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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鄂尔多斯部落已经连续失去了族人、领土、首领,只剩下了一支万余人规模的军队,实力依然是不容小觑,但已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死一个就少一个。

    正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存在,鄂尔多斯部落名义上依旧没有灭亡,也还有挽回一切的机会,蒙古右翼的各部落出于同盟协议、同族情谊,也会帮着鄂尔多斯部落夺回一切。

    然而,当朝廷军队开始集中力量击杀鄂尔多斯部落的军队之后,这支军队的伤亡速度就会远远高于其他部落的军队,他们在蒙古右翼内部的话语权与影响力也就会越来越弱。

    最终,当鄂尔多斯部落军队的伤亡达到一个临界点之后,蒙古右翼各部落的首领们就会发现,鄂尔多斯部落的灭亡似乎已是不可避免了,他们也不需要在乎这支军队的态度了。

    若是鄂尔多斯部落已是注定要走向灭亡,曾经的同盟协约、同族情谊,自然也就不复存在,蒙古右翼也就失去了支持鄂尔多斯部落的理由。

    与此同时,蒙古右翼各部落支持鄂尔多斯部落夺回河套平原,也必然是得到了好处承诺。

    然而,当朝廷军队把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与财富尽数运回腹地之后,鄂尔多斯部落的军队就算是夺回了河套平原,也失去了支付报酬与答谢的能力,蒙古右翼的各部落帮助鄂尔多斯部落的决心也会再次减弱。

    再等到朝廷释放了那些被俘虏的蒙古部落首领之后,还让他们误以为建州女真很快就要攻打他们,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彻底失去了与朝廷军队作战的理由,必然是迅速退兵返回各自部落、防范建州女真的出现。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军队只需要对付实力大损的鄂尔多斯残军即可,自然是压力大减,诸般威胁也是迎刃而解,河套战事很快就会结束。

    *

    听到赵俊臣的三项建议之后,包括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内,所有人皆是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太和殿内的君臣众人皆是头脑聪明之辈,很轻易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不得不承认,赵俊臣的前两项建议很有道理。

    唯有赵俊臣的第三项建议,遭到了一些人的质疑。

    也许是因为赵俊臣刚才反驳了沈常茂的建议的缘故,所以沈常茂率先站出来提出了质疑。

    只见沈常茂的表情极为严肃,沉声问道:“赵阁臣,你的前两项建议皆还算是可行之策,唯有第三项建议似有不妥之处!你说建州女真很快就要攻打蒙古右翼,可有实证?又是从何处收到了消息?”

    赵俊臣直接摇头道:“并无实证,全凭猜测!”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沈常茂的脸上顿时是闪过了一丝厉色,再次质疑道:“若是毫无实证、全凭猜测,又该如何能让这些蒙古部落的首领相信此事?一旦是让这些蒙古部落的首领心生怀疑,他们就会进一步的认为朝廷军队的实力不足,急切想要结束河套战事,所以才会想要用谎言诓骗他们,说不定反而是让他们坚定了继续作战的决心,到了那个时候,却又该如何是好?”

    赵俊臣不由是轻轻摇头,也不知道沈常茂的这般质疑,究竟是为了报复赵俊臣刚才反驳他提议的事情,还是因为沈常茂的见识眼光就只有这么一点。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性,赵俊臣都可以肯定沈常茂的内阁首辅位置必然是坐不久了。

    与此同时,不等是赵俊臣开口解释,就见到一直都是沉默不语的周尚景出列说道:“陛下,老臣倒是认为,赵阁臣的三项建议皆是有效可行!尤其是赵阁臣的第三项计策,最是巧妙!

    建州女真究竟会不会趁机攻打蒙古右翼,固然是没有实证,一切都只是猜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蒙古右翼也无法确定建州女真就一定不会趁机攻打他们!咱们只需要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也就足够了!

    早在黄台吉时期,建州女真就已是吞并了蒙古左翼,若说建州女真没有进一步吞并蒙古右翼的野心,只怕是蒙古右翼自己也不相信!只要是让蒙古右翼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他们就一定会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相较于帮助鄂尔多斯部落夺回河套草原,他们必然是更加倾向于撤兵回到各自领土保存元气……这样一来,再配合赵大人的另几项计策,十有八九可以逼迫蒙古右翼各部落迅速撤兵、放弃河套平原。”

    赵俊臣转头向着周尚景点头示意之后,则是进一步补充道:“陛下,建州女真究竟会不会趁机出兵,出兵之后又要攻打何处,不仅是蒙古右翼无法确定此事,咱们也同样无法确定此事!

    然而,今年这几场战事之后,蒙古右翼已是元气大损,乃是近百年以来最为虚弱的时候;我朝也同样是渐渐力竭,可谓是无力再战了!所以,臣认为建州女真绝对会产生伺机而动、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

    当然,建州女真的目标究竟是我朝的辽东地区,还是蒙古右翼,目前还不确定!但臣认为,朝廷必须要两方面同时做出准备!一方面是传令辽东、冀州、宣府三大军镇严阵以待、加强防御,打消建州女真的南侵意图,另一方面也要让蒙古右翼尽快意识到建州女真的威胁,尽早做出准备,防止是建州女真轻易吞并了蒙古右翼、进一步增强实力!”

    周尚景则是再次说道:“陛下明鉴,蒙古人早就衰弱了,并不是朝廷的心腹之患,但建州女真这些年来一直是养精蓄锐,却是实力不可小觑!

    老臣认为,辽东、冀州、宣府三大军镇不仅是要严阵以待、加强防御,暗中警告建州女真,让他们明白出兵南侵的话就一定讨不到任何好处!与此同时,若是建州女真想要向西出兵吞并蒙古右翼的话,辽东、冀州、宣府三大军镇也要频繁调动,佯攻建州女真的腹地,让建州女真分心分兵,不敢尽出全力,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吞并了蒙古右翼。”

    听到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的陆续表态之后,德庆皇帝却是首先看了沈常茂一眼,目光中隐隐有些失望。

    相较于周尚景与赵俊臣的目光长远、思虑周详,沈常茂确实是相差太远了。

    德庆皇帝当初让沈常茂代替周尚景担任内阁首辅之位,主要还是为了打压周尚景的权势与影响,但如今看来沈常茂明显是德不配位,让他担任内阁首辅只会是影响朝廷的政局稳定。

    诸般想法在德庆皇帝的脑中一闪而过,德庆皇帝表面上依然是不动神色,只是缓缓开口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周阁老与赵爱卿的说法确实有理,但……朕必须要释放那些蒙古部落首领吗?为了收复河套的战事,朝廷才是刚刚释放了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以及一批准噶尔贵族,若是再一次轻易释放了这些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岂不是会让各地异族失去敬畏之心,认为朝廷软弱可欺?”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先是一愣,只觉得德庆皇帝的这般顾虑经不起推敲。

    但很快,赵俊臣就猜出了德庆皇帝的真实想法。

    德庆皇帝向来是好大喜功的性格,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唯有亲眼见到这些异族首领们跪在自己脚下俯首称臣、叩头求饶,才能让他心中尽兴、脸面有光。

    史书工笔也一向是喜欢重点描写这种事情,必然是要大书特书,若是德庆皇帝到时候还能脱口说出几句骚话,比如“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之类,更还会成为一件流传千古的传奇故事,德庆皇帝的后世声望也会大为高涨!

    其实,早在赵俊臣当初活捉了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之后,德庆皇帝心中就已经暗中备好了几句自认为是大气磅礴、很有圣君风范的话语,急切盼望着赵俊臣尽快把巴根等人押送到京城见他,谁知道赵俊臣与梁辅臣这二人为了收复河套的计划,却是私作主张的把巴根给放走了,德庆皇帝收到消息之后一直是好大不高兴。

    如今,好不容易又活捉了一批蒙古部落首领,德庆皇帝还以为自己所构想的那些“至理名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谁知道赵俊臣又要放走他们,德庆皇帝自然是有些不乐意。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赵俊臣提前就猜到了德庆皇帝的这般心思,刚才提出建议的时候,才会表示这一切都需要德庆皇帝亲自做出决断。

    此时,赵俊臣听到德庆皇帝的疑虑之后,则是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表态说服的意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周尚景。

    另一边,周尚景也同样猜出了德庆皇帝的心思,当即是说道:“陛下,您若是成功收复了河套地区,可谓是文成武德,又有谁敢生出小觑之心?

    陛下乃是圣君明主,‘敬’‘畏’两字皆不可缺,这几场战事下来,朝廷连战连捷,已是让人生畏了,如今正是要让人生敬的时候!放走那些蒙古部落的首领,也更能体现出您的仁君风范!

    更何况,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以及鄂尔多斯部落的一众贵族,并不在释放之列,很快就会押到京城向您叩首请饶,到时候自然也有陛下立威的机会。”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之后,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也认为有理,终于是点头表示同意了。

    就这样,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共同认可之下,朝廷很快就采纳了赵俊臣的三项提议,并且是派了快马信使传令花马池营依照赵俊臣的计策行事。

    *

    寻到了稳定河套战局的可行之策,德庆皇帝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然后,德庆皇帝也终于是注意到了赵俊臣神情之间的疲态。

    赵俊臣的疲态并不是伪装,他的身体依然是处于急需静养的阶段,今天他返回京城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太和殿内觐见德庆皇帝,殿前奏对之际也是消耗了大量的心力,一直都没有休息机会,如今自然是身心疲惫。

    注意到了赵俊臣的疲态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微微一动。

    赵俊臣所提出的复套三策,也算是再立一功了。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针对户部的计划乃是阳谋,并不担心赵俊臣会反抗,但也要顾忌赵俊臣会生出警惕之心。

    所以,德庆皇帝认为自己还需要趁机进一步安抚赵俊臣。

    于是,德庆皇帝的表情间再次涌现出了关切之意,说道:“赵爱卿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幸苦了!若非是朝廷中枢如今正值难处,朕一定会让赵爱卿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让赵爱卿继续坐镇户部,朕也是迫不得已……”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摇头叹息一声之后,却是扬声传旨道:“传朕旨意,赵俊臣劳苦功高、忠公体国,朕心甚慰!在赵爱卿身体恢复之前,进宫觐见之际可乘轿直入午门!诰封赵俊臣之妻崔倩雪为一品诰命夫人;另外,再从朕的内帑之中,挑选上好的人参、灵芝、黄精各三颗赐予赵爱卿,赵爱卿疗养身体之际,所需诸般药材可从朕的内帑之中直接取用!”

    说完旨意之后,德庆皇帝又对着赵俊臣笑道:“赵爱卿这一次的复套三策,若是成功的话,可谓是又立一功,但河套战事尚未结束,梁辅臣也尚未送来请功名册,这件事情的封赏就暂且放一放!朕今日赐予你的封赏,只是为了嘉奖你的忠心与幸苦!但朕相信,等到河套战事结束之后,赵爱卿勋位前面的‘不世’二字很快就会摘掉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封赏之后,太和殿内众位官员纷纷是向着赵俊臣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眼神。

    在清朝,皇帝赏赐臣子之际,有一种手段叫做“紫禁城骑马”,臣子得到这般赏赐之后,就可以在紫禁城的外城乘马而行。

    但明朝并没有类似的封赏,德庆皇帝虽然只是特许赵俊臣乘轿进入午门,特权范围只是短短一截,并且还有养病期间的时限,但也是明朝开国以来独一份的殊荣了。

    更何况,德庆皇帝还承诺河套战事结束之后会摘掉赵俊臣勋位前面的“不世”二字,这就意味着赵俊臣很快就会成为世袭罔替的勋贵了。

    相较而言,德庆皇帝册封赵俊臣的正妻崔倩雪为一品诰命、以及一些珍贵药材的赏赐,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百官们会产生羡慕嫉妒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百官们的目光注视之下,赵俊臣自然是满脸的感激,连忙是行礼谢恩,说了一大堆“忠君死效”之类的漂亮话。

    然而,赵俊臣心中对于德庆皇帝的封赏却是不以为然,只觉得德庆皇帝的封赏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虚而不实。

    见到赵俊臣的满脸感激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头看了大太监张德一眼。

    张德马上就迈前一步,扬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却是德庆皇帝也有些疲惫,想要退朝回宫了。

    见到这一幕,太和殿内的各派官员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周尚景、沈常茂、王寿等人的身上,等待着他们的表态。

    事实上,朝廷各派官员这一天为了“迎接”赵俊臣的凯旋回京,皆是准备了许多东西,大都是弹劾赵俊臣的奏本,想要给赵俊臣来一个下马威。

    正所谓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唯有夸夸其谈的批评家永远不会犯错!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固然是办成了许多大事,但也同样是出现了一些疏漏与错误,让人寻到了许多把柄。

    不论是镇宁卫城的失守,还是天水城的民乱,又或者是各种各样的越权行事,都可以让赵俊臣辨无可辩,惹上一身麻烦。

    眼看到赵俊臣身上的荣耀与光环越来越耀眼,许多官员心中妒恨之下,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来弹劾赵俊臣了。

    然而,在各派官员的注视之下,周尚景、沈常茂、王寿等人皆是不动神色,没有任何表示。

    赵俊臣回京之后,就马上表示要告病请辞,这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赵俊臣的“复套三策”也是再立一功,德庆皇帝也是刚刚表示了嘉奖,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弹劾赵俊臣的最佳时机。

    见到各派权臣们的这般态度,许多官员皆是面现失望之态。

    另一边,眼见到众位官员无本再奏,德庆皇帝也很快就宣布下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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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庆皇帝宣布下朝之后,太和殿内的百官们纷纷是赶到赵俊臣面前表达恭贺之意,所有人都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们刚才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弹劾赵俊臣。

    赵俊臣一边应付着百官们的客套,一边观察着自己身边的众位官员。

    然后,赵俊臣发现,除了工部尚书陈东祥、吏部侍郎刘长安等寥寥三五人之外,有资格位列朝班的“赵党”官员,已是大半不见了。

    像是詹善常、霍正源、童桓等人,这段时间或是丢了官职,或是被勒令闭门思过,已是丧失了上朝议政的资格。

    显然,赵俊臣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赵党”可谓是损失惨重。

    虽然是早有预料,但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依然是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只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做出回应了。

    一直走到午门之外,赵俊臣好不容易应付走了各派官员。

    眼看到周围再无旁人,陈东祥、刘长安等人就迫不及待的向赵俊臣诉苦,表示“赵党”官员们这段时间有多么的幸苦,受到了多少的打压与欺辱,还希望赵俊臣尽快扭转乾坤,让那些丢官免职的“赵党”官员官复原职。

    听到众位朋党的诉苦之后,赵俊臣却是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只是轻声吩咐道:“各位放心吧,这段时间你们表现低调一些,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说完,赵俊臣就乘上了自己的轿子,命轿夫赶去了户部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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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就在赵俊臣赶去户部衙门的同时,德庆皇帝已是离开了太和殿。

    走出了太和殿之后,大太监张德就连忙问道:“陛下,您是想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还是返回后宫歇息一下?”

