觉得所有不满都烟消云散了——那时候的她瘦弱得就像一只猴子,脸上全是泥巴,总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想让她反抗血牙会的命令,不顾一切地留下来,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妮长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伊菲,“……我不怪你了。”
听到这句话,伊菲微微一颤,哭得更大声了。
……
过了半个时辰,她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安妮了解到了血牙会的始末,当她得知主谋摩根伯爵已经死去,其他女巫也已脱离血牙会的控制时,心中一直扭曲着的结终于解放开来。而解决这一切的正是罗兰温布顿和他的妹妹提莉殿下。
事情似乎真的向好的方向转变了。
望了眼哭累后靠在她怀里睡着的伊菲,又望向身边一脸好奇的艾米等人,她下定了决心。
“我们和温蒂签订契约,向国王效力吧。”
(六)新课程
狄娜以一种让所有小女巫头皮发麻的学习态度度过了她学生生涯前三个月,上午训练体能消耗魔力,下午自己在教室后排疯狂补习。金妮曾经天真的以为接下这个辅导老师的任务是个偷懒又好玩的美差,结果狄娜认真起来可怕程度堪比弦月老师。再加上狄娜那简称文盲的文化水平……
好在这三个月并没有白忙活,狄娜成功的从一个乘除法都不会,不知道罗兰大帝什么时候加冕,不会背元素周期表的原始人成功变成了完成义务教育阶段的初中生水平……
“唔……灰堡通用语文学……及格……初级数学……不及格……自然地理……良好……近代史……优秀……生物……不及格……初级化学……初级化学……狄娜!酒精灯用嘴吹灭我都能理解,考试做实验的时候你用手指捻灭是什么意思?!!”
“不是限时嘛,那样比较快……”狄娜罕见的有点脸红,她还没考完就被老教授轰了出来。
金妮把头发揉得一团乱,下巴搁在课桌上,斜眼瞟着狄娜有气无力的说道:“教授快气死了,他说你这种人以后真进了实验室就等于在遗书上签了字。恭喜你你是全年级唯一一个化学零分的学生……”
狄娜苦恼的撑着额头,对她来说,能背能记的都不是问题,但是数学化学那种定理公式一大堆的她真的很难理解,尤其是化学,跟传说中的炼金术没有什么区别啊,可怕的是据说学到后来真的可以造出金子!她总忍不住想往那些小试管小烧杯里丢个滴血的眼球烧焦的骨头什么的看看会发生什么……
“哎呀,别想啦,考不过下回再考呗,你看我高数挂了我慌了么?”金妮猛的坐直身体,振奋说着,然后想到自己的高数,底气也没那么足了:“唉……我还是看看书去吧,干什么嘛,普通大学第一年不都学学罗兰思想,巴罗夫理论什么的吗?我们课程跳跃那么大干什么啊……全年级二百多人七八十号未成年学什么高数啊!以为全部都跟提莉殿下安娜王后一样智商开挂啊……烦死了……”(女巫年龄不同学习进度是不一样的!)
各有各的烦恼不是吗?狄娜抿嘴浅笑,对比之前的人生,现在的这种烦恼根本就是一种幸福吧……
“同学们请注意……”许久不见的斯嘉丽助教站在讲台上,脸上依旧是温柔迷人的微笑:“弦月老师因为特殊原因已经请假返回曙光境了,所以下一阶段上午的课程时间由我来暂代,希望大家支持哦。”
“哇,弦月大魔王走了?”
“斯嘉丽殿下诶!我以为她的助教就是发发通知辅助教授管理我们,原来她也有课程的?”
