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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哪件事情是可以轻松办成的,因为成年人总是需要承担方方面面的压力,也总是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想法,无法只为自己活着。
而官场之中,就更是如此了。
官场从来没有“共赢”之说,因为一个人只要身在官场之中,不论你愿或不愿,你总会挡着别人的路,你手中的资源总会让人眼红,你的表现也总会让人猜忌,所以官场之中也从来都没有“损人不利己”的说法,对于绝大多数官员而言,只要旁人犯了错误、办砸了事情,那么自己至少可以得到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所以,不论古今中外,也不论朝代更替,党派倾轧才是官场上的常态,扯后腿与内斗更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到了赵俊臣这般地位,一举一动而是会引发无数的瞩目与猜测,每时每刻都会面临着敌视与觊觎。
也正因为如此,官场从来都不是与世无争的桃源乡,也从来都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办事”二字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不容易,不论你是为国为民还是以权谋私,都必须要花费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勾心斗角、利益妥协方面。
如今,赵俊臣自然也知道,随着自己开始出手整顿商税,朝中各方势力必然会有所行动,或是趁机渗透、或是暗中阻挠、再或是伺机破坏,皆是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对于这些或明或暗的小动作,赵俊臣虽然重视,也做了不少防范,但并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
因为,赵俊臣为了今天,早已是暗中筹备了许久,也早已经准备充分了。
在赵俊臣看来,勾心斗角、利益妥协固然是官场上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但绝不能沉溺其中!无论是什么事情,若是想要获得最终的成功,首先还是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而不是瞻前顾后、一味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与做法,唯有自己的份内之事做好了、计划顺利展开了,才能够奠定成功的基础,至于旁人的阻挠、破坏、以及非议,遇到之后见招拆招就是了。
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觉悟,赵俊臣才敢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
所以,就在朝中各派系开始算计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虽然是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太过紧张,只是一如既往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办事,正呆在户部的办公房间之中,认真阅览着今天晚上会用到的资料。
资料很多,厚厚一大沓,足够三寸之高,想要看完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但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正如周璐所收到的消息,今晚赵俊臣会在天海楼内宴请那些徽浙商帮的巨贾富商们。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这次的商税整顿计划是自下而上的变革,这些巨贾富商们乃是赵俊臣计划之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而赵俊臣正在阅览的资料,正是关于这些巨贾富商们的详细情况,不论是背景、立场、现状、家庭、喜好等等,皆是一应俱全。为了收集这些资料,并且保证资料的详细与可靠,赵俊臣暗中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其实,早在兖州的时候,赵俊臣就已是与徽浙商帮的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约定好了,等到朝廷决定要整顿商税之后,双方就要在京城之中见面、详细商议合作细节。
等朝廷做出决定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也是反应迅速,很快就来到了京城之中,并且还在昨晚摆宴邀请了赵俊臣。
可惜,赵俊臣昨日突然遭遇了刺杀,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自然就没有赴宴,而林云璞等人也纷纷是表示理解,并且表示隔几日之后还会再次宴请赵俊臣。
不过,赵俊臣为了展现对徽浙商帮的重视,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邀请,更没有让对方等待太久,而是在今晚主动摆宴邀请了徽浙商帮。
依照赵俊臣的想法,朝廷与徽浙商帮一同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就要在今晚确定下来。
所以,今晚的宴会,极为重要,赵俊臣自然是准备充分,对于这些愿意与自己合作的徽浙商人们,赵俊臣自然是要详细了解,绝不会疏漏任何一人。
翻阅资料之际,赵俊臣颇是认真,不断持笔在资料上勾画着,将赵俊臣认为需要重点关注的内容全都标注了出来。
与此同时,赵俊臣每当看完一份资料之后,就会将这些资料分别罗列——背景立场确定没问题的徽浙商人的资料放在一处,背景立场存疑的徽浙商人的资料放在另一处,背景立场明显有问题的徽浙商人的资料又是另放一处。
其实,赵俊臣如今已是组建了可靠的幕僚团队,这些事情由幕僚们来办也一样,但赵俊臣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亲自过手一遍,然后才能够心中有数。
等赵俊臣将所有资料全部认真阅览了一遍之后,已是天色渐晚,窗外夕阳西下。
而赵俊臣则是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伸展了一下身子,稍稍缓解了身心的疲惫。
接着,赵俊臣目光转向了那些背景立场存疑以及背景立场有问题的徽浙商人的资料,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冷笑。
“果然,随着我开始出手整顿商税,所有的牛鬼蛇神就都出现了……相比较在兖州的时候,如今表态要与我合作的徽浙商人数量明显增加了一些……不过,在这些徽浙商人之中,皆是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复杂背景,甚至有很多人都只是台面上的商行老板,实际上只是给人打工的傀儡,像是这个史可松,他的后台就是阁老周尚景,还有这个张成,曾经就是兵部尚书王寿的府中管事……嘿,没想到连太子的人都出现了,这个李相如竟然是太子少师郭汤的远亲,还有这个许昌德,却是与首辅沈常茂有关系,听说他商行的红利每年都有三成要送给‘沈党’官员……”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神色间的讥讽愈加明显。
“这些人,究竟是真心想要与我合作?还是为了刺探消息?又或是为了潜伏起来搞破坏?再或是……是想要在将来架空我、摘桃子?”赵俊臣轻声说道:“不过,不论你们是何种背景,既然来了,我就收着,但若是你们居心叵测,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他办公房间的房门突然被推开,然后就见到许庆彦进入房间,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赴宴的时间到了,咱们该走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已是再也不见任何的疲惫之态,说道:“走吧,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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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询问之人,名叫史可松,相比较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此人的声势财富还要更高一些,乃是江南境内首屈一指的巨贾。
史可松的品相极佳,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相貌端正,在众多的徽浙商人之中,可谓是鹤立鸡群,相比较市侩商贾,却更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儒生。
史可松开口询问之际,语气颇是温和、姿态也非常谦逊,仿佛只是单纯的探讨,完全没有任何的恶意。
然而,听到史可松的开口询问之后,赵俊臣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凝重。
因为,眼前这个史可松乃是周尚景的在野亲信,是“周党”内部的几位“财神”之一!他所经营的“广发商行”,每年都会为周尚景以及“周党”提供大量的银子!
所以,史可松的表态,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周尚景的意志!
在此之前,赵俊臣发现史可松也要加入联合船行之后,就颇是重视史可松的存在,如今见到史可松主动发言之后,赵俊臣的心情也就愈加的慎重了。
“这个史可松,原以为他会低调行事,尽量不引起我的注意,只是不动声色的加入到联合船行之中,然后再伺机行事,却没想到他竟是会抢先站出来表态……却不知,这是周尚景的态度?还是史可松的个人意愿?他此时的发言,究竟是想要暗中搞破坏?还只是纯粹想要探讨?”
暗思之际,赵俊臣脸上则是不动声色,只是笑着点头道:“原来是广发商行的史老板,久仰大名了!听闻史老板一向是人脉深厚、见多识广,本官也一向是十分敬佩的!如今联合船行的成立还只是筹划阶段,一切尚未定论,史老板若是心中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就是,咱们也可以相互讨论。”
史可松见赵俊臣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还说自己“人脉深厚”,显然是对自己的背景来历了若指掌,表情之间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慎重。
向赵俊臣躬身行礼之后,史可松缓缓说道:“多谢赵大人的抬举,史某不过是区区一介商贾罢了,见识浅薄,不敢与大人讨论,只是心中有几处疑问,希望能够得到赵大人的解释。”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请讲!”
史可松说道:“依鄙人看来,与朝廷合作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对于我等商人而言,本质上就是一门生意而已!然而,做生意之前,我等商人总会进行一系列的评估,估算这门生意的收益、投入、以及风险,此乃惯例!”
说完,史可松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点头认可之后,又继续说道:“如今,联合船行的收益已是可以预期,确实是令人心动,所需要的投入也大致可以估算,也都在我等的承受范围之内,然而这门生意的风险,却依然是一个未知数!依鄙人看来,这门生意最大的风险,无疑就是朝廷政策的变动!大人您刚才说过,组建联合船行之事,乃是朝廷的既定国策,赵大人您的立场绝不会动摇、朝廷的政令也绝不会朝令夕改,鄙人对此也是深信不疑!然而,为了以防万一,鄙人还是希望赵大人您能够预先讲清楚,若是有一天朝廷的政策发生了变动,决定要解散联合船行,到了那个时候,我等投入的财力、人力与物力,又该怎么办?”
听到史可松的疑问之后,在场的徽浙商人们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又皆是点头认同,并且纷纷将目光集中在赵俊臣身上。
确实,联合船行一旦组建之后,徽浙商人们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究竟算是个人资产还是朝廷资产,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若是朝廷突然反悔,又坚称联合船行的所有一切都是朝廷的财产,那么他们的投入就要血本无归了!
对于史可松的疑问,赵俊臣也同样是早有准备,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赵俊臣不疾不徐的回答道:“首先,本官要再次声明一点,联合船行的组建乃是陛下金口玉言的承诺,所以众位绝不用担心朝廷的政策会发生变化!其次,为了让各位安心,在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际,本官也愿意与各位定下契约,若是将来联合船行解散,那么各位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等等,皆可以全部收回,朝廷绝不会截留阻拦!事实上,各位加入联合船行之后,对各自的船行依然拥有决策权与控制权,朝廷只是派驻了一些户部官员监察账目罢了,所以朝廷也不可能让各位血本无归!”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继续说道:“此外,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各位的加入与退出,也全凭自愿,以史老板为例,你加入联合船行之后,可以与户部签订一份契约,以两年为合作期间,两年之后,若是史老板不愿意再继续合作,就可以退出联合船行,史老板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也可以根据契约里的数字全部收回!”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也进一步的安心了。
根据赵俊臣的说法,他们加入联合船行之后,所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并不会打水漂,再差也可以保本。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解释,徽浙商人们皆是没有反对,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并且称赞赵俊臣的思虑周全!
在徽浙商人们看来,赵俊臣的想法,完全有利于他们,给予了他们极大的自由,也彻底保证了他们的利益不受侵犯,显然是诚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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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到徽浙商人们的满意态度,赵俊臣的心中却是不断冷笑着。
两年的合作期限,实际上是赵俊臣处心积虑设计的一处陷阱!
如今,因为联合船行尚未正式成立,固然是赵俊臣有求于徽浙商人,为了说服徽浙商人们加入联合船行,赵俊臣又是利诱、又是威胁、又是讲道理,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然而,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很快就会彻底垄断了京杭大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到了那个时候,联合船行的惊人收益就会让在场的徽浙商人们欲罢不能!