    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去惠妃那里吧。”

    听到张德提及“后宫”二字之后,德庆皇帝却是突然想到了惠妃赵颖儿。

    这是赵俊臣送到宫中的赵家女子。

    德庆皇帝并不喜欢赵颖儿处处相争的性子,但看在赵俊臣的面子上,他每隔几天就会前往赵颖儿的住处入寝,时不时还会赏赐诸般珍宝,表面上却是宠爱有加的样子。

    德庆皇帝认为,在户部衙门重回正轨之前,他还需要不断安抚赵俊臣,让赵俊臣丧失警惕之心,安心为自己办事。

    刚才的诸般封赏,只是德庆皇帝的安抚手段之一。

    但若是想要让赵俊臣彻底安心的话,就要从赵颖儿这里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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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的码字节奏不被打乱的前提下,虫子会尽力而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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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赵府也收到了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消息。

    赵俊臣这次前往陕甘办事,一去就是三个月时间,又经历了多场战事,赵府诸女既是日夜思念、也是担惊受怕。

    收到了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消息之后,赵府诸女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也皆是欢喜无限。

    方茹一直是兴奋莫名、忙里忙外,准备着迎接赵俊臣回府的诸般事宜,赵府的仆从与丫鬟们在她的指挥下皆是忙乱一团;

    张玉儿表面上看似冷静,但她从早晨起床就开始了化妆打扮,一直等到午时还在尝试着衣装与首饰的搭配,想要用自己最完美的容颜迎接赵俊臣的回归;

    至于赵府的正室夫人崔倩雪,则是在楚嘉怡的协助下亲自下厨做饭,同样是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菜肴,皆是赵俊臣平日里喜欢吃的。

    一直等到午时三刻之际,三女收到消息,得知今天的朝议终于是结束了,就一同来到赵府正厅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府,所有人皆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但最终,三女并没有等到赵俊臣的回府,反而是等来了德庆皇帝诰封崔倩雪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

    为了迎接这道圣旨,赵府又是一阵忙乱,好不容易送走了传旨的天使之后,方茹与张玉儿的表情有些复杂,崔倩雪与楚嘉怡却是愈加高兴了。

    毕竟,德庆皇帝的封赏仅是给予了崔倩雪一人,这代表着朝廷的承认,再加上崔倩雪渐渐恢复了与崔家的关系,她在赵府的明面地位已是稳如泰山。

    在这个时代,正室与侧室的地位就是这般天差地远,哪怕是张玉儿再是如何美艳聪慧,哪怕是方茹再是如何受到赵俊臣的信任,德庆皇帝赏赐赵俊臣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考虑到她们两个。

    但很快的,赵府诸女再次收到消息,称是赵俊臣下朝之后就直接赶去户部衙门坐镇了,不仅是今天中午不会回到赵府吃饭,又因为户部的烂摊子需要尽快处理、任务极为繁重的缘故,赵俊臣今天晚上也未必会回到赵府休息,说不定就要在户部衙门过夜了。

    收到这般消息之后,不仅是方茹与张玉儿二女愈加是有些失望,即使是崔倩雪也高兴不起来了——相较于朝廷封赏的一品诰命夫人,崔倩雪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快见到赵俊臣回府。

    *

    赵府正堂之内,崔倩雪看着自己面前整整一桌子的精美菜肴,却是没有任何动筷子的心思。

    这桌子菜肴乃是崔倩雪忙碌了整整一上午时间,专门为赵俊臣所准备的,若是没有赵俊臣的同桌进餐,这些菜肴再是如何美味,也让人没了胃口。

    见到崔倩雪白皙娇美的面庞上满是失落模样,楚嘉怡轻声问道:“夫人,这桌饭菜要不要收起来?等到老爷回府之后热一热再吃?”

    崔倩雪勉强笑着摇头道:“不必了,饭菜已经做好了,两位姐姐就在桌前等着吃饭,哪里还有收起来的道理?更何况,老爷是何等的身份,又岂能吃旧菜旧饭?深秋时节,食物易腐,这些饭菜也不能留太久……没关系,等到老爷回府的时候,我再做也就是了。”

    说完,崔倩雪拿起了筷子,向方茹与张玉儿二女说道:“两位姐姐,咱们用餐吧!老爷不在,咱们也不能饿着,两位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方茹冷着脸拿起了筷子,却是柳眉一扬、杏眼圆睁,表情间满是泼辣,忍不住抱怨道:“陛下当真是不近人情!章神医刚刚回府的时候已经说了,老爷现在的身体最是经不起劳累,谁曾想陛下他根本就不给老爷休息的机会,老爷不过是刚刚返回京城,就又给老爷添了重担,让老爷马不停蹄的去户部收拾烂摊子!

    哈!户部的烂摊子是怎么搞出来的,陛下他自己不清楚吗?若不是他急于打压老爷的影响力,在户部衙门里大肆清洗老爷的亲信,户部衙门又如何会有今日的乱象?就这样他也好意思让老爷去帮他收拾残局!

    不过是赏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银珠宝、人参灵芝,还有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的诰封,就想要安抚老爷一边吃着哑巴亏一边给他卖命,当真以为别人就是傻子不成?”

    此时,赵府正堂之内,除了赵俊臣的三位妻妾之外,就是这三位妻妾的心腹婢女,所以方茹说话之际也是毫无顾忌。

    听到方茹提及“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崔倩雪的表情有些尴尬。

    刚才得到朝廷诰封的时候,崔倩雪还是颇为感激德庆皇帝的,但如今想到自己的相公还要拖着病体为朝廷操劳效力,也同样是觉得德庆皇帝不近人情,忍不住点头表示认同。

    见到崔倩雪竟是主动点头认同了方茹这一番话,她身后的楚嘉怡不由是有些无奈——崔倩雪的娇憨性子依然没有本质变化,所以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方茹这一番话的含沙射影、隐隐针对。

    另一边,张玉儿的美艳动人的面庞上满是思索之色。

    仔细考虑了朝廷的目前环境、以及赵俊臣的性格为人之后,张玉儿的表情微微一动,明眸转向了崔倩雪,却是轻笑道:“其实,这桌子菜肴乃是夫人的心血,就算是暂且留着也无妨……若是玉儿所料不差的话,老爷应该很快就要回府了。”

    崔倩雪微微一愣,不解的问道:“老爷很快就要回府了?但老爷他刚刚才派人通报说他不仅是今天中午不会回府用餐,就算是今天晚上也未必会回府休息,说不定就要留在户部衙门过夜,听老爷的意思,也许要留在户部衙门很长时间……”

    与此同时,方茹却是若有所思,隐隐想到了什么。

    张玉儿却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缓缓解释道:“夫人你刚刚也听方茹姐姐说了,户部的乱象完全是因为陛下针对老爷,但咱们的老爷又岂是吃亏不还手的性子?别忘了,老爷他在花马池营的时候,就已经‘病倒’过一次了,如今就算再是‘病倒’一次,也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一旦是等到老爷‘病倒’之后,户部局势就会继续混乱下去,战场后勤、秋税入库、年俸发放这些朝廷大事就会全部耽搁……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必须要求着老爷了!”

    解释之际,张玉儿的美眸不住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是极为期待接下来的局势进展。

    一旦是赵俊臣突然病倒……张玉儿的性格向来不安分,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庙堂大乱、德庆皇帝焦头烂额的情况了。

    崔倩雪听到“病倒”二字之后,顿时是表情大变,但她也不是愚笨之辈,很快就明白了张玉儿所说的“病倒”只是赵俊臣的特意伪装,不由是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方茹看了张玉儿一眼,不得不承认张玉儿的见识眼光要在自己之上。

    然后,方茹表情严肃的说道:“说起来,老爷当初为了坑害太子朱和堉,就曾装病过一次,当时陛下就亲自赶到咱们府里查探,这一次只怕也不会意外……既然如此,咱们就要提前准备一下了!”

    *

    就在赵府三女正在商议之际,赵俊臣则是乘轿向着户部衙门赶去。

    眼下已是深秋时分,可谓是风寒入骨,赵俊臣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佳,哪怕是轿子的环境封闭、可以遮挡风寒,也依然是觉得身体发冷,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狐皮大氅。

    然后,赵俊臣开始回想着今天朝议前后的诸般事情,整理着心中思绪。

    “也确实是身体扛不住了,必须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否则不等陛下他出手对付,我就要活活病死了……说起来,陛下他明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不好,依然是让我操劳办事,也未必是没有这般心思……一旦是我累死之后,不仅是消除了朱家江山的未来隐患,‘赵党’也是树倒猢狲散,不会有任何人为我说话,到时候他只要随便编织一些罪名,就可以查抄我的家产、充实他的内帑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间却是没有任何失望与痛心之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德庆皇帝的敌意乃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更何况,也不仅是德庆皇帝正在暗算赵俊臣,赵俊臣也在暗算德庆皇帝,大家都是心怀不轨,双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任关系,赵俊臣自然是不会痛心于德庆皇帝的狠毒。

    然后,赵俊臣又想到了七皇子朱和坚、以及阁老周尚景。

    除了德庆皇帝之外,这两人也是赵俊臣绝不可忽视的对手。

    “今天乃是朱和坚正式走向台前的大好机会,但他却是突然离开了太和殿,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他身体扛不住了!只可惜,这一次没有暴露他的真实身体情况,此人的坚毅狠绝当真是出乎意料……我这次故意坑害于他,以他的性格必然要报复回来,必须要暗暗小心一些。”

    “还有,周尚景今天散朝之后,向我表示恭贺的时候,曾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户部办公之际一定要注意身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猜出了我的下一步计划!不过,就算是他猜到了我的计划,我也不会忌惮于他,因为我已是猜出了他的最终计划了……周尚景固然是老谋深算、手段老辣,但他终究是老了,必须要考虑身后事,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在此之前,周尚景一直是赵俊臣心中最为忌惮的人物,因为赵俊臣从来都无法猜透周尚景的真实目的。

    但就在前些日子,赵俊臣收到了消息,得知了周尚景全力支持自己入阁辅政的事情之后,再考虑到周尚景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设法与德庆皇帝化解矛盾的情况,以及他去年为了保护孙子周素海不惜承担风险的事情,赵俊臣也终于是大致猜出了周尚景的最终计划!

    总而言之,周尚景就是想要培养赵俊臣成为德庆皇帝的心腹大患、头号敌人,转移德庆皇帝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与德庆皇帝化敌为友罢了!而他的最终目标,则是为了保住周家的长久富贵!

    时至今日,周尚景的计划已是成功大半了。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也是有些后知后觉。

    但赵俊臣猜到了周尚景的目标与计划之后,心中固然是对他忌惮不减,但已是不再惧怕周尚景针对自己了。

    这是因为,根据周尚景的计划,他目前还不会使出全力对付赵俊臣,甚至还会进一步的纵容赵俊臣扩大权势。

    更何况,赵俊臣明白了周尚景的最终计划之后,也就同时明白了周尚景的弱点,今后也就有了反制的手段。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等到我的实力进一步壮大之后,周尚景为了与德庆皇帝化解矛盾,就必然会协助德庆皇帝、成为我的敌人!这件事情必须要尽早防范才行!一旦是周尚景与德庆皇帝联手起来,就算是我完成了自己的所有布局,也未必能有五成胜算……这般情况之下,最好是给周尚景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坐轿停了下来。

    然后,赵俊臣就听到了轿子外面赵大力的禀报。

    “赵大人,户部衙门已经到了。”

    *

    当赵俊臣迈步走出轿子之后,抬眼向着户部衙门看去。

    此时,户部衙门的大小官员已是收到了消息,纷纷赶到了户部衙门的大门之外迎接赵俊臣。

    即使是出身于“周党”的户部左侍郎马森、以及出身于“帝党”、新任户部右侍郎洪正朔二人,也是提前赶到了户部衙门之外等待赵俊臣的出现。

    户部衙门依旧是赵俊臣所熟悉的样子,但眼前的这些户部官员,却是让赵俊臣有些陌生。

    赵俊臣所熟悉的那些心腹有大半人都不见了,换成了许多生面孔,这些生面孔显然都是德庆皇帝最近安插进入户部的“帝党”成员。

    与此同时,赵俊臣升入内阁之后,户部尚书的位置也尚未定下人选,目前正处于空缺状态。

    见到赵俊臣走出轿子之后,户部众位官员在马森与洪正朔二人的带领之下,纷纷向赵俊臣行礼问安,齐声说道:“下官等人恭迎赵阁臣!”

    赵俊臣再次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迈步走到了众位户部官员的面前,笑道:“众位不必多礼,我如今虽是入阁辅政了,但也是户部出身,对于这里最是熟悉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还是进去说话吧。”

    说完,赵俊臣就率先向着户部衙门正堂走去,马森、洪正朔等人也连忙是跟随在后。

    众人抵达了户部衙门正堂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坐在了熟悉的主位之上,环目间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众位户部官员。

    马森也算是熟人了,他当初担任户部侍郎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德庆皇帝想要挑起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的冲突,所以就往双方的势力范围内掺沙子、插钉子,“周党”的马森成为了户部侍郎,“赵党”的刘长安则是成为了吏部侍郎。

    这段时间以来,“赵党”的众位核心官员皆是麻烦不断,就连左兰山也是岌岌可危,唯有刘长安依旧是稳稳坐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之上,显然是德庆皇帝想要引起赵俊臣与周尚景冲突的想法依旧未变。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马森在户部一直都被暗中排挤着,从来都是无权无势,也没有任何影响力,赵俊臣稍稍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过多留意,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洪正朔的身上。

    洪正朔大约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瘦长、相貌与气质颇有儒雅之风,只是一双眼睛略有些小,看着就像是老鼠的黄豆眼,却也让他身上多了一分精明之气。

    他原本乃是温观良的门人,担任着都转运盐使同知的肥差,当温观良被赵俊臣扳倒之后,他却是及时走了兵部尚书王寿的门路,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党”边缘人物。

    洪正朔的精明算计也是极为出名的,颇是善于周转之道,德庆皇帝这次让他担任户部侍郎的位置,显然也是寄予厚望。

    随着德庆皇帝不断安插“帝党”成员进入户部任职,洪正朔如今也就成为了户部衙门之中权势最大之人。

    此时,洪正朔显然也注意到了赵俊臣对他的注目,却是一副垂头低目、恭敬有加的模样,只是率先拱手道:“依照陛下之旨意,赵阁臣坐镇期间,户部的一切大小事宜、上下官员,一切皆是以赵阁臣为主!如今户部的所有官员皆是在此,还请赵阁臣训话。”

    赵俊臣轻轻点头,缓缓说道:“众位同僚之中,有些人是追随本阁多年的老人了,还有一些人则是最近加入户部的新面孔,但本阁如今已是离开了户部,对你们也将是一视同仁!若是办事尽心,自当有赏,若是做事敷衍,自是有罚!

    如今,户部正值每年任务最为繁重之际,各地衙门的秋税入库、百官与宗室的年俸发放、以及今年国库收支的统计总报,这些事情皆是关系重大,都需要尽快做好!与此同时,河套战事的后勤补给,更是重中之重,也是当务之急!”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洪正朔,问道:“洪侍郎,河套战事的后勤补给如今准备的如何了?本阁刚刚从花马池营回来,却是知道陕甘三边的粮草只够一个月的用度了!再考虑到各路军队如今正在纷纷赶往西北支援,陕甘三边的粮草消耗还会进一步加快,所以户部衙门必须要在半个月内准备好所有粮草!与此同时,前线将士们的军功赏银也要加快准备,绝不能耽搁太久!”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洪正朔则是苦着脸说道:“启禀赵阁臣,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目前只是准备好了三成左右,还有七成的缺口!至于前线将士的军功赏银,倒是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运到陕甘发给将士们……只是,送出去这批赏银之后,国库也就彻底没银子了。”

    听到洪正朔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完全没有任何意外。

    户部的目前情况,赵俊臣最是清楚不过了,存银倒是还有一些,但存粮却是一点也没有了,若不是眼前正值秋税入库时期,各地的秋粮纷纷进入国库,这般情况必然会让朝中君臣们寝食难安。

    当初,为了支援陕甘三边的战事,赵俊臣还特意拿出了百官与宗室们的俸粮应急,由此就可以看出朝廷存粮的窘迫。

    如今,洪正朔还能拿出前线所需的三成粮草,就表示他这段时间已是竭尽全力了。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明白户部的苦衷,但他如今已经离开了户部,洪正朔也不是自己的朋党门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体谅之意。

    于是,赵俊臣顿时是表情一黑,训斥道:“进度太慢了!前线将士们可以迟些日子领到军功赏银,但难道可以迟些日子吃饭不成?后勤粮草竟是有七成缺口,这般消息一旦是传扬出去,必然会严重影响到前线将士的士气,一旦是河套战事因此而出现了意外,户部岂能担得起责任?”

    洪正朔连忙是诉苦道:“还望赵阁臣明鉴,户部实在是没有存粮了啊!各地的秋税目前尚未送到京城,户部也是无米之炊啊!听说这段时间京杭运河还被堵住了,秋粮入库的速度也就更慢了……下官这段时间为了筹备到这三成粮草,就已经是使劲浑身解数了。”

    赵俊臣则是完全不听解释,道:“军国大事,本阁只看结果!就算是本阁体谅你的苦衷,难道战场上的敌人还要体谅你的苦衷不成?若是将士们吃不饱肚子,你的这些解释难道就能喂饱他们不成?出现了这么大的粮草缺口,一切都只能说是户部失职无能!也唯有无能之辈,才会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

    洪正朔垂头道:“赵阁臣训斥的是!但国库目前确实是没有存粮了,下官也确实是束手无策,但下官知道赵阁臣您必然是有办法的,户部这些年来在赵阁臣的治理下从未生过乱子,赵阁臣的手段眼光也远非下官可比……所以,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还请赵阁臣示下!”

    洪正朔确实是一个精明之辈,虽然被赵俊臣训得灰头土脸,但他并没有顶嘴与再次解释,马上就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但也把皮球踢回到了赵俊臣的脚下!