“好期待哦!……”
第二天,清晨,因为是大名鼎鼎的斯嘉丽助教第一天上课,所有人都好奇的早早来到操场上等着了。
斯嘉丽准点的站在了大家面前,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她今天穿着一身适合运动的灰色宽松布衣,掩盖不住的好身材让大家一阵惊叹,她在原地蹦跳着活动身体,轻松做出一些一般人绝对当场抽筋的体操动作,看上去如临家小妹般活力十足。
一小会后,她长长舒气,微笑着对大家说道:“呐,上午的课程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不管大家将来会去哪里,做什么,我们都希望能让大家有察觉危险,自保逃生的能力,所以说我的课程很简单,谁能打败我,这门课就及格了。不限制使用魔力哦。”
“啊?……怎么这样?……”
“太乱来了吧?……”
大家窃窃私语着,斯嘉丽微笑着,在纷杂的说话声中淡定开口:“及格的人有机会参观罗兰大帝故居哦……还有维罗妮卡校长办公室哦……”
“啊!我先来!……”一个小女巫兴奋的蹦哒着举手,斯嘉丽满意的点头,示意大家退开让出场地来。
“斯嘉丽殿下,我的能力是水哦,你小心……”小女巫礼貌的弯腰行礼,却不防斯嘉丽早已趁机出现在她身前,纤长光洁的食指轻轻点在她的后脑勺上。她温柔的扶起小女巫:“礼貌的小家伙,战斗的时候随时警惕是基础哦……你看,你已经死了……”
小女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圈发红,呆呆的退回人群里。斯嘉丽歪头做了个鬼脸重新逗乐了她算作道歉,回头准备走回原位重新等待挑战。
一道黝黑的影子无声无息的扑向了她的背影,那是一头黑豹,眼神灵动毛皮油亮,明显是由女巫变形而成。斯嘉丽头都没回,轻巧的旋身让开,顺手抓住黑豹长长的尾巴用力朝自己的方向一带,然后就看见飞跃而出的黑豹手忙脚乱的翻滚成一团。
“我用过的招数当然会防备别人用来对付我啊,这也是基础哦,还有,变成豹子连平衡都掌握不了可不行呢……”斯嘉丽神色依旧轻松,回头看着一群面露苦色的小女巫笑道:“好歹我也是优秀毕业生哦,打不过我是正常的啦,现在大家只是练习,不要有压力,校医室的南茜老师不仅是个女巫,而且是名牌医科大学的教授呢,她会保护好大家的!”
话都说到这了,小女巫们也只好鼓着勇气上了,但是大家没觉醒之前只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无论从战斗力还是胆气来说都只是小女孩级别,根本没办法和斯嘉丽这样训练有素的人物抗衡,不出意料的,接连好几个小女巫都被干净利索的打倒了,得到了斯嘉丽殿下那温柔却让人特别气闷的点评……
“我要上了!”金妮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她握拳对着狄娜说:“我只希望败得没有那么难看……”
金妮比她说的强多了,她的能力可以为她塑造能量化的武器,金妮谨慎的选择了一剑一盾的搭配,若隐若现的武器给了斯嘉丽额外的压力,再加上金妮明显有练过的身手,一时间居然压制住了一直以来轻松愉快的斯嘉丽。
“哟……没想到金妮你的剑术很娴熟呢,看来兰尼斯家族的荣耀依然在传承啊……”
金妮挥剑逼开斯嘉丽,偷空喘了口气,半透明的圆盾牢牢护在身前,平日里阳光灿烂的小脸此刻严肃得寒霜一片:“兰尼斯永不言败!”
斯嘉丽笑得更加温柔,感叹的看着金妮,说道:“看着你仿佛就能想象当年卡特大人的英姿呢,来吧,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斯嘉丽说完身上银色的光辉一闪即逝,原地再出现的,就变成了一只犹如艺术品一般的银色狐狸……
说斯嘉丽变成的是狐狸也有点不准确,因为她变形而成的,是一只虽然看起来比较纤瘦,但实际上比战马更巨大的生物,再加上三条比身体更长的蓬松尾巴在身后灵巧的摇曳,看上去又壮观又危险……
“哇!……好漂亮!”身边的小女巫们羡慕的说着:“召唤系神话变身诶……”
觉醒这种事情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说,有的人觉醒了也就能点个小火苗,有的人觉醒了就又酷炫又能打……
场上的战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斯嘉丽拖着一串绚丽残影的速度金妮完全跟不上,虽然很努力的想要稳住,却轻易的被斯嘉丽压倒性的力量掀飞了盾牌把尖利如刀般的爪子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输了……”金妮大口喘气,撑着膝盖说道,她在斯嘉丽变身后依然保持了很稳定的发挥,数次挡住了她利爪的袭击,最后是手臂实在震得实在握不住盾牌才被斯嘉丽趁机攻破防御。
斯嘉丽变回人形,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以你的年龄来说已经很好了,基本功很好,只不过经验和身体素质还不够,多多努力,说不定毕业的时候就能打败我了!”
金妮本来还算自豪的脸听到最后一句后拉得老长,碎碎念着站回队伍。
狄娜都不用仔细听就能猜到金妮在说些什么:“哼,自大狂……长得漂亮变身漂亮就了不起啊……我一定会打败你的,哼,都不用等毕业,三年级我就能打败你,不,二年级,不,下个学期就能打败你,不,我明天就要打败你!嗨呀,好气呀!”