再等到两年的合作期间结束之后,徽浙商人们为了继续留在联合船行之内,也为了扩大自己在联合船行内的份额,就变成了他们有求于赵俊臣了!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可以趁机施压,眼前的这些富商巨贾们也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或者是臣服于赵俊臣、任由赵俊臣驱使,又或者是被赵俊臣赶出联合船行、彻底失去联合船行的利益!
商人们一向将逐利视为本能,绝大部分人的最终选择,也可想而知!
然后,联合船行这个规模庞大、资金雄厚的庞然大物,就会彻底成为赵俊臣的力量!
如今,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朝廷各大派系的力量纷纷加入了联合船行,但赵俊臣却是完全不担心,就是因为赵俊臣还有这么一招后手!
所以,赵俊臣的解释,看似对徽浙商人们有利,甚至是一种退让,但实际上则是赵俊臣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
然而,在这个时代,拥有长远目光的商人终究只是少数,包括史可松在内,所有的徽浙商人们皆是贪图眼前的一些好处,对于赵俊臣的解释,也皆是没有反对,只是任由赵俊臣将枷锁套入了他们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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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心中的想法颇是阴暗,但表面上则依然是一副谦和温良的模样,见徽浙商人们皆是满意自己的解释之后,就再次向史可松问道:“史老板可还有其他疑问?”
史可松再次点头,说道:“还有一处疑问,希望赵大人能够不吝指点!”
赵俊臣依然是点头说道:“请讲。”
史可松缓缓说道:“按照赵大人您的说法,我等加入联合船行之后,依然拥有各自船行的控制权与决策权,各自的生意依然由自己负责,只是名义上成为了联合船行的一部分、得到了朝廷的优惠政策、内部驻扎了户部官员监察账目罢了,除此之外,与往日再也没有任何不同!”
赵俊臣说道:“确实如此!”
史可松问道:“然而,若是有一单生意,鄙人想要得到,某位加入联合船行的商人也同样想要得到,相互争夺之下,岂不是伤了内部和气?甚至还会造成联合船行的分裂?到了这个时候,又该如何解决?”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这种时候,你们往日是如何解决的,今后就如何解决,相互竞争就是了,内部的良性竞争,也有助于各位的发展!只要是正常的竞争手段,联合船行的七位执事就不会干涉!也绝不会造成联合船行的分裂!不过,若是有人使用了不正常的竞争手段,一旦被发现了,就会严惩!不仅要被罚银子,情节严重者还会被赶出联合船行,甚至是交由相关衙门处理!”
赵俊臣的这般解释,也同样是得到了徽浙商人们的认同。
其实,在场的这些徽浙商人们,一个个皆是世人口中的“黑心商人”,他们为了聚敛钱财、打压对手,一向是不折手段!然而,即使是黑心商人,也绝不会拒绝一个公平有效的秩序,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至少不会吃亏!
另一边,得到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史可松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鄙人也就安心了!赵大人思虑周全,鄙人佩服不已!还望大人放心,对于联合船行的事情,鄙人今后一定会鼎力支持、全力合作!”
说完,史可松再次向赵俊臣躬身一礼之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显然他心中的疑问已是全部收到了满意答案,不会再继续提问。
与此同时,见史可松连续提出了关键问题,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对史可松另眼相看了。
在此之前,徽浙商人们皆是被赵俊臣所描绘的美好前景迷乱了双眼,完全没有发现史可松所提出的问题,而史可松的连续提问,也足以证明他高人一筹的见识与眼光,在场的徽浙商人们也皆是暗暗心生敬佩。
或许,这就是史可松抢先发言、活跃表现的真正原因!他想要趁机在徽浙商人内部树立声望、建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如此一来,等到联合船行正式建立之后,他的地位与影响力也会增加,再加上史可松本身的实力,就必然能够成为联合船行的七位执事股东之一,甚至还会成为徽浙商人们的魁首人物,到了那个时候,在联合船行的内部,史可松或许还能与赵俊臣分庭抗礼也说不定!
而这,就是史可松、乃至于史可松背后靠山周尚景的真正图谋!
对此,赵俊臣当然也看明白了,不过赵俊臣早就准备了后手,却是毫不担心。
所以,等到史可松落座之后,赵俊臣再次问道:“可还有谁心中有疑问,想要与本官探讨?”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只见又有一位徽浙商人站起身来,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许某心中也有一些疑问,希望能够得到赵大人您的解释!”
见到此人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
此人名叫许昌德,他的背后靠山乃是当朝首辅沈常茂!甚至他本人就曾经是沈府的一位管事,所以许昌德对于沈常茂自然是忠心耿耿!
与史可松相比,许昌德的目标很明确,他就是来趁机捣乱的!
对此,赵俊臣也是心知肚明。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然是神色谦和,说道:“哦?原来是许老板,你有什么疑问,请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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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怪我没说清楚,“今年年末”是指农历,也就是说本书距离完本还有半年的时间,然后在春节期间,虫子会重温一遍《逆臣》,并且恢复《逆臣》的更新。
此外,大家也不用担心本书会烂尾,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这本书的所有铺垫、布局、设定等等,如今已经写完了,所以接下来的情节进展会逐步变快。
恩,今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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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今晚是赵俊臣宴请徽浙商帮的众位商贾,但赵俊臣却是姗姗来迟了,当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的时候,徽浙商帮的众位富商巨贾们已是在那里恭候赵俊臣多时了。
身为宴会主人,赵俊臣反倒是最迟出现,不仅没有招待宾客,反倒是让宾客们迎接自己,不免有些失礼。
不过,对于赵俊臣的表现,徽浙商人们却是毫不在意,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他们皆是摆出了最为热切谦卑的表情,纷纷涌到了赵俊臣的身前,争先恐后的向赵俊臣问安示好,只希望自己能够在赵俊臣的心中留下印象,这样一来,等到将来联合船行成立之后,他们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
一时间,赵俊臣的面前可谓是恭维如潮!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早已是习惯,也早已是应付自如,只是面带笑意的向众位徽浙商人点头示意。
最终,一阵混乱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作为徽浙商帮的代表,却是终于挤到了赵俊臣的身前,他们与赵俊臣多次见面,相互间已是熟悉,却不像其他人一般失态急切,只是纷纷向赵俊臣行礼问安。
见到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之后,赵俊臣也终于含笑开口道:“本官身为宴会主人,反倒是来迟了,让众位久候于此,实在是失礼,只是衙门里的事情太多,本官朝务缠身之下,直到现在才有了空闲,还望各位可以见谅一二!”
林云璞连忙说道:“大人您哪里的话,以您的身份愿意屈尊主动宴请我等,我等徽浙商人就已是受宠若惊了,又哪里敢埋怨什么!更何况,大人您也没有迟到,只是我等心急来早了!”
另一边,戴逢福也连忙说道:“听闻大人您昨日遭遇歹人行刺,我等皆是心急如焚、担心不已,如今见到大人您安然无事,我等也就放心了!还望大人您知道,我等向来仰慕大人,得知大人您遇刺的事情之后,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为您压惊,聊表心意,如今这些小礼物已是送到您的府上,还望您一定要收下!”
与此同时,白明宇也一改过往的傲慢模样,恭维道:“大人您遇刺之事,可谓是震惊朝野,听闻西厂抓住了行刺的歹徒之后,正准备押送待审,竟然还被人半路截杀灭口了,由此可知幕后主使者的实力强大、心狠手辣,再想到此人对大人的虎视眈眈,我等也是夜不能寐、心忧不已!然而,大人您身处在危险之中,却依然不忘我等,并且还主动宴请我等,让我等既是感动、又是敬佩!”
赵俊臣却是一副淡然模样,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摇头道:“整顿商税、组建联合船行,乃是朝廷如今的既定国策,也是本官现在最为重视的事情!而各位更是这件事的成败关键,本官自然是不能怠慢各位!如今,虽然还有一定的危险存在,但与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相比,本官的安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本官自然是以各位为重!”
听到赵俊臣的表诉之后,在场的徽浙商人们自然是趁机恭维不停。
但与此同时,通过赵俊臣的这一番表诉,众人也明白了赵俊臣组建联合船行的坚定决心,纷纷是精神一振,对于未来的联合船行的成立,也愈加的期待了!
然后,在赵俊臣眼前天色不早了,而天海楼外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也不再与众人客套,只是主动迈步向前,领着徽浙商人们进入了天海楼内。
说起来,在京城之内,天海楼并不算是最奢华、最拔尖的酒楼,如今赵俊臣所宴请的徽浙商人,则一个个皆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之辈,在这样的酒楼宴请他们,未免有些小气,显得不够档次。
不过,赵俊臣近年来屡屡在天海楼内宴请宾客,却也是另有深意,是想要通过自己的这般举动,向世人暗示自己的念旧性格!
而念旧的人,往往就不会轻易的抛弃自己的盟友与合作伙伴。
如今,赵俊臣依然是在天海楼宴请了徽浙商帮的众位富商巨贾。
对于赵俊臣的暗示,赵俊臣相信徽浙商人们一定会明白的!
即使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在赵俊臣现身之前,天海楼的掌柜伙计们也一定会主动提醒他们。
这也是赵俊臣迟来一步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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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天海楼的二楼之后,经过了一番相互客套,赵俊臣与徽浙商人们依照各自的地位实力分别落座,因为前来赴宴的徽浙商人很多,所以足足坐满了五张桌子。
酒宴正式开始之后,只见赵俊臣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扬声说道:“各位皆是徽浙等地知名的大商人、大财主,愿意千里迢迢的赶到京城与本官见面,就足以证明众位的诚心,也足以证明众位对本官的信任,本官也倍感荣幸,在此敬众位一杯,希望咱们今后能够合作愉快!”
说完,赵俊臣已是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颇是爽快干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话语、看到赵俊臣的表现之后,一众徽浙商人们亦是纷纷起身举杯,各自说了些恭维客套话之后,也同样是一饮而尽。
然后,众人安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赵俊臣身上,等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话语。
只见赵俊臣依然站着,用双眼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又缓缓说道:“说起来,我与众位并不熟悉,即使是与林云璞林老板、白明宇白老板、戴逢福戴老板这三位,也不过是接触了三四次罢了,至于大多数朋友,本官只是在兖州台儿庄的时候见过一面,更还有一些朋友是本官首次见到……”
在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轻轻一笑,然后说道:“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本官先自我介绍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一愣。
赵俊臣乃是朝廷重臣、二品大员、户部尚书,名满天下、毁誉参半的大贪官,众人对于赵俊臣早已是闻名已久,不可能不认识赵俊臣,赵俊臣也完全不需要自我介绍,赵俊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本官名叫赵俊臣,承蒙陛下信任,如今乃是朝廷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的税赋钱粮,对于这些事情,众位应该已是非常了解了,本官就不再多说了……而本官想要说的是,本官自从担任了户部尚书之后,就一直受到同僚们的非议,他们认为本官贪财市侩、重利忘义、浑身充满铜臭味,不似一位朝廷大员,反倒像是一个商贾……那么,众人觉得,朝中同僚们对本官的评价可正确?”