    ……

    恩,依然是六千字的大章节。

    明天中午的时候,本书就要限免了,希望自己的状态不错,可以多写一些,也让大家免费多看一些字数,算是趁机回报大家这些年的不离不弃。

    ……



……

    ……

    洪正朔刚刚进入户部,正值树立威信之际,赵俊臣的这番训斥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在户部众位官员面前颜面扫地。

    但此时,见到洪正朔果断认怂,却又把皮球踢了回来,赵俊臣也不由是心中暗赞此人精明,能屈能伸、也能分清轻重主次。

    洪正朔很清楚,颜面终究只是小事,今后总有机会挽回,但只要是解决了目前的户部困境,他身为户部衙门的如今主事之人,就会立下大功,说不定还能觊觎一下户部尚书的位置。

    而户部想要渡过眼前困境,就必须要赵俊臣拿出主意,所以他完全不在乎赵俊臣的训斥,只要赵俊臣能够拿出办法就好。

    赵俊臣自然是有办法帮助户部渡过目前困境,但洪正朔乃是“帝党”之人,赵俊臣自然是不希望他占到便宜。

    于是,赵俊臣深深打量了洪正朔一眼之后,缓缓说道:“办法嘛……倒是有一些!但究竟能不能成,就要看洪侍郎的决心与手段了!”

    洪正朔连忙躬身行礼道:“还请赵阁臣赐教!户部若能渡过眼前的困境,所有户部官员都将会感激赵阁臣的恩情!”

    赵俊臣轻笑摇头,然后说道:“依本阁的看法,户部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凑足粮草,就必须要从三方面下手!首先,向陛下请旨,今年陕甘境内的秋税不必进入国库,陕甘各地衙门收完秋粮之后,直接交给花马池营,以解燃眉之急;

    其次,户部派人与礼部衙门磋商一下,扩大国子监明年在直隶、山西、陕甘等地的捐监名额,同时还要通告于各地,国子监明年的捐监名额将是只接受粮食的捐赠,直隶、山西、陕甘等地的捐粮也同样是直接交给花马池营;

    最后,朝廷国库之中其实还有一部分粮食的,乃是宗室、勋贵、百官们今后三个月的俸米……早在四个月前,朝廷为了支援陕甘战事,就曾是把前三个月的俸米尽数换成了俸银发放给了宗室、勋贵、以及百官,如今朝廷的存粮再次出现了困难,本阁认为户部完全可以仿照旧例,再次把后三个月的俸米全部换成俸银嘛!

    哦,对了,你刚才说国库如今也没银子了,但这也没关系,国库虽然没银子了,但陛下私帑里的银子还有不少,完全可以从陛下那里借来一些,等到秋税入库之后再还给陛下就是了!

    这样一来,可谓是三管齐下,就完全可以补足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缺口!再等到今年的秋税入库之后,户部的眼前困境也就算是渡过去了!”

    说完,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洪正朔的表情,等待着洪正朔的决定。

    正如赵俊臣所料,洪正朔听完了赵俊臣的办法之后,顿时就是面色一变。

    *

    赵俊臣所提出的这三项提议,看似是完美解决了河套战事后勤粮草的缺口。

    但实际上,这三项提议一旦是拿出来,就必然是要引起朝野哗然、官民争议,不仅是要得罪多方势力,即使是暂时解决了眼前困境,事后也很容易担责任、背黑锅。

    赵俊臣的第一项提议,看似是问题不大,陕甘境内经历了连年天灾之后,许多地方皆是获得了朝廷的免税恩典,所征秋粮原本就不多,绕过国库把这批秋粮直接交给花马池营,除了不合规矩之外,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然而,规矩之所以是规矩,就是因为它可以有效避免各方面的争议与扯皮!

    一旦是陕甘境内的秋粮绕过国库直接交给花马池营,就意味着户部再也无法监控陕甘各地官府的钱粮现状,各地官员也就有机会大动手脚!这般情况究竟有多么严重、会引发怎样的后果,明眼人皆是看的明白!

    到了最后,一旦是陕甘财政出了问题,当初提出这项建议的户部官员,也就要跟着倒霉!

    至于赵俊臣的第二项提议,问题也就更大了!

    国子监每年都会招收一批监生,监生拥有直接参加乡试的资格,大致分为四类,分别是举监、贡监、荫监、例监。

    其中,“例监”又被称为“捐监”,乃是民间富者向朝廷捐献钱粮之后,朝廷特许其子弟进入国子监的学生;相较于前三类捐生,这类监生一直被视为异途,向来是饱受非议!

    在读书人看来,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皆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依然还要经过层层选拔、多次竞争,才有机会进入国子监就读,但凭什么那些有钱人只是捐赠了一批钱粮之后,就可以随意安排子弟进入国子监?自然是大为不服气!

    这些年来,每当是朝廷扩充了捐监名额,都会引来士林学子的一阵哗然,提出这项提议的朝廷官员,无一例外都会被天下读书人骂的狗血淋头!

    赵俊臣的第三项提议,后果就更加严重了!

    目前不仅是国库之中有银而无粮,民间也是相同情况,所以各地粮价皆是飞涨,若是把百官、勋贵、以及宗室们的俸米换成了俸银,就意味着他们的财富缩水、必须要花费更多的银子才能买到同样份量的俸米!

    所以,这项提议一旦是拿出来,就相当于同时损害了百官、勋贵、以及宗室的利益,提出这项建议的人也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报复与反弹!

    早在四个月前,在赵俊臣的撺掇之下,梁辅臣就曾是提出过这项建议,当时就引来了一阵哗然,即使是梁辅臣身为内阁阁老、又有德庆皇帝的全力庇护,也是招惹了一身腥臊,好不容易才平息了风波。

    即使是梁辅臣这般位高权重、资历背景的朝廷重臣提出这般建议之后都是灰头土脸,若是那些身份地位远不如梁辅臣的官员提出这样建议的话,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果,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听到了赵俊臣的提议之后,洪正朔突然发现,赵俊臣这是给他挖了一个又深又大的陷阱,如今正等着他主动跳进去!

    *

    此时,见到洪正朔的面色变幻不定、迟迟不敢回答之后,赵俊臣笑着问道:“怎么?洪侍郎难道是认为本阁的提议有不妥之处?”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表情态度,颇是轻松从容,就好似户部想要实现这些提议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俊臣如今已经卸任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他这次前来户部衙门也只是为了“指导坐镇”,最终做出决定的人只能是户部官员,承担一切责任的人也同样是户部官员,赵俊臣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俊臣的态度颇是轻松,但洪正朔却是压力山大、汗如雨下!

    一旦是洪正朔按照赵俊臣的建议办事,就意味着他要同时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官员、勋贵、以及宗室,事后还有可能会成为替罪羔羊,到时候别说是觊觎户部尚书的位置了,说不定就连身家性命也是难保!

    于是,听到赵俊臣的追问之后,洪正朔却是完全不敢表明态度,只是说道:“赵阁臣的这些提议,自然是颇有成效,但兹事体大,下官不过是区区一个户部侍郎,却是完全不敢做主……要不,这些事情还是由赵阁臣到了明天早朝上亲自向陛下提出来?”

    洪正朔依然是想要把皮球踢回给赵俊臣。

    然而,想要无中生有的变出粮草,就必须要侵占他人的利益好处,完全是得罪人的事情,赵俊臣自然是敬谢不敏。

    早在四个月之前,赵俊臣还是户部尚书的事情,就把这些得罪人的事情全部推给了梁辅臣,如今赵俊臣已经不再是户部尚书了,自然是可以更加正大光明的推避责任了。

    这个时候,赵俊臣就是要逼着洪正朔亲自做出这些决定,让他承担所有后果,然后滚出户部衙门!

    见到洪正朔的迟疑态度之后,赵俊臣顿时是面色一黑,表情也再次严厉了起来,训斥道:“本阁已是入阁辅政,这种事情又岂能是由本阁出面?难道洪侍郎是想让内阁干涉六部吗?这可是朝廷之大忌!

    就在今天的早朝之上,陛下还曾是反复叮嘱本阁,让本阁不能过度关注户部之事,要让你们户部官员独当一面,本阁这次前来户部衙门,也只是为了坐镇指点,洪侍郎你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难道你是想要让本阁抗旨不成?

    如今,本阁坐镇也坐镇了、指点也指点了,已是完成了陛下的交代!你们究竟要如何做,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若是户部的乱象迟迟不能扭转、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迟迟不能筹备完毕,最后承担责任之人也绝不是本阁!关于这一点,洪侍郎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

    洪正朔不由是有些慌乱,连忙是再次推诿道:“但下官只是区区一个户部侍郎,这种事情太过重大,下官完全不敢作主啊……”

    不等洪正朔说完,赵俊臣已是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如今户部尚书迟迟没有任命,户部侍郎自然是可以全权代表户部行事!洪侍郎的这一番话,却是有些推诿之意了!难道是你不希望户部渡过眼前难关不成?”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洪正朔突然是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了一直是低调不语的马森。

    马森乃是户部左侍郎,洪正朔则是户部右侍郎,虽然说洪正朔在户部之内的势力影响更强,平日里也不大把马森看在眼里,但马森明面上的身份终究是在洪正朔之上。

    所以,洪正朔就想要让马森出面做出决定、承担后果。

    然而,马森进入户部任职之后,虽然是一直被人压制着无法出头,但他毕竟是周尚景的门下老人了,绝对是一个聪慧精明之辈。

    此时,马森见到洪正朔的反应之后,也顿时就猜到了洪正朔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敬谢不敏。

    不等洪正朔表态,马森就已是抢先开口道:“说起来,前些日子陛下任命洪侍郎来到户部任职之际,就曾是明确表示过,在户部尚书的人选确定之前,户部的一切事宜皆是以洪侍郎为主!

    所以,洪侍郎如今虽然只是户部侍郎之职,但也相当于户部尚书之实了!所以,户部衙门究竟要不要按照赵阁臣的建议行事,一切就由洪侍郎决定就好,鄙人自当是以洪侍郎马首是瞻!”

    洪正朔连忙是摇头摆手道:“不不不!陛下虽有旨意,但户部的左侍郎毕竟还是马大人,按照朝廷的规矩,一旦是尚书无法履政,六部衙门就要以左侍郎为首,这种情况下自然还是以马大人带头为好!”

    马森也同样是连连摇头摆手,说道:“这只是约定俗成的规定,并非一定就要如此!既然是陛下已经下达了明确旨意,自然是要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这些事情还是交由洪侍郎出面比较好!”

    *

    洪正朔与马森皆是清楚,朝廷国库确实是没粮食了,又因为运河的泥沙拥堵,南方各地的秋粮也是迟迟无法进入国库,眼下正是户部衙门最为窘迫的时候。

    然而,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必须要尽快解决,当所有人皆是束手无策的时候,既然是赵俊臣拿出了明确方法,朝廷到了最后十有八九还是会按照赵俊臣的这些方法来办。

    然而,赵俊臣的这些提议,固然是可以帮助河套战事与户部衙门解决眼前难题,但负责出面提议之人,却必然是吃力不讨好、结局不堪。

    既然是赵俊臣已经明确表态不愿意出面,以他的身份地位,任谁也不敢相逼,所以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对方身上,想要让对方主动向朝廷提出赵俊臣的提议。

    赵俊臣的提议,可谓是烫手山芋,两人皆是不敢接手,就在赵俊臣面前相互争辩扯皮了起来。

    两人皆是精明聪慧、能言善辩之辈,皆是拿出了一大堆的理由让对方承担责任背黑锅,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然而,眼看着两人的推诿责任、毫无担当,他们二人在户部的威望形象也是迅速下降了。

    就这样,洪正朔与马森二人足足争辩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却依然是没有任何结果,但主位上的赵俊臣见到这一幕之后,表情却是越来越黑了,似乎已经气愤至极!

    眼看到两人还要继续争辩下去,赵俊臣突然一拍桌案,怒声道:“够了!”

    随着赵俊臣的突然发怒,所有户部官员皆是身体一颤、面现敬畏,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更是连忙垂首听训。

    赵俊臣伸手指着他们二人,手臂竟是有些颤抖,显然是心情过于激荡震怒,高声训斥道:“洪侍郎!马侍郎!你们二人当真是让本阁失望至极!朝廷目前正值困境,你们不想着尽心效力、奋勇当先,反而是一心只顾着推诿责任、保全自身,你们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你们对得起朝廷的俸禄吗?你们对得起百姓的期许吗?

    户部衙门负责朝廷的财政收支,看似是油水十足,但不论是向各地百姓征税、还是各方各面的支用分配,全都是得罪人的差事!若是你们没有任何担当,又岂能留在户部任职?户部是办实事的地方,不是你们捞油水、混资历的地方!若是你们心中全无军国大计,一心只想着趋利避害,我看你们就别在户部干下去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好似有些喘不过气,但情绪却是愈加激动,表情间满是痛心疾首,不断是拍着面前桌案,嘶声喊道:“三个月啊!本阁不过是离开户部三个月啊!曾经乃是朝廷各大衙门之表率的户部,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本阁多年的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让户部衙门运转有素,竟是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只懂得扯皮推诿的地方!本阁多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于流水了……”

    然后,赵俊臣眼看到许多户部官员面现羞愧之态,看向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鄙夷,就知道自己做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赵俊臣的身体突然一抽,然后就这样昏倒在了全体户部官员面前!

    见到赵俊臣突然间昏倒之后,所有户部官员皆是表情大变,户部衙门的正堂也是乱成了一团。

    “赵阁臣!赵阁臣昏倒了!”

    “快!快去宫中请御医过来!”

    “完了!赵阁臣昏倒了,千万不能出事啊!”

    在户部众位官员的纷纷惊呼之际,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皆是面色惨白。

    这件事情的经过,尤其是赵俊臣刚才那一番痛心疾首的话语,一旦是传扬出去,他们二人的朝野名声也就要彻底完蛋了,他们二人的仕途也就要彻底走向尽头!

    *

    赵俊臣的昏迷自然是伪装出来的。

    他早就料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不敢承担责任,必将是相互推诿,这般情况正是赵俊臣发挥演技、引发舆论的大好时机!

    德庆皇帝希望赵俊臣帮助户部渡过眼前难关,赵俊臣自然不会让德庆皇帝如愿!

    不过,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终究是不能耽搁,所以赵俊臣出于顾全大局的想法,依然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俊臣相信,朝廷别无选择之下,最终依然会采纳自己的提议。

    到了那个时候,河套战事就可以顺利进行下去,赵俊臣的心血投入与后续计划也就不会半途而废。

    但户部衙门的烂摊子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解决了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之事,也依然还有秋税入库、收支总报、百官俸禄、运河疏通等等事情需要处理!

    再等到河套战事结束之后,朝廷针对河套地区的移边、驻军、开荒等等事情,又将是一大堆的麻烦。

    这些事情,并不似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一般紧迫,赵俊臣自然是刻意遗留了下去,这就会让户部衙门的乱象持续下去,一直等到德庆皇帝做出妥协,把户部衙门交还给赵俊臣!

    到了最后,朝廷的财政大权、粮草周转,依然会被赵俊臣紧紧抓在手中!

    *

    赵俊臣乃是刚刚立下大功的内阁辅臣,正值风头最盛之际,他突然间昏倒在户部衙门的事情,自然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下去。

    很快的,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各方势力皆是收到了消息。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昏迷原因、他对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评价、以及赵俊臣那一番痛心疾首的呼喊,也很快就是人尽皆知了。

    却说,七皇子朱和坚匆匆离开了太和殿之后,就昏倒在了自己的坐轿之中。

    他的随身太监贾伦却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发现朱和坚的昏迷之后,就知道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就会让朱和坚继承储位的计划功败垂成。

    于是,贾伦只是命令轿夫迅速抬着轿子返回了七皇子府,等到朱和坚的坐轿抵达了七皇子府之后,贾伦又屏退了所有人,亲自背着朱和坚回到了寝室休息。

    因为朱和坚的身体自幼多病,一直跟在朱和坚身边的贾伦也懂些医术,初步诊断了朱和坚的情况之后,就知道朱和坚只是严重透支了身体,情况并不是特别严重。

    于是,贾伦用力掐着朱和坚的人中,让他重新恢复了清醒。

    等到朱和坚恢复了清醒之后,却依然是浑身乏力、头脑昏沉,贾伦又拿出了提前备好的药丸喂给了朱和坚。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朱和坚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力气,也终于是头脑清晰了一些。

    见到这一幕之后,贾伦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表情间依然是无比冷静,只是一边给朱和坚喂水,一边劝告道:“殿下,您的身体看似是恢复如常了,但依然是经不起任何疲惫,一旦是操劳过度就会有病来如山倒的危险……你这些日子急于表现自己的身体康复,一直是透支着体力,却是有些过犹不及了!若不是因为你这段时间不断透支身体,今天也不会被赵俊臣抓住机会狠狠暗算了一次,险些露出了破绽。”

    听到贾伦提及赵俊臣的名字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满是阴毒,咬牙寒声说道:“赵俊臣他绝对是故意的!章德承是他的人,他一定从章德承那里得知了我的身体情况!所以才是趁着这次机会想要暗算于我!此人的手段,当真是阴毒无比!”