狄娜无奈的叹气,摸摸她的头算作安慰,踏前一步,眼神中第一次闪烁着兴奋。学习什么的……虽然有用但实在是太憋屈了啊……能活动活动也不错呢,还可以看看三百多年后的女巫们究竟有何进步,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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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蛇魔之名
“狄娜!小心哦!”金妮担忧的看着一脸沉静的狄娜,持盾手臂的逐渐麻木告诉金妮那只看起来华丽得一塌糊涂的巨大狐狸并不是徒有其表,虽然只是训练课程,但金妮还是很担心好朋友不小心受伤。
狄娜面对着变回人形正优雅点头行礼的斯嘉丽助教,脸色已经变得无比严肃,油亮的绿色长发无风自动,一缕缕扭曲缠绕成无数条细小毒蛇的形状,瞳孔也不知不觉变成爬行类动物的金色竖瞳。她一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分支能力,变成蛇瞳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会与正常人完全不同,一切的东西都会按照温度的差异非常有层次感的展现在她视线以内。哪怕是隔着墙她也能看见躲在后面的人形,虽然对夜莺那样直接躲到另一个空间的人毫无作用,但是对其他人的接近还是非常管用的。
“嗯,这战斗变身很有威慑力嘛。”斯嘉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点点头说道
“胆小点的看着都怕了。”
“啊!好大的蛇啊!……”
仿佛在佐证斯嘉丽的话似的,小女巫们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
狄娜无语的看着身后挤成一团的女孩们,亲昵的摸摸将自己环绕的翠绿大蛇:“初次见面,以后要好好听话哟,里德尔。”
作为召唤系的女巫,魔力的展现形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女巫的成长和学习,魔法会变成一个逐渐变强的体系。这是弦月老师上课时着重强调过的话题,只有当魔力储量够强大以及对自身魔法的理解都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才能称之为进化。在此之前,女巫们大可以对自身魔力的形态进行小范围的调整。
所以狄娜思考许久之后放弃了自己最初用蛇海淹没对手的战斗方式,毕竟临死前的战斗证明了太过分散的攻击对突进太快攻击犀利的敌人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只魔力之蛇长达六米,成年人大腿般粗细,扁平的三角形头部上方有着类似蝰蛇般的凸出角鳞,漂亮的翡翠色鳞片闪烁着玉石的光泽,冷冷的瞳孔是和狄娜一样的金色。这让它展现出一种艺术品般的残酷美感。
两双同样淡漠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让斯嘉丽呼吸一滞,这个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只发现面前的枯枝败叶里藏着毒蛇的小老鼠,不敢动,不敢逃,生怕触动毒蛇凶猛的攻击性……
“我怎么可能怕你啊学妹!”
斯嘉丽猛然变身扑了上去,全身银白的毛发因为某种原因未明的恐惧砰然蓬起。那是动物们遇到生死大敌时为了让自身显得更强大更不好惹而产生的本能反应,斯嘉丽从来不知道变身银狐后她还可以炸毛……
大蛇里德尔轻巧的滑动,如一条在地面上蔓延的闪电一样躲开扑击,然后弹簧般反身咬来,而狄娜则侧向翻滚到另一边躲过斯嘉丽,毫不犹豫的冲向比她还高的银狐。
斯嘉丽扑出去后就冷静了下来,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虽然猛地吓一跳但一旦进入状态就不可能允许自己犯些惊慌失措的低级错误。
她迅速转身面对大蛇,一爪子把它拍退,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带着尖啸声扫向狄娜。
大蛇的战斗需要女巫的操纵,而这类女巫的大半战斗力都在召唤物身上,并不如那些能力稀奇古怪的女巫那样难以防备。所以只要能压制召唤物,这一类女巫基本上就算废了。
被拍得脑袋往后仰的大蛇一点挣扎都没有的翻滚在地,蛇尾随着惯性软软的甩到斯嘉丽脚边,另一边的狄娜整个人也放弃闪避一样被她的长尾狠狠扫飞,惊起一片尖叫。
斯嘉丽疑惑的歪头,两只爪子死死摁住大蛇的头部,她并不怕蛇类惯用的缠绕,在它绞杀尚未成形之前她就可以一口咬散魔力凝聚的大蛇。她非常不解为什么看上去气势惊人的狄娜如此轻易的就被一尾巴抽翻……
要不然就是轻敌了?可是威胁会来自哪里?斯嘉丽脑海里迅速回放着短暂的交锋,眼睛紧紧跟随着狄娜咳嗽着站起来的身影,心中警铃大作,变身后的超凡感知力让她确信狄娜并未在自己身上做手脚,她召唤的大蛇也基本上被自己制服。她还有什么后手?
