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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迈步进入书房的时候,魏槐已是等待多时了。
见到魏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客套与寒暄,而是直接问道:“计划可一切顺利?”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表情淡然,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只是不经意的一问,但赵俊臣的眼神却是十分认真,隐隐带着一些严厉与冷酷。
魏槐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阴沉模样,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一场阴谋的成功而发生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是点头答道:“一切顺利。”
然后,也许是觉得赵俊臣应该得到更详细的信息,魏槐又说道:“依照大人的计划与情报,西厂成功抓捕到了刺杀大人的凶徒张威,并且以张威为鱼饵,还抓到了幕后主使派来灭口的几位杀手,如今我已经将他们秘密控制起来,只等着大人您亲自审讯;此外,按照大人您的吩咐,这件事已是被属下掩盖了下来,即使是在西厂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此事……不过,这些杀手被抓之后,为首之人似乎与赵大人相识,提出要与赵大人您亲自见面……”
赵俊臣眉头一扬,问道:“哦?那人与我相识?”
魏槐点了点头,说道:“那人自称名叫秦曦,但除此之外,他不愿意再透漏任何事情,说是一切等他见到大人您之后再说,没有大人您的命令,属下还未对他用刑逼供。”
“秦曦?是他?”赵俊臣若有所思,但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说道:“这样看来,这次计划的收获要比我想象中更大一些……不过,如今我刚刚遇袭,朝野各方势力皆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现在并不适合见他,你先将他秘密关押着,也不必用刑逼供,等过几****自然会亲自见他……只是,秦曦就这样消失了,恐怕他的幕后之人会无比着急,说不定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你要小心一些。”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眼神愈加严肃了,但语气则是愈加的漫不经心,又问道:“那么,后续的计划呢?”
魏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答道:“在押送这些人返回西厂衙门的路上,属下也同样依照大人您的吩咐,自导自演了一场遇袭的好戏,秘密安排了一批可靠人手袭击了西厂押送凶徒的队伍,趁机将凶徒张威、张展堂、以及一个名做蒋青的证人全部杀掉灭口,与此同时,属下还趁机除去了几名无法收买控制的西厂人员,为大人您暗中控制西厂的计划进一步扫除了障碍。”
赵俊臣轻轻点头,依然是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魏槐摇了摇头,说道:“计划一切顺利,属下也反复查过,并没有任何破绽留下,即使有人想要追查此事,有西厂的暗中遮掩,他们也绝对查不到任何端倪,还请大人放心。”
对于魏槐的忠心与能力,赵俊臣似乎是信任异常,只是略略询问了几句之后,赵俊臣已是笑眯眯的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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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此时还有其他人听到了魏槐的禀报内容,一定会感到十分震惊,任谁也不会想到,西厂遇袭之事竟然会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站在赵俊臣的立场之上,张威必须要赶在被朝廷审问之前死去,也必须要死在赵俊臣的安排之下,这不仅仅是为了泄愤出气、又或者是为了给崔倩雪报仇,也是为了掩盖赵俊臣的一个谎言——那就是,张威在行刺赵俊臣之际,曾说过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这自始自终都是赵俊臣的谎言!
政客们总是擅长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争取利益,而赵俊臣遇刺之后,马上就制订了一系列的计划,并且制造了这句谎言,将自己遇刺的脏水泼到那些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身上,就是为了进一步的扫平自己今后整顿商税时的重重阻碍。
所以,这个谎言是赵俊臣许多计划的基础,绝不能被拆穿;所以,张威等人就必须要赶在被朝廷审问之前被灭口;所以,西厂在押送犯人的时候,就一定要遭遇袭击,并且还要损失惨重!
不过,赵俊臣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杀人灭口只是最基本的目标罢了,除此之外,赵俊臣还有许多更加深远的目标。
进一步扩大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也进一步的给政敌们泼脏水,让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廷大臣们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也让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之上,只是赵俊臣的目标之一;
利用谣言的传播与局势的变化,与沈常茂进行一场交易,逼迫沈常茂让步,趁机得到兖州知府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则是赵俊臣的目标之二;
以张威为鱼饵,引诱七皇子朱和坚出手,趁机抓住朱和坚的把柄,然后再利用西厂遇袭之事,将这件事的痕迹掩盖下去,则是赵俊臣的目标之三;
这三项目标,皆是非常重要,与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息息相关,但赵俊臣最重要的目标,则是利用西厂遇袭之事,再次挑战德庆皇帝的底线、反复撩拨德庆皇帝的怒火,逼迫德庆皇帝亲自出手,用前所未有的严酷手段去打压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廷大臣们!
毕竟,赵俊臣很清楚,德庆皇帝之所以要让自己负责商税整顿之事,就是为了让自己背黑锅、吸引那些既得利益集团的怒火与敌意,而德庆皇帝则是坐收渔翁之利,既是得到了整顿商税的好处,也不会被利益既得者们仇视。
然而,赵俊臣如今势力已成,却是绝不会傻乎乎的为德庆皇帝背黑锅,赵俊臣如今所制定的计划,就是为了激怒德庆皇帝、拖德庆皇帝下水,让德庆皇帝不得不亲自出手对付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们,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就等于明着支持赵俊臣整顿商税了,而那些既得利益者的怒火与敌视,也就不会集中在赵俊臣一个人身上!
这样一来,赵俊臣身上的压力,自然可以减轻许多!
如今,已是夕阳西下,等今夜过去之后,就是第二天的早朝了。
先是赵俊臣遇刺,然后又是西厂遇袭、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被灭口,这些事情的性质之恶劣,再怎么描述也不为过,而且在赵俊臣的暗中策划之下,这些事情的脏水皆是泼到了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利益集团身上,如此一来,德庆皇帝自觉权威被挑衅之后,到了第二天早朝之上究竟会出现怎样的激烈反应?
对此,赵俊臣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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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卯时,午门之外。
在早朝开始之前,当赵俊臣下轿现身之后,顿时是引起了百官们的纷纷侧目。
目光之中,蕴含的情绪各有不同,有担心、有审视、有幸灾乐祸、也有意味深长。
毕竟,就在前一天,赵俊臣遇刺之事震动朝野,而行刺赵俊臣的凶徒好不容易被西厂抓获了,竟然又在半路上被人截杀灭口,这件事更是让朝野各方瞠目结舌、只觉得匪夷所思。
大明朝数百年来,类似的恶劣事件屈指可数,而赵俊臣身为这件事的主角,自然是备受瞩目。
在百官们的瞩目之下,赵俊臣的神色依然平静、举止依然从容,近乎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昨天那场刺杀的影响。
对于赵俊臣的表现,朝中各方势力也是反应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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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常一样,“******”官员们纷纷聚拢在太子朱和堉的周围。
远远看着赵俊臣的平静表现,阁老程远道冷声说道:“装模作样!故作镇定!”
礼部侍郎陈东祥也是说道:“这个赵俊臣,一贯就会装神弄鬼!”
“太子党”众人原本以为赵俊臣遭遇刺杀之后,必然会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他们还期望能在今天早朝上看到赵俊臣的笑话,却没想到赵俊臣依然是平静如常,所以“太子党”官员们失望之余,却也纷纷认为赵俊臣的平静镇定只是伪装出来的。
毕竟,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遭遇了刺杀、险险逃掉一命,却绝对无法像赵俊臣这般镇定从容,但既然自己这样不畏强权的清流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像是赵俊臣这样卑劣的贪官小人又如何可以做到?所以,赵俊臣的平静镇定一定是、也只能是装出来的。
对于这个观点,“太子党”众人深信不疑,毕竟,如果否认了这个观点,就等于是承认自己还不如赵俊臣这个贪官了!
所以,听到程远道与陈东祥的言论之后,“太子党”官员们也都是纷纷附和。
在“太子党”众人的围拢之下,太子朱和堉刚开始似乎也想要赞同,但随后突然想到了赵山才前些日子对自己的规劝,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若是太子殿下您将赵俊臣视为大敌,那又为何不愿承认赵俊臣的诸般优点,对赵俊臣总是不屑一顾?若是太子殿下您对赵俊臣不屑一顾,认为赵俊臣只是一个卑劣无能的贪官,那又何必对赵俊臣这般执念?太子殿下,您若是真想要扳倒赵俊臣,就必须要承认赵俊臣的强大,并且还要清楚赵俊臣到底强大在哪些方面,否则您只会做出错误的评估,永远也无法实现目标……”
这些话,太子朱和堉初听之际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回想了起来,所以他并没有与其他的“太子党”官员一样认为赵俊臣只是故作镇定,反倒是看着赵俊臣的目光凝重了许多。
不得不说,虽然成效有些缓慢,但赵山才确实是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着太子朱和堉的固有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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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阁老周尚景看到赵俊臣的表现之后,却是隐隐有些赞赏,点头道:“赵俊臣的城府心志,倒是愈加出色了……仅凭这一点,我朝其余的那些青年才俊们,就远远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老夫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的才智用到正确的地方,有些时候,赵俊臣的做法有些过激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周尚景的这一番话,似乎是意有所指,却是引起了周围几位“周党”官员的注意。
吏部尚书宋启文小心翼翼的问道:“阁老您的意思是……?”