    说完,朱和坚转头向贾伦问道:“咱们安插在赵府的探子,如今可还留着?”

    贾伦摇头道:“自从上次给张玉儿下毒之后,咱们安插在赵府的探子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至今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段时间以来,赵府的警惕性很强,各方势力安插在赵府的探子都消失不见了。”

    朱和坚说道:“不论是用何种手段,一定要再向赵府安插一些眼线与内应,此人的威胁太大了!我必须要及时掌握赵俊臣的一举一动!到了关键时候,我更还要让他尝尝金刚石粉末的滋味!”

    说到后面,朱和坚已是咬牙切齿。

    贾伦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快安排!”

    朱和坚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又说道:“你说得对,我这段时间确实是急于表现自己,有些过犹不及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今后必须要注意休息了,像是今天这般突然昏死的事情,绝不能再次发生了!赵俊臣,你今日害我昏死之仇,必将是……”

    然而,朱和坚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寝室外有人禀报道:“贾总管,刚刚收到消息,赵俊臣在户部昏死过去了……”

    ……

    恩,六千字!

    ……

    ……

    ……

    不谈七皇子朱和坚与太监贾伦二人收到消息之后的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却说,几乎就在七皇子朱和坚收到消息的同时,赵俊臣在户部衙门昏倒的事情也同样是传到了周尚景的耳中。

    收到消息的时候,周尚景正在周府后花园里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双眼微闭、花白眉毛耷拉着,呼吸轻缓,似乎随时都会睡着。

    周尚景的年纪大了,自从德庆皇帝南巡之后,最近半年以来愈发是精力不济,每天办公回府之后都是身心疲乏,于是也就养成了每天晌午之后晒着太阳小憩一个时常的习惯。

    周府管事周全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周尚景的摇椅旁边,弯腰轻声说道:“老爷,顺天府尹张德顺刚刚派人送来消息,称是赵俊臣在户部衙门里昏倒了。”

    说完,周全就保持着这般姿势,静静等待着周尚景的回应。

    顺天府尹的位置固然是一个火山口,每天都有一大堆麻烦事,最是容易吃力不讨好、两头受气,但也最是消息灵通,一直都是周尚景最重要的消息渠道之一。

    当初周尚景把顺天府尹的位置让给了“赵党”的霍正源,也只是权宜之计,霍正源丢掉了顺天府尹的位置之后,这个位置就重新回到了“周党”的手里。

    此时,也正是新任的顺天府尹张德顺率先向周尚景通报了赵俊臣在户部昏倒的消息。

    在周全的耐心等待下,周尚景似乎是已经睡着了,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缓缓睁开双眼之后,周尚景的表情间依然带着一丝疲态,伸手揉了揉脑门之后,叹息道:“老了、当真是老了……半睡半醒的,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感叹了两句之后,周尚景转头向着周全看去,一双老眼已经恢复了清醒与睿智,缓缓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详细说说。”

    周全连忙就把赵俊臣的昏迷经过向着周尚景详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周尚景完全没有任何意外之态,似乎是早有预料,只是似笑非笑的说道:“倒是一场好戏,只可惜没有亲眼见到……从前清流们总是利用舆论攻讦赵俊臣,如今赵俊臣竟然也懂得利用舆论反逼陛下了,真是一个聪明人……若是老夫与他年龄相近、同时进入官场的话,只怕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周全问道:“老爷,因为赵俊臣突然昏迷的缘故,户部已是愈发乱成一团了,马森与洪正朔也是威望尽失,尤其是那马森还是老爷您门下的老人了,却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官誉彻底毁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周尚景轻轻摇头道:“怎么办?当然是什么也不办!就这样看戏就好!赵俊臣还算是懂得分寸,至少在昏迷之前提出了可行之策,解决了河套战事的粮草后勤,别的事情也就不急了,也不需要老夫亲自出手收拾残局……户部衙门一旦是乱了,朝局就跟着乱了,到时候就要看咱们这位内阁首辅沈常茂的手段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周全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

    他的讥讽之意,自然是针对沈常茂的。

    周尚景的手底下人才济济,周全只是一位周府管事,但也是一个聪慧机敏之辈,所以他马上就听懂了周尚景的言下之意——朝局混乱之后,若是沈常茂迟迟不能稳定局势、扭转乾坤,那他就再也坐不住内阁首辅的位置了,到时候内阁首辅之位也就会再次回到周尚景的手里。

    对于沈常茂趁机抢走了周尚景的内阁首辅之位,周尚景门下的所有人皆是心中不服气,因为他们认为沈常茂压根就不配与周尚景相提并论,如今眼见到沈常茂即将要倒霉、周尚景也要重新成为百官之首,周全自然是心中兴奋。

    另一边,周尚景顿了顿后,又说道:“至于马森嘛……确实是可惜了,赵俊臣这次主要是为了针对洪正朔,马森只是遭到了牵累!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他外派到地方上任职,让他躲一躲风头,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再让他重回庙堂中枢,顺便还能提一提他的官阶……他趁着这次机会离开户部也是一件好事情,赵俊臣把户部视若禁脔,他留在户部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放心吧,马森既然是跟着老夫,老夫自然是不会让他吃亏的。”

    说到后面,周尚景的语气已是暗藏着一丝警告。

    察觉到周尚景语气里的警告之意后,周全顿时是身体一颤,连忙垂首道:“是小人僭越了,还请老爷责罚!”

    原来,马森与周全二人乃是连襟关系,所以周全才会忍不住为马森说话。

    周尚景轻轻摇头,并没有回应周全的请罚——周全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周尚景认为自己只需要点到为止就行了——只是转移了话题,问道:“京杭运河那边可有消息?”

    周全连忙答道:“泥沙封堵之下,五百石以上的大船皆是无法航行,各地衙门正在全力疏通着,听消息说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恢复顺畅。”

    周尚景的花白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朝廷每年财政有三成都用于水利,但运河依然是每年都要拥堵,当真是让人为难!但这一次的运河拥堵,倒也正是时候……你派人去通知运河沿岸的地方官府,让他们再向户部要银子,就说是户部前段时间给他们的修河银子已经用完了,若是户部拿不出银子,那么京杭运河就要等到一个月之后才能恢复通行。”

    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却是一箭三雕之际。

    如今户部衙门已是乱成一团,完全没有能力查证京杭运河沿岸的各地官府是否用完了修河银子,周尚景正好是趁机为自己与门下官员们聚敛一批钱财。

    与此同时,户部目前也同样没银子了,若是运河沿岸的各地官府纷纷向户部衙门伸手要银子,户部的乱象也就会愈加严重,逼得德庆皇帝不得不对赵俊臣做出让步,到时候周尚景的最终计划也就会再次向前推进一步。

    最后,朝廷与户部的乱象,很大程度上就是缘于运河的拥堵,一旦是疏通运河的时间延长到了一个月时间,那么朝廷与户部的混乱局势也会进一步延长,这就给了周尚景从容布置出手的机会,夺回内阁首辅之位的机会也会增大许多。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周全连忙点头答应,就要转身离开、按照周尚景的吩咐办事。

    然而,周全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到周尚景再次说道:“对了,再派人去告诉王佑伦一声,让他迅速行动起来,尽早取得七皇子朱和坚的信任……七皇子眼看着就要成为新任储君了,我必须要尽快摸清他的真实底细!”

    说话之际,周尚景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凝重。

    王佑伦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表面上也是太子太师王保仁的铁杆心腹。

    但实际上,王佑伦早就暗中投靠周尚景了,一直都是周尚景对付王保仁的后手之一。

    王保仁赴京担任太子太师之位,就是为了辅佐太子储君,而七皇子朱和坚则是即将要成为新任储君,这两人的利益关系一致,两人的势力也很快就会合并到一起。

    所以,王佑伦很轻易就可以靠近七皇子朱和坚、取得七皇子朱和坚的信任。

    自从赵俊臣向周尚景暗示了前任太子太师何明死于七皇子朱和坚之手后,周尚景就一直想要摸透七皇子朱和坚的底细,如今眼看着他就要走到台前,周尚景认为自己的计划必须要加快了。

    若是七皇子朱和坚当真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毒之辈,对于周家的未来也是一个隐患,周尚景就必须要早做准备了。

    等到周全再次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之后,周尚景再次躺在摇椅之上闭目养神,神态也恢复了从容。

    闭目养神之余,周尚景喃喃自语道:“太过于贪心,不愿意取舍,一向是陛下他的最大弱点,若非如此的话,赵俊臣今天也根本没有还手反击的机会……就看赵俊臣什么时候会把陛下逼得主动舍弃一些东西了,到了那个时候,老夫的最终计划也就算是成功了!”

    周尚景与德庆皇帝乃是数十年的老对手了,他对于德庆皇帝的心性也是最为了解。

    就像是周尚景此时所说一般,德庆皇帝的最大弱点就是过于贪心了。

    他即想要贪图享乐,又想要紧抓权柄;他既想要后世名声,又想要眼前好处;他既想要丰功伟绩、又想要保住私帑里的银子……

    舍得、舍得,这个词汇本身就包含着一个道理,那就是有“舍”才有“得”!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两全之事?

    德庆皇帝并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在德庆皇帝看来,他是天下之尊、富有四海,理应是拥有一切,不愿意舍弃任何好处!

    “所谓‘有舍才有得’,那是你们臣民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朕是皇帝!朕全都要!”——这大概就是德庆皇帝的心中想法了。

    所以,德庆皇帝这般做法的后果,往往是

    今天也是这样,德庆皇帝过于贪心,他既想要从赵俊臣手里收回户部权柄,又想要赵俊臣帮着户部渡过难关,所以才会让赵俊臣有了制造舆论、装病要挟的机会。

    周尚景目前就是在等,等着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威胁越来越大,让德庆皇帝重新回想起取舍之道,然后德庆皇帝就会舍弃周尚景这个旧敌、与周尚景携手对付赵俊臣这个未来大患!

    “快了……快了!”

    摇椅晃动之间,周尚景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他的呼吸再次变得轻缓,似乎是渐渐睡着了。

    *

    就在赵俊臣进入户部衙门的时候,德庆皇帝也同时间来到了惠妃赵颖儿的宫殿。

    然后,德庆皇帝惊讶的发现,淑妃李佳敏也在这里。

    不过,这也不是一件让人太过意外的事情,自从赵颖儿入宫之后,淑妃李佳敏很快就与她相处愉快、亲如姐妹了,经常是相互走动。

    淑妃李佳敏乃是目前后宫之中最被德庆皇帝宠爱的妃子,而赵颖儿因为赵俊臣的缘故,德庆皇帝也同样是恩宠有加,所以李佳敏与赵颖儿二人交好之后,相互帮助扶持之下,已是成为了后宫之中最受瞩目的势力,她们的风头甚至还压过了朱和堉与朱和坚的生母萧贵妃。

    此时,见到德庆皇帝出现之后,赵颖儿却是表情得意的看了李佳敏一眼,显然是炫耀德庆皇帝来到了自己这里。

    淑妃李佳敏则是保持着温婉笑靥,似乎是完全没有在意赵颖儿的炫耀。

    两女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德庆皇帝也是一副随和亲切的模样,亲手扶起两女之后,就与两女一同坐下。

    接着,与赵颖儿一同进宫的随身宫女张招娣,则是捧着茶水与点心送到了德庆皇帝的手边。

    当张招娣把茶水点心摆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发现张招娣藏在袖子里的手臂上,竟是出现了一些青紫痕迹。

    见到这些青紫痕迹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顿时轻皱了一下。

    却是德庆皇帝突然间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他上次来到赵颖儿的宫殿之后,曾是尝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美味桃酥,得知了这些桃酥乃是张招娣亲手所做之后,德庆皇帝就夸奖了张招娣几句。

    然后,德庆皇帝今天再来到赵颖儿这里,就发现了张招娣身上的青紫伤痕,这两者之间只怕是有些联系。

    事实上,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张招娣的性格温婉善良、不争不抢,虽然是从来都不化妆,但依然是难掩姿色,相较于那些总是以妆容示人的宫中妃嫔,张招娣这般毫无修饰、仿若出水芙蓉的秀气容貌,反倒是让德庆皇帝耳目一新。

    尤其是张招娣的性子单纯,因为德庆皇帝的帝王身份,她看向德庆皇帝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崇拜之意,这般崇拜眼神直接挠到了德庆皇帝的痒处,让德庆皇帝对她充满了好感。

    所以,每次德庆皇帝来到赵颖儿这里的时候,总是会多留意张招娣几眼,也会忍不住夸奖几句。

    然后,德庆皇帝就发现,每当是他多看了张招娣几眼、又或者是夸奖了张招娣几句,下次再见到张招娣的时候,就会在她身上察觉到一些伤痕。

    这显然是赵颖儿善妒虐待的缘故!

    赵颖儿的这般表现,让德庆皇帝心中极为不喜,但赵颖儿乃是德庆皇帝安抚赵俊臣的手段之一,所以德庆皇帝轻易也不会向她发脾气,只是装作毫不知情。

    但上一次,德庆皇帝尝到了张招娣亲手所做的桃酥之后,还是忍不住夸奖了张招娣几句,然后今天就再次发现了张招娣身上的伤痕。

    这让德庆皇帝有些生气,隐隐还一丝愧疚,只觉得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张招娣。

    愧疚这种情绪,一般而言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德庆皇帝心里的,但他对张招娣颇有好感,又连连让张招娣受到牵连,这般情绪终于是出现了那么一丝,这般感觉愈加是让德庆皇帝感到新奇。

    不过,德庆皇帝终究是还记得自己来到赵颖儿这里的目的,虽然是心中愈加不喜赵颖儿的心性,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宠爱有加的模样。

    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德庆皇帝挥手就让张招娣离开了,然后就向赵颖儿笑道:“今天上午,你的堂兄赵俊臣返回京城了,向朕提出了复套三策,算是再立了一功!朕的心中甚喜,当即就赏了他许多东西,还诰封他的正室崔倩雪为一品诰命夫人,让他在百官面前好生涨脸。”

    听到德庆皇帝这般夸奖赵俊臣,赵颖儿当即是心中大喜。

    她的性格不佳,但也不是笨人,很清楚她能得到德庆皇帝的宠信完全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赵俊臣在前朝的地位越高、她在后宫的地位也就越稳,双方已是荣损与共的关系。

    于是,赵颖儿当即是说道:“陛下英明!臣妾的这位堂兄能为陛下分忧,陛下就会高兴,臣妾心中也就高兴了!”

    顿了顿后,赵颖儿眼睛一转,又问道:“臣妾听说,朝廷的复套大计,全是我堂兄提出来的,若是朝廷最终收复了河套,陛下又要如何封赏我的那位堂兄?臣妾倒也不是贪心讨赏,只是臣妾若是没有这位堂兄,如今也没有进宫伺候陛下的机会,这算是堂兄他的恩情,臣妾一直想要找机会报答,若是陛下您能够重赏于他,臣妾不仅是报答了堂兄的恩情,今后在娘家也是脸上有光。”

    赵颖儿的小心思,德庆皇帝又如何看不明白?

    但德庆皇帝依旧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哈哈笑道:“放心吧,若是朝廷收复了河套,赵俊臣可谓是居功至伟,朕已经向他许诺了,到时候就会摘掉他勋位前面的‘不世’二字,你们赵家很快就会变成世袭罔替的勋贵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继续说道:“其实,朕原本是打算直接给他封侯的,但考虑到赵俊臣如今的年纪,还可以为朝廷效力许多年,也还有大量的立功机会,若是现在就给他封侯,很快就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了……不过,赵俊臣只要是为朝廷忠心效力,封侯封公都是迟早的事情,你们赵家也必将会成为举世瞩目的勋贵豪族!”