巨大的银狐有着超越一般野兽的力量,狄娜觉得自己差点被打得早餐都要吐出来了。但是她嘴角依然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现代的女巫依靠着严谨的科学体系发展得让她们有着更优良的素质,更高的基础。但也让她们更坚信那些被证实过的真理。跟她那个时代的女巫相比,现代的女巫少了点狂野的想象力。
比如……谁都不会想到一条蛇根本没有尾巴……
虚弱挣扎的大蛇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金红色光芒,垂在银狐脚边的尾巴缓慢膨胀,变成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蛇头,它毫不犹豫的将嘴巴张开成恐怖的一百八十度,尖细的蛇牙猛然咬到银狐的后腿上。
银狐在悲鸣中低头一口咬散大蛇,狠狠的朝狄娜冲过来。狄娜此时展现出的闪避速度让斯嘉丽明白她被眼前这个一直看上去端庄温顺的女孩阴了。
然后她就冷静了下来……郁闷的看了看后腿上的四个牙印,缓缓变回人形,走到狄娜面前:“好吧,你赢了,快给我解毒啦!”
狄娜眨眨眼,看着这个所谓的最后的温布顿,发现了现代女巫的另一个缺点:她们都太容易相信别的女巫了,哪怕是斯嘉丽这种在金妮嘴里聪明得天下第一的女巫,也丝毫没有考虑狄娜对她是不是有加害之心。刚刚的战斗也明显能感觉到她收着大半的力道,要不是看了斯嘉丽之前闹着玩一样的战斗,狄娜说什么也不会用挨别人一下子来迷惑敌人。
“狄娜呀,这只是练习哟,下回别这么凶了,你这个毒好痛的……”斯嘉丽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被狄娜下意识的躲开。斯嘉丽一愣,然后不在意的收回手笑道:“小家伙还挺不好惹的……”
在皱着眉又被大蛇里德尔咬了一口解毒后斯嘉丽哭笑不得的宣布下课。小女巫静悄悄的从场边溜走,只有金妮惊叹着跑过来好奇的伸手去抓狄娜那依旧狂舞的蛇发:“哇!狄娜狄娜,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像蛇一样动!好神奇啊!你的魔蛇好漂亮!狄娜你能打败斯嘉丽真是太好了!刚刚你好可怕,跟大魔王一样的!”
“呵呵,你不怕吗?我就叫蛇魔啊……”
“噫……蛇魔什么的太难听了吧?我怕你干嘛?我和你关系那么好。哼!不过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和那个自恋狂斯嘉丽!”
“好呀好呀,你快点打败我吧求你了……”
“哼!你又在敷衍我!我是认真的哦!啊……我想到了!以后你可以叫蛇姬狄娜呀!又有神秘感又没那么可怕。”
“蛇姬吗?……”
“狄娜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早餐才吃了两小时……”
“不管我饿了!刚刚打架好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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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胜利日
“狄娜!胜利日你有约吗?”金妮灿烂的笑着,把手边的书本胡乱的叠成一堆塞进包里,继续说道:“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跟我出校玩啊?!!”
维罗妮卡学院是准军事单位,平常她们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学校以内,狄娜也埋头忙着赶学习进度。所以很可惜,她从未有机会出去看看这个全新的世界。
“可以啊,我没什么事情呢,你要去哪?”狄娜疲惫的揉着后颈,摇晃着脖子放松身体。她依然被各种基础知识狂虐着,可是学习效果却并不明显……
金妮神秘的伸出食指摆动着示意:“先不跟你说,明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孩子把戏,不说算了。我去睡觉了,明天见……不要赖床啊明天……”
第二天清早金妮天没亮就跳到狄娜床上闹着要她起床了,看得出来小丫头兴奋得过头了,出现在狄娜房间的时候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
狄娜头疼的看着两个大大的旅行包:“金妮,只不过是一天假期而已,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去?”金妮依旧神秘兮兮的,神采奕奕的拎着两个包:“这些都是礼物啦!走吧,早上八点半的车别误点了。”
这是狄娜第一次走出校门,灰堡旧王宫作为历史文物保护性的围了一圈旧时代风格的城墙,走出斑驳昏暗的城门甬道,她突然眼前一亮:王宫城堡外是一片宽阔的广场,除了正中间高大的罗兰陛下雕塑外,都铺着打磨光滑的石板,在朝阳温暖的光辉中,闪耀着金红色的反光。广场外是一个“T”字路口,平整的道路各自延伸到视力尽处,各种形状的车辆在道路上川流不息的奔驰着,有的是狄娜在书上看见的铁盒子一样的样子,有的则是非常复古的马车样式,只不过拉车的是一种两米多高的巨大山羊,剑角笔直,颌下一缕长须在风中飘摇,奔跑速度极快。停靠在哪的时候嘴不停的嚼着,蹄子也跟人抖腿一样不耐烦的点着地。上完人或下完人后马车里传来驾驶员的吆喝声,山羊就“咩”的一声窜出了停靠区,踏踏踏的跑远了……
据金妮说王宫区附近的建筑都是一百多年前规划重建后就再也没有改动过,可以看出附近的建筑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高大坚固的同时在细节上的风格都与王宫城堡保持了一致。让狄娜这种旧时代的人看着也没感觉出特别突兀的地方。
也许是太早的关系,路上行人并不多,但是胜利日的节日气氛在每个方面都已经体现出来,商店橱窗里各种节日装饰品,广告语,打折的提示和抽奖活动的说明铺天盖地的映入眼帘。不知何处的广播里传来激昂澎湃的凯旋曲,这是一首金妮称之为经典到听得耳朵起茧的曲目。广场上一群工作人员正把一车厢一车厢的木材堆积在角落,靠城墙边许多一人高的橡木酒桶整齐码成一座小小的山峰,厨师们在旁边忙碌的为晚上的大型篝火晚会做着准备。
“火不灭,舞不停,酒不断……哇……如果不是一定要回去我好想感受一下大城市的胜利日晚会啊,一定很好玩。”金妮一脸羡慕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广场,狄娜想想那个场景,也觉得错过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她靠在马车椅背上,双手抱胸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去哪了吧?”