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微微一闪,轻声说道:“你们说,赵俊臣遇刺之事的前后,究竟是谁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周尚景的周围几人,皆是“周党”的核心官员,自然都不是笨人,听到周尚景的提示之后,先是暗暗思索了片刻,然后皆是面露惊骇之色。
刑部尚书张伯崇的眼神闪烁不定,缓缓问道:“阁老您是说,赵俊臣遇刺之事、乃至于西厂遇袭之事,有可能是赵俊臣的故意为之?”
就在昨天,因为赵俊臣遇刺与西厂遇袭的事情,张伯崇身为刑部尚书,可谓是忙得头昏脑涨、四脚朝天,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可惜依然是迟迟没有收获任何进展,到了今天,张伯崇更是暗暗担心,生怕自己会受到德庆皇帝的斥责,但张伯崇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怨言,毕竟这都是他的职责所在……然而,若是这一切都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的话,那么张伯崇岂不是被赵俊臣肆意玩弄了?对此,张伯崇自然是心中暗怒。
另一边,顺天府尹薛贵更是面露恨意,毕竟因为赵俊臣遇刺与西厂遇袭的事情,他的官位已是岌岌可危了。
然而,周尚景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只是一猜,仅是一种可能罢了,倒也未必是故意为之,至少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不像是作伪,但老夫看昨日京城里的风起云涌、形势变化,赵俊臣必然是趁乱下手、顺水推舟、将局势引导向了他所希望的方向……只是,遭遇凶徒刺杀之后还能冷静的分析形势、设法为自己争取好处,这个赵俊臣,未免有些冷静过头了,也有些过于不择手段了……”
得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张伯崇与薛贵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只是他们的眼神依旧闪烁着,皆是一副思索模样。
宋启文跟随周尚景时间更久,也更加了解周尚景的做事风格,听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却是心中有些疑惑。
在此之前,周尚景一向谨慎,从不会将这种无法证实的推测观点说给自己等人,但今天为何会一反常态,不仅是恶意的揣测赵俊臣的行动,还将这些观点说给了自己等人?这样一来,像是张伯崇、薛贵等这些“周党”官员,今后必然会暗中敌视赵俊臣,难道周尚景就不担心“周党”与“赵党”会逐步走向敌对?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周党”与“赵党”目前并没有太明显的利益冲突,反倒是利益合作之处更多一些。
据宋启文所知,周尚景与赵俊臣已是准备联手整治南京六部,也准备在商税的事情上进行合作,在这个时候,周尚景为何要鼓动“周党”官员对赵俊臣的敌视情绪?
疑惑之间,宋启文偷偷观察着周尚景的神情变化,希望自己能够察觉到周尚景的一些真实心思。
然而,周尚景依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赵俊臣,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一番话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难不成,周阁老也和陛下一样,随着赵俊臣的权势增加,开始对赵俊臣心生警惕了?也对,赵俊臣吞并了‘黄党’势力之后,他的实力已是足以对周阁老产生威胁了……更何况,赵俊臣这次的事情,还直接连累了薛贵,而薛贵一向是周阁老的重要亲信,顺天府尹的位置也十分重要,周阁老有些迁怒赵俊臣,倒也说得过去……”
宋启文暗暗猜测着周尚景的真实心思。
但实际上,宋启文的猜测与周尚景的真正想法,可谓是南辕北辙,完全没有搭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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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宋启文,乃是周尚景的铁杆朋党、得意门生、亲信中的亲信,这些年来一直为周尚景牢牢把控着吏部,帮着周尚景培养了无数的门人党羽,乃是“周党”自周尚景以降最为重要的人物。
在“周党”官员之中,宋启文追随周尚景的时间最长、关系最亲近,所以他一向是最了解周尚景的过往作风。
但也正因为宋启文太了解周尚景了,所以他完全误判了周尚景的真实意图。
因为,宋启文所了解的那位周尚景,乃是从前的周尚景,乃是那位屹立在庙堂权势之巅、一家独大的周尚景,那时候的周尚景,牢牢把控着庙堂大势,从不会与任何人分享权柄,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挑战自己的地位。
近二十年来,朝廷每当出现有能力挑战周尚景地位的人,往往还未冒头,就被周尚景设法打压排挤了,比如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而能够在周尚景打压与排挤之下进入内阁的人选,则往往是那些资历声望虽然足够、但心机手段略却是有不足的人,比如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等等,他们这些人再是如何折腾,也绝无法挑战周尚景的地位,而周尚景之所以会让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进入内阁,也只是为了避免朝廷变成自己的一言堂罢了,那样就等于是逼着德庆皇帝下狠手了,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一旦来硬的,出动了厂卫与禁军的力量,哪怕是周尚景也应付不来。
可以说,从前的周尚景,对权力的占有欲十分强烈,看似内敛,实则霸道!
但如今的周尚景,却已是年近古稀,随着年纪的渐渐增大、身体也渐渐变差,眼看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归天,周尚景心中的想法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从前的周尚景,总是期望自己可以永远站在权力之巅,而如今的周尚景,却是更加希望自己的权势与家族可以永远的传承延续下去。
前些日子,德庆皇帝在南巡之际,利用周尚景的长孙周素海算计周尚景,而周尚景明明知道这是德庆皇帝的陷阱,却依然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虽然最终的结局并不算坏,但周尚景为了保住长孙周素海,终究是损失了许多声势——若是往日的周尚景,是绝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而周尚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代表着在周尚景的内心之中,“传承”二字的意义已是大于“权力”二字了!
但很可惜,这些年来,周尚景与德庆皇帝之间总是争斗不断,偏偏周尚景从来都没有让德庆皇帝占过便宜,所以周尚景已是变成了德庆皇帝的心病,更加可惜的是,周尚景的年纪要比德庆皇帝大了许多,身体也不似德庆皇帝一般健康,很难熬过德庆皇帝,而“周党”除了周尚景之外,也再没有其他人可以与德庆皇帝相抗衡,所以周尚景很担心自己过世之后,德庆皇帝会出手铲除自己的党派与族人,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多年以来的心血与付出也无法传承下去,全都会付诸于流水!
所以,近几年来,周尚景的表现愈加低调,若非万不得已,就绝不会与德庆皇帝为难,这般做法正是想要缓解他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关系!
但周尚景也清楚,仅凭着低调与顺从,很难化解德庆皇帝的心中怨气,自己想要与德庆皇帝化敌为友,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德庆皇帝发现一位更加值得重视的敌人,而这个敌人的威胁还要更强于周尚景,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也就顾不上周尚景了,甚至还会主动借助周尚景的力量,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的势力与家族才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而这个人选,周尚景选择了赵俊臣!
赵俊臣很年轻,不似周尚景一般已是日薄西山,赵俊臣也很有野心,不似周尚景一般还懂得遵守臣子底线,所以赵俊臣的权势一旦达到了某种程度,那么必然会成为德庆皇帝的心腹大患,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赵俊臣的威胁也将会远远超过周尚景……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周尚景眼看着赵俊臣的权势渐渐增强,也表现出了不可小觑的手段心机,若是往常的周尚景,早已经开始出手打压与排挤赵俊臣了,但如今的周尚景心中想法已是发生转变,不仅没有打压与排挤赵俊臣,反倒是对赵俊臣多有纵容,时常还会出手相助、暗中指点,除了偶尔会设法挑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关系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这就是为了让赵俊臣尽快成长,早日变成德庆皇帝的“心腹大患”!
所以,宋启文的猜测完全错了,如今的周尚景并不会因为赵俊臣的权势增长而心生忌惮,反倒是希望赵俊臣的权势能够更大一些!
可以说,赵俊臣的权势能够达到如今的地步,固然有他自己努力经营的因素,但环境使然的因素则要更重要一些,先是德庆皇帝的明面扶持,又是周尚景的暗中纵容,再加上赵俊臣遇到的对手又都是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这些周尚景完全看不上眼的人物,所以赵俊臣才能够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这一步!
如今,赵俊臣已是兼并了黄有容的势力,权势已是渐渐逼近了德庆皇帝心中的警戒线,在周尚景看来,自己种下的果实已是渐渐就要成熟了!