随着赵俊臣的讲诉,众位徽浙商人愈加疑惑了,不明白赵俊臣为何要说这些事情。
不过,在表面上,众位徽浙商人们一个个皆是面色严肃、表情愤慨,一副深为赵俊臣感到不平的模样。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众位徽浙商人更是纷纷抢先发言,帮着赵俊臣叫屈正名。
“赵大人您的品格与操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些评价自然是荒谬至极!”
“是啊,赵大人您乃是状元出身,才华学问皆是首屈一指,又岂能与我等商贾相提并论?”
“赵大人,这些评价皆是胡说八道,对于您的为人秉性,我等徽浙商人一向都是最为敬佩的!”
“世人皆知,赵大人您乃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贤臣、能臣,也是陛下深为倚重的左膀右臂,赵大人您的功绩,更是令人敬佩,某些大臣会诽谤大人,不过是嫉妒大人您罢了,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大人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赵大人……”
听到众位徽浙商人言不由衷的愤慨叫屈,赵俊臣脸上的淡定笑容并没有丝毫变化。
只等到众人徽浙商人的表演全部结束之后,赵俊臣才缓缓说道:“多谢众位对本官的看重与称赞,不过,本官却认为,同僚们对本官的评价并没有错!本官虽然是朝廷官员,众位虽然是民间商贾,但本质上咱们并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说咱们是同行也没有错,本官自从入住户部之后,就一改户部的过往规矩,用做生意的手段来经营户部钱粮,倒买倒卖、以钱生钱,与众位没有什么不同!唯有不同的是,各位是用各自的身家财富来做生意,而本官则是用朝廷的钱粮来做生意,仅此而已!各位皆是神通广大、消息灵敏之辈,也应该知道,本官所说的这些,并没有任何虚假!”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话,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神情怪异、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赵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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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当然知道,赵俊臣的这些话语,绝没有任何的虚假,事实上还谦虚过头了!
赵俊臣哪里只是做生意而已?若是较真起来,自从赵俊臣入住户部之后,户部就已是成为了大明朝影响力最为强大的市场操控者!实力最雄厚的高利贷幕后操手!以及数一数二的走私集团!户部的生意规模之庞大,也要远远超过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
户部掌控着明朝各地的粮仓,自从赵俊臣入住户部之后,这些粮仓就成为了各地粮食市场最为举足轻重的影响因素,每当粮价较低的时候,各地的户部粮仓就会收入大量的低价粮食,每当粮价较高的时候,各地的户部粮仓又会将低价收来的粮食高价卖出去,这一买一卖、一进一出之际,就代表着数以万计的白银收入!
也就是说,绝不可轻动的国库存粮,在赵俊臣手中却变成了赚银子的资本,户部每年都可以根据这门生意赚取近百万两银子!这还是账面上的收入!实际上的收入还要更多一些,只是很大一部分银子都被户部官员们瓜分了!
不过,也因为这门生意的缘故,这些年来大明朝的粮价一直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每当粮价过高的时候,赵俊臣就会大量贩卖各地粮仓的存粮,然后粮价也就很快降低了,也因为户部的这般小动作,大明朝这些年来很少听说有人因为买不起粮食而饿死,这倒也算是赵俊臣的意外功德!
所以,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说户部乃是大明朝影响力最为强大的市场操控者,绝不算夸张!
只不过,清流们从来都看不到这门生意的好处,只是一味的弹劾赵俊臣倒卖国库粮食、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类似的弹劾每年都有几十次,然而德庆皇帝也同样因为这门生意收获了极大的好处,所以就将这些弹劾全部驳回了。
此外,户部还是明朝实力最雄厚的高利贷商人,官员们想要走门路、找靠山,但没钱送大礼?没关系,找户部借钱就好!看在大家都是同僚的份上,只收你三分利!只不过你辖境内的税收就暂且由户部全部接手了,除了必要的开支之外,其他的税收全都要用来还债!商人们做生意缺本钱?没关系,同样找户部借钱就好,看在你会说话、会来事的份上,也只收你三分利,不过需要你的房产田地作为抵押!
而且,户部的高利贷,只投放给那些七品以上的实权官员、以及实力雄厚的商人地主,所以生意数量虽然不多,但每单生意都是收益极大,也不怕收不回成本!
还有,户部掌管着漕粮运送,但每年往返南北的漕粮运输船,可不仅仅只是运输漕粮而已!船内往往还顺便夹带着大量的其他商货,不论是南方的茶叶丝绸,还是北方的皮毛药材,只要是能卖钱的货物,漕粮船上就应有尽有,而漕粮船每年往返之际,就意味着户部增加了数以十万计的银子!
至于漕粮的亏缺?只要户部赚了银子,大可以在京城附近直接购买,自然有商人愿意接手这笔生意!
如此种种,皆还只是户部生意的一部分罢了!
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就利用户部的资源与权力,创造了许多的赚钱门路,而赵俊臣与户部官员们赚得钵满盆满之余,户部国库的钱粮竟然也渐渐宽裕了,从某方面而言,倒也算是贪官与国家之间的共赢之道!
所以,以赵俊臣的所作所为来看,说赵俊臣是一个商人也不为过!他的种种做法,也皆是商人们的做法,在赵俊臣的经营之下,如今的户部已是一个影响力遍布明朝所有角落的大型商行,而赵俊臣正是这个商行的掌柜,至于户部的官员们,如今更已是成为了赵俊臣手下忠心耿耿的伙计长工!毕竟赵俊臣给他们发放的工钱要远远高于朝廷的俸禄,所以户部官员们自然是只知道赵俊臣而不知道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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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消息灵通、见多识广之辈,对于户部的所作所为也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赵俊臣在这个时候为何要突然讲这些事情?甚至不惜拿自己与民间商贾相提并论?
所以,众位徽浙商人心中疑惑之余,也不敢轻易讲话,只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他们相信,赵俊臣的这些话,必然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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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恩,二合一大章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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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如今已是深悉权术,一举一动皆是蕴含深意,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废话连篇。
在徽浙商人们的沉默与注视之下,赵俊臣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本官自从着手经营户部以来,倒也算是卓有成效,在本官入主户部之前,国库每年大约只有四千七百万两银子的收入,抛去俸禄、军费、水工、营建、日常开销等方面的支出,每年更是只能剩下不到两百万两的结余,看似数目不少,但明朝江山实在太大了,只要朝野稍稍出现意外,不论是民间出现灾情、还是边疆出现变故,这两百万两银子就会瞬间消耗殆尽,所以户部钱粮一直是周转困难、入不敷支,每年都会出现亏损!但到了今日,户部的局面已是大有改观,国库每年的收入已是增加到了五千三百万两,经过本官的整顿之后,国库的支出也降低了一些,每年的结余已是高达七百余万两白银,不仅是逐渐补上了历年来的亏空,而且朝廷的钱粮周转也渐渐游刃有余了,哪怕是朝野出现了意外状况,朝廷也不再似往年一般束手无策。”
赵俊臣的这些话,颇有些自吹自擂的意思,而徽浙商人们自然也纷纷配合的表现出了应有的敬佩。
不过,徽浙商人们的敬佩之意,倒也并非纯粹只是做戏,赵俊臣经营户部的成绩,确实是很了不起。
毕竟,赵俊臣虽然是在担任户部侍郎的时候就开始掌控户部了,但距今为止也不过是三年的时间罢了,而短短三年之内,就能让户部的收入提高近两成,结余更是提高了三倍有余,这般成绩绝不是任谁都能做到的。
毕竟,在此期间,明朝的经济基础并没有发生变化,户部的收入提升,全是凭借着赵俊臣的开源节流与理财本领!
此外,官场与商场终究不同,官场上会受到方方面面的掣肘,利益关系更是无比的复杂,下面的官员一个个只会敛财而不懂办事,在这般环境之下,能做出这般成绩,就更加难得了。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所列举的一系列数字,都还只是表面上的数字,如今任谁都知道,户部早已是明朝最大的贪污集团,国库的每年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被赵俊臣以及户部官员暗中侵吞掉了,如果户部明面上的结余已是高达七百余万两,那么户部实际上的每年结余恐怕还要再翻一番!
这也就意味着,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至今,国库的实际收入至少提升了三成有余,户部的实际结余至少提升了七八倍!
这种成绩,就更为惊人了!
在场的徽浙商人们虽然皆是商场老手,每人都拥有着非凡的理财本领与经营手段,但他们扪心自问,却绝无一人可以做到赵俊臣这样的成绩!
于是,赵俊臣的自吹自擂,也让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事实,那就是赵俊臣除了是满朝上下最知名的贪官、最年轻的权臣之外,还是德庆皇帝钦定的“理财之术冠绝天下”!
从赵俊臣的实际成绩来看,德庆皇帝的评价并没有任何的夸张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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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思之际,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若有所思,许多人隐约间已是猜到了赵俊臣这一番话的隐含深意。
与此同时,徽浙商人们也皆是趁机恭维赵俊臣,大肆夸赞赵俊臣的本领与功绩,一时间又是恭维如潮的景象。
“赵大人的功绩,实在是彪炳青史、千年少见,恐怕唯有春秋时期的管仲圣人可以相提并论了!”
“陛下认为赵大人的理财之术冠绝天下,如今看来,这般评价确实是恰如其分!吾等徽浙商人在理财方面虽然也算是稍有心得,但与赵大人您相比,却不啻于云泥之别,相差甚远、自愧不如!”
“朝廷离不开国库,而国库离不开赵大人,由此可知,赵大人您绝对是国之柱石,朝廷可以一日无内阁,却不能一日无赵大人呀!”
就这样,在他们的恭维讨好之下,赵俊臣已是成为了明朝数百年来的第一能臣、首席功臣、不可或缺的擎天柱石……
类似的恭维,赵俊臣早已是听过无数次,也早已是习以为常,此时听到徽浙商人们的恭维讨好之后,赵俊臣依旧是神情淡然,并不见任何的得色。
只等徽浙商人们的恭维话语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才缓缓说道:“多谢各位的赞誉,但本官实在是愧不敢当,户部能有今日的成绩,其中固然有本官经营方法得当的缘故,但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陛下的圣明睿智、朝廷的鼎力相助,以及户部的资源与底蕴,若是没有陛下的识人之明,本官也无法掌控户部,若是没有朝廷的政策相助,户部的发展也不能顺风顺水,若是户部没有税赋之权、国库积存,本官也只能白手起家,更不能有今日之政绩,如此种种,也皆是本官经营户部之际的优势所在!”