    赵颖儿又是大喜,连忙向德庆皇帝谢恩。

    德庆皇帝再次扶起了赵颖儿,却是摇头叹道:“不过,赵爱卿今天觐见朕的时候,朕看他身体不是很好,应该是前段时间为朝廷办事之际操劳过度了,让朕颇是关切……说起来,你进宫已经四个月有余了,今后可以寻机会前往赵府探亲,也代朕慰问一下赵俊臣的病情。”

    实际上,德庆皇帝让赵颖儿前往赵府探亲,慰问赵俊臣的病情是假,主要还是为了通过赵颖儿来转达他刚才那一番表态,让赵俊臣安心为他办事。

    赵颖儿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德庆皇帝的心意,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出宫转转,连忙是再次向德庆皇帝谢恩。

    与赵颖儿说了几句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就转向了张佳敏,问道:“淑妃今天怎么来惠妃这里了?”

    张佳敏浅笑道:“臣妾与颖儿妹妹关系亲近,相互走动也是寻常的事情,陛下您又何必意外?不过,臣妾今天与颖儿妹妹见面的原因,却是有些难以启齿。”

    德庆皇帝好奇道:“哦?是何原因?竟是让你难以启齿了?”

    张佳敏面带羞态,说到:“颖儿妹妹自从进宫之后,就送给了臣妾好些贵重礼物,但臣妾的家境不似颖儿妹妹一般富裕,却一直是拿不出合适的礼物送给她……前两天,颖儿妹妹来到臣妾的宫中,偶然间见到了臣妾的一颗海珠发簪,颇是喜爱,按理说臣妾当即就应该送给颖儿妹妹,但臣妾一时有些舍不得,就假装没有想到这件事。”

    德庆皇帝就是喜欢张佳敏的这般真实性情,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惠妃的堂兄可是赵俊臣,说是朝廷的财神也不为过,她也是一个大方性子,你今天送给她一根发簪,过几天说不定就能收到更好的,这样一来却是你亏了。”

    张佳敏笑着看了赵颖儿一眼,说道:“臣妾这两天反复想着这件事,愈加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实在是亏欠了颖儿妹妹,而且那根海珠发簪虽好,但臣妾却是从来都不戴它,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送给颖儿妹妹,所以今天就连忙给她送来了!”

    另一边,赵颖儿见张佳敏坦诚自己自私,又见德庆皇帝夸她大方,不由是大为欢喜,连忙转头让德庆皇帝看她头上的新发簪,问道:“陛下,这就是佳敏姐姐送给我的发簪,你看好看吗?”

    德庆皇帝随意夸奖了几句,目光却是转向了张佳敏的头上发饰。

    张佳敏送给赵颖儿的这根发簪,乃是通体翠玉,上面还镶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赵颖儿却说自己从来都不戴它,这让德庆皇帝心中不由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张佳敏平日里所用发簪是不是更好。

    然而,德庆皇帝就发现,张佳敏头上的发簪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金镶玉,这种发簪在民间倒也算得上是好东西,但在宫中则是下等货色。

    见到张佳敏的头上发簪之后,德庆皇帝却是面现欣慰。

    当初德庆皇帝与张佳敏在民间相遇之后,德庆皇帝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带着张佳敏微服私访、游走市井之间,而张佳敏的头上发簪就是德庆皇帝当时随意买来送给张佳敏的,德庆皇帝却没想到张佳敏对于这根发簪这般重视,竟然一直都戴着,若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德庆皇帝还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于是,就在赵颖儿炫耀自己的新发簪之际,德庆皇帝与张佳敏却是相互对望、眉目传情。

    等到德庆皇帝再次转移了目光之后,张佳敏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得计。

    实际上,张佳敏收到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消息之后,就知道德庆皇帝今天一定会前往赵颖儿的宫中就寝,所以她才会特意赶到赵颖儿这里,就是想要趁机让德庆皇帝注意到自己对于这根发簪的重视,进而回想起两人当初在民间相遇的事情。

    张佳敏很清楚,德庆皇帝对她的宠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两人当初在民间相遇的事情,当时张佳敏假装不知道德庆皇帝的身份,这让德庆皇帝很有新鲜感,所以才会对张佳敏恩宠有加。

    但新鲜感总会过去,今日的恩宠也很快就会不见,所以张佳敏总是利用各种机会,让德庆皇帝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以此来保持德庆皇帝的新鲜感与恩宠。

    就这样,德庆皇帝与张佳敏、赵颖儿二女相互闲谈着,三人皆是认为自己实现了计划,气氛之间满是轻松和睦。

    赵颖儿的性格不好,但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张佳敏的容貌也是毫不逊色,看着二女言笑晏晏的样子,却也是一种享受,让德庆皇帝不由是心中一动。

    然后,德庆皇帝认真考虑着,今天晚上要不要把张佳敏也同样留在赵颖儿这里。

    德庆皇帝的年纪也不小了,许多时候难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某些念头想要实现的话,必须要下定决心才行。

    但这就在这个时候,大太监张德匆匆进入房间,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刚才户部衙门的人急匆匆的赶来宫中,带走了好几位御医前往户部衙门……说是赵俊臣突然在户部衙门里昏过去了!”

    “什么?赵俊臣昏倒了?”

    德庆皇帝霍然起身,刚才的那些旖旎念头也顿时被他抛在了脑后。

    ……

    还是七千字大章节。

    另,提前说一下,限免之后的订阅成绩很重要,编辑特意叮嘱要多更新……但这本书确实难写,每天写七八千字就已经是虫子的能力极限了,这几天为了让大家多看一些免费字数,也是写多少就发多少,依然没有存稿。

    但起点既然给了推荐,虫子就必须拿出一点成绩出来,若是订阅数据依然是半死不活的话,起点估计也就不再搭理这本书了。

    所以,明后两天时间,虫子依然会尽力更新,但会把每天的一个大章节拆成两三个小章节,大家见谅。

    ……



    ……

    ……

    即使是德庆皇帝,收到赵俊臣昏迷的消息之后,也是良久才恢复了冷静。

    目前的朝廷局势之下,赵俊臣的突然病倒究竟意味着什么,德庆皇帝最是清楚不过了。

    而且,这件事情还很有可能会打击德庆皇帝的帝王声誉,让德庆皇帝落下一个冷漠无情、压迫臣子的恶名。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的昏倒时机实在是太过微妙,让德庆皇帝忍不住有些心中怀疑。

    所以,德庆皇帝好不容易恢复冷静之后,不过是沉吟了片刻,就已是当即传旨道:“传朕旨意,摆驾前往户部衙门!朕要亲自探望赵爱卿!”

    然后,德庆皇帝看了一眼正是满脸慌乱的惠妃赵颖儿。

    赵颖儿很清楚自己的宫中地位完全是因为赵俊臣的存在,一旦是赵俊臣出了意外,她的宫中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听到了赵俊臣突然昏倒的消息之后,赵颖儿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德庆皇帝的表情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说道:“赵俊臣是你的堂兄,他的突然间昏倒,只怕是你在宫中也是坐立不安,就随朕一同去吧!”

    说完,德庆皇帝就率先向着外面走去。

    赵颖儿赶不上谢恩,只是连忙跟在德庆皇帝的身后。

    与此同时,一旁张招娣的表情间也是担心不已,毕竟赵俊臣也是他的远亲,眼见到德庆皇帝与赵颖儿纷纷离开之后,张招娣却是一咬银牙也跟在了后面。

    当德庆皇帝与赵颖儿皆是离开了之后,被众人所遗忘的张佳敏却是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反倒是看着赵颖儿的背影,脸上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

    以赵俊臣的今日地位,他的突然间昏倒顿时是掀起了一场庙堂地震。

    不仅是七皇子朱和坚、阁老周尚景、德庆皇帝皆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内阁首辅沈常茂、太子朱和堉等人也同样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些人想要浑水摸鱼、有些人不动声色的看戏、有些人想要趁火打劫、还有些人则是急匆匆的赶去了户部衙门打探消息。

    而就在各方势力各有算计的同时,户部衙门的混乱也还在持续着。

    赵俊臣昏倒之后,户部官员们或是大声惊呼、或是手足无措、或是急着找医生,但他们把赵俊臣的身体扶好之后,就没也没有任何人再敢触碰赵俊臣一下,就更别说是当场采取措施急救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什么情况,众位户部官员皆是不精医术,如果有人鲁莽出手急救的话,赵俊臣若是最终无事还好,但赵俊臣一旦是有个好歹的话,谁又能承担的起责任?

    反之,就这样维持现状的话,哪怕是赵俊臣的情况因为急救不及时而出现恶化,也是所有人共同承担责任,最终也就是法不责众、不了了之了。

    所以,赵俊臣就这样瘫倒在户部大堂的主位之上装昏,闭着眼睛听着众位官员的乱成一团,但他的身体一丈范围之内,却是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所有官员就这样任由赵俊臣持续“昏迷”着,每个人都是急着想办法,但在御医来到这里之前,却没有任何人敢实践。

    赵俊臣却是没想到众位户部官员的胆子竟是这般怯弱,只觉得这般局面略有些尴尬,身体也因为一直保持不动而有些发麻。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长随赵大力收到消息之后赶到了户部大堂。

    赵大力的演戏经验与表演天分皆是有些欠缺,不似许庆彦一般逼真生动、惟妙惟肖,更还能瞬间入戏,堪称是天生的戏骨,所以赵俊臣并没有提前向赵大力说过自己要假装昏迷的事情,任由赵大力本色发挥。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显然是正确的。

    赵大力匆匆奔入大堂之后,见到赵俊臣昏倒在大堂之上,顿时是心中又惊又怕,再看到众位官员皆是只顾着商议对策,却没有一人照顾赵俊臣,顿时又是勃然大怒。

    赵大力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又因为赵俊臣当初搭救了他的家人的缘故,对于赵俊臣也最是忠心耿耿。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赵大力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如今只是一介白身,也完全没有在乎大堂内众人皆是朝廷官员,当即是伸手指着众位户部官员的鼻子骂道:“你们这群混蛋!气昏了赵大人不说,赵大人昏倒在这里,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赵大人一旦是有个好歹,我赵大力跟你们没完!”

    赵大力原本就是身材高大、形象威武,更是上过战场杀过人,当他勃然大怒之后,竟是把户部众官员皆是吓得心惊胆战,所有人都是唯唯诺诺。

    “这位小兄弟,并非是我等袖手旁观啊,实在是我们根本不通医术、怕帮倒忙啊!”

    “还请这位小兄弟放心,我们已经派人赶去宫中请御医了!”

    “赵大人突然病倒,我也是心急如焚、只是束手无策啊!”

    赵大力却是根本没有理会众官员的解释,只是蛮横的用力推开他们,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

    然后,赵大力探了探赵俊臣的呼吸,发现了赵俊臣只是昏迷之后,心中顿时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一个胆大之辈,也知道赵俊臣的情况不能一直拖下去,当即是伸出手指在赵俊臣的人中穴上面用力一掐!

    怎么说呢,当初毛家栋初次见到赵大力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赵大力的武勇与果敢。

    按照毛家栋的说法,赵大力乃是“天生神力”,一身力气大的惊人,如今赵大人急着搭救赵俊臣的“昏迷”,也压根没有留力的意思。

    顿时间,赵俊臣的身体再次出现了一阵抽搐,然后就眼含热泪的“清醒”了过来。

    “太好了!赵阁臣醒过来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赵阁老无事就好!”

    “赵阁臣醒了!赵阁臣醒了!”

    “快去取水来!”

    刚才赵俊臣“昏迷”之际,所有人皆是对赵俊臣避之不及,就好似后世司机们极力躲着碰瓷一般,但如今见到赵俊臣“清醒”之后,所有人却是纷纷涌到了赵俊臣的周围,争先恐后的表达关切之意。

    在众位户部官员的争相慰问之下,赵俊臣却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了赵大力一眼。

    赵俊臣上次装昏的时候,就被神医章德承好生整治了一番,可谓是痛不欲生,没想到这次装昏也是同样的下场!

    赵大力虽然不像章德承一般同时间用大针扎入了赵俊臣身上多处痛穴,但他的手劲太过惊人,也丝毫不懂得留力,当他用手指掐住赵俊臣的人中穴的时候,赵俊臣险些是当场疼昏过去,到时候就要假昏变真昏了!

    “今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装昏了!”——赵俊臣暗暗下定了决心。

    赵大力却是完全不知道赵俊臣的想法,只是面带无限欢喜之色,一个铁打的汉子竟是语带哭音,显然是真心关切着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大声道:“赵大人你醒来了!太好了!刚才见到你昏迷的样子,我差点吓死了!”

    见到赵大力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也无法埋怨他什么,只好是继续演戏,装出一副清醒之初的昏沉无力的模样。

    然后,有户部官员匆匆为赵俊臣送来了一杯清水。

    在众位户部官员的围观之下,赵俊臣轻轻饮了一口水之后,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就突然听到有人再次呼喊道:“宫中御医来了!宫中御医来了!快让他们为赵阁臣诊断身体!”

    然后,就见到一群宫中御医匆匆赶到了户部大堂,为首之人正是今天朝议上曾为赵俊臣诊断过身体的温采宁!

    此时,温采宁的表情间满是焦切之色。

    温采宁很清楚赵俊臣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操劳了,但因为德庆皇帝的态度,他最终还是说了一些违心之言,表示赵俊臣还能维持身体情况。

    事实上,温采宁离开了太和殿之后,就越发是心中担忧,担心赵俊臣一旦是出现意外的话自己就要承担主要责任。

    所以,温采宁已是心中打定了主意,今后这些天他会每日观察赵俊臣的情况,以防万一。

    然而,温采宁却是万万没想到,还不等自己做好准备,赵俊臣转头就再次昏迷过去了!

    收到赵俊臣突然昏迷的消息之后就,温采宁顿时是心神大乱,仿佛看到一顶黑锅从天而降、狠狠砸到了自己的头上,连忙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户部衙门。

    与此同时,见到宫中御医出现之后,赵俊臣顿时是眉头微皱。

    他装昏的事情,能够瞒过赵大力与户部众位官员,但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温采宁这样一位医术高明的御医。

    幸好,赵俊臣早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却说,当温采宁等御医匆匆赶到赵俊臣的面前,就打算要为赵俊臣再次诊断身体的时候,就见到赵俊臣突然间面色一沉。

    然后,赵俊臣看向温采宁的眼神满是怨怒,用一种虚弱且又冰冷的声音说道:“把这些庸医全部给我赶出去!本阁不要他们诊治!本阁如今只相信章神医!”

    ……

    今天要“爆更”!

    好吧,还是这么多字数,但“爆更”这两个字感觉很有气势。

    这是第一更!

    凌晨之前会有三更,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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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把这些庸医全部给我赶出去!本阁不要他们诊治!本阁如今只相信章神医!”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温采宁顿时是面色一白。

    温采宁只是一个医生,并不懂得太多勾心斗角的手段,再加上他也知道赵俊臣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好,却是完全没有猜到赵俊臣的这次昏迷只是伪装。

    甚至于,见到赵俊臣死活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诊断之后,温采宁的心中还有些理解赵俊臣的心情——温采宁早朝上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赵俊臣的身体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话声刚落赵俊臣转头就昏过去了——推己及人之下,温采宁认为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虽然是理解赵俊臣的心情,但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却是让温采宁愈加惊慌了。

    若是赵俊臣还愿意让温采宁为自己诊断身体,那么温采宁还有机会减轻责任,但若是赵俊臣一直抗拒他的诊断,他的“误诊朝廷重臣”罪名就无论如何也摘不掉了!

    身为一名御医,这般罪名究竟意味着什么,温采宁最是清楚不过了!

    一旦是这般罪名落实,哪怕是德庆皇帝看在温采宁只是背黑锅的份上暗中庇护,温采宁也必然是要名声扫地、被赶出御医院的。

    于是,温采宁连忙说道:“赵阁老,今天早朝上确实是我诊断有误,才造成了您这次的昏迷,但如今终究是要以身体为重,无论如何也让我再次为您诊断一次!这次绝对不会出错了……”

    一旁,马森也是连忙劝道:“赵阁臣千万不要动怒,保重身体要紧!”

    洪正朔也是说道:“是啊,温御医终究是御医院的魁首,即使是偶有失误,但他的医术还是令人信服的,赵大人您还是让温御医诊断一下吧!”

    眼见到赵俊臣不愿意接受诊断,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也是有些慌乱,毕竟赵俊臣表面上就是被他们二人给气昏的,若是赵俊臣耽误了病情,他们二人的罪责也会加重。

    然而,赵俊臣压根不会听温采宁的解释,也不会听洪正朔、马森等人的劝解。

    赵俊臣乃是极度利己之辈,在赵俊臣的眼中,相较于自己的诸般计划,温采宁的名声与前途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至于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会不会被朝廷追究责任,赵俊臣更不在乎!

