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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疆域广阔,知府知州级别的官员多达两百余位,其中难免会出现几位横征暴敛、剥削百姓的贪官,像是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朝廷中枢每年都会遇到一两次,从这方面而言,这件事并不算是多么严重。
更何况,河南府与京城距离较远,河南府的百姓再是如何民怨沸腾、可怜凄惨,也只是大明江山的一隅,影响不了大局,在京城官员们眼中只是公文里的几行文字罢了,司空见惯之下,百官们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然而,这件事终究是关系到了朝廷的公信力与形象,在明面上,官员们皆是爱护百姓的,皇帝也是要愿意为百姓做主的,所以他们必须要摆出姿态、表示重视,进行调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哪怕只是装模作样的敷衍!
若是寻常时候,类似的事件根本影响不了赵正和,赵正和很轻松就可以解决此事,但偏偏如今正是赵正和争取入阁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就很大了。
这就是政治的博弈,许多事情看似不严重,但一旦是时机不合适,就往往会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至于这种影响究竟是好是坏,也往往只有局中人才能够知晓。
至于局外人,也只是看热闹罢了,往往要时隔许久之后,才能够后知后觉,惊呼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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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赵正和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在百官们的注视之下,赵正和缓缓出列,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看了首辅沈常茂一眼之后,竟是坦诚己过,道:“陛下,臣有罪!臣当初担任四川巡抚的时候,曾与马熙成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那时候的马熙成严谨老练、办事公允,臣对他也颇是欣赏,这些年来更是多有提拔重用,认为马熙成值得朝廷重用!当初吏部收到马熙成的弹劾之后,臣还以为马熙成依然是当初的那位良官,就极力为马熙成说项,却没想到人心易变的道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臣的过错!”
听到赵正和的表诉之后,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赵正和竟是没有任何的辩解,直接就承认了错误!
事实上,赵正和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被逼无奈。
朝中各大派系之间,为了庇护各自的朋党,经常会进行交易与让步,当初户部收到马熙成的相关罪名之后,赵正和为了庇护马熙成,也与“周党”进行了一系列的交易与妥协,最终宋启文也很好说话,并没有严查马熙成,只是向河南巡抚张琦灵询问了意见,又派了吏部郎中王徵前去调查。
当时,在赵正和看来,马熙成乃是“沈党”之人,而河南巡抚张琦灵与吏部郎中王徵也同样是“沈党”之人,宋启文在明知道这些的情况之下,依然是让“沈党”官员去调查另一位“沈党”官员,显然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打算放过马熙成一次。
那个时候,赵正和还有些惊讶于宋启文的好说话,但如今才知道,原来“周党”早有布置,竟是留着这个把柄,准备在入阁的关键时候对付自己!
如今,事实俱在,宋启文手中还留着河南巡抚张琦灵与吏部郎中王徵的公文,自然也容不得赵正和抵赖!
所以,赵正和也只能干脆利落的承认此事,抛弃掉马熙成,全力保全自己!
“我记得,当初我与宋启文进行交涉的时候,陛下还没有进行南巡!难不成,‘周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黄有容倒台、而我会竞争内阁席位的事情了?若是如此的话,周尚景的老谋深算、布局长远,实在是无人可及!”
想到这里,赵正和更是心中隐隐有些发寒。
随着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赵正和的内心中也多了一些雄心壮志,只觉得“沈党”若是可以顺利发展下去,未必就不能超过“周党”,成为朝中的最强派系!
但如今,当“周党”开始进攻“沈党”的时候,赵正和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面对“周党”气势汹汹的进攻,“沈党”自沈常茂以下,竟是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赵正和入阁的可能性就被“周党”彻底毁掉了!
至此,赵正和为了保全自己,除了认输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是实力方面的差距,更还是手段眼光方面的差距!
无法逾越的差距!
认清现实之后,赵正和只觉得心中苦涩,原本的雄心壮志,也顿时是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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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德庆皇帝则是转眼看了首辅沈常茂一眼。
此时的沈常茂,面色阴沉得可怕,但并没有出列发言的意思。
显然,与赵正和一样,面对“周党”准备充分、来势凶猛的进攻,一向是性格刚烈的沈常茂也同样认输了,眼见大局已定,并不打算负隅顽抗。
见到沈常茂的表现,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藐。
德庆皇帝知道,经此一事之后,对“沈党”的影响,并不仅仅只是赵正和无法入阁那么简单,沈常茂成为了首辅之后,好不容易压过了周尚景一头,如今却又被周尚景干脆利落的直接击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对沈常茂声望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或许,因为这件事情,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就要渐渐不稳了。
在这般情况下,哪怕是负隅顽抗,沈常茂也应该表明姿态,以期挽回声望损失,但一向是自诩刚烈的沈常茂偏偏是束手认输了……显然沈常茂的内心之中,就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赢过周尚景!
“烂泥扶不上墙!想通过你来制衡周尚景,也是朕看错人了!”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又转到了赵俊臣身上。
排挤掉赵正和之后,“周党”接下来的目标,就应该是“赵党”所支持的候选人左兰山或者霍正源了!
到那个时候,赵俊臣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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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章里,虫子觉得自己的行文太拖拉,就删掉了御史弹劾的情节,将这段情节从详述变成了概述,虽然是一口气减少了近两千字,也因此没能达成六千字的更新目标,但虫子并不后悔,否则就会影响阅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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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党”的进攻结束之后,这天的早朝又回到了往日的轨迹。
大概流程,与前几日的早朝并没有太大区别,依然是充满了算计与博弈。
某些“帝党”官员继续弹劾黄有容,向黄有容施加压力,另有些官员也跟着落井下石,在众官员的弹劾之下,黄有容的前景愈加岌岌可危——并且,看得出来,黄有容心理防线已是即将崩溃,再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向德庆皇帝屈服了。
此外,还一些官员弹劾了赵俊臣,指责赵俊臣在组建试点船行之际,屡屡逾规,没有经过朝廷的允许就私自给予了徽浙商人们大量的好处,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利益,并且赵俊臣所组建的试点船行也并非只是一家船行,而是许多家船行的联合,这与赵俊臣当初的承诺完全不同,也彻底违背了朝廷的初衷云云。
可惜,对于这些弹劾,赵俊臣已是早有准备,并且在赵俊臣的贿赂之下,德庆皇帝在这件事情上也坚决的站在赵俊臣这一边,弹劾赵俊臣的主力“沈党”受到“周党”的攻击之后,正是士气低迷之际,表现出的战斗力也不强大,所以这些弹劾最终自然是不了了之。
最后,则是廷推的继续!