赵俊臣所说的这一番话,也依然是事实,所以徽浙商人们微微一愣之后,诧异于赵俊臣的谦虚之余,也皆是若有所思。
然后,赵俊臣再次话锋一转,面带笑意的说道:“不过,各位既然愿意来京城与本官见面,就说明各位已是愿意与朝廷合作,与户部一起组建联合船行!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本官曾经的种种优势,不论是陛下的支持、还是朝廷的优惠政策、再或者是户部的丰厚资源,就同样会成为咱们联合船行的优势!再加上各位皆是商界的行家能手,只要能够同心协力、群策群力,本官坚信,在座各位的每年红利,也将会像国库结余一样连年增长、数倍翻番,并且增长幅度还将要远远高于户部,到了那个时候,在座各位的身家恐怕也要数以倍增了!”
说完,赵俊臣的神情变得意味深长,总结道:“所以,各位一定要把握机会才是!”
听到赵俊臣的发言,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精神一振!
与此同时,徽浙商人们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所有的言中深意!
首先,赵俊臣以商贾自居,与徽浙商人乃是同类,甚至讲户部描述成了一个大型商行,就是暗示户部与徽浙商人的合作将会是平等的商业合作,赵俊臣也不会仗着朝廷欺压徽浙商人,大家商议合作细节的时候,双方大可以讨价还价,完全不必担心赵俊臣会店大欺客,以此来缓解徽浙商人们的心中忧虑。
其次,赵俊臣详细讲诉了自己经营户部的功绩,更是向徽浙商人们暗中提醒——我赵俊臣虽然是朝廷官员,但要是论商业眼光、经营手段、理财之术,却还要更强于你们这些徽浙商贾,所以将来双方合作的时候,你们也不要想着欺骗本官、暗中行事,户部的生意经营遍布大明江山,本官都能够井井有条的进行管理,区区一个联合船行本官又如何会无法控制?所以某些人若是心存侥幸想要讨小便宜,也别想瞒过本官!——这无疑是消除了某些人的侥幸心思。
最后,赵俊臣更是向徽浙商人们提醒了朝廷支持的重要性,并且以户部举例,表明了一家商行若是得到朝廷的全面支持之后,将会有怎样的大发展,前景又是如何的美好,以此来坚定徽浙商人们组建联合船行的信心!
就这样,赵俊臣看似与主题无关的讲话,竟是隐含着如此多的深意,偏偏又皆是以事实为依据,让人们不得不信,又在短短几段话语之间,既是消除了徽浙商人们的心中忧虑,又是压制了某些徽浙商人的不良企图,更还坚定了徽浙商人们对未来前景的信心,可谓是一箭三雕,这般春风化雨的手段,也让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不得不服。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天海楼内顿时响起了徽浙商人们的阵阵叫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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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徽浙商人们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赵俊臣也终于进入了正题!
“各位不远千里的赶来京城,自然皆是为了与朝廷合作、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所以,本官也不再多说废话,直入正题!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是为了改变朝廷的商税糜烂现状,乃是由本官主动提议,也获得了陛下的恩准与支持,本官将会全权负责此事,拥有便宜行事之权!也不瞒各位,如今在朝廷内部,有许多官员对联合船行心存敌意,他们为了阻挠此事,甚至不惜派人刺杀本官!然而,刺杀吓不住本官,反倒是坚定了本官的决心!本官也向各位保证,只要本官依然还在朝中为官,那么联合船行的相关政策就绝不会改变!本官还年轻,陛下也信任本官,所以咱们双方将会是长时间的长远合作,本官的立场不会改变,朝廷也绝不会朝令夕改,从今往后,本官就是各位的靠山、朝廷就是各位的靠山、陛下就是各位的靠山,所以各位尽管放心就是!”
在一片掌声之中,赵俊臣说完了开场白,也进一步的坚定了徽浙商人们的信心。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既然朝廷已是同意了联合船行的事情,而各位也愿意与朝廷合作,那么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就已是势在必行!本官今晚宴请各位,就是想要与各位商议组建联合船行的一些细节问题!对此,本官已是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就趁着今天的机会说出来与各位讨论!各位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咱们可以进一步的修改!”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话,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集中了精神,安静等待着赵俊臣详细说明。
所有的合作,重点总是隐藏在细节之中!
而今天,在场的徽浙商人们与赵俊臣见面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商议双方合作的细节!对此,他们皆是有着许多疑虑,想要得到赵俊臣的解答。
然后,在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将自己关于组建联合船行的设想再次讲诉了一遍。
与上一次在兖州台儿庄的时候相比,内容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只见赵俊臣不疾不徐的讲到:“朝廷商税的糜烂状况,各位皆已是很了解了,而在座各位虽然都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但各位的身家财富都是如何得来的,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追究起来,我朝商税的糜烂现状,各位也是‘功不可没’!所以,数百年来,我朝每一次的整顿商税、整治走私的时候,就会有许多徽浙商人受到波及,不仅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要被查抄,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所以各位虽然是富可敌国,但实际上则是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表面上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则是命如垂卵……而本官组建联合船行的设法,既是为了扭转朝廷的商税现状,却也是为了各位的前景考虑!”
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徽浙商人们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许多人在台儿庄的时候已是听赵俊臣说过类似的发言,但此时依然是面色纷纷变化,或是尴尬、或是怪异、甚至还有一些愤怒,但偏偏无法反驳。
赵俊臣没有理会徽浙商人们的神色变化,只是条理清晰的继续说道:“而组建联合船行的重点,在于朝廷与各位的协力合作!其中,朝廷提供优惠政策,而各位则是提供船只、人力与财力,然后凭借政策与规模的优势,联手一同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生意!本官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种合作的本质,就是将各位的走私活动合法化!然后再将各位平日里收买官员、打通关节所支出的银子,变成朝廷的商税收入与红利分成……
这样一来,各位也就成为了朝廷的合作者,有了朝廷的优惠政策之后,各位表面上的收益虽然略低了一些,但也省去了打点关系、收买官员的支出与精力,实际上的收益反倒是增加了!而且这还只是初期收益,等咱们垄断了航运之后,收益必然还会成倍的增加!与此同时,朝廷通过联合船行,也可以得到大量的商税收益与红利分成!所以,这种合作乃是共赢之道,对朝廷而言,增加了国库收入!对于各位而言,从今往后就再也不必再因为朝廷屡屡的整顿商税而担惊受怕了,却也不失为一个长远的立足之道……”
顿了顿后,见徽浙商人们皆是若有所思,赵俊臣又说道:“朝廷为各位提供的优惠政策,想来林会长已是向各位讲过,那就是除了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之外,其余的繁杂税捐,像是抽分、过路税、临时捐献等等,一律全免!此外,仿照我朝初期之例,若是运送百姓的基本生活物资、以及农耕用具的话,连最基本的货物税也可以免征!还有,这家船行得到朝廷支持之后,也可以避免地方衙役的私下为难、克扣卡罚,减少许多麻烦与成本!所以,各位的利益,绝对可以保证,完全不必担心!……
而具体的合作手段,也并不是将各位的船行彻底整合在一起,各位的船行只是在名义上成为这家联合船行的分支,平日里也是利益一致、共同行动,但实际上各位依然是自家船行的决策者,只是与其他船行结成了同盟、用了同一个名字、并且得到了朝廷参股罢了!所以各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失去对自家船行的控制权!此外,依本官的设想,这家联合船行每隔三年都会选出七位执事股东,对联合船行的事务进行统合、管理、制定经营方向,在这七位执事股东之中,也会只会有一位执事股东代表朝廷!简单的说,朝廷只负责提供优惠政策、并且坐收红利罢了,经营的事情还是由各位负责!……
至于股份收益的分配,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各位提供的船只、人力与资金越多,那么占有的股份也就越高,分红自然也就越多!理论上,朝廷对各家船行的控股不会超过四成!此外,各位若是有额外功劳的话,那么朝廷也会给予额外优惠,进一步增加各位的股份分红!……”
林林总总,赵俊臣将自己的构想全部讲诉了一遍。
然后,赵俊臣向在座的徽浙商人们问道:“本官的构想,大致就是这些了,各位若是还有疑问之处,尽管向本官提出来,本官必然会知无不答!”
而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到一位徽浙商人站起身来你,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鄙人有些疑问,还望赵大人能够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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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鉴于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有读者询问《逆臣》的事情,虫子在这里特意说明一下,大约在今年年末之际,虫子会把《摄政》完本,然后就会继续更新《逆臣》!
总而言之,自己亲手挖了坑,即使成绩不好,也要全部填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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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许老板,你有什么疑问,请讲就是!”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神态谦和,十分客气。
虽然,赵俊臣明知道许昌德是来刺探情报、暗中捣乱的,但许昌德毕竟是徽浙商帮的一员,表面上也愿意与赵俊臣合作、加入联合船行,如今正是赵俊臣拉拢徽浙商人的关键时期,若是赵俊臣刻意给许昌德难堪,恐怕就会物伤其类,让其余的徽浙商人们产生不好的想法,所以赵俊臣还需要暂且隐忍一二。
此外,对于许昌德的存在,赵俊臣也不似史可松一般重视。就像是周尚景与沈常茂的差距一样,根据赵俊臣所收集到的情报,眼前这个许昌德无论是财富、声势、还是手段、眼光,皆是远远不如史可松。
甚至,赵俊臣都能够猜到许昌德找自己麻烦的具体手段。
果然,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昌德已是扬声说道:“赵大人,我等徽浙商人确实是大都依靠走私赚钱,这一点无须讳言,但我等走私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近些年来,朝廷的苛捐杂税实在是太多了,不仅州府、县城、军镇、皇庄皆是设有收税关卡,还需要时不时缴纳许多捐献,并且各地官吏也时常会私下刁难,需要许多银子贿赂,如此一来,往往价值一千两的货物,运到目的地之后仅只是纳税就要超过一千两,我等商人若是按照合法途径做生意,恐怕现在已是血本无归、家财尽销了!如今,朝廷愿意为我等商人提供优惠政策,除了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之外,其余的繁杂税捐一律全免!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有了这样的条件,我等自然也不愿意继续违法走私!只不过……”
说到这里,许昌德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怀好意,继续说道:“只不过,在场的众位商人虽然是愿意与户部合作、组建联合船行、从此只做合法生意,但若是其他人依然是通过走私牟利,却又应该如何抑制?甚至,据许某所知,大人您手下的户部,就一直参与着走私生意,而且规模极大,每年往返南北的漕粮船,皆是暗载着大量的私货,又因为是漕粮船的缘故,连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都不需要缴纳,如此一来,户部的走私成本,甚至要比拥有免税政策的联合船行还要更低一些!然而,明明是户部与我等商人联手组建了联合船行,用意是为了抑制走私,但户部在这方面本来就不干净,等到联合船行成立之后,与户部也存在着竞争关系,到了那个时候,我等徽浙商人又该如何自处?”