    更何况,温采宁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被赶出了御医院,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章德承的医学院正值草创阶段,目前还缺一位副院长,以温采宁的医术与性格也合适这个位置,正好是让温采宁脱离宫廷,用自己的医术造福于世人,而不是只为权贵们服务。

    温采宁就算是真要给赵俊臣诊断,那也必须要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到时候温采宁也就无法确定赵俊臣的伪装昏迷了。

    所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赵俊臣就已是挥手打断。

    只见赵俊臣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他的情绪却是异常激动,抬手指着温采宁说道:“当初章德承神医为我诊断身体之后,就千叮咛万嘱咐,说本阁的身体已是极限,绝不能再有操劳!

    本阁今天朝议上原本已经要告病请辞了,但你偏生要说本阁的身体还能坚持!这才多久?本阁刚才不过是情绪稍稍激动了一些,就再次昏迷了过去,这就是你说的还能坚持?再坚持下去,本阁非要被你害死不成!就这样,你还想要继续误诊本阁?”

    温采宁的表情有些羞愧,但还是说道:“还请赵大人再信我一次,今天朝议上的诊断只是另有原因,这一次绝不会出错了!”

    赵俊臣表情愈加愤怒,连连喘息了几声之后,喝问道:“本阁说了!本阁如今不相信你们这些庸医!本阁现在只相信章神医!本阁让你们把这些庸医赶出去!你们听不到吗?”

    见到赵俊臣的态度这般固执,不仅是几位御医异常尴尬,众位户部官员也是面面相觑,既是不敢违背赵俊臣的命令,却也不敢就这样赶走御医。

    一时间,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不由是怒极而笑,道:“好!既然是你们不愿意赶走这些庸医,那本阁自己离开就好了!”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赵大力吩咐道:“赵大力,扶本阁回府!本阁要让章神医为本阁诊断身体!”

    听到赵俊臣的指责之后,赵大力就一直用眼睛瞪着温采宁,把温采宁视为赵俊臣这次昏迷的罪魁祸首,再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赵大力自然是毫无置疑之意。

    章德承的医术高明,乃是赵大力亲眼所见,相较于温采宁这个误诊了赵俊臣病情的庸医,赵大力也认为赵俊臣的情况应该交由章德承来诊断。

    于是,赵大力当即就用一只手扶起了赵俊臣,另一只手则是蛮横推开了面前的温采宁等人,然后就搀着赵俊臣缓缓离开了户部衙门正堂,任是众人如何阻止也完全不听。

    眼看着赵俊臣就这样离开了户部衙门,温采宁的面色愈加苍白,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与名声就这样要彻底完蛋了。

    但他依然不想放弃,却是一咬牙一跺脚,高声唤道:“赵大人等等!赵大人等等!请务必再给下官一次机会!”

    呼喊之间,温采宁就带着几位御医追了上去。

    *

    眼看着赵俊臣与御医们陆续离去,众位户部官员不由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洪正朔快步走到马森的身边,语气焦急的问道:“马大人,如今应该怎么办?赵阁臣昏倒在户部衙门的事情,绝对遮掩不住的!一旦是明天早朝上陛下质问此事,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马森也是苦着脸反问道:“我又如何知道?不仅是赵阁臣昏迷的事情,他所提出的那些筹备粮草之策,也全都是烫手山芋啊!咱们究竟要不要依计行事?”

    自从洪正朔进入户部之后,就一直是与马森暗中争锋,两人谁也看不惯谁,但如今因为赵俊臣昏倒的事情,两人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终于是放下了敌意与成见,紧急磋商了起来。

    然而,不论是如何商议,两人依然是拿不出一个可行之策。

    就在这个时候,户部衙门之外突然有人高声呼道:“陛下驾临户部!户部众官员赶紧迎驾!”

    听到这道呼喊之后,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皆是身体一颤,没想到德庆皇帝突然间驾临户部,他们的面色也就愈加苍白了起来。

    ……

    第二更。

    短小无力……短小无力……

    ……



    ……

    ……

    在户部众位官员的匆忙迎接之下,德庆皇帝大步迈进了户部衙门大堂。

    进入户部大堂之际,德庆皇帝的表情间满是担心与焦切之意,大声唤道:“赵爱卿!赵爱卿的情况如何了?朕的赵爱卿在哪里?”

    高声呼唤之际,德庆皇帝转目一看,却是完全没有发现赵俊臣的身影,不由是微微一愣。

    然后,德庆皇帝表情间的担心与焦切之态也顿时就收敛了大半,转头向着跪在一旁的洪正朔与马森二人问道:“怎么回事?赵阁老呢?朕听说赵俊臣在户部昏倒了,户部官员还从宫中请来了御医,为何赵俊臣与御医们皆是不见?”

    洪正朔连忙答道:“启禀陛下,赵阁老已经回府了,他刚刚才走不久……赵阁老恢复清醒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微臣等人也拦不住他。”

    听到洪正朔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德庆皇帝的生性多疑,赵俊臣的昏迷时机又是太过蹊跷,所以德庆皇帝的心中原本就有些怀疑赵俊臣的昏迷真相,洪正朔的回答也再次加深了德庆皇帝的心中猜疑。

    赵俊臣若是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必然是大脑昏沉、身体乏力,正是急需休息的时候,又岂有马上就要离开的道理?

    于是,德庆皇帝听到洪正朔的回答之后,不仅是没有即刻赶去赵府探望,反而是迈步走到了户部正堂的主位坐下,然后就低头盯着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冷声问道:“赵阁老究竟是为何昏迷?又为何要急着离开?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给朕详细讲一遍。”

    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原本还以为他们要等到明天早朝之际才会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所以还没有想好说辞,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质问之后,皆是表情慌乱,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却是迟迟没有回答。

    见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表现,德庆皇帝又是眉头一皱,认为这件事情也许是另有隐情。

    于是,德庆皇帝冷笑道:“怎么?不敢说?看来这件事情不轻啊!既然你们不敢说,那就换别人来说!……所有户部官员抬起头来看朕!”

    听到德庆皇帝的命令,户部众人皆是胆战心惊的抬头看着德庆皇帝,德庆皇帝也是趁机打量着众位户部官员的相貌气质。

    然后,德庆皇帝抬手一指,却是挑选了一名看起来最是胆小老实的户部主事,说道:“赵阁臣究竟为何昏迷?又为何要急着离开?你来给朕解释!老实说,不能有任何隐瞒,也不可避重就轻,欺君可是杀头的罪行!”

    赵俊臣从前对于户部衙门的掌控力太深,几乎所有户部官员都是赵俊臣的亲信朋党,就算是经过了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的大肆清洗整顿,赵俊臣的亲信朋党依然是留下了四成以上。

    被德庆皇帝所选中的这名户部官员名叫蔡恂,也是赵俊臣门下的老人了,别看他表面上是一个胆怯老实的模样,但户部这些年来的诸般暗中小动作何其之多?一个老实胆怯之人又岂能留在户部办事?

    实际上,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蔡恂的老实胆怯只是一种伪装罢了,他反而是户部官员之中最为胆大包天的人之一。

    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蔡恂的身体一颤,仿佛是随时都会吓昏过去,但还是用一种战战兢兢的语气,把赵俊臣昏迷之事的前后经过,向着德庆皇帝详细讲诉了一遍。

    从赵俊臣赶到户部衙门之后的训话、到赵俊臣提出了筹备后勤粮草的建议、再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相互推诿不敢承担责任、又到赵俊臣被两位户部侍郎的推诿态度给气昏了过去,最后则是赵俊臣对于御医温采宁的强烈排斥之意,却是没有任何遗漏,也没有任何夸大其辞或是避重就轻。

    然而,或许是心中太过害怕的缘故,蔡恂说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相互推诿责任的时候,却是有些磕磕绊绊,竟是把两位户部侍郎当时的不堪表现反复描述了好几次。

    耐心听完了蔡恂的讲诉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阴沉。

    蔡恂讲诉之际,户部众官员之中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所以德庆皇帝也就相信了蔡恂的说法。

    赵俊臣的昏迷经过、以及赵俊臣恢复清醒之后急着离开户部衙门的原因,听起来都很合理,德庆皇帝的心中猜疑虽然是丝毫不减,但也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看向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阴鸷与怒意。

    不论赵俊臣的昏迷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这件事情都是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引出来的,这两人自然是受到了德庆皇帝的迁怒。

    更何况,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相互推诿不敢承担责任的表现,也是让德庆皇帝心中失望至极。

    于是,德庆皇帝暗暗思考了片刻之后,心中已是做出了决定。

    “洪侍郎、马侍郎,你们二人乃是户部主事之人,就由你们来说说,赵阁老所提出来的筹粮三策,究竟是否可行?若是依计而行的话,当真是可以让朝廷在最短时间内准备好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

    德庆皇帝面无表情的缓缓问道。

    实际上,德庆皇帝登基多年,处理过无数朝务,可谓是经验丰富,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就是要让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亲口说出答案。

    见到德庆皇帝毫无声调波动的询问,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愈加是心惊胆战,但他们不敢欺瞒德庆皇帝,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由洪正朔率先答道:“赵阁老的筹粮三策自然是可行的,但这些做法怕是会引来朝野争议。”

    马森也是说道:“是啊,陛下,这些办法确实是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筹备到足够粮草,但也会存有许多隐患、不得不防……”

    不等二人说完,德庆皇帝已是挥手打断道:“朝廷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收复河套,当务之急就是为前线战事筹备粮草后勤!相较于这件事情,其他的隐患与争议皆是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今后再慢慢处理!

    你们二人既然是认为赵阁老的筹粮三策有效,那就由你们二人共同准备一份奏本,拿出具体的实施方法,到了明天的朝议之上,就把这份奏本呈交于朕,朕会与百官们详细讨论!”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皆是面色惨白。

    显然,德庆皇帝震怒于他们气昏赵俊臣的事情,哪怕是明知道赵俊臣的筹粮三策一旦是提出来,提议之人就会得罪各方势力、引来大量争议、今后还会担责任背黑锅,但德庆皇帝依然是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了他们二人!

    这是德庆皇帝的旨意,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又如何敢提出质疑?皆是哭丧着脸颤声领旨了。

    德庆皇帝看向他们的眼神满是冷漠,显然是心中已经放弃了这两位户部侍郎。

    洪正朔虽然是“帝党”的边缘人物,但德庆皇帝放弃他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犹豫!

    德庆皇帝很清楚,赵俊臣被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气昏的事情一旦是传扬出去,这两人的官场声誉也就要彻底毁掉了!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若是继续重用他们,那就是识人不明、用人无术,德庆皇帝不愿意接受这种评价,所以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也就不能留在户部了。

    将这两位户部侍郎赶出户部衙门之前,先把容易得罪人的筹粮三策交由他们提出来,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不过,户部衙门眼下已是一团乱麻,若是再失去了两位户部侍郎,就必然是愈发混乱,也许就连基本运转也无法维持,庙堂局势也会受到影响。

    于是,德庆皇帝稍稍考虑之后,又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户部办事不利、乱象不断,深负朕望!朕也知道,户部的乱象是因为有太多经验不足的新官员,但户部之中也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官员,你们今后办公的时候,要多多征询他们的意见,户部的混乱绝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在场的户部众官员皆是心中一惊,表情或喜或忧、反应各有不同。

    德庆皇帝口中所谓的“户部老官员”,无疑就是那些赵俊臣的亲信朋党了。

    所以,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无疑就是把户部衙门的部分权柄重新交还给了“赵党”。

    为了维持户部的基本运转,这也是德庆皇帝必须要做出的妥协与让步。

    说出了这般决定之后,德庆皇帝就再也不理会户部众人,直接起身离开了户部衙门。

    离开了户部衙门之后,德庆皇帝再次宣旨起驾,这一次的目的地却是赵俊臣的府邸!

    无论如何,德庆皇帝都要亲眼看一下赵俊臣的情况!

    ……

    写完这一章之后,虫子看了一下时间,时间才是晚上十点,不由有些吃惊。

    今天也许、好像、大概……能有四更,总计万字以上!

    “爆更”原本只是一句戏言,但实现了也不错。

    恩,第三更。

    ……



    ……

    ……

    当德庆皇帝正在户部衙门问话的同时,赵俊臣也乘着轿子返回到了赵府。

    收到赵俊臣回府的消息之后,崔倩雪与方茹二女连忙是率领着赵府的一种仆从丫鬟相迎。

    张玉儿表面上已是死于“胃疾”,所以她这个时候依然是留在赵府后宅之中,并没有抛头露面,以防是被七皇子朱和坚的眼线探子发现痕迹。

    赵俊臣绝对不能让七皇子朱和坚发现自己拥有金刚石粉末的解毒手段,这不仅是关系到赵俊臣的一些后续计划,也是为了让朱和坚继续迷信金刚石粉末的害人手段,这样赵俊臣就可以防控危险、甚至是趁机反击。

    *

    却说,当崔倩雪与方茹二女见到赵俊臣被赵大力搀扶着走出轿子之后,虽然也猜到了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很有可能只是伪装,但毕竟只是猜测而已,依然是忍不住有些惊慌担忧。

    于是,崔倩雪与方茹连忙是走到赵俊臣的身旁,接替赵大力一左一右搀扶住了赵俊臣的身体。

    见到赵府的熟悉场景,再见到崔倩雪与方茹二女的担忧样子,赵俊臣伸手拍了拍她们,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咱们先回府说话吧。”

    而就在赵俊臣与二女准备进入赵府的时候,温采宁也同样是匆匆赶到了赵府之外不远处,依然是呼喊道:“赵阁老!赵阁老!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听到温采宁的呼喊声,赵俊臣脸上有些苦笑,没想到温采宁竟是这样的死缠烂打,竟是一路从户部衙门追到了赵府。

    虽然是心中有些钦佩温采宁的坚持与求生欲,但如今还不是让温采宁为自己诊断的时候,所以赵俊臣当即就下令道:“把他挡在门外,任他如何呼喊也不要理会!”

    说完,赵俊臣就与二女进入了赵府之中。

    当温采宁好不容易赶到了赵府门外,却发现赵府大门已是再次关闭了,留在赵府门外的几位赵府仆人皆是表情警惕、严阵以待,随时准备阻止他的硬闯。

    见到这一幕,温采宁的心中再无侥幸,只是表情失神的涩声喃喃道:“完了!……一生清誉,自此毁于一旦!”

    *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温采宁的绝望,只是与二女进入赵府之后,就直奔赵府后宅而去。

    在赵俊臣离开京城期间,方茹却是施展了雷霆手段,逐一拔除了各派势力安插在赵府的眼线与奸细。

    尤其是赵府的后宅,更是方茹这次整顿的重中之重,所有有资格出入后宅的丫鬟仆从,皆是经过了层层筛选与审查,平日里也不允许他们离开赵府与外人接触,哪怕是他们想要与家人见面,也必须要在赵府之内、处于赵府之人的监视下。

    这般做法不仅是为了隐藏张玉儿依然还活着的消息,也是因为赵俊臣的许多计划已是临近成功了,保密工作也就成了重中之重,而且赵俊臣如今的地位身份,也不需要刻意留着各派眼线让他们安心了。

    当赵俊臣进入赵府后宅之后,马上就挣脱了崔倩雪与方茹二女的搀扶,向她们笑道:“别担心,我这段时间固然是身体不大好,但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昏迷的地步!刚才的表现只是伪装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崔倩雪与方茹皆是松了一口气,崔倩雪更是笑道:“玉儿姐姐刚才就说相公你这次会故意装病,我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但如今看来还是玉儿姐姐聪明!”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张玉儿已经猜到了?”

    方茹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说道:“听说老爷你要前往户部办公的时候,张玉儿就猜到了这般情况。”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道:“张玉儿确实很聪明,但……这也说明我的表现有些过了,昏迷的太快太突然,只怕是会引来陛下的猜疑……说不定再过不久,陛下他就要前来府里亲自查探了。”

    方茹也是点头道:“老爷你放心,在你回府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且是说服了章神医再帮你隐瞒一次。”

    赵俊臣不由有些惊讶,问道:“章神医这般轻易就被你们说服了?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妥协了!”