接下来,周尚景还要在商税整顿、南京六部、以及京察等等方面与赵俊臣合作,明面上说是合作,但其实就是进一步的增加赵俊臣的实力罢了,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就会猛然发现,赵俊臣的权势已是远远脱离了自身掌控,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赵俊臣身上,不仅无法兼顾周尚景,反倒是还要联合周尚景一同打压赵俊臣,如此一来,周尚景与德庆皇帝就可以“化敌为友”了,周尚景的“传承计划”,也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不过,眼看着自己种下的果实即将要成熟,周尚景也要未雨绸缪了。
逐步在“周党”内部培养敌视赵俊臣的氛围,并且将来设法让德庆皇帝注意到这种敌意,就是周尚景的准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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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尚景,明朝数百年以来眼光最长远、城府最深沉、手段最高明的权臣。
每当有重要目标要实现,周尚景总是会制定一个长远且又隐蔽的计划,在取得必胜把握之前,他会一点一点的完善着计划,耐心、低调、细致,绝不会冒险行事,也绝不会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当人们终于发现他的真正目标之时,却往往意味着周尚景的计划已是临近成功了,然后就必然是百官束手、风云变色的景象。
近二十年来,这般情况屡次发生,从无意外。
近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城府手段虽然已是成长了许多,但终究还是比不上周尚景的老谋深算,所以赵俊臣自然也猜不到周尚景想要利用自己“养贼自重”、“祸水东引”的心思。
不过,赵俊臣乃是小人,心中满是卑劣心思,也最善于以己度人,从不会相信政客之间会存在无缘无故的善意,周尚景对他的暗中照顾与另眼相待,反倒是让赵俊臣心中猜疑、暗暗警惕,对于周尚景的居心叵测,赵俊臣也并非是毫无戒备。
所以,哪怕是周尚景突然间图穷匕见,赵俊臣也绝不会毫无还手之力的束手就擒。
当然,有准备是一回事,最终能否斗过周尚景,则是另一回事了。
此时,赵俊臣并不知道周尚景的暗中挑唆,也不知道“周党”官员们的心思变化,只是察觉到周尚景对自己的静静注视之后,远远向着周尚景躬身致敬,态度颇是谦逊。
而周尚景依然是面带赞赏之色,向着赵俊臣点头致意。
然后,两人就再无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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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您受惊了!”
“赵大人,下官昨日听闻您遇刺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是忧心不已、寝食不安,如今看您平安无事,下官也就安心了!”
“下官听说,行刺赵大人的凶徒被西厂抓住之后,竟是被半路截杀灭口……却也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实在是胆大包天!这般肆无忌惮,眼中可还有朝廷法纪?”
“还请赵大人放心,下官已是责令三法司尽快查明真凶、抓出幕后主使……”
午门之外,当赵俊臣出现之后,百官们先是稍稍肃静了片刻,但很快就有许多官员纷纷涌到赵俊臣的面前,或是语气关切的慰问赵俊臣、或是义愤填膺的斥责刺杀赵俊臣的幕后主使,短短片刻之间,赵俊臣的身周已是聚集了十余位官员,场面颇是热闹。
许多“赵党”官员原本也想要靠近赵俊臣,向赵俊臣询问今日早朝期间的注意事项与各自任务,但因为这般情况,“赵党”官员们一时间竟是挤不到赵俊臣的身边。
对于这些官员的热切表现,赵俊臣则是有些反应冷淡,只是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因为,眼前这些官员,皆是秉持着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政见,并且态度极为坚决!换句话说,他们皆是赵俊臣的朝中政敌!如今,他们的种种表现,也绝非是想要讨好赵俊臣、或者是想要投靠赵俊臣,而是他们皆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赵俊臣遇刺之事与朝廷整顿商税有关,所以他们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与沈常茂一样,他们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减轻自己的嫌疑。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沈常茂,赵俊臣也不会有求于他们,而且赵俊臣故意将自己遇刺的事情与朝廷整顿商税之事联系起来,正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些人,所以赵俊臣自然不会给他们摆好脸色——毕竟,眼前这些官员,皆是赵俊臣遇刺之事的“嫌疑人”!
见到赵俊臣的冷淡且又疏远表现之后,这些官员很快就悻悻离开了。
当这些人离去之后,一众“赵党”官员很快就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纷纷靠拢到赵俊臣的身旁,而赵俊臣向“赵党”众人吩咐了几句之后,却是趁着早朝尚未开始,突然离开了“赵党”众人的拥护,向着不远处的沈常茂走去。
见到赵俊臣的动作,正在等待早朝开始的百官们皆是一惊!
毕竟,赵俊臣与沈常茂不仅是政敌关系,而且按照市井间的谣言,沈常茂正是派人刺杀赵俊臣的最大嫌疑人!
这个时候,赵俊臣为何要与沈常茂私下会面?
事实上,受到谣言的影响,沈常茂今日所受到的关注,并不比赵俊臣低多少,有许多官员皆是对着沈常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沈常茂感到颇不自在。
而沈常茂见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也是微微一愣。
但很快,沈常茂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赵俊臣这是想要履行两人之间的交易,趁机表明自己对沈常茂的信任态度,而沈常茂也可以趁机表明自己的立场,以此来反击市井间的谣言。
于是,沈常茂也同样离开了“沈党”众人的拥护,向着赵俊臣迎去。
两人碰面之后,皆是面带笑意、神色亲热,低声交谈之间,更是态度密切,仿佛两人的关系不仅不是政敌,反而是关系亲密的铁杆盟友一般。
但实际上,两人的看似亲切的会面交谈,仅只是一种姿态罢了,虽然是引起了百官们的密切关注,但两人的谈话并没有任何的实质内容,只是虚伪客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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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的客套,一向是政客们的必修课,可惜赵俊臣与沈常茂皆是不擅此道,想要不带重复的说些没有实际内容的场面话,其实也需要很大的本事,所以赵俊臣与沈常茂很快就词穷无语了。
幸好,就在赵俊臣与沈常茂二人即将要无话可说之际,午门之上响起了钟鼓之声,然后紫禁城的宫门缓缓打开,却是今日的早朝终于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百官们皆是精神一振!
昨日,先是赵俊臣遇刺,后又是西厂遇刺,刺杀赵俊臣的凶徒也被灭口,这件事情震惊了朝野,德庆皇帝也必然是惊怒异常!
所以,今天的早朝,必然会是一副风起云涌的景象!
却也不知道,最终会是谁倒霉?又会是谁得利?
或是期待、或是担忧,百官们心思各异之下,纷纷进入了紫禁城,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格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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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百官们的预料,德庆皇帝对于今日的早朝十分重视。
当百官们进入皇极殿之后,并没有等待太久,德庆皇帝就已是现身驾临,神色间的怒意任何都能看得出来。
百官跪迎之际,也不待大太监张德高声呼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德庆皇帝就已是冷哼一声,并且抢先怒声说道:“昨日,户部尚书赵俊臣遇刺,让朕既是惊怒、又是心寒!天子脚下的闹市附近,并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京城的治安究竟恶劣到了何种地步?又究竟是何人,会这样的无法无天,竟是敢如此的藐视我朝法纪?顺天府、三法司、京城二十六卫,竟是任由这种事情发生,事前毫无预防、事后束手无策,又是渎职无能到何种地步?!”
随着德庆皇帝的大声怒斥,顺天府、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五军都督府的相关官员们,皆是诚惶诚恐,纷纷出列下跪请罪,并且齐声高呼“臣有罪”!
看到这些官员们的表现,德庆皇帝不仅没有息怒,反倒是怒意愈加高涨,继续大声斥责道:“有罪?你们当然有罪!你们昏聩无能,平日里不思为朝廷尽忠,却只知道争权夺利,使得朝廷纲常沦丧、民间法纪败坏,朝廷的百年威信,因此而一朝尽丧!你们何止有罪?你们有大罪!”
说完,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快速看了一眼周尚景之后,双眼突然盯住了顺天府尹薛贵以及刑部尚书张伯崇!
这两人,皆是周尚景的铁杆亲信、重要朋党!京城治安、朝廷法纪,也正是他们二人的职责范围,所以赵俊臣遇刺之事,他们二人也会受到最多的牵连。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如今虽然是暂歇了争斗,正处于合作阶段,但若是可以借助赵俊臣遇刺之事正大光明的铲除薛贵与张伯崇二人,趁机削弱周尚景的势力影响,德庆皇帝也绝不会错过机会。
所以,德庆皇帝上朝之后,并没有先找遇刺的主角赵俊臣谈话,而是摆出了一副异常震怒的模样,正是想要借题发挥,趁着周尚景以及“周党”官员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抢先罢免薛贵与张伯崇的官职,将这件事先确定下来。
然而,周尚景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多年,可谓是知根知底,自然已是猜到了德庆皇帝的想法。
所以,德庆皇帝刚准备找薛贵与张伯崇问罪,周尚景却已是抢先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老臣要弹劾顺天府尹薛贵、刑部尚书张伯崇的失职失察之罪!”
听到周尚景的出列发言,包括周尚景在内,满朝上下皆是一愣。
薛贵与张伯崇乃是周尚景的铁杆亲信、重要朋党,这件事众所周知,为何周尚景会抢先弹劾二人?难道周尚景已是有了大义灭亲的觉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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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近段时间电脑死机情况频繁,找人修了一下,原来是风扇积灰严重,已经彻底不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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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争斗多年,也同样对周尚景知根知底,知道周尚景弹劾薛贵与张伯崇的举动绝不是那般简单,恐怕只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手段。表面上是弹劾薛贵与张伯崇,但实际上则是暗中为两人开脱,若是任由周尚景继续说下去,在周尚景的巧妙辩解之下,恐怕薛贵与张伯崇很快就要“罪责难逃、情有可原”了,最终薛贵与张伯崇的处罚结果自然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于是,德庆皇帝依然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根本不给周尚景详细解释自己想法的机会,而是直接问道:“失察失职?这个罪名可小可大,惩处也是可松可严,即可以罚俸了事,也可以罢官夺职……那么,依周阁老看来,薛贵与张伯崇究竟应该是罚俸了事?还是应该罢官夺职?”