关于入阁辅政的人选,朝中各派系依然是各有主见,“帝党”所推举的人选依然是三边总督梁辅臣,“太子党”也依旧是全力支持“帝党”的立场,“赵党”的内部意见依然是没有统一,有些人推举左兰山、另有些人推举霍正源,但经过了赵俊臣昨日的敲打之后,这两种声音皆是弱了许多。
此外,因为“周党”的弹劾攻势,赵正和如今饱受争议,身上有了庇护贪官的嫌疑,彻底失去了入阁辅政的资格,“沈党”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新人选,又受到了“周党”打击士气低迷,却是变得沉默低调了许多,再也不见往日的活跃,似乎已是彻底退出了这场竞争。
最终,朝中各大派系谁也说服不了谁,廷推依然是没有结果!
就这样,在相互算计与各方博弈之中,这场早朝终于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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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俊臣看来,这一天早朝的最大意义,并不是赵正和彻底失去了入阁辅政的资格,而是百官们见到“沈党”在“周党”的进攻之下竟是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后,终于是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哪怕是失去了首辅之位,但周尚景依然还是周尚景,哪怕成为了内阁首辅,但沈常茂依然只是沈常茂!
两者的实力差距,虽不能说是天差地远,但依然是不可相提并论,并不会随着地位变化而变化,周尚景哪怕只是一位寻常阁老,但只要他愿意,依然是随时都可以彻底击垮沈常茂!
所以,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看似地位尊贵,但只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如此一来,见识到周尚景的强大实力、以及沈常茂的外强中干之后,朝中百官们也充分发挥了墙头草随风倒的优点,对待二人的态度也彻底发生了变化。
前些日子,自从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每当早朝前后,沈常茂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有大量的官员跟随围绕,或是恭维讨好、或是请教政务,可谓是热闹异常,显得沈常茂好不威风!
另一边,周尚景失去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之后,周围的情况则是冷清了许多,除了几位“周党”核心重臣之外,并没有太多官员主动靠近。
然而,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情况则是截然相反,周尚景离开皇极殿之际,跟随在他身后的官员竟是不下于二三十位,声势之浩大,近乎不逊于当初他还是内阁首辅的时候,而沈常茂的周围则是冷清了许多,除了几位“沈党”官员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官员跟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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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殿内,远远见到这一幕,打量着沈常茂的阴沉脸色,赵俊臣若有所思,暗暗想道:“经过了今天早朝的事情,沈常茂的威望与号召力皆是大跌,再想要控制庙堂局势,已是绝无可能,恐怕他的首辅位置还没有坐热,就要岌岌可危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的讥讽或者幸灾乐祸的情绪,只是认真思索着今后的局势变化。
毕竟,这是早已注定的事情,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暗思之余,赵俊臣带领着几位“赵党”官员迈步离开了皇极殿。
出了皇极殿的大门之后,赵俊臣刚准备向身旁几位“赵党”官员吩咐些什么,却发现大太监张德正快步向着自己走来。
于是,赵俊臣也就闭住了嘴巴,向着张德迎去。
来到赵俊臣的身前,张德向赵俊臣轻声宣布道:“赵大人,陛下请您到御书房觐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哦?我昨日才见过陛下,怎么今日又再次召见?可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张德屡屡接受赵俊臣的贿赂,自然不会隐瞒,笑道:“陛下的心意,咱家又如何能够猜到?不过,陛下派咱家来请大人的时候,心情看似不错,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赵俊臣若有所思,只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脸上则是不动声色,只是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张公公带路就是。”
接着,让“赵党”众人先行离开之后,赵俊臣就随着张德前往御书房了。
到达了御书房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进入御书房之后,赵俊臣先是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然后问道:“陛下您召唤微臣前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询问之际,赵俊臣偷偷抬眼打量德庆皇帝的神情。
正如张德所言,此时的德庆皇帝心情不错,脸上满是温和笑意——至少看上去如此。
只见德庆皇帝笑道:“朕唤你前来觐见,倒也不是有什么大事,只是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要向你询问进展。”
见德庆皇帝一副漫不经意的模样,赵俊臣的心中反倒是愈加谨慎了,垂首答道:“哦?不知是何事?陛下尽管询问就是,臣一定是知无不言。”
德庆皇帝摆手道:“朕说过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俊臣你也无需这般谨慎恭敬……朕突然回想起来,当初在南巡之前,朕曾经向你许诺过,让你在赵家之中挑选一位适龄女子,将她送入宫中,朕会给她一个妃嫔的身份,也算是朕给你们赵家的荣耀,却不知这件事你可安排好了?”
德庆皇帝刻意召唤自己前来觐见,竟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赵俊臣心中有些疑惑,但依然是不敢怠慢,马上答道:“这是陛下您赐予臣与赵家的莫大恩荣,臣自然是竭尽全力、不敢怠慢!还望陛下知晓,臣伴驾南巡的时候,途经扬州之际,已是精心挑选了一位赵家女子,此女名叫赵颖儿,各方面条件皆是上佳,臣已是将她带到了京城,如今就暂住在臣的府中,臣近段时间正派人教她宫廷礼仪,准备等到后宫选妃的时候,再将她送入宫中。”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这个赵颖儿,如今年纪多大了?与你是什么关系?”