说完,许昌德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自以为抓住了赵俊臣的痛处,但表面上则是一副严肃秉直的模样,又再次向赵俊臣躬身道:“许某的话并不好听,但确实是许某的真心想法,还请大人您能够指教一二!”
听到许昌德的表态之后,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
确实,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赵俊臣乃是提议之人,也是牵头之人,理由更是冠冕堂皇,说是为了抑制走私、扭转朝廷商税的糜烂现状,但户部本身就是明朝最大的走私集团之一,如今却又要与徽浙商人们合作组建联合船行,想让徽浙商人们抛弃走私生意,从今往后合法赚钱,这种截然相反的立场,徽浙商人们自然是难以信服。
事实上,对于许昌德的表态,在场的徽浙商人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想法,只是碍于赵俊臣的权势正盛,并且他们加入联合船行之后也确实能够提高收益,所以才强忍着没说罢了,但户部的走私生意,也确实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如今,听到许昌德竟是大胆的直接挑明了这一点,在场的徽浙商人们暗暗心惊之余,也皆是将目光集中到了赵俊臣身上,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
若是赵俊臣的回答不当,恐怕联合船行的事情就会徒增许多阻碍,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的热情也必然会受到打击——这恐怕就是许昌德的如意算盘!
“果然,许昌德是想要通过户部参与走私的事情来找麻烦!当真是毫无新意,这么明显的破绽,我又如何会毫无防备?”
暗思之际,赵俊臣嘴角闪过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但转瞬间已是神色肃穆,缓缓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关于这个道理,本官自然明白!从前,为了扭转国库的困窘状况,户部确实是暗中参与了一些不合法的生意!但如今,本官身为户部尚书,奉圣命整顿商税糜烂现状,又如何还会明知故犯?”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着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三人看去,并且开口问道:“林老板、戴老板、白老板,说起来,关于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本官是最先向你们三位提议的,如今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也皆是你们三位招来的,可是如此?”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三人皆是起身,答道:“大人您说得没错,正是如此!”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三位可还记得,自从本官向三位提议联合船行的事情至今,已是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林云璞沉吟了片刻之后,答道:“大人您是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首次向我等三人提及了联合船行的事情,距今已是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说起来,每年从四月份开始,就是朝廷的漕粮运船开始大规模运送漕粮的时候……各位皆是消息灵通、人脉宽广之辈,更是熟知京杭运河的一切状况,只要各位愿意打探,恐怕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各位的耳目,所以各位大可以去打探消息,自从本官提议了联合船行的事情之后,户部的漕粮运船可还有暗载私货的现象?”
顿了顿后,赵俊臣扬声说道“趁着今日的机会,本官也向各位通报一声,自从本官提议了联合船行的事情之后,户部就已是全面停止了走私活动!如今的漕粮运船,也仅只是在运输漕粮罢了,已是再没有暗载私货!从此往后,户部将会与各位一样,彻底放弃走私生意,全心全意投入到联合船行的生意之中!在此,本官也愿意接受各位的监督!”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的徽浙商人们也再次是精神一振!
既然赵俊臣如此的信誓旦旦,想必户部全面停止走私生意的事情就必然不是虚言,如此一来,赵俊臣再次表明了诚意,也再次坚定了徽浙商人们对联合船行的未来信心!而徽浙商人们的心头暗刺,也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消散不见了。
然后,赵俊臣又迎来了一阵恭维声,徽浙商人们纷纷称赞赵俊臣“大公无私”、“光明磊落”云云,自是不提。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许昌德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
他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有如此的魄力,要知道户部每年都能够通过漕运走私来获取数以百万计的银子,而赵俊臣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对于这么一大笔银子竟是说放弃就放弃了!
“仅凭这份魄力与果断,赵俊臣就无愧是沈首辅最为重视的政敌!”惊骇之余,许昌德暗暗想道。
事实上,许昌德并不知道,赵俊臣之所以愿意放弃户部的走私生意,只因为联合船行能够为赵俊臣带来更大的好处,仅此而已!
就这样,许昌德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在徽浙商人们趁机恭维赵俊臣的时候,许昌德神色尴尬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赵俊臣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许昌德。
等到徽浙商人们的恭维结束之后,赵俊臣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许昌德,说道:“许老板,关于本官的解释,你可还满意?”
许昌德面色尴尬的站起身来,连连点头道:“满意,自然满意。”
赵俊臣笑道:“其实,许老板的顾虑很有道理,我等既然要放弃走私生意了,却不能让其他人继续走私,否则就是对我等的不公平,朝廷的商税现状也不能彻底扭转,对此,本官倒是有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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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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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俊臣暗暗思考着未来计划的时候,李传文作为幕僚团队的魁首人物,也开口向赵俊臣总结道:“赵大人,经过了我等的详细整理之后,那些徽浙商人们所提供的检举内容已是全部汇总完毕,仅仅只是今天一晚上的时间,那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全部都向咱们府里投了举报密信,总计检举了八十二位走私商人的走私罪行,并且涉及到了二百八十四位朝廷七品以上官员,提供了三百七十一条可信的罪证与线索,另有一百三十三条尚需确定的情报,有了这些罪证、线索、以及情报,咱们只要确认了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之后,再稍稍布置一下,就可以将其中八十一位走私商人一网打尽,那些与走私商人有联系的朝廷官员,也全都要大难临头!”
说到这里,即使是李传文曾经辅佐过多位朝廷的封疆大吏,已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一刻也依然是忍不住面色激动。
至于李传文身后的诸位幕僚们,也同样是类似的表情。
此刻,他们皆是紧紧盯着赵俊臣手中的那份厚厚册子——这份册子是他们亲自整理出来的,所以他们也非常清楚这份册子里的内容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威力!而得到了这份册子之后,赵俊臣又拥有了怎样的影响力!
只要赵俊臣愿意将这份册子抛出去,那么整个朝野局势都将会在一瞬间天翻地覆!
不过,赵俊臣却没有打算将这份册子里的内容全部曝光。
缓缓摸了一下册子的封皮之后,赵俊臣却是将这份册子再次递给了李传文,说道:“接下来,还是要幸苦各位一下,这份册子里的内容还需要重新整理一次,要将里面的诸般罪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走私商人们走私逃税的罪证,另一部分则是朝廷官员们收受贿赂、参与走私的罪证,再并分别单独记录成册!等你们再次整理完毕之后,再将这三份册子全部交给我……此外,各位今后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关于今晚的事情,尤其是本官掌握了诸多朝廷官员切实罪证的事情,绝不能说出去!”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经验丰富的李传文顿时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用意。
赵俊臣要求将册子里的罪证与情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那些走私商人们的,另一部分则是关于朝廷官员的,显然赵俊臣并不打算同时对付两者,而是想要先利用这些证据除去那些走私商人,对于涉案的朝廷官员们则是徐徐图之。
赵俊臣的这般选择,也让李传文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还十分担心赵俊臣会年轻气盛、忍不住诱惑,打算将这本册子里的内容一口气全部曝光出去,想要将那些涉及了走私活动的商人与官员们一网打尽,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举动固然会震动朝野,但最终倒霉的人,绝不会是那些参与走私活动的商人与官员,而会是赵俊臣本人!
毕竟,赵俊臣手中掌握的种种证据,虽然是威力巨大,但因为涉及人数太多了,却也容易引起百官们的忌惮与敌视!
此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乃曰“法不责众”,若是赵俊臣一口气弹劾了二百八十四位朝廷七品以上官员,哪怕是证据确凿,德庆皇帝也绝不会出手惩处这些官员,毕竟人数太多了,若是全部惩处,德庆皇帝又去哪里寻找这么多的接替人选?这么多官员倒台,必然是天下震动,到时候朝廷的声誉又会损失多少?所以,若是赵俊臣当真这么做了,那么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是二百八十四位贪官在铁证面前被判定无罪,而赵俊臣这位举报之人反倒会因为扰乱朝廷、诬告同僚、打压异己等等罪名受到德庆皇帝的惩处——毕竟,相比较二百八十四位贪官,惩处赵俊臣要容易得多、影响也小得多,哪怕赵俊臣的弹劾乃是一片公心——类似的事情,历史之中已是发生过许多次了。
如此一来,赵俊臣若是想要讲这份册子里的内容全部曝光,自然就是寻死之道!
幸好,赵俊臣虽然得到了这份册子作为武器,但并没有忘乎所以,依然能够保持冷静与理智,还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却也省却了李传文等人的一番劝告。
另一边,见到李传文等人的表情之后,赵俊臣也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的心中担忧。
轻轻一笑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各位不必担心,本官并不会将这些罪证全部曝光,本官目前仅只是要对付那些走私商人罢了,至于那些涉案的朝廷官员,本官还不打算动他们,甚至不会将自己掌握他们罪证的事情传扬出去,只当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罪责,留到日后再逐一对付……”
说完,赵俊臣微微一叹之后,感慨道:“虽然,在这件事上,咱们乃是代表着朝廷大义,乃是正义的一方,但本官也知道,自古以来,胜者往往并不是正义的一方,而是实力更强大的一方!所以,本官在拥有足够实力之前,并不会轻举妄动!”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言论之后,众位幕僚皆是表露出了钦佩之色,既是钦佩赵俊臣的理智与冷静,也是钦佩赵俊臣能够讲出这么一番道理。
于是,众幕僚以李传文为首,纷纷向赵俊臣躬身应是,并且也趁机称赞了赵俊臣几句。
心中的担忧消散之后,李传文突然想到了一件正事,向赵俊臣请示道:“大人,按照您的构想,徽浙商人们举报了走私罪行之后,就可以得到这名走私商人手下三分之一的船只,但如今,大部分走私商人都是被多人同时举报,却不知这般情况应该如何解决?那些奖赏是给最先提供罪证情报的徽浙商人?还是所有提供罪证情报的徽浙商人平分这些奖赏?”
赵俊臣没有任何犹豫,说道:“自然是所有提供罪证情报的徽浙商人平分奖赏!我的那些提议,只是想调动那些徽浙商人的积极性,让他们踊跃检举自己曾经的同行,但我也并不希望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得到太多的好处、实力扩充太快,否则就容易尾大不掉了。”
李传文点了点头,依然赞同赵俊臣的想法,答道:“属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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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众位幕僚就打算按照赵俊臣的吩咐,继续去整理资料了。
然而,赵俊臣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开口问道:“对了,你们刚才说,今晚总计收到了八十二名走私商人的罪证情报,但最终只能抓捕其中八十一名走私商人,却为何还有一名走私商人无法抓捕?”