德庆皇帝的这句反问,可谓是大有讲究,他利用如今的局势,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只给了周尚景两个选择,一是罚俸、二是罢官,而赵俊臣遇刺、西厂遇袭的事情,性质极为恶劣,薛贵与张伯崇二人受到牵连之后,显然不可能只是罚俸了事,否则也无法让朝野各方心服,这样一来,周尚景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对于德庆皇帝的语言陷阱,周尚景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听他苍老的脸庞上满是严肃的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缓缓说道:“正如陛下所说,昨日先是户部尚书赵俊臣遇刺,然后又是西厂遇袭,刺杀赵尚书的凶徒也被人截杀灭口,此事之性质恶劣,可谓是百年少见,朝廷的威望也因此受损许多,而薛贵乃是顺天府尹,京城境内出现了这般大案,完全是他的失职,若不严惩于他,也无法展现朝廷的决心,所以臣认为应该夺去薛贵的顺天府尹之职,但念在他这些年来还算勤勉的份上,可暂任顺天府同知之职,辅佐新一任的顺天府尹,毕竟薛贵已是担任顺天府尹八年时间,最是熟悉京城状况,如今又是非常时期,昨日的几件大案必须要尽快侦破,新任的顺天府尹初来乍到,恐怕会耽误许多时机,还需要借助薛贵的丰富经验。”
顿了顿后,周尚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刑部尚书张伯崇的情况则有些不同,他担任刑部尚书之职不过五月有余,期间还有四个月时间跟随陛下南巡,连刑部的详细情况都来不及熟悉,就更别说是掌控刑部了,若是硬要追究他的责任,恐怕有些不妥,老臣认为只需要罚俸警告就好。”
听到周尚景的建议之后,德庆皇帝略略有些沉吟。
似乎,周尚景这是想要与德庆皇帝进行一场交易,以放弃顺天府尹这个重要位置作为代价,来保全张伯崇的刑部尚书之位。
对此,德庆皇帝稍稍考虑了片刻之后,觉得这场交易还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也正如周尚景所说,张伯崇接任刑部尚书之位的时间尚短,若是强行追究张伯崇的责任,恐怕难以让百官们心服,在周尚景的全力维护之下,德庆皇帝也很难罢免张伯崇的官职,放过张伯崇一次也未尝不可。
相比较而言,顺天府尹的位置虽然不像刑部尚书一般显赫耀眼,但这个位置可以及时掌控与参与京城内的所有变动,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重要性却是毫不逊色,能够趁机夺去薛贵的顺天府尹之位,让周尚景失去对顺天府的掌控,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虽然,德庆皇帝原本是想要将张伯崇与薛贵两人的官职全部罢免,但那只是最理想的结果,在周尚景有所防备之下,能实现一半目标德庆皇帝也勉强可以接受。
于是,德庆皇帝轻轻点头,并且问道:“那么,顺天府尹的位置应该由谁来接任?”
周尚景答道:“顺天府尹的位置,颇是重要,究竟应该由谁来接任,自然应该由陛下您圣心独断,老臣不敢干涉。”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觉得周尚景还算是知进退。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向着百官扫去,想要在百官之中寻找下一任顺天府尹的人选,并且等待着各位重臣的推荐。
然而,在德庆皇帝的目光扫视之下,百官们一个个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全都是沉默不语,好似完全不知道德庆皇帝的心意一般,不仅没有官员毛遂自荐,甚至也没有朝廷重臣推荐自己的门人。
一时间,皇极殿内,突然陷入了安静沉默之中。
若是平时,朝中出现了一个三品实权空缺,必然会是各大派系互不相让、朝中百官拼死相争的景象,但今天的情况,则是截然相反,对于顺天府尹的位置,各大派系与朝中百官不仅没有争抢,反倒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一个个皆是缩着脑袋,生怕德庆皇帝会注意到自己,进而让自己担任这个位置。
见到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微微一愣,但转念之间就已是想明白了百官们的心思。
京城之内,向来是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随便一件小事情,就会牵扯出许多权贵,所以顺天府尹的位置虽然重要,但向来是一个火山口,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稍有失误就会引起无数的关注与指责,若是能力不足、靠山不硬,顺天府尹反倒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甚至还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人脉、以及声誉,百官们自然是避之不及。
若只是如此的话,考虑到顺天府的重要性,百官们虽然会避之不及,但朝廷各大势力依然还会进行争抢。
但今时不同往日,赵俊臣遇刺与西厂遇袭的案件扑朔迷离,似乎牵连甚广,破案之日看起来遥遥无期,不论是谁一旦坐到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就必须要接手这个案件,若是依然无法侦破案情,就还会受到德庆皇帝的斥责,到了那个时候,顺天府尹的官位恐怕还未坐热,就要再次换人了。
这样一来,顺天府尹的位置完全就成了影响仕途的代名词,百官们皆是趋利避害的聪明人,又如何会进行争抢?
事实上,周尚景也正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主动放弃了顺天府尹的位置。
而德庆皇帝虽然明知道顺天府的重要性,但得到顺天府尹的空缺之后,也依然没有任命自己的亲信,反倒是在百官之中寻找合适人选,也正是抱着同样的心思,想等到这个烫手山芋稍稍冷却之后再吃入口中,否则只会烫坏舌头。
然而,德庆皇帝却没有想到,百官们皆是想到了其中的利弊关系,竟是没有一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这样一来,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只觉得百官们无一人愿意为自己分忧。
而就在德庆皇帝准备强行指派之际,赵俊臣却是突然向着大学士霍正源打了一个眼色。
然后,霍正源突然出列,说道:“臣霍正源毛遂自荐,愿担任顺天府尹之位!”
……
……(未完待续。)
……
……
德庆皇帝也知道霍正源如今已是投靠了赵俊臣,听到霍正源的毛遂自荐之后,顿时就猜到这是赵俊臣的主意,却是不动声色的用眼角扫了赵俊臣一眼,似乎有些态度迟疑。
与此同时,皇极殿内,许多官员听到霍正源的自荐之后,皆是面色大变。
毕竟,根据传闻,赵俊臣遇刺之事乃是朝中反对商税整顿的势力所为,虽然尚且还不知道幕后主使者的具体身份,但以赵俊臣的性格,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猛烈报复,并且还会迁怒到所有反对商税整顿的朝中官员。
如今,像是刑部侍郎秦怀远、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等人,皆是赵俊臣的亲信,这让赵俊臣在三法司各衙门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此外,西厂乃是赵俊臣一手所建,如今还尚未与内廷正式交接,即使是西厂马上要交还给内廷了,但赵俊臣对西厂依然会拥有一定的掌控力……
至于顺天府,控制着京城内的所有动向,更是侦破赵俊臣遇刺案与西厂遇袭案的主力,若是再让赵俊臣控制了顺天府,再加上三法司衙门以及西厂衙门的协助,赵俊臣就可以很大程度上操纵案件的侦查方向与审案结果,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或许就会趁机报复,说不定就会牵连甚广,到了那个时候,朝中所有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就都会遇到麻烦,随时面临着赵俊臣的刻意报复与设计陷害……
所以,对于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们而言,任何人、任何势力都可以得到顺天府,他们也不会刻意的干涉反对,但唯独赵俊臣不行!
于是,霍正源的话声刚刚落下,就顿时遇到了许多朝臣的反对。
都察院右都御史关文清,看似清廉自守,但他背后的家族却是控制着一家大型走私船行,每年都可以通过走私获取数以十万计白银的巨利,所以关文清本身最是反对朝廷整顿商税,在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百官之中,他的声势仅次于沈常茂以及“沈党”内部的几位核心人物。
简而言之,关文清是赵俊臣整顿商税的挡路石,也是赵俊臣必须要打倒的政敌之一。
如今,听到霍正源的毛遂自荐之后,关文清生怕赵俊臣今后会借机整治自己,马上就出列反驳道:“陛下,臣认为霍大学士并不适合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霍大学士虽然学问极佳,也是德高望重,但他已是多年未有治理地方、或是担任衙门首官的经验,也从不擅长审案之道,而顺天府衙门治理天子脚下,情况最是复杂,如今又有几件重案需要尽快侦破,正是需要经验丰富、擅长审案的官员担任此职,而霍大学士并非是最佳人选,还请陛下明鉴!”