赵俊臣答道:“此女年方二八,乃是赵家耆老的孙女,论辈分关系的话,算是臣的堂妹。”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道:“既然是俊臣你的堂妹,倒也不必刻意等到后宫选妃的时候再送入宫中,至于宫廷礼仪嘛……只要教一些最紧要的规矩也就足够了,其余的规矩大可以等到入宫之后再慢慢学……”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又是一愣,问道:“陛下您是说,臣这几日就可以将她送入宫中?”
德庆皇帝依然点头,很随意的说道:“正是如此,你乃是朕的近臣,你的亲族想要入宫,自然不必讲究太多规矩。”
得到德庆皇帝的确认之后,赵俊臣一脸深感荣耀的激动,再次行礼道:“多谢陛下的厚爱,还请陛下放心,臣近几日就将赵颖儿送入宫中,让她尽心伺候陛下!”
见赵俊臣满是感激的模样,德庆皇帝也终于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只见德庆皇帝的语气之中满是意味深长,缓缓道:“既然是俊臣你的堂妹,那么等到她入宫之后,俊臣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恐怕今后会有许多人称呼你为国舅也说不定……”
赵俊臣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得意与幸喜,笑道:“这全都是陛下对臣的抬举。”
德庆皇帝抬手一挥,道:“朕愿意抬举你,也是因为你乃是朕的亲信近臣,从今往后更是会亲上加亲!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你的根基也就会愈加稳固,为朕办事之际,也更加不用担心他人的掣肘与攻讦了,若是有人刻意刁难于你,朕自然会为你做主……”
听到德庆皇帝的言语之后,赵俊臣的双眼微微一眯。
至此,赵俊臣也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
今日,“周党”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在他们的弹劾之下,“沈党”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赵正和也彻底失去了入阁辅政的资格。
并且,明眼人皆是看得明白,“周党”的行动只是刚刚开始罢了,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赵党”的霍正源与左兰山!
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召见了赵俊臣,吩咐赵俊臣将赵家女子提前送入宫中,还宣称自己与赵俊臣乃是一家人,更又宣称赵俊臣今后遇到了刁难的话自己一定会为赵俊臣做主……
这般时机、这般举动,德庆皇帝显然是在给赵俊臣鼓劲撑腰,让赵俊臣不要害怕“周党”的势力强大,“周党”将目标转向“赵党”之后,一定要与“周党”硬抗到底、绝不退步!
“不必害怕周尚景,也不必担心后果,放手与周尚景斗法吧,朕会给你撑腰!”——德庆皇帝虽然绕了一个大圈子,态度也十分隐晦,但他的意思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如此!
而德庆皇帝这般鼓动赵俊臣的真实目的,除了想要利用赵俊臣来制衡周尚景之外,也是想要趁机试探赵俊臣如今的真实实力。
此外,这恐怕还是德庆皇帝扶持左兰山入阁的铺垫之举。
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之后,赵俊臣脸上满是狂喜之色,连连向德庆皇帝谢恩,但赵俊臣的心中,则是冷笑不断。
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倒是很好,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赵俊臣早就有了大闹一场的想法,接下来的动静,也将会远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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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陛下您放心,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御书房内,赵俊臣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还以为赵俊臣听明白了自己的言中深意,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俊臣办事,朕自然是放心。”
然后,君臣二人十分默契的同时笑了。
只不过,德庆皇帝却不知道,赵俊臣所要表诉的意思,与他想象中的意思完全不同。
此后,德庆皇帝又与赵俊臣闲谈了几句,就让赵俊臣离开了。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紫禁城之后,时间已是临近晌午。
午门之外,见赵俊臣出现之后,已是等候多时的许庆彦快步迎了上去,问道:“少爷,你总算出来了,咱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去户部衙门?。”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恩,早朝结束之后,陛下单独招我在御书房谈话,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说话间,赵俊臣来到了自己的轿前,在许庆彦的伺候下坐入轿中之后,又说道:“派人回府向茹儿说一声,我今日晌午就不回府吃饭了,咱们也不去户部衙门,直接去天海楼!”
许庆彦不解问道:“天海楼?少爷你想去天海楼吃午饭?”
赵俊臣淡然答道:“去天海楼,自然是要宴请客人了!你再派人前去黄有容府中,请黄有容前来天海楼赴宴,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许庆彦微微一愣,忍不住再次问道:“黄有容?这个老家伙如今已经失势了,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少爷为何还要刻意宴请他?而且黄有容与少爷过往有仇,未必会答应少爷的宴请,若是这老家伙最终拒绝了少爷的宴请,咱们耽误了时间不说,颜面上也不好看……”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黄有容目前固然是失势了,但他未必就彻底没用了,更何况,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用之人,只要利用得当,哪怕是彻底失势的黄有容,也会在某些时候发挥出关键作用……此外,黄有容目前的局势岌岌可危,沈常茂已是再也帮不了他,在这个时候他只是一心想办法自保,而我今日的宴请,对他而言就是一次机会,所以他是绝不会在意过往的那些纷争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派人邀请黄有容的时候向他说明白,我只在天海楼等他一个时辰,若是到了午时一刻他还没有出现,那我就不见他了,让他一定要想清楚,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抓不住了。”
许庆彦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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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温观良即将要倒台失势的时候,赵俊臣就是在天海楼内宴请了温观良,劝说温观良放弃无谓的挣扎与幻想,乖乖将自己的大半家财“捐献”给德庆皇帝,然后无牵无挂的回乡养老。
那时候,赵俊臣还同时宴请了黄有容与沈常茂,当黄有容与沈常茂见到了即将要倒台的温观良之后,态度可谓是不屑一顾,轻藐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不愿意与温观良搭话,让温观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讽刺的是,如今就在黄有容即将要倒台失势的时候,赵俊臣也同样是在天海楼内宴请了黄有容,甚至还是天海楼内同一间雅间。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了。
雅间之内,诸般菜肴酒水已是齐备,赵俊臣也一直坐在雅间内等待客人黄有容的出现。
但到了午时之后,眼看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即将过去,黄有容依旧是迟迟没有出现。
等候之际,赵俊臣的态度淡然,似乎完全没有感到着急与难耐,只是静静考虑着自己的事情,但许庆彦的耐心却是一般,眼看着赵俊臣所限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但黄有容依然没有任何要现身的迹象,许庆彦终于是忍耐不住,向赵俊臣确认道:“少爷,黄有容这个老家伙不会是真不来吧?”