金妮出奇的安静下来,笑得暖暖的对狄娜说:“我长大的地方哦!”
山羊马车比想象中的舒服,尽管那只灰白色的山羊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还吐了驾驶员一脸的草沫子,但是坐在车里一点颠簸都没有。狄娜依稀记得食堂大屏幕上的广告说现代的车都应用了什么悬浮魔石技术,速度提升舒适度提升什么的……
当她们到达目的地时车上就剩她们俩了,驾驶员公式化的留下一句“到站玫瑰庄园,祝您愉快”就呵斥着没了客人后格外撒欢的山羊歪歪扭扭的跑远了。
“玫瑰庄园?”狄娜看着远处一大片的花海,严冬时刻依旧盛开着的白金色花朵,不由得叹为观止:“冬天的玫瑰?好漂亮啊!”金妮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脸骄傲的扬起下巴说道:“它们叫胜利之约,很多代培育后专为胜利日而生的玫瑰,这里很漂亮很好玩的,走吧,他们来接我们了。”
庄园的大门打开了,一群小孩子尖叫着扑向金妮,金妮也尖叫着扑向他们
“啊……我的小兰尼斯们,我想死你们了!你们还好吗?”
“金妮姐姐好”小孩子们礼貌的齐声问好,然后小脑袋齐刷刷的看向狄娜,过分好奇的眼神吓得狄娜如此淡定的人都不由得退后一步……
“这是狄娜姐姐哦,快问好!”金妮嬉笑着把一个小姑娘抱在怀里使劲亲吻。
“狄娜姐姐好!”
排练过一样的奶声奶气和整齐划一的鞠躬行礼让狄娜有些不知所措,她很少跟小孩子接触,更别说现在这样面对一群对她丝毫不设防的小不点……
“好啦,别闹了我们进去吧,海德先生在哪呢?”金妮一把拦下准备往狄娜身边凑的男孩,拉扯着他的脸揉成奇怪的样子:“雷!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乖乖的?”
叫雷的小男孩奋力挣脱她的魔爪,指向远处的城堡说道:“海德叔叔在准备早餐,哼,笨蛋姐姐你是最后到的!”
金妮“勃然大怒”,一把抱起男孩就开始拼命挠痒痒,吓得其他孩子一哄而散,只剩下雷笑得声嘶力竭的声音……
狄娜无语的摇摇头,帮她把沉重的旅行包提起来,跟在小孩子后面走进庄园。
这是一片占地可能跟王宫一样大的巨型农场,走进被栅栏彻底隔开的园区后,迎面就是仿佛无边无际的花海,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一条大路从门口笔直的通往远处的城堡,就像大海中通往孤悬之岛的小桥一样,充满了童话般的色彩。金妮在这里仿佛也变成了一个孩子,一边走一边跟他们嬉闹着,直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迎面走来。
他穿着一套笔挺的白色西装,短发和络腮胡子修剪得整齐干净,眉眼轮廓很深,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灰堡男人:温和而坚定,行动总比空谈多。
“金妮,再见到你真好,女巫学院生活还愉快吗?”他热情的拥抱着金妮,声音低沉有力,金妮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超大的玩偶,费力的探出头笑道:“我好想你们,海德先生。学院生活除了累一点其实蛮好玩的。对了,这是我的同学狄娜,狄娜,这是城堡的主人,帝国伯爵,海德.兰尼斯先生。”
伯爵?!!狄娜轻轻弯腰鞠躬行礼,心中却疑惑着金妮这种满身野丫头气质的姑娘怎么会认识伯爵这种大人物……
“幸会,狄娜小姐,欢迎来到玫瑰庄园,愿您今天在这里愉快。快请进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您太客气了,伯爵大人。”狄娜再次行礼致谢:“这里很漂亮,感谢您的邀请。”
海德笑了起来,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叫我海德吧,伯爵的称号只是先辈的荣光余荫。请务必不要在意,我只是一个稍微有点钱的农场主而已。”
一行人边聊边走着,狄娜发现海德压根没有身为伯爵的自觉,他会抱着走累了的小丫头,会任由金妮调皮的给他在上衣口袋里插满花朵,会怕冷落了狄娜,不停的给她介绍着庄园的各种花卉和设施。等走到那个高大雄伟的灰堡传统尖塔式城堡的时候,狄娜基本上已经清楚了这片庄园的大致情况……
早餐是在城堡边一个巨大的食堂里开始的,一排排长长的原木桌椅上坐满了人:有大大小小的小孩子,有穿着统一制服工人模样的男男女女,还有和狄娜她们一样的外来者,