随着关文清的话声落下,那吏部左侍郎马尚德也同样出列,说道:“陛下,霍大学士地位尊崇、才智高绝,乃是朝廷重臣,由他来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还望陛下能够另择贤能。”
马尚德乃是周尚景的门人,只是他向来不受周尚景的重视,与关文清一样,马尚德的家族每年都可以通过走私偷税获取大量的好处,所以朝廷自从要整顿商税之后,马尚德就罔顾了周尚景的指示,不似其他“周党”官员一般低调行事,却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朝廷整顿商税。
事实上,朝中各派系之中,不论是“周党”、“沈党”、“赵党”、还是“太子党”,类似于马尚德这样的官员并不在少数,他们平日里固然是对各自的靠山惟命是从,但那只是因为他们的靠山可以为他们争取利益好处罢了,若是靠山们的意图与他们的利益相违背的时候,这些人就未必会忠心耿耿、惟命是从了。
像是沈常茂,他本身未必是真想要反对朝廷整顿商税,毕竟这样一来他就要站在德庆皇帝的对立面了,而他之所以要反对朝廷整顿商税,除了这样的立场能够为他带来极高的声势之外,也是因为沈常茂即没有周尚景一般的高超手段,也没有赵俊臣以利诱导的能力,更不似太子朱和堉一般态度坚定,若是不表明这样的立场,他门下的众官员就要与他离心离德了。
闲话少提,却说随着关文清与马尚德的反对,朝中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们,也纷纷是出列表明了观点,皆是不赞同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
“陛下,臣也赞同关大人与马大人的观点,霍大学士并非是顺天府尹的适合人选……”
“陛下,霍大学士精力有限,他如今不仅要负责翰林院的事情,而且还有辅佐内阁之职责,若是再让他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难免会精力不逮,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霍大学士主动请缨,固然是忠心可嘉,但霍大学士的性子向来谦和,恐怕不适合顺天府尹的位置……”
“陛下……”
面对众官员的反对,赵俊臣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用眼色向“赵党”众官员暗示,得到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赵党”众官员也是纷纷出列进行反驳。
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司徒翰向来与霍正源关系亲近,此时也不顾关文清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马上出列说道:“关大人此言差矣,您若是认为霍大学士不适合担任顺天府尹之职,那么关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或者,关大人您亲自兼任顺天府尹的位置,也未尝不可!但若是关大人您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本身也不愿意亲自兼任,那又为何要反对霍大学士的主动请缨?这岂不是伤害了霍大学士的热忱之心?关大人,您虽然是都察院的都御史,但若是没有可行之策,却只会一味的反对他人之策,就未免有些不合适了。”
听到司徒翰的反驳之后,关文清顿时是面色阴沉,可惜顺天府尹的位置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关文清若是推荐旁人担任此职,就等于陷害这个人,对方也未必愿意,至于让他本人兼任此职,那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对于司徒翰的反驳,关文清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另一边,户部侍郎詹善常则是将目标对准了吏部侍郎马尚德,也同样出列说道:“陛下,霍大学士虽然是地位尊崇,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或许会有些屈就,但臣认为如今正是非常时期,顺天府正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担任此位,而霍大学士显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后,在司徒翰与詹善常的带领下,“赵党”官员们尽数出列,纷纷发表观点支持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之位。
只是,朝中百官大多数皆是反对朝廷整顿商税,如今他们生怕自己会遇到赵俊臣的无端报复,皆是不愿意看到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所以相比较“赵党”众人的支持声音,却还是反对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声音更大一些。
只不过,“赵党”众人对此早有准备,不似对手一般措不及防,所以在争辩之间并没有落入下风,形势暂且只是僵持,两种观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不断的激烈辩论着。
在百官争辩之际,赵俊臣并没有发表观点,只是他的目光不断在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身上扫视着。
在这般情况之下,霍正源究竟能否担任顺天府尹之位,终究还是要看这几位的意见。
果然,眼看着形势僵持,德庆皇帝也不再沉默,怒声道:“肃静!皇极殿内,尔等皆是朝廷重臣,不顾身份的大声争吵,成何体统?!”
待百官们安静下来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沈常茂,问道:“沈首辅,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沈常茂自从担任了内阁首辅之后,愈加重视身份,自然不会随着百官们一同争吵,等到德庆皇帝亲自询问之后,沈常茂才缓步出列,说道:“陛下,老臣也同样认为霍大学士的经验、性格、身份等等,皆不适合担任顺天府尹之位……”
沈常茂与赵俊臣的合作,仅只是赵俊臣帮着沈常茂反击谣言,而沈常茂默认赵俊臣门下的张继之得到兖州知府的位置罢了,除此之外,两人依然是政见不同的政敌,所以沈常茂自然不会支持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
顿了顿,沈常茂稍稍迟疑了片刻,又说道:“老臣推荐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叶文康担任此位,叶大人在都察院任职多年,乃是三法司不可或缺的干将,向来善于断案之道,也不缺治民经验,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沈常茂的推荐的之后,反对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众官员皆是精神一振,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只要有人愿意与霍正源竞争顺天府尹的位置,一切就好办了!
然而,包括沈常茂在内,他们皆是忽视叶文康的想法。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叶文康原本是“黄党”官员,如今已是跟随黄有容投靠了沈常茂,乃是少数没有投靠赵俊臣的原“黄党”官员之一。
此人与黄有容性格相似,一向最是贪权,对于影响仕途的事情,也向来是敬而远之。
而前文已是说过,如今的形势之下,顺天府尹的位置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稍有不慎就会影响仕途,叶文康又如何愿意担任此位?
“好个沈常茂,还说要对新老门人一视同仁,但如今就要过河拆桥了!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要把顺天府尹这个烫手山芋丢到我手上!你的那些老门人之中,也有好几人适合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为何偏偏要推荐我?还不是欺负我是‘黄党’出身、新近投靠于你?嘿!我才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和其他人一样,也同样投靠赵俊臣去!”
暗思之间,叶文康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说道:“臣自然愿意为陛下分忧……只是,臣近些日子以来身体不适,时常会精力匮乏,如今正在调养之中,仅只是处理都察院的事情,就已是臣的极限了,而顺天府的事情远要比都察院更多,如今又是非常时期,臣担心自己精力不济,会耽误事情,若是辜负陛下的信任,臣万死难辞其咎……”
随着叶文康的话声落下,沈常茂的脸色更是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叶文康竟是敢反驳自己的态度!
其实,沈常茂推荐叶文康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因为叶文康最为合适罢了,然而沈常茂刚刚吞并了一部分“黄党”势力,却是忽略了叶文康的自私性格、敏感心思、以及摇摆态度。
另一边,听到叶文康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周尚景,问道:“周爱卿,你的想法又是如何?”
周尚景再次出列,说道:“陛下,霍大学士乃是朝廷重臣,一向以机智著称,能力也不缺乏,若是没有其他的适合人选,霍大学士又是主动请缨,倒不妨让他试一试。”
听到周尚景的意见之后,德庆皇帝再次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既然如此,就暂且由大学士霍正源兼任顺天府尹之位!霍大学士,如今的形势你也是知道的,你上任之后,一定要全力督促顺天府,尽快侦破赵俊臣遇刺的案子,切不可怠慢了!……不过,如今朝野局势复杂,你办案的时候也一定要谨慎一些,切不要引起太大的混乱与动荡。”
其实,德庆皇帝也不想让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毕竟赵俊臣的权势实在是不适合再有增加了,而且德庆皇帝并没有忘记自己稳定朝野局势的大方向,并不想因为此事让朝廷局势再次出现动荡。然而霍正源一旦担任了顺天府尹之后,赵俊臣或许就会搞出大动作,到时候朝廷局势就会再次混乱起来,这与德庆皇帝的原先计划不符。
所以,德庆皇帝在任命霍正源的时候,也就留了一个后手,只是让霍正源“暂且”兼任顺天府尹,这样一来,若是日后形势不对,德庆皇帝就可以马上纠正。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霍正源马上是领旨谢恩,道:“臣遵旨,还望陛下安心,臣不敢辜负圣望,一定会竭尽所能、尽快破案,也一定会谨慎办事,绝不给陛下添麻烦!”
得到霍正源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德庆皇帝的面色突然间严肃了起来,眼光转向了赵俊臣,并且说道:“顺天府尹的任命,暂且到此为止!现在,也该说一下正事了!赵俊臣!”
随着德庆皇帝的呼唤,赵俊臣马上出列,应道:“臣在!”
德庆皇帝的声音之中,再次浮现了怒意,说道:“你现在就将自己遇刺的前后经过,向百官们详细说一遍吧!”
“臣遵旨!”赵俊臣躬身答应之后,当他再次起身之际,已是面现悲容。
然后,赵俊臣在百官面前,将自己昨日遇刺的前后经过详细解释了一遍。
当然,赵俊臣并没有忘记自己杜撰的那些谎言!