赵俊臣淡然道:“耐心些,时间不是还没到吗?黄有容此人一向是在意颜面,往日早朝的时候他总是踩着钟点出现,如今他虽然是即将要倒台了,但心中的矜持恐怕还是很难抛弃,我乃是他往日的朝中政敌,如今哪怕是要出手帮他一把,但他也会顾及颜面,绝不会急匆匆的跑来见我……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一次黄有容依然会在最后一刻现身露面……他不会不来,只是会比较迟罢了,咱们再等等也就是了。”
对于赵俊臣的判断,许庆彦一向信服,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许庆彦冷哼一声,讥讽道:“黄有容这个老家伙,不过是个落地凤凰罢了,还放不下过往的面子!也活该他要垮台!”
“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无需太过在意,也不必斤斤计较,黄有容既然想要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就是,只要咱们最终能够拿到实际好处也就是了……”赵俊臣神色间带着一丝讥讽,缓缓道:“其实,面子是要靠自己实力赢来的,一个人有多大的实力,就会有多大的面子,实力有了,面子自然也就有了,并不需要特别在意,那些过于在意颜面之辈,也往往是外强中干之辈,他们表面上强硬,内心则虚弱不堪,这种可怜之人,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许庆彦连连点头,道:“就是!黄有容如今也就剩下面子了……”
赵俊臣的猜测不错,黄有容确实是踩着时间点现身了。
许庆彦刚刚说了一句,正要再次讥讽黄有容,雅间外突然传来了天海楼掌柜的禀报声。
“赵大人,黄阁老来了!”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一笑,向许庆彦说道:“你看,他这不是来了?黄有容终究是曾经的阁老,他在意颜面,那我就给他面子,走!随我去房外迎接!”
说完,赵俊臣起身向着雅间门外走去,准备亲自迎接黄有容。
许庆彦有些不甘愿,但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却也不敢违背,只是嘟囔了几句之后,就随着赵俊臣前去迎接黄有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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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雅间门外,赵俊臣低头看去,见黄有容正在拾阶而上,缓缓向着二楼雅间走来。
此时的黄有容,再也没有往日的笑面虎模样,神色之间满是严肃,表情反倒是更加接近于沈常茂,似乎黄有容认为自己只要态度冷厉一些,就可以维持自己往日的尊严似得。
见到黄有容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有些讥讽,但表面上则是一副谦恭模样,快步迎到黄有容的身前,主动向黄有容行礼道:“晚辈见过黄前辈,黄有容愿意前来赴宴,晚辈荣幸之至。”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黄有容的表情隐隐有些复杂。
似乎有些轻松,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如今,黄有容已是被德庆皇帝彻底抛弃了,不仅是失去了阁老之位,更还遇到了大量的弹劾与攻讦,落井下石的小人无处不在,让黄有容颇是狼狈不堪。
原本,黄有容已是与沈常茂达成了交易,黄有容将自己的权势人脉尽数交给沈常茂,而沈常茂则担保黄有容可以平安顺利的致仕还乡,可惜赵俊臣横插一杠,直接收买了大学士霍正源,并且通过霍正源兼并了“黄党”的近半党羽,让沈常茂无法竟成全功,而沈常茂虽然已是内阁首辅之尊,但实力远远不如想象中强大,如今更是忙着自保,也完全没有保全黄有容的实力。
如此一来,黄有容失势之后,自然是难以脱身,心中更是有些惶惶,担心自己说不定就要晚节不保、不得善终……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宴请黄有容,黄有容马上就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知道赵俊臣想要与自己进行一场交易,需要自己做些事情,然后赵俊臣就会帮着自己脱离庙堂浑水,顺利的致仕还乡。
虽然,黄有容并不确定赵俊臣是否会过河拆桥,也不确定赵俊臣是否有这个能力,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赵俊臣已是成为了黄有容的救命稻草,黄有容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所以,收到赵俊臣的邀请之后,黄有容稍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
不过,黄有容毕竟是担任了十余年的阁老,难免有些自尊心难以抛弃,他曾经与赵俊臣乃是政敌关系,双方势同水火,所以黄有容虽然是接受了赵俊臣的邀请,但又有些担心自己会受到赵俊臣的刻意羞辱,所以黄有容才会迟迟现身,现身之后又摆出一副严肃面孔,希望借此来挽回一些尊严。
然而,让黄有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往日还是阁老的时候,赵俊臣对他的态度可谓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但如今他落魄失势了,赵俊臣对待他的态度反倒是变得客气谦恭了。
所以,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黄有容的心情即是有些轻松,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心情复杂之下,黄有容竟是有些愣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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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比如激怒对手之类,赵俊臣往往并不会刻意的羞辱对手、损及对手的颜面与尊严,在赵俊臣看来,这种手段往往是损人不利己的,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所以,哪怕是遇到了势同水火的政敌,赵俊臣也会保证自己最基本的礼节,倒不是说赵俊臣乃是一位尊重对方的正人君子,而是赵俊臣从来只关心实际的利益,也从不会因为羞辱他人而产生快感。
此外,有限度的尊重对方,让对方保留一些颜面,对自己而言只是顺手为之,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往往是意义重大,有时候也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现在。
见到赵俊臣的谦恭态度之后,黄有容心情有些复杂,甚至还隐隐有一些感动。
时至今日,黄有容可谓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又还有多少人愿意对他保持谦恭态度?哪怕是黄有容明知道赵俊臣的态度只是做戏,但心中依然是对赵俊臣增加了许多好感,有那么一瞬间,黄有容甚至忘记了他过往与赵俊臣的敌对关系。
另一边,见到黄有容愣神之后,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并且轻声提醒道:“黄前辈?”