李传文答道:“回大人的话,这名走私商人名叫李泽全,乃是苏州一位小有名气的商贾,此人一向是谨慎小心、少有破绽,咱们收到的诸多罪证情报之中,与他有关的总共有十一条,然而全都只是尚未证实的猜测,并非铁证,所以咱们若是想要定他的罪,恐怕有些麻烦。”
“哦?走私商人之中,竟还有这样办事谨慎的人才?三十七位同行,竟是无一人可以提供他的切实罪证?……李泽全,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赵俊臣缓缓说道。
李传文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听过此人的名字,也许是因为此人的儿子名叫李纯臣,乃是今科殿试的二甲进士。”
“李纯臣?”赵俊臣若有所思,轻声说道:“原来如此,确实是虎父无犬子……”
事实上,对于李纯臣此人,赵俊臣一向是十分重视。
当初,李纯臣参加殿试的时候,所写的那份试题可谓是吓了赵俊臣一大跳,此人建议德庆皇帝开启“风闻言事”之策,不仅要降低朝廷官员上呈密疏、弹劾朝臣的标准,而且官员们从今往后弹劾朝中大臣,也不再需要切实证据,更不必为自己的弹劾奏疏负责。
若是德庆皇帝当真是采纳了李纯臣的建议,那么朝中百官马上就会迎来“朝中何人不被参,朝中何人不参人”的局面,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手握朝中百官的无数罪证,自然是皇权大增。
所以,对于李纯臣的建议,德庆皇帝自然是心动了,只因为这般建议必然会受到百官抵制,所以德庆皇帝还没有切实行动罢了。
自从殿试结束之后,李纯臣就一向是表现低调,德庆皇帝似乎也早已经忘记了他,但赵俊臣却知道,德庆皇帝只是在冷处理李纯臣罢了,就早晚都会重用于他!
只是,赵俊臣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在这个时候再次听到了李纯臣的消息、
显然,不论是李纯臣,又或是李纯臣的父亲李泽广,都不是简单的人物,需要赵俊臣暗中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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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俊臣与幕僚们商议的同时,朝中各大派系的探子们也纷纷将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详细情报告知于各自的幕后靠山。
周府之内,听到史可松的汇报之后,周尚景的老脸之上满是赞赏之色,缓缓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好野心,虽然还不知道赵俊臣的全部计划,但窥一斑而知全豹,等到联合船行组建之后,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恐怕就要一飞冲天、再难抑制,至于那沈常茂,恐怕就要倒霉了……”
听到周尚景的感叹之后,史可松有些犹豫的说道:“那么,周阁老您看咱们是不是要暗中破坏赵俊臣的计划?若是让赵俊臣窜得太快的话,将来或许就是一个威胁。”
与沈常茂手下的许昌德不同,史可松对周尚景更加忠心,虽然联合船行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机会,但为了周尚景的大局,史可松依然愿意忍痛放弃这个机会!却不似许昌德一般会摇摆不定。
然而,周尚景则是轻轻摇头,淡然道:“庙堂局势已是许久没有发生过大变化了,却也无趣的很,既然赵俊臣愿意打破沉闷局面,那就让他放手而为就是……接下来,你也不必暗中捣乱,顺着赵俊臣的计划办事就可,这对你而言,暂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史可松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周尚景的这般态度对自己更加有利。
与此同时,史可松见周尚景一副坐视赵俊臣不断壮大的态度,已是完全无法猜到周尚景的真实想法,却是愈加觉得周尚景高深莫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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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许昌德也向沈常茂汇报了赵俊臣的诸般构想。
刚开始,得知赵俊臣想要联合三十七位实力强大的徽浙商人一同组建联合船行之后,沈常茂的表现还算镇定,冷笑道:“老夫就知道,赵俊臣的计划绝没有那么简单,说什么只是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但所谓的‘一家船行’却是三十七家规模庞大的船行联合到了一处!有了这样的惊人规模,再加上朝廷在政策方面的支持,恐怕是很轻松就能做大……不过,赵俊臣未免自以为是了!三十七位徽浙商人联合起来确实是实力庞大,但也是人心纷杂、各有所求,只要暗中稍稍撩拨一下,这家联合船行恐怕很快就要陷入内斗之中,然后就会分崩离析了……到时候,赵俊臣的如意算盘,也必然就会落空!”
另一边,许昌德连忙说道:“首辅您明鉴千里,赵俊臣那个毛头小子,自然不会是您的对手。”
沈常茂得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再后来,那赵俊臣又说了些什么?”
听到沈常茂的询问之后,许昌德又连忙将赵俊臣许以重利、引诱徽浙商人们举报走私罪行的事情详细讲诉了一遍。
这一次,沈常茂则是面色大变,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无知者无畏,胆子倒是够大,竟是意欲同时对付所有的走私商人,他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做法会激起那些走私商人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也得罪了那些走私商人的朝中靠山,平白为自己树立一个大敌吗?”
但转念一想,沈常茂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又说道:“也对,在赵俊臣接受了商税整顿的差事之后,就已是那些走私商人、以及相关朝廷官员的心腹大患了,却也不怕得罪更狠……不过,赵俊臣的这个计划,却是绝不能任由他进行下去,否则他必然会掌握无数官员的罪证把柄,到时候他的权势影响就会更加难以抑制了!”
听着沈常茂的喃喃自语之后,这一次许昌德却是沉默着没有答话。
毕竟,许昌德绝不能告诉沈常茂,自己在宴会结束之后,先是回到府中收集了同行们的诸多罪证,并且亲自将这些罪证送到赵府之后,才匆匆赶到沈府向沈常茂汇报消息的——毕竟赵俊臣许诺的好处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使是许昌德也难以割弃——而沈常茂因为许昌德的私心,为了等候具体情报,却是苦等了大半夜的时间。
沈常茂并不知道许昌德的小心思,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破坏赵俊臣的企图。
沈常茂花白的眉头皱成一团,暗暗想道:“或许,可以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并且制造一些流言,向外宣称赵俊臣已是掌握了大量官员的参与走私、包庇走私的罪证,让朝廷官员们人人自危,也激起他们同仇敌忾的心思……不过,这样一来,稍有操作不当的话,就会沉重打击己方士气,或许还会让某些立场不坚的人临阵倒戈……确实一定要慎重行事!”
暗思之际,沈常茂继续向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事情?”
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许昌德摇头道:“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事情需要注意了。”
暗自考虑了一下之后,许昌德并没有将赵俊臣对自己“以德报怨”的事情说给沈常茂听,毕竟这件事容易引起沈常茂的猜忌,甚至沈常茂还会勒令自己拒绝赵俊臣的好处,但这是许昌德绝对无法接受的。
然而,许昌德并不知道,自己一时的私心隐瞒,将来究竟会为沈常茂、为他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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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赵俊臣一直以为,在赴宴的三十七位徽浙商人之中,有四人并不是真心想要合作,而是朝中除“赵党”之外的那几个派系派来的探子。
其中,史可松的后台乃是周尚景,自然是周尚景派来的探子。
许昌德的幕后靠山乃是沈常茂,自然也就是沈常茂派来的探子。
还有一位徽浙商人名叫张诚,乃是兵部尚书王寿的府中人,而王寿则是“帝党”的中坚成员,所以张成自然就是德庆皇帝派来的探子。
另有一位徽浙商人名叫李相如,与太子少保郭汤乃是远亲关系,而郭汤又是太子朱和堉的支持者,所以李相如自然就是太子朱和堉派来的探子了。
然而,有一点赵俊臣却是猜错了,那位名叫李相如的徽商,确实是太子少保郭汤的远亲,并且也确实是受到郭汤的指派前来刺探赵俊臣的计划,但郭汤之所以会这么做,却并不是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命令,而是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建议!
事实上,自从七皇子朱和坚开始参与“******”的事情之后,郭汤与七皇子朱和坚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密了。
许多时候,相比较太子朱和堉的坚定立场,郭汤竟是更加信任七皇子朱和坚的计谋!
并且,在“******”之中,类似于郭汤这样的成员,如今已是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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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赵俊臣睚眦必报的性格,许昌德也有些了解!
如今,见自己寻找赵俊臣的麻烦不成,却是让赵俊臣盯上了自己,言语之间似乎暗藏深意,这让许昌德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许昌德依然是强自镇定着,向赵俊臣问道:“哦?不知大人您有何想法?还请明示。”
赵俊臣笑眯眯的说道:“正如许老板所说,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京杭运河、长江航道的走私活动必须要得到抑制,如此才能够尽快的扩张联合船行的虽然联合船行凭借着朝廷的政策支持、以及规模上的优势,终究会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但见效终究是慢了一些。”
说完,赵俊臣向许昌德含笑点头示意,又说道:“如今,得到了许老板的提醒之后,本官突然有了一些想法,在座各位从前皆是走私生意里的行家能手,对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情况也是知根知底,所以本官愿意让各位监督户部,有各位在旁边盯着,本官也不用担心户部的下面官员阳奉阴违、会不顾本官的命令依旧是暗自走私,但既然各位能够监督户部,又为何不能监督其它的走私活动?”
然后,赵俊臣挥手一招,就见许庆彦快步走到赵俊臣身旁,将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拿到账册之后,翻开稍稍看了一下,然后说道:“说起来,在座的各位,虽然是来历背景不同、身家财产也有差距,但有一点情况则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各位从前皆是参与了走私生意,并且规模不小,都拥有至少十艘五百石以上的大船、至少三十艘一百石以上的中等船、至于一百石以下的小船更是不计其数,而众位之中实力最雄厚的那一位,甚至拥有七十三艘大船,两百余艘中等船,这般规模当真是令人惊叹不已……而如今,各位已是痛改前非,打算与朝廷合作,加入联合船行之中,从此与走私活动一刀两断!”
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在座的徽浙商人们皆是面色微变。
他们没想到,赵俊臣对于他们的底细竟是如此的了解!
与此同时,史可松更是面色沉凝——赵俊臣所特指的那位实力最雄厚的走私商人,明显就是在说他!
另一边,众位徽浙商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赵俊臣手中的账册之上,暗暗思考着这本账册之内究竟记载了多少内容!
赵俊臣的笑容愈盛,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本官算了一下,在座各位共有三十七人,但据本官所知,参与走私活动的众多商人之中,实力不下于在座各位的,总计还有五十二人!关于这五十二人,既然他们今晚没有出现在这里,就是不将朝廷、本官、以及在座各位放在眼里,显然已是态度很明确了,他们明知道朝廷要整顿商税、整治走私,却依然是心存侥幸,完全没有加入联合船行的想法,还打算继续与朝廷对抗、依然要进行走私活动!本官的耐心一向有限,对于这些人也不打算再争取了,既然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他们最终自食苦果,却也怨不得咱们!”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缓缓总结道:“也就是说,这五十三人,就是咱们今后的主要敌人,也是咱们接下来要打到的主要对手!只要打垮了他们,联合船行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快的发展,朝廷的走私现象就能够最大程度的得到抑制,而在座各位的未来收益,也能够得到最多的提升!各位,一场关于航运生意的战争,已是势在必行了!而且,咱们拥有朝廷的支持,咱们站在了道德与法纪的制高点上,咱们拥有实力上的优势,不论是天时、地利、人和皆是倾向于咱们,所以,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也必然是咱们的大获全胜!”