“……那凶徒趁着臣不注意,已是逼近到臣的身旁,并且掏出一把匕首,向着臣心口刺去,口中还大声呼喊道‘你就算是想要讨好皇帝也不该挡了所有人的财路’,臣乃是读书人出身,向来不善武艺,当场就惊呆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被凶徒刺死,幸好臣身旁的崔小姐有情有义,舍身为臣挡了一刀,否则臣今日就见不到陛下了……只可惜,臣虽然是侥幸逃了一命,但崔小姐却是身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
说话间,赵俊臣或许是感到后怕、又或许是心中委屈、再或许是担忧崔倩雪的情况,眼眶已是渐渐红了。
然后,赵俊臣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衣袖上已是事前沾了姜汁——于是赵俊臣垂下衣袖之后,却是愈加的“泪流满面”了……
接着,赵俊臣“扑通”一声跪在德庆皇帝面前,哭诉道:“陛下,臣不明白,朝廷商税的糜烂状况,已是尽所周知,朝廷的钱粮周转困难,也从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我朝的商税现状必须要整改,这也是百官的共识!臣只是一心要为朝廷办事,臣只是一心要为陛下尽忠,为何、为何偏偏有人会容不下臣,自从臣奉命整顿商税以来,不仅遇到了百般的为难,昨日更是遭遇了刺杀,险些丢掉性命……陛下,您可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赵俊臣的哭诉,可谓是凄厉可怜,让百官们皆是闻之变色。
而德庆皇帝有感于自己的皇权威信受到挑衅,此时更是面色阴沉,缓缓说道:“你为朝廷办事、为朕尽忠,这些朕皆是看在眼里,若是有人因此容不下你,那么他们自然就是不愿意为朝廷办事、也不愿意为朕尽忠了!”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已是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定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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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朝廷办事、为朕尽忠,这些朕皆是看在眼里,若是有人因此容不下你,那么他们自然就是不愿意为朝廷办事、也不愿意为朕尽忠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一番话,皇极殿内的大部分官员,皆是面色大变。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可谓是份量极重,尤其是德庆皇帝的话中深意,更是让某些心中有鬼的官员心生寒意。
德庆皇帝为赵俊臣遇刺之事的性质盖棺定论也就罢了,百官们并无意见,毕竟派人刺杀赵俊臣的幕后主使者确实是坏了官场规矩,给所有人都带来了麻烦,即使是那些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对于这种行刺手段也皆是十分反感。
但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并不仅仅只是针对赵俊臣遇刺的事情,更还针对着朝廷整顿商税的事情,却是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支持赵俊臣的立场,好似所有阻挠赵俊臣整顿商税的朝中大臣,就皆是不忠不义的奸邪之徒,这打击范围不免有些太广了。
然而,在封建王朝,“不忠”二字可是极重的罪名,任谁也承担不起,若是臣子遭到了这般评价,罢官夺职也是轻的,说不定就要入狱问罪、大难临头、牵连九族!
所以,有了德庆皇帝的定性,在赵俊臣将来整顿商税的时候,百官们若是再想要暗中阻挠作祟,恐怕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德庆皇帝从前态度不偏不倚,并没有明言支持商税整顿,他们暗中阻挠的事情就算是被发现了,最多也就是被训斥几句、罚掉一些俸禄,对百官们而言只是不疼不痒,但有了德庆皇帝今天的这一番话,他们今后若是再要暗中阻挠赵俊臣整顿商税,需要承担的风险就会大幅提升,若是一旦被人发现,恐怕就是仕途尽毁的结局!哪怕是某些官员胆大妄为,愿意冒险行事,他们的动作也绝不会太大,但这样一来,他们的暗中阻挠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可以说,仅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赵俊臣今后整顿商税之际,所面临的压力与阻力至少可以减少一半!
而这,也正是赵俊臣这一系列计划的真正企图!
*
此时,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百官们各有所思、表情各异,皆是沉默不语,一时间皇极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德庆皇帝却是完全不在意皇极殿内的气氛变化,只是语气严肃的继续说道:“赵俊臣所言不差,我朝商税的糜烂状况,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我朝钱粮的周转困难,更不是什么秘密,朝廷每年因为缺银少粮,究竟耽误了多少事情,你们也皆是心知肚明,为了江山社稷、百姓民生,商税的糜烂现状必须要扭转!这关系到我大明朝的百年大计,朕也是异常重视!赵俊臣不怕艰阻,愿意为朝廷承担此重任,朕更是十分欣慰!然而,朝中有些官员,虽是食君之禄,受天下百姓供养,却不思为朝廷百姓办事,也不思为朕尽忠,反倒是因为一己之私,屡屡暗中阻挠,刻意与朝廷为难!这般不忠不义的臣子,自私自利、祸国殃民,朕又如何还能留在朝中?!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朕发现这般情况,朕绝不轻饶!”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的语气愈加重了,表情也十分的阴沉认真,让百官们不得不认真考虑。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表态之后,赵俊臣的心中略略有些得意,暗暗想道:“终于将德庆皇帝拖下水了!今后的商税整顿若是遇到了麻烦,有了今天的伏笔,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了!而百官们因为商税整顿而产生的怨气,也不再会只集中在我一人身上!……不过,这还不够!”
暗思之间,赵俊臣的脸上则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是深受感动,也再次向德庆皇帝叩首,声音哽咽道:“臣……多谢陛下!”
顿了顿后,赵俊臣语气渐渐坚定,再次说道:“有了陛下您的这一番话,臣就算当真被人刺死,却也觉得值了!不过,臣还没有为陛下整改商税、朝廷的国库还没有充盈,百姓也尚未安康,所以臣还不能死掉!其实,臣也明白,我朝之商税,涉及到了太多人的私利,臣如今出手整顿,虽然有利于国民,但也会招来无数人的怨恨,正所谓万夫所指、无疾而终,昨日的遇刺,也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自从臣决心要整顿商税开始,就没期望过自己能有好下场!不过,若是臣能够成功的整顿商税,让朝廷的国库充盈,让民间的百姓安康、让陛下您不再为钱粮烦心,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臣得罪了再多的人、哪怕是遭到了猛烈的报复,哪怕是不得好死,臣也心甘情愿、万死不悔!”
说完,赵俊臣再次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然后就再次“泪流满面”了,却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看到赵俊臣的神情、听着赵俊臣的话语,在场的百官皆是有些神情怪异。
谁能想到,像是赵俊臣这样一个只懂得计较利益得失的大贪官、大奸臣,竟然也会说出这么一番正气凛然、视死如归的话语,眼前这个赵俊臣,当真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赵俊臣吗?
但实际上,赵俊臣说出这番话语,也正是想要趁机扭转自己的声誉,逐步转变自己的形象。
在此之前,赵俊臣扭转声誉的计划已是有所成效,他在民间的声誉已是从“声名狼藉”逐步变成了“毁誉参半”,但这般变化也只限于民间罢了,在庙堂百官眼中,赵俊臣依然是那个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大贪官赵俊臣,最多只是增加了一些诸如“城府深沉”、“心智高绝”、“深不可测”之类的前缀罢了。
如今,趁着今日的机会,赵俊臣自然要表演一番,也趁机扭转一下自己在庙堂中的形象。
只要赵俊臣在庙堂中的形象也像民间一般,能够从“声名狼藉”逐步变成“毁誉参半”,那么赵俊臣今后招募人才、扩充势力之际,就同样可以事半功倍。
不过,扭转自己在庙堂中的形象,也只是赵俊臣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表演,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逼迫德庆皇帝向自己做出一个承诺!
一个关系到赵俊臣未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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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的种种表诉,看似凄凉悲惨,仿佛只是为了表明决心、讨好皇帝,但实际上则隐藏着一个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观点,那就是“我赵俊臣的忠心办事,最终只能换来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这般情况本来就是世间常态,善人与恶人在命运面前绝对平等,好人未必会长命,忠臣也未必能够善终!
然而,这种观念绝不能当众宣扬!
封建王朝也有封建王朝的“主旋律”,那就是“皇帝永远都是圣明睿智的,所有的错事坏事都是奸臣们瞒着皇帝私下干的,百官们只要忠心耿耿,就一定会得到圣明皇帝的庇护,善始善终、遗泽后人。”——对于这种观点,人们可以不认同,但绝对不能明着反驳。
毕竟,臣子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的为朝廷、为皇帝、为百姓办事,最终却只能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岂不是太让人心寒?如此一来,百官们又如何愿意继续效忠皇帝?若是皇帝得不到百官的效忠,又如何可以治理天下、统治江山?
简而言之,“好人会长命、忠臣得善终”这种伪真理,虽然会让人们嗤之以鼻,但它实际上则关系着帝王们的“公信力”,最是重要不过!
而赵俊臣,却是趁着今天的机会,公然在百官面前质疑了德庆皇帝庇护忠心臣子的能力与决心,挑战了封建王朝延续千年的“主旋律”,看似可怜凄惨的表诉,实际上则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偏偏,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德庆皇帝也无法指责赵俊臣什么,为了维护自己的“公信力”,还必须要当众给予赵俊臣某些承诺,否则德庆皇帝的皇权基础就会发生动摇!
*
此时的皇极殿内,听到赵俊臣凄凉悲观的话语之后,众人表情各异。
对于赵俊臣话语中的隐藏含义,百官们大都听不出来,只觉得赵俊臣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与赵俊臣的往日形象完全不符,但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又如何听不出来?
所以,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皆是面色微变!
然后,德庆皇帝略略有些沉默,表情也愈加深沉了起来,而周尚景、沈常茂二人的眼神,则是紧紧盯在了德庆皇帝的身上,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回应!
沉默了片刻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无奈,但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赵爱卿,难道在你的眼中,朕乃一个昏聩帝王、连忠心臣子都无法庇护不成?若是你忠心耿耿的为朕办事,最终却是不得善终,那么朕今后又要如何统御百官?百官如何看朕?百姓如何看朕?那史书工笔又要如何描述朕?朕的大明江山,难道是暗无天日不成?”
听到德庆皇帝的反问之后,赵俊臣”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言,马上摆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忙请罪道:“臣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口不择言,臣惶恐、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在如今的形势之下,赵俊臣乃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受害者”,德庆皇帝自然不能责罚赵俊臣。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请罪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继续责备赵俊臣,反倒是面色稍稍温和了一些,并且终于开口说出了一个承诺:“朕乃天子,统御百官,自然不会让任何一位忠臣受屈,今天在百官的面前,朕也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成功的整顿商税、扭转朝廷财政的困难,那么你就是朝廷的大功臣,朕也必然会全力庇护于你,若是将来有人因为商税的事情报复于你,那么朕就一定会为你做主,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就这样,在赵俊臣的趁机逼迫之下,德庆皇帝终于给予了赵俊臣一个承诺!