得到赵俊臣的轻声提醒之后,黄有容微微一愣,总算是回过神来。
然后,黄有容向赵俊臣点头道:“老夫府中有事耽搁,却是来迟了,还望赵大人见谅一二。”
悄然之间,连黄有容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待赵俊臣的态度竟是稍稍亲热了一些。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恭候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黄前辈您完全没有来迟……哦,是晚辈失礼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黄前辈进入雅间,酒水菜肴已是齐备,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见黄有容点头之后,赵俊臣就领着黄有容进入了雅间,待双方落座之后,许庆彦等人也知趣的离开了房间,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下了赵俊臣与黄有容两个人。
于是,就到了双方秘密交易的时间。
黄有容终究有些心急,接受了赵俊臣的敬酒之后,直接向赵俊臣问道:“老夫如今可谓是众叛亲离、无权无势,还受到了百官弹劾、一身骚臭,说是自身难保也绝不为过……”
说话间,黄有容自嘲一笑,双眼则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的神情变化,缓缓说道:“而赵大人你如今圣眷正隆,一手负责商税整顿之事,正是春风得意之际,与老夫的处境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在这个时候,赵大人你还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老夫见面,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吧?”
顿了顿后,黄有容又补充道:“若是小事,老夫或许可以帮衬一二,但若是大事,以老夫如今的处境,恐怕就要束手无策了,赵大人最好还是另请高明才是。”
见黄有容如此坦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线,省去了双方打机锋的时间,赵俊臣心中也有些轻松,同样是坦白了自己的意图,笑道:“黄前辈您乃是前任阁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声势影响远胜于晚辈,实在是过谦了。”
听到赵俊臣的赞誉,黄有容轻轻一哼,但并没有接话,只是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并没有因为赵俊臣的恭维就忘乎所以、动摇立场。
见黄有容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摇头,又说道:“尤其是,据晚辈所知,如今的礼部尚书林维林大人,以及少傅张诚张大人,与黄前辈皆是关系紧密,他们如今虽然是投靠了沈首辅,但黄前辈您只要愿意,依然是可以说服他们做些事情的。”
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黄有容心中有些警惕,说道:“林维与张诚如今刚刚投靠了沈常茂,虽然时间不长,但沈常茂待他们二人还算不错,所以他们二人是绝不会背弃沈常茂、再转而投靠其他人的!”
显然,黄有容错以为赵俊臣今日宴请他的原因,是想让他说服张诚、林维二人再次变换门庭,转而投入“赵党”门下。
这种事情黄有容是绝不愿意答应的,不谈林维、张诚二人是否愿意投靠赵俊臣,若是黄有容真这么做了的话,那么黄有容就要面对首辅沈常茂的怒火与报复,沈常茂的实力虽然配不上首辅的位置,但想要收拾如今的黄有容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赵俊臣刚刚开口,黄有容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然而,黄有容却是误会了赵俊臣的想法,赵俊臣并不打算通过黄有容收买林维、张诚二人,并且以林维、张诚二人的资历、性格、地位等等,“赵党”也容不下他们,若是他们当真是投靠了赵俊臣,反倒是会引来许多麻烦。
于是,赵俊臣缓缓道:“黄前辈误会了,晚辈并不打算让林维、张诚二人改变门庭立场,而是晚辈希望明日的早朝之上,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能够做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让两位大人感到为难!”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警觉依然不减,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赵俊臣答道:“如今的朝中形势,黄前辈您也是心知肚明,朝中各大派系正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争斗不休,到了今日早朝上,‘周党’大举弹劾了‘沈党’的少保赵正和,也让赵正和彻底失去了入阁的资格,而‘沈党’众人自沈首辅以下,竟是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黄有容依然是轻哼一声。
他对于沈常茂的表现,如今可谓是失望至极。
赵俊臣继续说道:“晚辈认为,‘沈党’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怯弱了,‘周党’固然是势力庞大、无人可及,但若是连还手都不敢,‘沈党’今后又能有什么作为?所以,晚辈以为,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到了明日早朝之上,应该大胆的站出来还击‘周党’,也趁机表现出‘沈党’的志气,想必‘沈党’上下一定会因为两位大人的举动而一扫低迷、士气大振,见到这般情况之后,沈首辅也绝不会怪罪林维、张诚两位大人的。”
黄有容的眼光心智固然是远远比不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等人,但他能够成为内阁阁老,也绝不是一个笨人。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黄有容马上就猜到了赵俊臣的企图,满是戒备的反问道:“哦?没想到赵大人竟是如此关系‘沈党’的事情……不过,赵大人这么做,主要是想要借住张诚、林维二人之手,挑起‘沈党’与‘周党’的冲突吧?然后赵大人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当真是好算计!只不过,‘沈党’与‘周党’一旦是产生了冲突,‘沈党’就绝不是‘周党’的对手,也一定会以惨败收场,到了那个时候,林维、张诚二人就会成为‘沈党’的罪人,这要让他们二人今后如何在‘沈党’内部立足?赵大人的这项提议,不仅林维、张诚他们不会同意,老夫也绝不会同意。”
见黄有容竟是如此维护张诚与林维二人,赵俊臣微微一愣,心中对黄有容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观。
原本,赵俊臣虽然对待黄有容颇是谦恭,但实际上赵俊臣是很看不起黄有容的。
在赵俊臣看来,黄有容此人占据优势的时候,总是喜欢摆出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仿佛胜劵在握、成竹在胸,但他一旦处于劣势,又会雷霆大发、迁怒旁人,完全没有丝毫的城府可言,等他到了绝境之后,更是看不到任何的志气与坚持,很干脆就向沈常茂投诚,对沈常茂马首是瞻……如此种种,“外强中干”四个字,就是对黄有容最贴切的描述。
但如今看来,黄有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至少,对于张诚、林维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朋党,黄有容还是真心为他们考虑的。
心中稍稍感慨了一番,赵俊臣笑道:“黄前辈您又误会了,晚辈并不打算让张诚、林维二位大人挑起‘沈党’与‘周党’的冲突,晚辈说过了,林维、张诚二位大人将要办的事情,绝不会引起沈首辅的怪罪!实际上,到了明天早朝之上,首先要与‘周党’进行冲突的,并不会是‘沈党’,而是晚辈以及晚辈的一些亲近同僚!”