“玫瑰庄园是全国最大的孤儿院哦……”金妮悄悄在狄娜耳边说道:“兰尼斯的先祖卡特.兰尼斯是罗兰大帝最初的贴身侍卫,最后也为了保护罗兰大帝被魔鬼的闪电击中牺牲。卡特大人的夫人梅伊女士悲痛欲绝,婉拒了罗兰大帝的挽留后回到玫瑰庄园收养了很多战争孤儿,那些孤儿们长大后大部分都很感恩的以兰尼斯的孩子自居,所以灰堡的孤儿们也常常被人称为兰尼斯哦……”
她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后来卡特大人的亲生儿子哈兰子爵也觉得母亲的行为十分高尚,于是就扩大了玫瑰庄园的面积,并开始雇佣人手经营这个农场作为收养孩子们的经费。当时影响很大哦,好多人都无偿捐赠支持哈兰大人哦。罗兰大帝晚年时感恩卡特大人的牺牲和哈兰大人的无私之举,特地赐哈兰大人世袭伯爵之位。并且将香水的制作方法传授给哈兰大人,还有专门的国家拨款。总之很多支持啦……兰尼斯家族的继承人都要承诺永远不放弃这一善行才能接任哦!而且……”金妮贼眉鼠眼的看看四周,然后用比刚才更小的声音说道:“海德先生曾经说过,兰尼斯的财富哪怕挥霍三代也能完全保证玫瑰庄园的正常运营。只要不笨到叛国,兰尼斯就能一直存在下去……现在这里工人加孩子总共有不下于一千人呢!”
叮叮叮的玻璃杯敲击声清脆的回荡在闹哄哄的食堂上空,让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站在桌子上的海德,他拿着一个话筒,微笑着说道:“好了,大家听我说,今天是胜利日了。”
“哦!!!……耶!!!……哈哈哈……”
人群里传来欢呼的声音,气氛突然间欢快起来,他们期待的看着桌子上的海德。
“好了,别闹,下面我安排一下今天的工作。大家所有人早上到十点之前要把胜利之约采摘下来,分箱包装好。兰尼斯们你们要分批乘坐货车,十个人一组,由十五岁以上的孩子带队把花送到城里的各个篝火晚会广场。全部戴上兰尼斯的家徽听见了吗?十岁以下的小家伙由阿姨们带着不要捣乱好不好?还有啊还有,回家过节的兰尼斯们,你们就在厨房帮忙准备晚上的篝火晚会好吗?”
大家乱哄哄的答应着,狄娜皱着眉,作为一个曾经领导过一个小团队的人她清楚的了解想让所有人按着自己的意思来做事是件多难的事情,而这里大大小小的上千号人想要动员起来会是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的吗?
“狄娜,我们吃完饭去厨房哦。不用做很多事情的,厨房的阿姨们可厉害了,我们过去帮帮忙就好了。”
接下来的大半天狄娜见识到什么叫做混乱而有序……
作为已经从庄园离开,只是回来过节的金妮和其他一样的年轻人们,厨房里胖胖的阿姨们热情的阻拦了他们任何想要帮忙的举动,手脚麻利的剁肉切菜,时不时吆喝着来回乱窜的小不点们帮忙拿点什么东西。整个城堡沸腾着工作之时的笑闹声,小孩的尖叫哭泣声,和各种碰撞摩擦的声音……
狄娜不知不觉看得有点痴了,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每天忙碌,吵闹,生气却过得无比充实开心的日子……
只不过是上辈子的事了……
赶在新年前把这篇胜利日写出来了,嗯……总是有很多想法在脑海里却无法描述出来,这样看来写书真的是一种很高难度的活……向二目致敬,顺带拜个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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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哈卡拉的心事
细雨如雾般浸润着校园,清新湿润的的空气从敞开的窗户外飘进来。狄娜抱着膝盖,静静的坐在宿舍楼宽大的窗台上,看着因为雨天而空无一人的街道。
从睁开眼看见这个新世界已经快五个月了,所见所闻都超乎她的想象。她不知道是什么机缘让她有了这个见识未来的机会,从最开始醒来的困惑震惊之后她发现:当她在这个新世界作为狄娜存在时,哈卡拉的责任,哈卡拉的执念,哈卡拉的爱恨,已经毫无意义了……
而“哈卡拉”是她的全部……
她不知道枕头底下没有一把匕首该怎么入睡,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不抱着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她不知道怎么压抑自己过激的条件反射。
她感到发自心底的失落……
尤其当她将“哈卡拉”死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在课本被别人上用一种朝圣般的神态语气讲解过一遍之后……
哈卡拉是错的!