这就意味着,在商税整顿的事情方面,德庆皇帝不仅要帮着赵俊臣分担百官们的心中怨气,而且百官们若是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设法报复赵俊臣,德庆皇帝也必须要出手庇护赵俊臣!
就这样,利用自己遇刺之事,赵俊臣经过诸般谋划之后,终于彻底将德庆皇帝拖下了水,德庆皇帝想让赵俊臣冲锋在前、吸引众怒,而自己则是坐收渔利、独善其身的想法,也彻底的破产了!从今往后他只能摆明立场、全力以赴的支持赵俊臣!
此外,得到了这个承诺之后,赵俊臣只要利用好了,还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首先,德庆皇帝已是承认,只要赵俊臣能够成功的整顿商税,那么赵俊臣就是朝廷的“大功臣”,有了这么一句话,赵俊臣就可以大做文章,为自己营造声势,进一步扭转自己的声誉!
其次,如今的明朝官员,绝大部分都在利用走私偷税谋取利益,或是入干股坐收红利、或是直接组建商行参与其中,所以赵俊臣今后与政敌党争之际,只要对方存在这样的背景,赵俊臣就可以诬告对方“因为商税的事情报复自己”,逼着德庆皇帝因为今日的承诺而出手相助!
最后,则是可以增加“赵党”众官员对未来前景的信心,坚定他们支持赵俊臣整顿商税的立场,增强“赵党”内部的凝聚力,这样一来,赵俊臣也就不用担心某些“赵党”官员会摇摆不定、蛇鼠两端了!
简而言之,因为德庆皇帝的这句承诺,赵俊臣将会收获无数的利益,赵俊臣的未来发展也得到了极大的裨益!
至此,赵俊臣遇刺之后所制定的一系列计划,也全部获得成功!
所以,赵俊臣听到德庆皇帝的承诺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狂喜,但脸上则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再次叩首道:“臣……多谢陛下,陛下圣明!”
*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承诺之后,不论是周尚景、还是沈常茂,再次面色微变。
他们皆是清楚,因为德庆皇帝的这句承诺,赵俊臣将会收获何等巨大的利益,赵俊臣的未来发展形势,也必然会出现极大的改观!
如果说,曾经的赵俊臣,虽然是年少得意,但注定是前途堪忧的话,那么赵俊臣得到了德庆皇帝的这些承诺之后,他的未来命运已是渐渐出现扭转了!
不过,形势逼人之下,德庆皇帝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承诺,而周尚景与沈常茂二人,也难以出手阻止!
于是,周尚景的眼神之中,少见的出现了凝重之色——他原本以为自己已是尽可能的重视了赵俊臣,但通过今日之事,周尚景发现赵俊臣的成长还要比预想中更快许多,自己对赵俊臣的重视还远远不够!
与此同时,沈常茂的想法则要更加复杂一些。
“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手段、好心机,遇刺之后不仅没有恐慌惊乱,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冷静的制定计划,从容的逐步实施,环环相扣之下,利用了所有的因素,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目标,既是打压了朝中政敌、又逼着陛下表明了立场、还稍稍扭转了自己的声誉,并且还让我拱手让出了兖州知府这个重要位置,更还很大程度上扭转了自己今后的艰难形势,让自己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除此之外,恐怕还有许多隐藏目的不为人知,当真是一箭多雕……”
沈常茂暗暗总结了赵俊臣的计划与收获之后,心中隐隐有些惊骇。
然后,沈常茂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是内阁首辅、朝中老臣,但不论是城府、眼光,还是手段、心机,竟然都比不上赵俊臣!
至少,若是遇刺之事放在沈常茂身上,沈常茂绝对无法做到像赵俊臣这样出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谋取到所有可以谋取的好处!
如今,沈常茂与赵俊臣乃是政敌关系,相互间可谓是势同水火!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种势同水火的关系还会继续持续下来,并且越演越烈!
原本,沈常茂已是下定决心,自己绝不会放过赵俊臣,要彻底的击垮赵俊臣才能解气!
但因为今天的事情,沈常茂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些悲观想法,觉得自己虽然是内阁首辅之尊,但未必就是最终的获胜者!
从前,沈常茂也是自视甚高,认为自己仅仅只是不如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罢了。
但现在,沈常茂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沈常茂的潜意识里,这份名单之中已是添加了赵俊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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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早朝上,除了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以及赵俊臣等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够马上想明白德庆皇帝的承诺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会对今后的朝堂形势造成怎样的冲击!
却说,在沈常茂与周尚景的默许之下,赵俊臣帮着张继之争到了兖州知府的位置之后,这一天的早朝终于是结束了。
对于绝大多数官员而言,这一天的早朝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依照他们原本的猜想,因为赵俊臣遇刺之事以及西厂遇袭之事,德庆皇帝必然会勃然大怒,也必然会施展雷霆手段,杀鸡儆猴、威慑百官!不仅是顺天府尹薛贵、刑部尚书张伯崇等人要倒霉,连带着许多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也要受到无辜牵连,会被德庆皇帝杀一儆百!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百官们大吃一惊!
薛贵固然是被罢免了官职,但张伯崇只是被罚了一些俸禄而已,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安抚了赵俊臣之后,虽然也找理由惩处了几位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官员——像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关文清、吏部侍郎马尚德等人,皆是被德庆皇帝找理由训斥了几句,此外还有几位官员被德庆皇帝勒令停职反省了——但德庆皇帝的动作并不大,牵连范围远没有想象中广,倒霉的官员也远没有想象中多,惩处力度也只是不轻不重罢了。
除此之外,德庆皇帝竟是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想象中天翻地覆、庙堂震荡、大量官员遭遇无妄之灾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就好似这件事至此已是告一段落!
这般情况,与百官们的设想完全不同,以至于许多官员皆是暗中猜测,认为赵俊臣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圣眷,以至于赵俊臣遇刺之后德庆皇帝竟是反应冷淡,虽然也说了些安抚之言,但几乎没有任何的实际动作!
然而,这些人并不知道,在今天的早朝上,赵俊臣所得到的东西,远远要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多!德庆皇帝的几句“安抚之言”也绝不是那么简单!对于赵俊臣而言,这几句“安抚之言”的意义,也远要比几位政敌的倒霉更为重要!
事实上,德庆皇帝就是觉得自己给予赵俊臣的东西已是太多了,所以才没有大动作的整顿朝纲、帮着赵俊臣整治政敌,就是怕赵俊臣得到更多的好处,从此更难抑制!
*
越是猛烈的风暴,在刚开始的时候往往就越是平静。
说起来,德庆皇帝回京之后,赵俊臣马上就领到了整顿商税的差事。
然而,距今已是好几天时间过去了,但赵俊臣却是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就好似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一般!
对此,百官们同样是各有猜测,大都是认为赵俊臣终于意识到了商税之事的复杂性与严重性,发现自己一旦整顿商税,就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必然会得罪无数的利益既得集团、遭来无数的阻挠与报复,不免是心生畏惧,所以才迟迟不敢有任何动作。
百官们最是擅长“以己度人”,皆是觉得这个猜测可靠,所以他们这些日子皆是在暗中耻笑着赵俊臣,认为赵俊臣当初夸夸其谈、不知天高地厚的领了商税整顿的差事,等他看明白了形势之后却又吓得完全不敢动弹,实在是可笑至极!
有不少官员,甚至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等着赵俊臣接下来的出丑!
然而,百官们并不知道,整顿商税一直是赵俊臣的既定之策,也是赵俊臣未来发展的关键一步,即使再是如何艰难,赵俊臣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只是赵俊臣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之前赵俊臣准备不足,并没有必胜把握,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动作。
但经过了今天的早朝之后,赵俊臣已是彻底将德庆皇帝拖下了水,也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承诺,终于是准备万全,也取得了获胜的把握!
所以,从今天开始,赵俊臣就要真正出手整顿商税了!
而百官们即将要看到的场景,也绝不是赵俊臣的出丑与笑话,而是朝廷局势的天翻地覆、以及赵俊臣的一飞冲天!
却说,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理会百官们的各异目光,而是自顾自的领着“赵党”众人快速离开了紫禁城。
来到午门之外,赵俊臣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向一众“赵党”官员宣布道:“各位,本官前几日向你们布置的种种任务,等各位回到各自衙门之后,就可以马上实施了!在此之前,百官们皆是小瞧咱们,认为咱们的商税整顿只是空喊口号罢了,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让朝野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今天早朝上,陛下的那番话各位也听到了,若是商税整顿的事情可以成功,那么本官与诸位就皆是可以建立不世之功,名留青史也只是等闲,哪怕是遭遇报复与阻拦,也自然有陛下与本官担着!……所以,各位也无需担心什么,只要放心大胆去干就好……也是时候让世人见识到咱们的手段与实力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很平淡,但“赵党”众人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却纷纷是精神一振,许多人更是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色!