    方茹却是笑道:“哪怕是再有原则的人,只要是妥协了第一次,就会妥协第二次……我把咱们库房里珍藏的那颗千年老参送给章神医了,这颗老参一旦是炼成药物,足以救活许多人的性命。”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确实是让章神医无法拒绝。”

    就在赵俊臣与方茹交谈之际,他们已经走到了赵府的后宅深处,然后就见到张玉儿迎面走来。

    因为前段时间她遭遇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下毒谋害的缘故,与上次见面相比,张玉儿的身材与面庞皆是变得消瘦了一些,似乎是因为胃疾未愈的缘故,双颊也不似从前一般红润,这让她减少了二分美艳,却又多了三分楚楚动人。

    当张玉儿走到赵俊臣的面前之后,赵俊臣主动伸手拉住了张玉儿的纤手,说道:“这段时间幸苦你了!你的胃疾可有好些?”

    赵俊臣的表情颇是关切,态度较之刚才见到方茹与崔倩雪二女的时候还要亲近一些。

    毕竟,当初赵俊臣得知了七皇子朱和坚利用金刚石粉末毒害张玉儿的事情之后,不仅是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搭救,反而是派人趁机试探了张玉儿的真心,这件事情很容易让张玉儿心中留下芥蒂,所以赵俊臣的这般表现也是刻意安抚。

    张玉儿依然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一双美目与赵俊臣对视着,目光之中隐约有些幽怨,却没有任何恨意,笑道:“多谢老爷的关心,章神医离开京城前往花马池营的时候,曾为玉儿开了药方,玉儿目前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张玉儿的性格想法皆是有些扭曲,所以她只想要参与到赵俊臣的诸般计划之中,体验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

    所以,当初赵俊臣的试探手段,在她眼里也是自己想要进入赵俊臣核心圈子的必须考验,若是赵俊臣毫无警惕的信任她、随意让她参与到诸般计划之中,以她的性格为人只怕是反而要轻视赵俊臣了。

    只是与赵俊臣稍稍叙旧两句之后,张玉儿就继续说道:“老爷,玉儿刚才已经为你重新布置好了卧室,你的寝室太过朴素了,所以玉儿刻意在里面放了了一些奢华物品……与此同时,也挑选了一批机灵的下人在卧室附近伺候着……这样一来,等到陛下他当真来到府里之后,也不会看出破绽。”

    见张玉儿说到正事,赵俊臣的表情也恢复了严肃,点头道:“你们做得很好,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会亲自赶到这里试探于我,你们能够及时想到这一点,也省去了我的临时布置。”

    然后,赵俊臣就与方茹、张玉儿二女详细商议着要如何应付德庆皇帝的事情,一直等他们走到了赵俊臣的卧室之中,也依然还没有商议结束。

    一旁,崔倩雪却是完全插不上嘴。

    说根到底,崔倩雪与赵俊臣、方茹、张玉儿三人并不是一路人。

    她见到赵俊臣之后,就一心只想着与赵俊臣讲诉自己的思念与牵挂,让赵俊臣尝一尝自己的做菜手艺,但对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而言,这些事情完全可以等到应付走了德庆皇帝之后再做,现在做这些事情只是颠倒了主次。

    这般情况,让崔倩雪有些无所适从。

    但就在崔倩雪有些自艾的时候,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足足商议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却是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崔倩雪。

    因为,赵俊臣与二女商议到了最后,却是发现自己这次若是想要瞒过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完全无法抓住自己假装昏迷的证据,最大的破绽就是崔倩雪了。

    崔倩雪乃是赵俊臣的正室夫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出现在赵俊臣的床前、假装伺候赵俊臣的病情,但她已经知道了赵俊臣的病情只是伪装,性子又太过于单纯了,没有任何的心机城府,也完全不懂得伪装,等到德庆皇帝赶到赵府查探赵俊臣的情况之时,很容易就会从她身上看出破绽。

    在三人的注视之下,崔倩雪却是有些不明所以,愈加是有些无所适从。

    观察了崔倩雪片刻之后,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说道:“等到陛下他来到咱们府里之后,就要委屈你一下了!到时候不论陛下他问什么你都不需要回应,只要装哭就行!”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觉得崔倩雪只怕也不会装哭,于是又转头向张玉儿吩咐道:“你去派人取些姜片,到时候让崔倩雪藏在袖子里。”

    ……

    恩,四更!总计一万一千字!

    另,看到有些读者因为虫子今天的短小无力而出现了争议,其实大可不必,这种情况只是持续两天而已,虫子很快就会恢复雄伟的!

    ……

    ……

    ……

    当张玉儿与方茹教导着崔倩雪如何不着痕迹的用姜片催泪的时候,赵俊臣已是收到了德庆皇帝前往户部衙门的消息。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就知道德庆皇帝前来赵府查探自己情况的事情,已经不可避免了。

    赵俊臣躺在床上,脸上还刻意涂了一层薄粉,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些。

    方茹抓紧时间向周围的仆从丫鬟们训话,告诉他们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应该如何表现、又应该如何反应;

    张玉儿再次躲藏了起来,依然是不能露面,但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隐藏幕后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她还能新奇多久;

    章德承也匆匆赶到了赵俊臣的卧室之外,冷着脸为赵俊臣熬制汤药,让赵俊臣的寝室附近弥漫着药材气味,他的表情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生气赵俊臣又让他违背了原则、还是生气自己再一次的无法坚持立场。

    于是,演员、道具、片场皆是到位了,一切就等着德庆皇帝大驾光临了。

    就在众人匆匆准备的时候,崔倩雪则是留在赵俊臣的床前,她提前用姜片涂抹了眼睛,一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很快就红肿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只看形象的话已是没有太大破绽了。

    但崔倩雪依然是有些惶惶不安,欺瞒皇帝这种事情让她有些不安,也有些信心不足。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模样之后,赵俊臣的心中有些怜惜。

    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崔倩雪的时候,崔倩雪的性子颇为活泼好动,但如今却是渐渐恬静了起来,也渐渐失去了安全感,这种转变未尝没有赵俊臣的原因。

    于是,趁着所有人皆是忙碌、不在左近的机会,赵俊臣支起身体牵住崔倩雪的小手,轻声说道:“听说你今天忙了一上午,为我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菜肴?”

    崔倩雪微微一愣,被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转移了注意力,见到赵俊臣终于是谈及了自己可以参与讨论的事情,也让她隐约有些高兴。

    于是,崔倩雪的臻首连点,说道:“相公你离京这段时间,方茹姐姐与玉儿姐姐皆是为相公分担正事,我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什么忙,府内诸事有嘉怡帮衬着,也不耗多少精力,所以就去内厨学了一些做菜手艺,就是想着相公你回来之后可以让相公尝一尝。”

    赵俊臣笑着问道:“都学会了做什么菜?”

    见赵俊臣这般关注自己,又谈到了自己的擅长之事,崔倩雪进一步转移了注意力,语气也带着一丝雀跃与夸耀,快声说道:“我知道相公你喜欢吃肥肉,所以就学了东坡肉、东陂肘子、梅菜扣肉;但我想着光吃肥肉也不好,很容易腻味,所以还学会了闷狮子头、炖藕汤、炒芥蓝;又听章神医说吃鱼对身体好,所以又学了蒸鱼、熬鱼汤、烧鱼……”

    赵俊臣与崔倩雪的谈话,原本只是为了转移崔倩雪的注意力,缓解她的紧张。

    但听着崔倩雪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所学到的做菜手艺,赵俊臣的心中不由一暖,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挚。

    一直等到崔倩雪把自己所学到的所有手艺皆是讲了一遍之后,赵俊臣夸奖道:“倩雪好厉害,也是有心了,竟是学会了这么多手艺!等到咱们应付走了陛下之后,我就马上尝一尝倩雪的手艺。”

    崔倩雪愈加开心,却也有些苦恼,蹙眉道:“我上午做得那些菜肴都已经冷了,若是热过之后再吃的话,只怕是会失了味道……但若是重新做的话,时间也赶不上……”

    见到崔倩雪的苦恼模样,赵俊臣笑着拍了拍崔倩雪的娥首,语气真诚的说道:“没关系,只要是倩雪做得菜,我一定会喜欢吃。”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句话,崔倩雪的脸颊微红、含羞浅笑,却是终于恢复了一些当初的无忧无虑模样。

    但很快的,崔倩雪就再次想起了德庆皇帝的事情,忍不住担忧问道:“相公,咱们这一次当真是瞒过陛下吗?我、我害怕自己做不好。”

    赵俊臣的表情从容,语气淡定道:“陛下原本就是生性多疑,而我的年纪太轻、权势太大,就必然会被他视为隐患……这般情况下,哪怕只是我今天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他收到消息之后也会疑神疑鬼!

    所以,想要彻底消除他的疑心,是绝无可能的,但只要不让他寻到破绽就好,这并不困难。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做不好,你到时候只要低着头装哭就好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方茹应付,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向来是自诩甚高,绝不会刁难你这个妇道人家的。”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崔倩雪也终于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方茹脚步匆匆的再次进入了寝室,说道:“老爷,陛下驾到了!还带着赵颖儿。”

    赵俊臣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到了床上,表情不变的说道:“那就迎驾吧,但我就不出面了……就和陛下说,我的身体不适,完全无力起床。”

    方茹轻轻点头之后,就拉着崔倩雪一同离开了。

    德庆皇帝与惠妃赵颖儿一同来到赵府,崔倩雪身为赵府正室夫人,当赵俊臣不能亲自现身的事情,她是必须要出面代表赵俊臣迎驾的。

    *

    却说,德庆皇帝摆驾来到赵府之后,等待赵府众人迎驾之际,却是发现了正在赵府外面徘徊的御医温采宁。

    德庆皇帝马上就把温采宁唤到了御驾旁边,隔着轿帘向温采宁问道:“温御医,赵俊臣他依然是不愿意让你诊断身体?”

    温采宁低头苦笑道:“启禀陛下,赵阁臣如今恨透了微臣,只认为微臣今天朝议上的误诊险些害了他的性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微臣了,如今更是把微臣挡在了府外……他说他如今只相信章德承的诊断。”

    德庆皇帝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道:“你认为,赵俊臣的昏迷是真是假?”

    温采宁微微一愣,却是完全没有想过赵俊臣会假装昏迷的可能。

    温采宁却是一个老实人,他认真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微臣只能说,以赵阁臣的目前身体情况,一旦是过度操劳或者过度激动的情况下,确实是有昏迷的可能……今天早朝上,若不是陛下您的态度,微臣是绝不敢保证说赵阁臣的身体情况还能坚持处理公务的。”

    德庆皇帝的声音有些不满,质问道:“你是在怨朕吗?”

    温采宁连忙垂首道:“微臣不敢,绝无此意!”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之后,又说道:“等到赵府之人出来迎驾的时候,你就跟着朕一同进入赵府,赵府的人绝不敢再拦你,赵俊臣也会让你出手诊断……到时候,你一定要认真诊断,不可错过任何迹象。”

    “微臣遵旨!”

    就在德庆皇帝与温采宁谈话之后,赵府众人匆匆来到了府外迎驾。

    在崔倩雪与方茹等人的恭迎之下,德庆皇帝也下了御辇,率先向着赵府之内走去。

    在德庆皇帝的御驾后面,惠妃赵颖儿也匆匆离开了舆车,跟着德庆皇帝进入了赵府。

    迈步进入赵府之际,德庆皇帝也再次换上了一副关切表情,转头向崔倩雪问道:“听说赵爱卿昏倒之后,朕就匆匆赶来探望了!赵爱卿的情况如何了?身体可有好些?”

    然而,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之际,崔倩雪却是只顾着低头轻泣,竟是没有回答。

    赵颖儿入宫之前曾在赵府暂住了几个月时间,与崔倩雪也较为熟悉,如今见到崔倩雪只顾着抽泣之后,就连忙走到崔倩雪的身边安慰。

    见到这一幕之后,德庆皇帝虽然是心中不喜,但也无法发作。

    另一边,方茹连忙代替崔倩雪回答道:“启禀陛下,我家老爷如今正在床上休息,他原本是想要亲自迎驾的,但实在是身体乏力……章神医说我家老爷这段时间以来透支了元气,原本就是气血不足,情绪激动之际又是气血攻心,所以才会出现昏迷情况,已经为我家老爷施针平复了气血,也开了药方正在熬药。”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之后,就继续迈步向着赵府之内走去。

    说起来,德庆皇帝上一次来到赵府,就是为了探望赵俊臣的病情,那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赵俊臣一年之内重病两次,也不算是太过奇怪的事情,但这两次生病时机皆是太过巧合了。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的心中愈发有些猜疑。

    德庆皇帝的记性很好,依然还记得赵俊臣的卧室位置,进入赵府之后完全不需要赵府之人领路,就快步向着赵俊臣的卧室位置走去。

    很快的,德庆皇帝已经来到了赵俊臣的卧室附近,发现这附近的赵府仆从一个个皆是表情严肃、忙碌匆匆。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汤味道,也远远看到章德承正用一座小火炉熬制着汤药。

    德庆皇帝转头向温采宁问道:“温御医,你是否能分辨出章德承所熬制的药材都是哪些?”

    温采宁用鼻子嗅了嗅药汤气味之后,却是面现钦佩之态,说道:“石斛、三七、主要是黄芪……皆是养神补气的药材,搭配也是恰到好处,章神医的医术果真不凡。”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然后就迈步走进了赵俊臣的卧室。

    然后,德庆皇帝就见到赵俊臣面色苍白、表情虚弱的躺在床上,如今正是挣扎着想要起身迎驾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快步走到赵俊臣的床前,却是把赵俊臣重新按回到了床上,表情间愈加是充满了关切之意,说道:“俊臣既然是身体不适,就不必起身迎接了,快快躺下歇着。”

    等到赵俊臣重新躺下之后,德庆皇帝轻叹道:“朕收到俊臣你昏倒的消息之后,就匆匆赶到了户部衙门探望,没想到俊臣你当时已经离开了户部,却是让朕白跑了一趟,然后又匆匆赶到了这里……俊臣的身体可有好些?”

    时隔数月之久,德庆皇帝终于是再次用“俊臣”二字称呼赵俊臣,两人之间似乎也不再是貌合神离了。

    一旁,赵颖儿一边安慰着依旧是抽泣不停的崔倩雪,一边插口道:“是啊,堂兄,你可不知道陛下他得知你昏倒的事情之后有多么担心!唉,你这段时间太操劳了,今后可一定要好生休息一下。”

    赵俊臣则是满脸惭愧,颤声说道:“臣有罪!臣愧对了陛下的期待!原本是想要帮着陛下重振户部,没曾想臣的身体这般不争气,还没有做出任何成绩就垮掉了……”

    说到后面,赵俊臣已是语带哭音,似乎是羞愧至极。

    德庆皇帝暗暗观察着赵俊臣的反应,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叹息道:“也怪朕疏忽了!明知道俊臣你的身体不好,还是把户部的重担交给了你,也是朕害了你!”

    赵颖儿再次插口道:“是啊,陛下,您可要好好补偿一下堂兄……”

    德庆皇帝专心与赵俊臣谈话,眼见到赵颖儿不断插口,顿时是忍不住转头用眼神警告了赵颖儿一下,赵颖儿表情一变,顿时是不敢再说话了。

    赵俊臣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是连连说道:“全是臣的身体没用,如何能怪陛下!”

    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却是招手让温采宁走到了赵俊臣的床前。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说道:“赵爱卿,朕也知道你怨恨温御医今天朝议的时候曾是误诊了你的身体,但他毕竟是御医院之首,还是让他为你再次诊断一下吧,以他的医术绝不会连续误诊两次的!让温御医与章神医一同为你诊治,朕也能安心一些。”

    赵俊臣看了温采宁一眼,似乎是依然有些怨气,但终究是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态度,终于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温采宁顿时大喜,连忙出手为赵俊臣诊断。

    等到温采宁的诊断结束之后,德庆皇帝连忙问道:“温御医,赵爱卿他的情况如何了?”