哈卡拉应该带着所有共助会成员投奔边陲镇,投奔罗兰陛下!
但是没有谁站在哈卡拉的位置想想看:罗兰是个贵族,是个王室,是个凡人。与那些把女巫当魔鬼当奴隶当玩物的人身份上没有任何区别。哈卡拉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把共助会暴露在世人眼中,更不可能由着共助会分裂……
狄娜自嘲的笑了笑,里德尔悄然将她环绕起来,纤细的蛇信安慰似的轻轻触碰着她的掌心。狄娜看了看大蛇灵动的金色竖瞳默默自语:“里德尔,这个世界只有成王败寇这一点没什么变化呢……”
胜利日之前,她以为自己是个无比幸运的人,可以重活一辈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但是胜利日的篝火晚会上,看着那些欢歌狂舞的人们,狄娜发现自己孤独得仿佛和整个世界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哈卡拉”已经是历史书里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考试都不划重点的那种。而狄娜……“哈卡拉”一直明白得到的东西一定会付出代价,只是早晚不同的道理。她过的每一天虽然轻松愉快,但是心底的一根弦却越绷越紧。
她早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能当做代价呢?
她早已经一无所有,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呢?
她早已经一无所有……
“金妮你要是再敢偷吃我的晚餐,我就让里德尔把你挂在阳台吹一晚上风!”
狄娜无语的看着偷偷把鸡翅往自己碗里夹的金妮:“你已经吃了两份了,还没够是吗?”
金妮悻悻的收回筷子,小脸泫然若泣:“狄娜狄娜,我没吃饱……求求你,鸡翅借我吃吧,我保证明天还你!”
唉……隔壁家住着一个闹人的小丫头真是头疼呢……
狄娜嘴角微翘,转过身斜倚着里德尔冰凉光滑的身躯,双手抱在胸前,淡淡的说道:“可以啊,数学作业帮我写完的话所有的肉都给你……”
“可恶!我吃完就写!”金妮眼珠瞪得大大的,恶狠狠的妥协着。
“耍赖的话我就让里德尔半夜去陪你……你答应得太爽快了,我觉得你肯定没那么老实。”
“可…可…恶!”
呵呵……烦人的事情明天再想吧……既然一无所有,我还怕什么呢?
埋设黑火药及引爆装置的时间比罗兰预想得要更长一些,主要在于将一桶桶火药运至城墙外的预设地点十分麻烦,没过膝盖的积雪导致马车行动颇为不便,每当遇到邪兽侵扰时还得中断运输,即使有莲协助挖坑填埋,也花了近一周时间才布置妥当。
为了保证最佳起爆效果,所有埋设区域的火药都由电雷管引爆——后者的原理十分简单,由于不考虑携带与存储,基本就是用一小截密封铜管与两根导线组成,铜管中填有火棉,而导线之间搭有细铜丝,形成短路。当电流通过时,铜丝会红炙熔断,同时引爆周围的火棉。
引出的导线悉数通过莲沉入地下,近五米的深度确保了线路即使没有套管保护,也不会受到地面火炮或邪兽的影响。最终,所有导线都一并汇入城墙上的控制台中,想引爆哪个区域的火药,只需摇动相对应的手摇发电机即可。
于是,演习只剩下了最后一项准备工作——活靶子。
“咳咳,此次猎捕邪兽行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保护安全最优先,不可离开叶子的监视区域,明白了吗?”