不世之勋、名留青史之类,“赵党”众人或许并不会太过在意!然而,“赵党”众人皆是清楚,在他们整顿商税的过程之中,究竟可以获取多么庞大的利益!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赵党”众人纷纷躬身应是,齐声说道:“谨遵赵大人之命!下官等人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让赵大人您失望!”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还请各位放心,只要按照本官的吩咐办事,最终的结果也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咱们的未来前景,也远要比各位想象中更加光明!”
说完,赵俊臣就告辞了“赵党”众人,独自向着自己的轿子走去。
接下来,不论是赵俊臣还是“赵党”众官员,皆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所以赵俊臣也不愿意再说废话、耽误时间!
——该安排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罢了!
*
却说,赵俊臣告辞了“赵党”众人之后,就快步来到了自己的轿子前。
在那里,许庆彦已是等候多时了。
在许庆彦的伺候之下,赵俊臣弯身坐入轿中,同时向许庆彦问道:“今晚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了?”
许庆彦答道:“全都安排妥当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喃喃自语道:“前后布置了这么久,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也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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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赵山才乃是太子朱和堉的东宫宾客、首席幕僚,太子朱和堉也十分重视赵山才的才智谋略,当早朝结束之后,太子朱和堉很快就回到了太子东宫之中,并且马上招来了赵山才,向赵山才详细讲诉了早朝上的情况。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讲诉之后,赵山才眼神不住闪烁着,但他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再次叮嘱太子朱和堉要继续静观其变,轻易不要参与其中,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不过,离开了太子朱和堉的房间之后,赵山才的表情马上就严肃了起来。
与周尚景、沈常茂等人一样,赵山才也看明白了德庆皇帝那几句承诺之言的深远影响,心情颇是凝重。
“赵俊臣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贪官权臣,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但如今看来,我过去终究还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的手段心机还要比想象中更加可怕,尤其是他敏锐发现机会、以及精准把握局势的能力,恐怕已是完全不逊于周尚景了……只可惜太子殿下与他是敌非友,今后也必然还会继续冲突,到时候我必须要愈加的谨慎小心,绝不能留给赵俊臣任何的可趁之机,否则一旦让赵俊臣抓到破绽,就一定会被穷追猛打、彻底失去优势、再也难以翻盘……”
暗思之间,赵山才摇头轻叹。
这段时间以来,赵山才越是了解赵俊臣,就越是觉得赵俊臣可怕,也就越是不愿意与赵俊臣为敌。
如今的赵山才,空有满腹的谋略才智,但受到种种原因的约束——比如“太子党”的固执秉性、又比如七皇子朱和坚的隐患、再比如朝中各派系对“太子党”的敌对情绪——让他很难有施展手脚的空间。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赵山才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说服了太子朱和堉与“******”众人暂且低调行事,趁机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太子党”众人的心中观念、逐步的清除七皇子朱和坚在“太子党”内部的影响力,并且渐渐的消除朝中各派系对“太子党”的敌对与警惕。
时至今日,赵山才已是收获了一些成效,但“太子党”内忧外患的局面还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扭转,在这般情况之下,若是“太子党”再次与赵俊臣发生冲突,即使是赵山才也完全没有任何的获胜把握。
所以,得知了早朝上的事情之后,赵山才并没有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太子朱和堉,毕竟太子朱和堉太过敌视赵俊臣了,一旦让他发现赵俊臣竟是收获了这么多的好处,恐怕会很难控制情绪,说不定就要再次冲动行事,到时候“太子党”这段时间以来的低调表现,也会被太子朱和堉亲手打破。
想到这里,赵山才的心中有些无奈。
“不过,赵俊臣一向最是谨慎,看他往日里的种种表现,此人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唯有准备充分、拥有了必胜把握之后,他才会出手办事……前几日,赵俊臣领了商税整顿的差事之后,却是迟迟没有动作,恐怕也是因为准备尚有不足的缘故,但经过了今天早朝之后,赵俊臣得到了陛下的承诺,已是准备万全,接下来必然会有大动作!……只是,若是赵俊臣当真是成功的整顿了商税,那么他的声誉、势力、影响等等,就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我解决了太子派系的内忧外患,对付赵俊臣的胜算也依然不大……除非,太子殿下能够一直低调下去,并且还可以顺利的继位登基,然后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只可惜太子殿下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城府,让他暂且低调行事已是极限了,却不可能让他一直低调下去……”
想到这里,赵山才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了深思之色。
“所以,还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不能仅仅只是低调行事、静观其变……”
*
与此同时,七皇子朱和坚也收到了消息,得知了早朝上的详细情况。
与赵山才一样,七皇子也同样是敏锐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也愈加忌惮赵俊臣的城府手段。
书房之中,七皇子朱和坚靠坐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赵俊臣、赵俊臣……此人若是不为我所用,就必是心腹大患……只可惜,秦曦办事不利,明明是刺杀赵山才,却是险些误杀了赵俊臣,如今赵俊臣恐怕已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必然会心生怨恨,我再想要拉拢他,却是愈加困难了,恐怕还要先平息他的心中怨气才行……”
在七皇子朱和坚面前,他的随身太监贾伦依旧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等候着朱和坚的吩咐。
朱和坚喃喃自语了片刻之后,突然抬头问道:“可发现了秦曦的消息?”
贾伦摇了摇头,说道:“根据东厂的情报,秦曦应该是被西厂抓住了,只是西厂防范甚严,内廷尚未正式接手西厂,也无法干预西厂的行动,所以秦曦的下落还没有查明,也不知生死。”
朱和坚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说道:“秦曦当真是一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我从前还一直重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大事!先是刺杀赵山才的事情出现了意外,然后又是灭口不成被人抓了现行!这样一来,赵俊臣就抓住了我的把柄,让我彻底陷入了被动……”
说话之间,朱和坚眼神不住波动着,但片刻之后,朱和坚已是发泄了情绪,再次恢复了冷静,并且向贾伦吩咐道:“让东厂继续追查秦曦的下落,此人知晓了太多的秘密,绝不能留着……此外,让内廷方面马上答应赵俊臣的条件,赵俊臣不是想要父皇留中的那些弹劾他的密疏吗?可以给他一部分!让内廷方面一定要尽快接手西厂与内帑,这两个衙门不能一直留在赵俊臣的手中……还有,通知泾国公,让陈芷容这几日找机会接触一下赵俊臣,探探赵俊臣的态度,西厂抓住了秦曦之后,不仅没有公开此事,反而将所有知情者灭口,想来赵俊臣也不愿意与我彻底决裂,这件事还有回旋余地……”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之后,贾伦依旧是寡言少语,只是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贾伦就打算离开书房,按照七皇子朱和坚的吩咐办事。
只是,贾伦刚刚转身,就听到朱和坚突然开口问道:“还有,赵山才的威胁太大,绝不能留,这一次的行刺虽然失败了,但也不能就此放弃……这一次,这件事由你亲自负责,必要时甚至可以动用东厂的力量,总之,我要尽快得到结果!……现在,朝廷局势即将要发生变化,这个时候没人会关注赵山才的生死,所以你大胆去办就好!”
贾伦再次点头,然后终于离开了书房。
而朱和坚依然是靠坐在椅背上,双目微闭,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良久之后,朱和坚缓缓自语道:“幸好,秦曦并不知晓我最重要的秘密,否则,我就真要遇到大麻烦了……”
*
此时,周尚景也回到了周府之中。
回府之后,周尚景马上招来了周府的管事周璐。
前文已是讲过,周璐表面上只是周府内的一位寻常管事,但实际上则是周尚景的心腹亲信,暗中掌管着周尚景的情报网络,是周尚景的臂膀之一。
招来周璐之后,周尚景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要全力打探关于赵俊臣的一切消息,包括赵俊臣的身边亲信、以及‘赵党’内部的那些重要官员,也皆是要重点关注,不论巨细轻重,你都要尽量打探清楚,并且要第一时间通报老夫,绝不能有疏漏耽搁!”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周璐则是微微一愣。
周璐乃是周尚景身边的老人,已经跟在周尚景身边二十余年了,除了德庆皇帝之外,他从未见过周尚景如此重视一个人。
要知道,即使是周尚景经营多年的实力,也终究是有限的,若是全力的追踪打探赵俊臣以及“赵党”众官员的消息,在其他方面就难免会有疏漏了。
赵俊臣竟是值得周尚景如此重视?
周璐心中暗暗有些不解。
不过,周璐从来都不会质疑周尚景的决定,所以他虽然是心中疑惑,但还是遵从了周尚景的命令。
然后,周璐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开口道:“老爷,说到赵俊臣,我刚刚收到消息,赵俊臣今晚会在天海楼内招待徽浙商帮的几位大商人,按照老爷您的吩咐,与咱们关系亲近的几位徽浙商人也皆是混了进去。”
周尚景缓缓点头,说道:“很好,和那些商人说清楚,不论赵俊臣打算干什么,他们都要全力支持,这既是为了保证利益,也可以趁机取得赵俊臣的信任……”
周璐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将您的意思告诉他们!”
*
就这样,眼见着赵俊臣的布局已成,即将要出手整顿商税了,朝廷各方势力也是随之而动,或明或暗之间,各有各的企图与计划。
一时间,朝野之间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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