黄有容再次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赵俊臣没有任何的隐瞒,详细解释道:“以黄前辈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得清楚,‘周党’今日早朝上大举弹劾‘沈党’的赵正和,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而‘周党’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左兰山或者霍正源,而这两位大人向来与晚辈亲近,所以晚辈也绝不会坐视这两位大人被‘周党’攻讦,更不会似‘沈党’一般束手待毙!若是‘周党’当真是对这两位大人出手了,那么晚辈一定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哪怕是引起了庙堂局势大乱,也是在所不惜!”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黄有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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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俊臣没有在意黄有容的神情变化,只是继续讲道:“不过,虽然是要与‘周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但晚辈的声望实力皆是远远不如周阁老,最终恐怕是要以惨败收场,不过,若是‘沈党’也加入了这场交锋之中,情况就不一定了。”
得知了赵俊臣的想法之后,黄有容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了一丝鄙夷,道:“今日早朝上,‘周党’弹劾‘沈党’赵正和的时候,你们‘赵党’坐视不管,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想法,任由赵正和失去了入阁的资格,但如今你们‘赵党’要成为‘周党’下一个目标了,却是期望‘沈党’会对你们守望相助!当真是一把如意算盘!”
听到黄有容的讥讽,赵俊臣依然是神色如常,只是淡然笑道:“晚辈相信,若是黄前辈您处在晚辈的位置上,一定会采取相同办法的!更何况,前辈您还是误会了晚辈的想法,晚辈从没有指望过‘沈党’会帮助晚辈一同抗衡‘周党’,晚辈只希望趁机将庙堂的局势搅乱,让朝野的注意力皆是放在庙堂的混乱局势上,而不是‘周党’对左兰山、霍正源两位大人的弹劾之上!这样一来,‘周党’的弹劾失去了关注之后,自然也就失去了效果,所以……”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愈加的平静,但黄有容分明是感受到了赵俊臣平静语气下所蕴含的危险:“所以,等到晚辈与‘周党’僵持之际,晚辈希望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可以出列表态,弹劾某些‘周党’官员,表现出一副报复‘周党’的姿态,加入这场争斗之中!当然,若只是如此的话,就当真是晚辈与‘沈党’联手对抗‘周党’了,‘周党’日后难免会报复‘沈党’,而张诚、林维两位大人也会受到沈首辅的责怪,晚辈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顿了顿后,赵俊臣脸上多了一些笑意,笑意中所蕴含的危险也愈加明显,继续说道:“不过,晚辈同样与‘沈党’有矛盾,所以张诚、林维二位大人在弹劾‘周党’官员之际,也大可以弹劾晚辈以及晚辈的那些亲近同僚!如此一来,‘沈党’的立场就不再是刻意针对‘周党’,而是变成了浑水摸鱼、趁乱取势,必然会引来‘沈党’所有官员的纷纷效仿,到了那个时候,‘周党’就不会刻意的报复‘沈党’,‘沈党’在混乱之中也可以取得一些好处,所以沈首辅也绝不会怪罪张诚与林维两位大人,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见到赵俊臣的笑脸,黄有容心中隐隐有些发寒,忍不住质问道:“皆大欢喜?若是你们‘赵党’与‘周党’发生了激烈冲突,而‘沈党’也是趁乱参与,同时攻讦了‘赵党’与‘周党’,然后‘赵党’与‘周党’也不会善罢甘休,必然是会还击‘沈党’,而‘太子党’一向是搅屎棍,见到这般情况也一定会参与其中,又碰上了内阁空缺的关口,正是风起云涌、人人敏感之际……最终,庙堂局势一定会混乱至极、难以抑制,朝中百官绝大部分都会被卷入其中,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这般混乱局势,我朝已是有近百年没遇到过了!到了你的嘴中,竟然是皆大欢喜?”
对于黄有容的激动情绪,赵俊臣也是心中理解。
自己这次打算挑起朝中各大派系的激烈交锋,造成庙堂局势前所未有的混乱,动作实在是大了一些,也难怪黄有容会激动质问。
不过,赵俊臣脸上则是一副疑惑模样,反问道:“局势到时候确实是会混乱一些……不过,局势再是如何混乱,又与黄前辈您有什么关系?”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黄有容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对啊,自己已经是致仕了,不再是内阁阁老了,庙堂局势再是如何混乱,又与自己何干?
更何况,庙堂局势一旦乱了,朝野不仅不再关注左兰山、霍正源二人所受到的弹劾,也不再关注黄有容所受到的弹劾,这对黄有容而言,反倒是有些好处。
想起了自己的立场之后,黄有容也就不再关心庙堂局势将会是如何混乱,甚至也不再关心赵俊臣的真实企图究竟是什么。
黄有容只是问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至少对黄有容自己而言,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只见黄有容沉吟片刻之后,缓缓问道:“若是老夫说服了林维与张诚二人,让他们按照你的吩咐去办,那么老夫又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听到黄有容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计划十分大胆,赵俊臣事前一直担心黄有容不敢参与其中。
如今看来,黄有容为了他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致仕还乡,也同样是无所顾忌了。
黄有容如今询问好处,就代表他已经心动了。
于是,赵俊臣笑道:“黄前辈你也知道你如今的处境,陛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如今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或者是硬抗到底,然后在百官们纷纷弹劾之下晚节不保,被陛下定下罪名;又或者是将自己这些年来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送给陛下大半,换取陛下的高抬贵手……”
黄有容再次轻哼一声,说道:“这还多亏了赵大人你的提议,让百官评点老夫的功过是非,若非如此的话,老夫又如何会这般狼狈?”