    温采宁表情凝重道:“正如臣在今天朝议上所说,赵阁臣的身体太过于虚弱了,必须要及时休息!但因为章神医及时为赵阁臣施了针,赵阁臣的气虚却是不再翻涌了。”

    然后,温采宁详细描述了赵俊臣的身体情况。

    又因为今天朝议上的事情,温采宁刻意把赵俊臣的情况描述的严重了一些,生怕德庆皇帝又要让他背黑锅。

    德庆皇帝没有察觉到任何破绽,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向赵俊臣说道:“唉,俊臣的情况竟是这般严重,确实是需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了!今后的一个月时间,俊臣你就安心休养身体吧,不必再操心户部的事情了!朕已经交代了户部,让户部今后办事之际以那些老资格官员为主,那些老资格的户部官员皆是追随俊臣许多年了,也学到了俊臣的一些手段,相信他们一定是可以维持户部运转的。”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却是向赵俊臣暗示了自己的初步妥协,表示他已经把一部分户部权柄交还给了“赵党”。

    赵俊臣似乎是依然没有察觉到德庆皇帝的深意,只是说道:“那就好,户部的那些老人确实有能力,也一定会尽心办事的!还请陛下安心就好,等臣养好了身体之后,就会再次前往户部坐镇,协助户部渡过眼前的难关。”

    这一番话,显然就是赵俊臣的回应了,表示户部今后一段时间内将会保持运转,再等他养好了身体之后,也会帮着户部解决难题。

    得到了赵俊臣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既是不满于自己的被迫妥协,也是满意于赵俊臣的知进退。

    就这样,君臣二人进行了暗中交易之后,德庆皇帝又再次慰问了赵俊臣几句。

    然后,赵颖儿也终于是找到了机会可以表态关切,她得知赵俊臣的情况并不是特别严重之后,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德庆皇帝、赵颖儿慰问赵俊臣的时候,方茹却是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张招娣,于是就主动靠近到张招娣的身边,与张招娣低声交谈着。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德庆皇帝一直都没有寻到任何迹象证明赵俊臣的昏迷只是伪装,又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疲态愈加明显,就再次宽慰了赵俊臣几句之后,终于是表态要回宫了。

    见到德庆皇帝要走,赵府众人纷纷是出府恭送。

    在赵府众人的恭送之下,德庆皇帝与赵颖儿二人出了赵府、再次登上了舆车,很快就远远离开了。

    见到德庆皇帝离去之后,方茹与崔倩雪等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她们终于是瞒过了德庆皇帝。

    然而,方茹与崔倩雪他们并不知道,德庆皇帝乘坐舆车离开赵府之后,马上就向舆车外的大太监张德吩咐道:“派人告诉詹善常一声,让他想办法打探赵俊臣的真实情况。”

    张德的目光一闪,连忙是恭声答应了。

    *

    却说,赵俊臣的卧室之内,眼看着德庆皇帝终于是离开了,房间内众人也纷纷是跟着离开、出府恭送,赵俊臣的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的诸般事情,至此终于是全部应付过去了。

    心中暗暗放松之余,赵俊臣的身心之间顿时是涌上来了一阵疲惫。

    这股疲惫来的太快、也太过强烈,赵俊臣竟是完全坚持不住,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眼皮忍不住就要合在一起。

    “现在还不能睡,刚才已经答应倩雪了,今天要尝尝她的手艺……”

    “离开京城三个月有余,这里堆积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尽快处理,也堆积了太多的情报需要尽快分析,却也不能耽搁……”

    “还有,下一步要如何彻底夺回户部的权柄,也需要仔细谋划一下……”

    赵俊臣的心中诸般念头转动之际,他的脑袋却是越转越慢,也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就轻缓了起来。

    就这样,赵俊臣沉沉睡去了。

    这一天以来,赵俊臣实在是太累了,先是赶路抵达京城,然后就是与七皇子朱和坚勾心斗角,接着又是太和殿内的朝议与奏对,再然后又是户部衙门的表演,最后则是应付德庆皇帝的探查。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是傍晚,赵俊臣也是耗心耗力了整整一天。

    赵俊臣这段时间的身体情况原本就不好,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自然是再一次的透支了心力,如今不过是心情稍稍松懈了一些,就忍不住沉睡了过去。

    赵俊臣睡得太沉,即使是崔倩雪与方茹二女带着赵府众人返回房间的时候,也依然是无法吵醒他。

    崔倩雪与方茹二女见到赵俊臣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由就是心中一惊,但她们很快就听到了赵俊臣口鼻之间的轻声呼噜。

    章德承走到了赵俊臣的床前,伸手探了探赵俊臣的呼吸与脉动,转身向崔倩雪与方茹二女点头说道:“赵阁臣只是睡着了,身体并无大碍,但也不要吵醒他,他今天太累了,就让他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见到赵俊臣睡脸上的疲态,崔倩雪心中有些遗憾赵俊臣无法实现诺言、在今天品尝自己的手艺,但她更加心疼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幸苦与透支,点头叹息道:“是啊,相公太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说完,崔倩雪却是搬了一张凳子放在赵俊臣的床前坐下,却是打算今晚留在这里照顾赵俊臣了。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做法,方茹不由是柳眉微蹙,但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是同样叹息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顺便还带走了刚刚收到了德庆皇帝离开的消息、匆匆赶到这里的张玉儿。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房间之后,崔倩雪为赵俊臣整理了一下床上被褥,然后就这样上半身趴在赵俊臣的床上,同样是轻轻闭上了依然红肿的眼睛。

    ……

    不小心写了六千字,原本是可以拆成两章,但虫子想了想,为了保持情节完整,还是就这样上传了。

    今天状态不像昨天那么好,但还是会尽力更新。

    第一更。

    ……



    ……

    ……

    赵俊臣再次醒来之际,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临近午时了。

    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赵俊臣竟是一口气睡了大半天的时间。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饥肠辘辘的缘故,赵俊臣还会继续睡下去。

    赵俊臣昨天一整天都在专注于演戏,就一直没有顾得上吃饭,醒来之际只觉得饥饿难忍。

    感觉到了身体里的饥饿感,赵俊臣的表情间反倒是有些喜意——他前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任何食欲,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如今有了饥饿感就表示自己的食欲稍振,也表示章德承这段时间的诊治已是有了初步效果。

    当赵俊臣从床上撑起身体的时候,却是发现方茹正趴在床边打盹浅睡着。

    赵俊臣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起床的动静也有些大,顿时就让方茹清醒了过来。

    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又看了看方茹半睡半醒的样子,问道:“你昨晚一直在这里?”

    方茹轻轻摇头,说道:“昨天是倩雪妹妹留在这里伺候老爷的,但今天早晨的时候,倩雪妹妹就再次赶去内厨忙着为老爷准备今天的午饭了……昨天老爷你还没有品尝倩雪妹妹的手艺就睡下了,倩雪妹妹虽然表面不说,但她心里面只怕是有些遗憾的,所以今天早早就去内厨准备了。但老爷你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睡着了。”

    说到后面,方茹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这半个多月以来,也许是秋意清爽的缘故,方茹总是有些嗜睡。

    这一次,方茹原本只是想着自己趴在床边、静静看着赵俊臣就好,享受着与赵俊臣独处的时间,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听到方茹的这般说法之后,赵俊臣想到自己昨天对崔倩雪的保证,却也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昨天我还曾向倩雪保住,应付走了陛下就尝一尝他的手艺,没曾想却是食言了。”

    赵俊臣从来都不是言而有信之辈,食言毁约对他而言一向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的食言却是让赵俊臣有些愧疚。

    于是,为了不让崔倩雪今天的忙碌再次白废,赵俊臣很快就起床穿衣,在方茹的帮衬之下梳洗了仪容,然后就与方茹一同来到了赵府正堂。

    在那里,张玉儿已经等待良久了。

    趁着崔倩雪下厨忙碌尚未准备好一切的时候,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稍稍谈了一下各自过去三个月的大致情况,也相互说了一些牵挂与思念的儿女情长。

    但很快,三人就再次谈到了正事。

    从某方面而言,同心协力、的一同推进赵俊臣的诸般计划,才是他们三人主要的感情交流手段。

    对于方茹而言,这些事情可以证明她的作用、巩固她在赵俊臣心中的位置;对于张玉儿而言,她之所以钦慕赵俊臣的原因,就是因为赵俊臣总是隐藏着一项又一项的庞大计划,这些计划与阴谋总是让她乐此不疲。

    方茹首先谈到了昨天德庆皇帝前来赵府的事情,说道:“昨天傍晚,陛下他与老爷说话之际,茹儿趁机与张招娣聊了几句,发现她这段时间的情况并不好。”

    赵俊臣问道:“哦?如何不好?”

    方茹叹息一声之后,答道:“赵颖儿原本就不喜欢张招娣,她能成为赵颖儿的近身宫女,完全是因为老爷你的决定,所以张招娣跟随赵颖儿进宫之后,就经常会遭到赵颖儿的虐待,我看了看她的胳膊,上面全是被人掐过的青紫痕迹。”

    赵俊臣并不意外,脸上也没有任何怜惜之意,这些情况他早就料到了,只是问道:“陛下他可有发现张招娣被虐待的事情?又是什么反应?”

    方茹原本也是冷漠性子,绝不会关心赵俊臣以外的任何人,但也许是张招娣当初暂住赵府期间曾与方茹有些交情的缘故,这个时候却是忍不住有些怜惜张招娣的境遇。

    再次叹息一声后,方茹解释道:“张招娣会被赵颖儿屡屡虐待,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陛下的缘故!每当是陛下多看了她几眼,又或者是陛下她夸奖了她几句,赵颖儿就会因为心中妒忌而狠狠虐待张招娣,刚开始只是辱骂、不让吃饭,但很快就变成了拳打脚踢。”

    顿了顿后,方茹又说道:“陛下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迹象,但因为老爷你的缘故,陛下并没有训斥赵颖儿的虐待,前段时间反倒是刻意疏远了张招娣,张招娣原本以为苦日子终于过去了,没曾想前几天陛下忍不住又夸奖了她做桃酥的手艺,于是张招娣就再次被赵颖儿掐出了一身青紫伤痕。”

    听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笑了。

    “这是一件好事情。”赵俊臣的目光隐隐闪动着,缓缓说道:“陛下他刻意疏远张招娣,就代表他心存怜惜、不愿意再让张招娣受虐待……但陛下的心性,又岂会随意对人产生怜惜之意?这必然是陛下他对张招娣心生好感了……也许,我的那项计划,很快就会出现进展了。”

    方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张玉儿还是首次知道赵俊臣安排张招娣进宫的计划。

    张玉儿确实是一个聪明女子,她听完了赵俊臣与方茹的谈话之后,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这个张招娣……该不会也是赵家女子吧。”

    赵俊臣却是点了点头,说道:“她确实也是我的一位远亲,而且……她还有一位相依为命的弟弟。”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张玉儿的一双眸子异常明亮,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她又知道了赵俊臣的一项计划!这项计划的内容依然是无比的惊人!

    得知了这些情报之后,她很快就推断出了这项计划的大概情况!

    安排赵颖儿与张招娣进入宫中伺候德庆皇帝,赵颖儿只是明面之人,张招娣才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主角!

    德庆皇帝的欲望强烈,也是历史上少见的老当益壮的皇子,前两年还让一位妃子诞下了皇女,也依然是每年都会招收新的妃嫔入宫,显然还保持着生育能力。

    但因为赵颖儿的赵家出身、与赵俊臣的关系,德庆皇帝必然是会暗中防范,绝不让赵颖儿怀孕,即使是赵颖儿怀上了皇家血脉也绝对保不住,但张招娣就不一样了,一旦是她被德庆皇帝临幸了,未必就没有怀上皇家子嗣的可能性。

    若是皇家出了一位拥有赵家血统的子嗣……想到这种可能性,张玉儿的双颊泛红、身体微微颤抖着,就好似饮了一大壶美酒一般。

    见到张玉儿的这般模样,赵俊臣无奈摇头。

    与张玉儿也算是熟悉了,肌肤之亲也不算少,但赵俊臣依然是不能习惯张玉儿的这般性格。

    “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赵俊臣表情淡定的说道:“张招娣就算是被德庆皇帝临幸了,也未必就能怀上子嗣,就算是怀上了子嗣,也未必就是男孩,这项计划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望能够收获成果。”

    张玉儿的心中念头百转之际,马上说道:“但也有成功的可能!而且,咱们府里如今还有一位章神医,也能进一步提升这项计划的成功机会!咱们可以让章神医开出一些药方,既是助长男子的房事兴致,也能提升女方的怀孕机会,甚至是提升女方诞下儿子的机会!”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张玉儿提及房事的时候,却是毫无羞涩之意。

    赵俊臣若所有思的点了点头,缓缓道:“昨天朝议上,御医温采宁因为误诊于我的缘故,眼下已是背了黑锅,只要是我稍稍操作一番,就能把他赶出御医院、收为己用……章神医的医学院很快就会开办起来,正好是缺一位副院长……最重要的是,温采宁的医术丝毫不逊于章德承,又因为他长期在宫中为妃子皇子看病的缘故,尤其是擅长妇科与儿科,这些方面的医术还在章神医之上!若是章神医与温采宁二人合力而为的话,机会还能再多一分!”

    张玉儿连连点头,说道:“到时候就假借我想要为老爷诞下子嗣的名医向他们寻求药方,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听到赵俊臣与张玉儿的这一番话,方茹却是表情微动。

    就这样,赵俊臣与二女商议之间,这项计划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与补充。

    就在他们想要商议下一件事情的时候,崔倩雪却已经做好了所有菜肴,指挥着丫鬟们把这些菜肴陆续端到了赵府正堂的圆桌之上。

    为了准备这些菜肴,崔倩雪再次忙碌了整整一上午时间。

    所以,赵俊臣为了表示自己对崔倩雪这一番幸苦的重视,却是用眼神示意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不再是谈论这些“正经事”。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专心品尝崔倩雪的做菜手艺,然后表示夸奖。

    事实上,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

    等到崔倩雪让人把所有菜肴皆是端上桌子之后,赵俊臣就表现出一副兴致满满的模样,逐一品尝了崔倩雪所准备的十余道菜肴,每是品尝一道菜肴,赵俊臣就会大肆夸奖几句。

    与此同时,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也是知趣,跟着赵俊臣一同夸奖着崔倩雪的手艺。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故意哄着崔倩雪高兴,而是崔倩雪经过这三个月的练习之后,确实是手艺大涨,每一道菜都是美味精致。

    其中,方茹尤其是喜欢崔倩雪所做的醋萝卜老鸭汤,这道菜肴颇为开胃,方茹一个人就吃了近半。

    而张玉儿则是喜欢崔倩雪所做的那道藕汤,她为了保持身材相貌,向来是只吃这种寡淡无油的菜肴,这道菜正是符合她的口味。

    至于赵俊臣,即使是依然还有些食欲不振,但毕竟是饿狠了,也吃了好几块东坡肉。

    反倒是亲手做出这些菜肴的崔倩雪,并没有怎么动筷子,只是兴高采烈的看着赵俊臣吃,因为赵俊臣的不断夸奖,她的一双大眼睛却是弯成了月牙。

    *

    这一顿饭,足足是吃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赵俊臣与三女终于是吃饱尽兴之后,赵俊臣就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前往了书房,继续商议那些“正经事情”,而崔倩雪在三人的连连夸赞之下,她的兴致愈加高涨,却是再次前往内厨为赵俊臣准备茶点了。

    赵俊臣这次前往陕甘三边,固然是办成了许多事情,但也耽搁了许多事情。

    当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抵达了书房之后,方茹马上就从书架里的秘密隔层之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给了赵俊臣。

    这本册子之中,皆是一些必须要赵俊臣亲自做出决定的事情,又或者是一些赵俊臣重点关注的情报。

    见到这本册子的厚度之后,赵俊臣摇了摇头,但依然是振作精神、详细翻阅着,时不时还会与两女商议几句。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书房外突然有人禀报,称是大学士霍正源送来了一封书信。

    霍正源乃是“赵党”之中智谋最高、心机最为缜密之人,若不是他的胆略不足,也不会至今也只是一个大学士的虚衔。

    见到霍正源送来书信之后,赵俊臣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把书信送进来。

    赵俊臣拆开书信之后,却发现这封书信的前面内容很寻常,只是询问赵俊臣的身体情况。

    因为赵俊臣传令“赵党”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的缘故,所以“赵党”众官员这两天也没有赶来赵府打扰赵俊臣,只是等待着赵俊臣的主动召见。

    所以,霍正源还在书信之中询问了赵俊臣打算什么时候聚集“赵党”众人议事,他认为目前的情况之下,“赵党”需要尽快商议出下一步的计划。

    但看到这封书信的最后几字之后,赵俊臣突然是眉头一皱。

    “老爷,怎么了?”

    方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连忙问道。

    赵俊臣轻轻摇头,把这封书信递给了方茹。

    方茹接过书信之后,连忙是详细查看,张玉儿也凑到了一旁同看。

    只见在霍正源的这份书信的最尾处,却还有三个很不起眼的小字。

    “詹疑叛”!

    ……

    第二更。

    今天只有两章,但总计依然是万字以上。

    ……

    摄政大明

    摄政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