顿了顿后,赵俊臣双眼一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依照本官的想法,联合船行成立之后,股份收益的分配,将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各位提供的船只、人力与资金越多,那么占有的股份分红也就越高!理论上,朝廷对各家船行的控股不会超过四成!此外,各位若是有额外功劳的话,那么朝廷也会给予额外优惠,进一步增加各位的股份分红!而所谓的‘额外功劳’,就是指各位在这场战争之中的表现!
接下来,本官将会全力惩治那些那些没有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而各位从前皆是走私行业里的大家能手,对于曾经同行们的状况,自然是了如指掌!这些人的走私手段、走私时间、走私规模等等,也皆是逃不过各位的耳目!若是各位能够提供他们的罪证把柄,让朝廷可以轻易的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么各位自然是有功于朝廷,到时候朝廷也会在收益分红方面做出让步!”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的表情皆是热切了起来!纷纷是眼中冒光、干劲十足,准备收集同行们的罪证,以此来增加自己今后的利益!
毕竟,在座的各位徽浙商人,与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们原本就是竞争对手,相互间关系并不算好,若是可以打击对手之余,还能够增加自己的利益,他们又如何不愿意?——事实上,哪怕是相互间关系良好、友谊深厚,甚至是世交与亲族,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该出卖的时候也绝不会犹豫!
不过,赵俊臣还是嫌众人的情绪不够热切,又继续说道:“各位一旦立功之后,除了收益分红方面的让步之外,朝廷还会另有奖赏!那就是,各位一旦举报了某位走私商人,并且还提出了切实的证据,而且朝廷也根据各位所提供的情报成功惩治了这位走私商人,到了那个时候,这个走私商人的身家财产必然会被朝廷查抄!然后,这位走私商人手下的那些大小船只,朝廷会酌情分出一部分作为奖赏,赐予举报之人!这部分奖赏,最低不会低于一成,最高甚至可以高达五成!还有,这位走私商人的家产被查抄之后,朝廷还会拍卖他的田地房产等等,而提供了切实证据的人,则可以优先购买其中一部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的徽浙商人们顿时是产生了一片哗然!
赵俊臣所提出的赏赐,实在是太丰厚了!
“若是自己能够成功的举报五名走私商人,并且能够提供大量的切实证据,那岂不是代表着自己没有投入任何本钱,就将手下的船只规模扩大了至少一倍?此外,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自己手下的船队规模扩大之后,再投入到联合船行之中,那么自己在联合船行的股份分红也可以得到增加!再加上成功举报之后,朝廷还会在收益分红方面做出让步……这样的话,不仅是自己的船队规模可以扩大许多,收益分红也可以一增再增!再加上可以优先购买对方的田地房产……这个方法,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绝对要干!”
顿时间,在场的所有徽浙商人脑中,皆是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哪怕是一向镇定从容的史可松、以及心怀鬼胎的许昌德,在这一刻也皆是心动不已,暗暗思考着自己可以向赵俊臣提供哪些人的关键罪证,将这些人整垮之后,自己又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
暗暗设想了一下之后,他们的心情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是愈加的心动热切了!
至于其他的徽浙商人们,就更别提了。
一时间,对于赵俊臣的“开战”决定,所有人皆是表达了全力支持的态度!而且他们的态度竟是比赵俊臣还要更加迫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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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所言极是!为了朝廷的商税、也为了联合船行的未来,走私活动必须要得到遏制!那些冥顽不灵、负偶顽抗的走私商人,也必须要得到惩治!”
“赵大人英明!还请赵大人您放心,鄙人马上就按照您的吩咐,全力收集那些走私商人的罪证,这些走私商人也确实该整治一下了!”
“鄙人会全力支持赵大人的决策,必然是与那些冥顽不灵的走私商人势不两立、决战到底!绝不让任何一个走私商人逍遥法外!”
“赵大人……”
一时间,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纷纷发言,一个个皆是慷慨激昂、大义凌然。
在这一刻,他们皆是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与立场,已是彻底变成了朝廷商税的坚定维护者,这种转变是如此的突然,也是如此的自然,并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妥!
甚至就连原本是居心不良的许昌德,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原本立场,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真心实意的加入联合船行,毕竟赵俊臣许诺的利益实在是太诱人了。
然而,许昌德虽然是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原本立场,但赵俊臣并没有忘记。
赵俊臣提出这样的构想,固然是为了“驱狼吞虎”、调动在场众人的积极性,让他们主动成为朝廷整治走私的急先锋,但同时也是为了趁机报复许昌德的暗中捣乱,也顺便给许昌德背后的沈常茂找些麻烦!
于是,在众人的踊跃支持声音结束之后,赵俊臣的脸上再次浮现了笑意,并且将目光转向了许昌德,缓缓说道:“说起来,本官能够想到这个方法,还要多亏了许老板的提醒,若是没有许老板的秉直发言,本官也不会想到各位的监督之用处,更不会想到刚才的方法,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许老板可谓是功不可没!将来朝廷成功整治了走私之后,本官的请功名单之上,一定会有许老板的名字!到了那个时候,在股份分红方面,许老板一定会得到朝廷的奖赏!”
此时,许昌德正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及时转变立场、暂且支持一下赵俊臣的计划,至于沈常茂的那些吩咐,比如暗中给赵俊臣捣乱、伺机破坏联合船行等等,大可以延后再执行。
等许昌德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更是大为惊喜,虽然不知道赵俊臣为何要以德报怨,自己明明给赵俊臣暗中捣乱,但赵俊臣最终反倒是给了自己好处,但凭空出现的好处,许昌德自然是不会放弃。
于是,许昌德连忙站起身来,向赵俊臣躬身致谢,与之前相比,许昌德此时的态度也谦卑了许多。
然而,许昌德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给他布下的陷阱!
“驱狼吞虎”之计,赵俊臣很早之前就够想到了,甚至在兖州台儿庄的时候,就曾经提及过一些。但如今,赵俊臣却是将一部分功劳送给了许昌德!看似是许昌德得到了好处,但实际上许昌德在接受赵俊臣“善意“的同时,已是卷进了一场大麻烦之中!
毕竟,按照赵俊臣的计划,接下来会有大量的走私商人要被打倒,等这些走私商人被打倒之后,却发现赵俊臣的计划皆是源自于许昌德的提醒,到了那个时候,那些走私商人又该要如何的仇视许昌德?许昌德又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此外,明朝绝大部分走私商人在朝廷之中皆是有靠山存在,而这些靠山们皆是极力反对朝廷整顿商税,而首辅沈常茂正是这些人的领袖!
当大量的走私商人被打倒之后,这些走私商人的靠山们发现这一切皆是源自于许昌德的因素,而许昌德的幕后靠山却是他们的领袖沈常茂,到了那个时候,就必然会有人质疑沈常茂的真实立场,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就会内部分裂,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沈常茂的声势会遭遇打击,赵俊臣整顿商税的阻力,也同样会降低许多。
所以,赵俊臣从来都不是以德报怨的烂好人,许昌德在沈常茂的指示之下,想要暗中破坏赵俊臣的计划,而赵俊臣自然是要数倍的报复回去!
只可惜,面对赵俊臣的报复举动,许昌德却是犹不知觉,还以为自己捡了便宜、得了好处!
看到许昌德那喜不自禁的模样,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
再过不久,许昌德恐怕就要乐极生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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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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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天海楼内,针对联合船行的组建事宜,赵俊臣与徽浙商人们又陆续敲定了许多细节问题。
在此期间,赵俊臣也多次“做出了重大让步”,分给了徽浙商人们更多的利益。
一时之间,徽浙商人们只觉得自己的收获远远高于预期,他们惊喜于赵俊臣的“慷慨”之余,对于联合船行的成立也就愈加的迫不及待了。
等一切细节问题皆是敲定完毕之后,时间已是晚上亥时,窗外夜色渐深、月挂枝头。
在不知不觉之间,竟已是两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至此,关于联合船行的所有问题,也终于是全部商议妥当。
虽然,在场的徽浙商人们还没有与户部正式签订契约,但双方的意向已是明确,分歧也全部消失,在赵俊臣看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自己设想中的联合船行就已是正式成立了,所欠缺的只是几份无关紧要的手续罢了。
而联合船行的出现,将必然会为朝野格局带来极为深远的影响!
对此,赵俊臣已是布置了许久,并且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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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联合船行的影响,要比赵俊臣预想中来得更快!
在赵俊臣抛出的利益诱惑之下,那些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已是全部疯狂了!
这一天的晚上,赵府的值班门房彻底失去了睡觉的时间,虽然已是夜色浓郁,但赵府门前却依然是一副客来客往、车水马龙的景象,不断会有徽浙商人前来赵府敲响大门,并且皆是留下了各自名帖、贵重礼物、以及大量的账册与信件——而这些账册与信件,自然都是用来揭发走私罪行的资料证据!
赵俊臣许诺的好处实在是太诱人了,所以宴会结束之后,徽浙商人们就皆是急匆匆的赶回到了各自居所之中,然后疯狂的收集着所有可以用来举报的证据,不论是明确已知的情报,还是尚未确定的猜测,他们皆是尽数收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成册,然后也不顾夜色已晚,马上就送到了赵俊臣的府中,只希望赵俊臣能够尽快看到自己的举报资料。
毕竟,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这些徽浙商人们皆是走私生意里的行家能手,他们对于长江航道与京杭运河的状况可谓是了若指掌,对于同行们的近况也皆是知根知底,许多看似重要的罪证,在他们眼中只是“公开的秘密”,每位走私商人皆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们生怕自己的举报会晚到一步,让别人占去功劳与奖赏,自然是不敢懈怠。
所以,联航船行虽然还没有正式成立,但那些意欲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就已是开始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的举报自己曾经的同行了!
事实上,若不是天色实在是太晚了,徽浙商人们皆是以为赵俊臣已经入睡了,他们恐怕还会亲自拜访赵俊臣、趁机与赵俊臣密谈。
就这样,因为徽浙商人们的不断打扰,赵府的门房这天晚上完全没能入睡。
不过,对于这般情况,赵府门房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反倒是欣喜若狂——徽浙商人们皆是富可敌国、一掷千金的巨贾,他们为了自己的举报信可以尽快交到赵俊臣手中,也皆是表现得极为大气,每个人都塞给了赵府门房一份份量十足的红包,总计三十七份红包加起来,足足有数千两白银!