话虽是这么说,但黄有容并没有继续讥讽赵俊臣,只是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曾经固然是赵俊臣坑害了黄有容,但如今能够出手救助黄有容的人,也同样是赵俊臣,所以黄有容也不想太过得罪赵俊臣。
另一边,赵俊臣也没有理会黄有容的指责,而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黄前辈这一次愿意帮助晚辈,那么晚辈愿意为黄前辈具体操作此事,可以让黄前辈捐献给陛下的家财数目减少一半!此外,晚辈的理财本领,黄前辈你也是知道的,只要黄前辈帮助了晚辈,那么晚辈就会设法让前辈的家产在三年之内恢复如初,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条件之后,黄有容眼睛一亮,反问道:“当真?”
黄有容沉浮宦海数十年,如今即将要致仕还乡,他曾经最是热衷的权利地位皆是全部不在,只剩下了他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偏偏德庆皇帝还盯上了他的家财,想要吞掉大半,若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黄有容幸苦一生,最终什么都没有落下,黄有容自然是心中不甘。
这些日子以来,黄有容受到了无数的弹劾,就是德庆皇帝在向他施加压力,想要让黄有容彻底屈服,但黄有容硬是死扛到今日还没有屈服,就足以证明黄有容有多么在乎自己的万贯家产了。
如今,赵俊臣表态自己可以让黄有容的损失减少一半,剩下的损失也可以在三年之内恢复,黄有容自然是兴趣大增!
这可以是黄有容一辈子的积蓄,足足有三百万两白银之巨!黄有容又如何不在意?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提议,黄有容自然是心动不已。
见到黄有容的心动模样,赵俊臣知道这件事已经办成了,轻轻一笑,道:“自然不假!”
反正只是借花献佛罢了,也不需要自己耗费太多力气。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心中暗暗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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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正是风起云涌之际,各大势力皆是各有图谋,相互博弈、相互算计、时而敌对、时而联手,百官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一个个皆是忙碌不堪、应接不暇,时间自然是过的飞快。
赵俊臣自然也是如此。
这一天,赵俊臣在早朝结束之后,先是应付了德庆皇帝,然后则是暗中买通了黄有容,接着又召集了“赵党”众官员秘密商议了明日早朝的具体计划,最后又是整理情报确认消息等等,当一切皆是结束之后,窗外天色昏沉,竟已是第二天的丑时了。
再稍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已是寅时过半,眼看着早朝就要即将开始,赵俊臣的身心疲惫虽然是没有任何缓解,但依然是不敢怠慢,用冷水洗脸稍稍振作了精神之后,就急匆匆的乘轿赶到了午门,准备点卯上朝。
这一天,注定会是波涛汹涌、天下大乱,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敢稍有懈怠。
当赵俊臣下轿之后,抬头向着午门附近打量,却发现百官们的情况大都与自己相似,不论是自己门下的左兰山、霍正源等人,还是其他派系的那些核心重臣们,诸如宋启文、程远道等人,一个个皆是一副心神疲惫、休息不足、却又强打精神不敢有任何放松的模样。
显然,庙堂近几日的风云变化,让百官们皆是有些精神紧张,或是为了图利、或是为了自保,所有人皆是暗暗准备着,也没有任何人敢闲着。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以左兰山、霍正源二人为首,“赵党”众人纷纷迎到了赵俊臣的身前。
如今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渐大,朋党也越来越多,众人纷纷相迎之下,竟是有二三十位官员聚拢在赵俊臣的周围,声势颇是浩大。
其实,赵俊臣性格一向低调,也从不会刻意的展现声势,若是往日,赵俊臣也不会允许“赵党”众人尽数聚拢到自己周围,这样固然是看着威风,但也会引来旁人的妒恨、敌视与忌惮。
但今日与往日不同,“赵党”官员们皆已是知道了赵俊臣要与“周党”直面交锋的决心,然而“周党”的权势之大、根基之深、积威之重,“赵党”众人也全都是心知肚明、印象深刻,所以他们心中皆是有些忧虑,并没有多少全身而退的信心,如今见到赵俊臣之后,也就纷纷下意识的聚拢在赵俊臣的周围,想要在赵俊臣身上寻求一些心安。
另一边,赵俊臣也能够猜到“赵党”众人的心中想法,并且也想要趁机向百官们展现自己如今的实力影响,所以也就没有阻止“赵党”众人的举动,任由二三十位“赵党”官员将自己围在中间。
然后,赵俊臣环视了“赵党”众人一圈,将“赵党”众人或是紧张或是担忧的神情看在眼中,突然轻轻一笑,缓缓说道:“诸位大人,关于今日之事,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本官既然敢与‘周党’交锋,自然已是有了万全准备,诸位大人到时候只需要依计行事就好,哪怕是天塌了下来,自然也有本官顶着!”
“赵党”众人纷纷聚拢到赵俊臣的身边,其实也就是想听到赵俊臣这么一番保证。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赵党”众人虽然不知道赵俊臣这番保证究竟是否可信,但依然是或多或少的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情没那么紧张了。
接着,“赵党”众人则是纷纷表态,表明了对赵俊臣的支持与信心,这些表态虽然是半真半假,大都不是真心话,但“赵党”的内部立场至少是暂时统一了。
对于“赵党”众人的态度,赵俊臣自然是心知肚明,但赵俊臣并未没有强求,只是继续说道:“昨日,‘周党’大举弹劾了‘沈党’的赵正和,结果沈常茂贵为首辅,却是惧于周尚景的威势,连反击也不敢,最终任由赵正和失去了首辅之位,到了今日,‘周党’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我们,若是我们也同样像‘沈党’一般做缩头乌龟,今后还如何能有作为?难不成一辈子都对‘周党’退避三舍?若是‘周党’今日弹劾了左大人,我等默不作声,明日攻讦了霍大学士,我等依然是俯首认输,等到‘周党’再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时候,又如何还能期望有别人为自己出头?咱们这些人走到一起,不就是为了‘守望相助’四个字吗?更何况,‘周党’固然强大,但正因为如此,他们迟早都会是咱们要迈过去的一座山头,只要咱们还有一些雄心,咱们与‘周党’之间的冲突就会是不可避免,所以众位大人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与畏敌情绪,随本官放手一搏吧!此战若胜,咱们就将是海阔天空,而众位大人的前景,也就会愈加远大!”