站在城墙上,罗兰望向身前列成一排的“参赛者”。
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减轻叶子的负担,参赛的女巫一共三组六人,分别是沉睡岛代表队的灰烬和安德莉亚、无冬城代表队的闪电与麦茜,以及塔其拉代表队的菲丽丝和爱葛莎。
原本他还想让伊菲和安妮凑成一支狼心代表队来着,奈何后者怎么都不愿意参与狩猎,其他狼心女巫又毫无战斗能力,他也只好作罢。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道,特别是安德莉亚.奎因,显得干劲十足。自从品尝过混沌饮料后,这位来自晨曦三大家族之首的贵族女巫便完全沉迷上了火龙酒的独特口感,甚至希望能用一个月的混沌饮料份额来换取那半罐仅存的火龙酒。
对此,罗兰的答复是如果能拿下第一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规矩很简单,一天时间为限,谁能抓到更多邪兽谁就是第一名,但必须要关进笼子里才算数。”他指了指城墙下方的铁笼子,“另外如果有人离开叶子的监控区域,小组直接失去资格。那么,猎捕行动现在开始!”
“喔!”
话音刚落,闪电和麦茜率先腾空而起,向迷藏森林飞去,剩下的两队则只能靠双腿跋涉了。
“你觉得谁能赢?”等三组参赛小队全部离开城墙后,提莉微笑着问。
在她的笑容里,罗兰总觉得蕴含着一丝别样的意味,“唔……我猜应该是闪电和麦茜。她们的能力的确不能算最强,但要把邪兽装进笼子里才能算分数,行动力迅捷的无疑更占优势。”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哥哥,”她翘起嘴角道,“我猜是沉睡岛组第一。”
安德莉亚和灰烬么?罗兰思忖道,这两个人一个是专职的远程战斗女巫,一个更是超凡者,在实力上毋庸置疑。不过歼灭敌人对她们来说很容易,抓捕却棘手得多,想要顺利运回来,必须得把每只邪兽都打得半死不活才行,所花费的精力远大于直接杀死目标,想拿第一恐怕有些困难。
这似乎是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行,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嗯……今后出售混沌饮料所得的收入,我希望能支出一半来奖励那些为城市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女巫。”
伊芙琳本身就是沉睡岛的人,而且这个做法有助于吸引更多的女巫前来,并不算一件坏事。事实上,就算她不提,罗兰也有类似的打算。
“没问题,若是你输了呢?”
“我以后就在无冬城住下来,如何?”
罗兰微微一怔,偏头望向提莉,却发现她不似在开玩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提莉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不过你可不一定能赢,不信就看着吧。”
“我也这么觉得,”迷雾中的夜莺在耳边轻声道,“刚才忘了跟你说……安德莉亚的魔力凝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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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前方一百二十五米外,野猪种邪兽一只,正在向你们靠近。”
树干晃动起来,抖落一串串积雪,枝桠与冬青叶的摩擦声组成了叶子特有的语调——以这种方式,叶子可以在监视全场的同时与所有人对话。
“呃……一百二十五米是多远来着?”安德莉亚仍不太习惯罗兰颁布的新衡量单位,皱着眉思索道,“一米是两步……那么一百二十五米就是……”
“不用算啦,”灰烬翻了个白眼,取下背后的「灰烬使者」,“我已经听到它的脚步声了。”
片刻之后,一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密林之中,正是邪兽化了的野猪,个头差不多和成年人相当,灰褐色的獠牙几乎有手臂粗细。
“你别出手,得抓活的才算,”安德莉亚朝邪兽吹了声口哨,“到我这里来!”
“嘶——嘶——”野猪种喷出团团白气,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直朝挑衅它的金发女巫冲来。如果是普通猎户遇到这种场景,绝对不会生出任何正面对抗的想法,要么赶紧爬上最近的大树,要么伺机躲避,至于能否在邪兽的獠牙和践踏下活下来,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但安德莉亚一动不动,她甚至没有将背后心爱的步枪取下来,而是平伸双手,张开食指与拇指,贴合成一个菱形的方圈。透过圈中心,野猪离她已不过十步之遥,她几乎能看到对方滴淌的唾液和一簇簇锃亮的鬃毛。
“砰。”她轻声道。
一股强大的气流忽然从她的手掌中迸射而出,同时发出爆炸般的轰鸣,野猪种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整个身躯都被掀飞起来。脚下的积雪被气浪一扫而空,激起了密布的白雾,邪兽巨大的身躯翻腾两周后,重重砸在地上,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嘴角已经口吐血沫,四肢朝天地抽搐起来。
这便是安德莉亚的新能力——通过观察弓箭与火枪的差别,以及提莉殿下的强迫学习,她领悟到了自己的进化方向:既然两者都是将能量赋予到箭矢或弹丸上,为何不能直接由魔力来提供射击所需的能量?在两周多的航行中,她逐渐掌握了这种全新的战斗技巧。
即使手中没有充作弹丸的物体时,单靠冲击力也能杀伤敌人。而且这种射术只跟她的魔力有关,其威力远超之前的弹指射击,就好比弓箭和火枪一般。当一次性释放全部魔力时,投射出的物体甚至会伤到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