虽然,按照赵府的规矩,这些红包的大部分都要上缴给账房,还要分给赵府管事们一些,但剩下的银子依然是足足有三五百两银子,对于赵府门房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所以,对于徽浙商人们的打扰,赵府门房不仅没有厌烦,反倒是期望这种情况每晚都会发生!对于赵府门房而言,用几百两银子换取一晚上的睡眠,不管怎么算都是一笔大赚特赚的买卖!
而且,赵府门房接过红包的时候,也确实是心安理得,因为他确实是按照那些徽浙商人们的请求,将他们送来的名帖、举报册子、以及贵重礼物等等,优先交给了赵俊臣,绝没有任何的耽搁。
因为,虽然已是夜色浓郁,但赵俊臣根本没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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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徽浙商人们争先恐后的向赵俊臣举报昔日同行的时候,此时的赵府书房之中,赵俊臣的幕僚们也同样是忙碌不堪。
毕竟,徽浙商人们虽然是表现踊跃,但因为他们的举报过于匆忙的缘故,完全没有任何的提前准备与详细调查,所以他们的举报内容虽然很多,但也过于凌乱杂琐,完全是想到什么就加入什么,不论是真实情况还是心中推测,皆是混杂在一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此外,徽浙商人们的举报内容之中,也存在着许多相互重复、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内容,更是让人看得头痛不已!
于是,在赵俊臣的指示之下,所有的举报资料皆是被幕僚们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并且汇总到了一处,在诸多举报资料的相互补充之下,诸般证据线索也渐渐的清晰明确了起来。
这样一来,被举报的走私商人们的家财收入、走私规模、走私渠道、背后靠山、关系网络等等,就皆是一目了然了。
就在幕僚们忙碌整理举报资料的同时,赵俊臣则是满脸疲惫的靠坐在椅背上,时而端着茶盏慢慢饮茶,时而闭目养神积蓄精力。
毕竟,赵俊臣已是忙碌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没有片刻的休息!尤其是与徽浙商人们商讨联合船行的组建细节的时候,足足两个多时辰的时间,赵俊臣一直在转动大脑、思考对策、并且一直没有歇过口舌,到了现在自然是疲惫不堪、身心俱倦、并且口干舌燥。
所以,趁着幕僚们整理举报资料的同时,赵俊臣也趁机稍稍歇息了片刻。
不过,赵俊臣如今的幕僚团队都非常能干,办事效率也高,所以赵俊臣并没有休息太长的时间。
这晚子时刚过,所有的举报资料就已是汇总完毕,并且送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这份资料是如此的重要,直接关系到赵俊臣未来的成败,所以赵俊臣没有任何的耽搁,也不顾身心的疲惫,马上就翻开册子,详细审阅。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将厚厚一本册子看完,将册子合上之后,赵俊臣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如履薄冰的幸苦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赵俊臣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掌握了自己的未来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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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赵俊臣让那些徽浙商人们揭发曾经同行的走私罪行,快速扩张联合船行的市场份额、尽快遏制民间走私活动等等,都只是表面上的目的!
而赵俊臣真正的目的,却是想要通过这些走私商人的罪证,借机掌握那些走私商人收买各路官员的罪证!
到了那个时候,将会有无数官员贪污受贿的把柄落入赵俊臣的手中,而赵俊臣得到了这些罪证之后,自然就可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明朝的走私现象猖獗,绝大部分官员都暗中与走私商人有牵连,或是接受了走私商人的贿赂、又或是直接参与了走私,所以赵俊臣就可以趁机掌握绝大部分官员的罪证把柄。
然后,以这些罪证把柄为基础,赵俊臣就可以掌控朝廷半数官员的命运!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庙堂的局势走向,都要受到赵俊臣的操控!
所以,赵俊臣才会说,自己终于掌握了自己的未来命运!
当赵俊臣达到这一步之后,即使是德庆皇帝将来想要过河拆桥、即使是周尚景的居心叵测、即使是沈常茂的强烈敌视,赵俊臣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
现在,虽然还只是掌握了其中一部分,但赵俊臣的诸般计划,却已是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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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七皇子朱和坚渗透“太子党”的计划很成功,他自从参与了“太子党”的内部决策之后,就轻易博取了“太子党”众人的信任与依赖,甚至还有许多“太子党”官员心中产生了“若是七皇子与太子能够互换一下位置该有多好”之类的想法。
而太子少保郭汤,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如今,虽然因为诸般原因,朱和坚已是暂时退出了“太子党”的决策圈,但郭汤依然会时不时与朱和坚暗中联络,将“太子党”内部的诸般情况尽数告知于朱和坚。
甚至,在郭汤看来,他的做法完全是为了太子朱和堉考虑,毕竟七皇子朱和坚的才智谋略对太子朱和堉大有裨益之处,而且朱和堉与朱和坚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互间关系至亲,想来朱和坚也不会出卖朱和堉。
如今,听闻赵俊臣要宴请徽浙商人的消息之后,朱和坚就建议郭汤遣派李相如加入其中打探消息,而郭汤则是一如既往的信任朱和坚,马上就依计行事了。
那李相如不仅是郭汤的远亲,而且李相如的生意规模能够有现在这么大,很大程度上也是靠着郭汤的关系,所以李相如自然是不敢违背郭汤的命令。
所以,这天晚上,通过郭汤与李相如的途径,朱和坚也收到了这场宴会的详细情报。
只不过,朱和坚与郭汤并非是从属关系,李相如自然不会亲自向朱和坚禀报消息,所以朱和坚所收到的情报,只是郭汤送来的一封密信罢了。
密信之中,记载着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详细经过,朱和坚收到密信之后,已是反复细读了数遍,神色之间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朱和坚的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无奈,摇头道:“实在是可惜了,这些年来我虽然是苦心经营,但毕竟是以谨慎隐秘为先,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生怕会引起瞩目与猜忌,所以实力发展缓慢,也没什么富商巨贾投靠自己,如今想要收集赵俊臣组建联合船行的情报,却还要借助郭汤之手,实在是不方便!呵呵,谁让我只是一位体弱多病的皇子,自然是不受人待见。”
喃喃自语之间,朱和坚眼神冰冷至极。
在内心深处,朱和坚颇是怨恨朱和堉,凭什么朱和堉就是太子储君,而自己则只是一位多病皇子?凭什么自己拥有这般高明的才智手段,却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暗中经营,需要历经千辛万苦、百般谋划才能够稍有发展,而朱和堉莽撞固执、有脑无谋,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得一切?
不过,转瞬之间,朱和坚已是压下了心中怨念。
朱和坚很清楚,心中的怨恨只是自己的动力罢了,但绝不能沉溺其中,否则只会坏了大事。
然后,朱和坚的眼神再次转向了自己手上的密信。
密信里的内容虽然还算详细,但郭汤写这封密信的时候,显然不明白重点在哪里,也缺乏条理与逻辑,有很多需要重视的情况,郭汤完全没有描写清楚,这让朱和坚无法准确的把握如今的情况、以及今后的形势变化。
朱和坚很讨厌这种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朱和坚就会痛恨自己的身份限制,也会痛恨上天的不公平。
不过,虽然如此,但朱和坚的才智眼光是何等高明?虽然情报并不详尽,却也足以朱和坚推断出很多有用的事情了。
“联合三十七位徽浙富商联合组建一家船行,意欲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还通过利诱的手段,鼓动徽浙商人们举报走私罪行,想要借机掌控走私商人以及相关官员的罪证……赵俊臣的野心果然很大,绝不是一位‘纯臣’,手段也算是高明,只不过……”
暗思之间,朱和坚的目光停留在密信的最后一页。
在这一页里,郭汤罗列了一份名单,里面皆是今夜赴宴的徽浙商人们的姓名来历。
而朱和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之上。
张诚!——此人曾经是兵部尚书王寿的府中管事,他如今能够成为一位知名的徽浙巨贾,也全凭借着王寿的扶持!而王寿则是德庆皇帝的亲信!
所以,德庆皇帝也必然能够通过王寿与张诚的途径,打探到赵俊臣的所有计划!
“只不过,赵俊臣意欲收集罪证、掌控百官的野心,实在是太明显了,竟是毫无遮掩,我能够看明白,父皇又如何会看不明白?父皇或许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的帝王心术却是十分不凡,又如何会任由赵俊臣的权势毫无限制的不断发展?满朝上下,有一个周尚景就已经足够了,父皇又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周尚景出现?”
暗思之间,朱和坚摇了摇头,又想道:“以赵俊臣的心智眼光,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权势发展已是渐渐逼近父皇的底线了,他如今的举动,看似高明,但实则是欠缺考虑,只会引来父皇的猜忌与打压,到时候反倒会栽跟头……或许,我从前一直都高估赵俊臣了……”
想到这里,朱和坚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不过,赵俊臣没有想象中聪明,也是一件好事,否则还真不容易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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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朱和坚所料,此时的德庆皇帝通过王寿与张诚的途径,也得到了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详细情报。
并且,德庆皇帝也发现了赵俊臣想要利用走私罪证掌控百官的野心!
所以,看到王寿送来的密疏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就颇是严肃,眼神也颇是阴沉。
“原以为,从赵俊臣手中收回西厂与内帑的权柄之后,可以平衡一下赵俊臣的权势增长,却没想到赵俊臣还有后招,竟是打算收集百官之罪证,若是让他成功了,恐怕就再难抑制了……”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神情有些为难:“不过,赵俊臣的这个计划,也是为了打击走私,朕也不能暗中破坏,否则朝廷的商税现状,就要继续糜烂下去了……幸好,朕还有其他方法控制赵俊臣的权势!”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的目光一转,向着御案的右下角看去。
在那里,摆放着厚厚一沓密疏。
这些密疏,皆是工部尚书左兰山这些日子里暗中呈给德庆皇帝的,里面的某些内容,颇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兴趣。
简单的说,在这些密疏之中,左兰山隐约透漏了自己对赵俊臣的不满!
想来也是,左兰山的资历比赵俊臣更深,如今表面上是“赵党”的二号人物,但实际上与其他“赵党”官员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的决策权,也没有任何的自主权,只能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甚至他手下的工部也渐渐只知道赵俊臣而不知道左兰山了,如此一来,左兰山对赵俊臣心怀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左兰山的不满,在德庆皇帝眼中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因素。
若是利用好了,或许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裂“赵党”,如此一来,赵俊臣的权势自然是得到了控制!
“说起来,黄有容的阁老之位已是名不符实,也该换人了……”
德庆皇帝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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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