赵俊臣的一番道理,既有利诱、也有威逼,“赵党”众人自然是纷纷答应,畏惧之心虽然还在,但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些斗志。
见“赵党”众人的神色总算是振奋了一些,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的“赵党”官员,大都是些贪官污吏、奸猾蠹虫,赵俊臣也从来不指望他们能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志气,但只要这些人能够听从自己指挥办事,赵俊臣也就很满足了。
于是,赵俊臣也总算是问到了正题。
只见赵俊臣的目光放在了左兰山、霍正源、詹善常、刘长安等几位“赵党”核心成员的身上,问道:“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左兰山、霍正源等人纷纷肃声答道:“我等按照大人您的吩咐,皆已是准备妥当,保证是万无一失!”
赵俊臣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突然越过了“赵党”众人,看向了远处的“周党”众人。
在那里,周尚景在一众“周党”官员的拥簇之下,正与宋启文商议着什么。
赵俊臣突然微微一笑,说道:“趁着开战之前,我要与周阁老谈几句,你们就不必跟随了。”
说完,赵俊臣排开了身前的“赵党”官员,向着周尚景的位置走去。
*
此时,见到“赵党”官员纷纷聚拢在赵俊臣周围,场面颇显声势,朝中各派也是神情不一。
其中,周尚景只是淡淡瞄了一眼,并且神情不变,但‘周党’众人则是面色有些严肃;而沈常茂则是面色阴沉,见到赵俊臣似乎在刻意展现威势之后,神色隐隐有些忌恨;“太子党”众人大都神情不屑,而太子朱和堉则是表情严肃,仿佛见到了奸邪之辈充斥朝野的可恶景象;至于以王寿为首的“帝王”官员们,则大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不过,当他们见到赵俊臣主动向着周尚景走去之后,又纷纷是面色一变。
午门之外,百官们也纷纷安静了下来,皆是屏住气息,暗暗留神观察。
毕竟,明眼人皆是可以看得明白,“周党”今日的目标,十有**就是“赵党”了。
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要与周尚景接触,百官们心中疑惑之余,也自然会受到万众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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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到赵俊臣向着自己走来,周尚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然后,周尚景向左右众人说道:“这赵俊臣亲自来寻老夫谈话了……他向来机敏,定然已是猜到了咱们今日的目标就是他的‘赵党’,你们说,他这次是来应战的?还是来求饶的?”
刑部尚书张伯崇轻哼一声,说道:“想那沈常茂如今贵为内阁首辅,如今也算是风头正盛,被咱们弹劾了赵正和之后也一样是做了缩头乌龟,不仅是不敢反抗,还生怕咱们会趁胜追击……沈常茂身为首辅之尊,又向来是性格刚烈,尚且还是如此,这赵俊臣不过是区区一个尚书,年纪轻轻、性格谨慎,又如何敢与咱们正面交锋?他与首辅大人见面,自然是为了求和!”
另一边,吏部尚书宋启文则是轻轻摇头,道:“只怕未必,赵俊臣性格看似柔顺,但实际上则是绵里藏针、胆大心细,绝不可小觑,他如今的权势影响固然是及不上我等,但未必就会退让,与沈常茂这般色厉内荏之辈大不相同,恐怕他是来应战的。”
接着,大学士李和沉吟片刻之后,也表态支持了宋启文的说法,道:“我近些年来只是领了一份闲职,与赵俊臣接触不多,但我也知道赵俊臣当初权势未成之际,尚没有任何朋党援助,却依然敢与当时的次辅温观良正面相争,并且还彻底击败了温观良、收编了温观良的权势人脉,如今他的权势影响虽然比不上首辅大人,但差距也不似当初与温观良为敌时那般遥不可及,那时的赵俊臣尚且是寸步不让,如今又如何会妥协?依我看,赵俊臣至少也是来刺探虚实的。”
听到宋启文与李和的观点,张伯崇却是有些不服气,道:“两位大人未免太过于高看赵俊臣了,那赵俊臣往日在陛下与太子面前,就好似孙子一般任打任骂,就知道他秉性懦弱、欺软怕硬,又哪有这般志气敢与咱们相争?”
眼见几位“周党”核心成员们因为赵俊臣的态度而争论不休,周尚景轻轻一笑,道:“不必争了,见了面也就知道了……”
说完,周尚景也同样排开了身前的“周党”众人,向着赵俊臣迎去。
此时,赵俊臣已是来到了“周党”众人不远处站定,在百官们意味各异的注视之下,赵俊臣依然是神色自若,只是静静等待着周尚景的到来。
随着周尚景移步来到赵俊臣的身前,百官们愈加的神色严肃,虽然他们距离尚远,听不到赵俊臣与周尚景的声音,但依然是目不转睛的窥探着,暗暗猜测两人的交谈内容之余,竟大都是隐隐有些心情紧张。
*
百官们虽然是心情紧张,但赵俊臣与周尚景碰面之后,气氛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完全没有大战将起的气氛。
当周尚景来到赵俊臣身前,赵俊臣抢先行礼道:“见过周前辈,说起来,自从南巡结束之后,晚辈忙于俗务,就再没有拜会前辈、向前辈请教,心中甚是遗憾。”
周尚景似笑非笑,道:“俊臣的天资才智,皆是远超同侪,胸中自有沟壑,又一向是心志坚定,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反悔,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向老夫请教?天下虽大,但能够赐教于俊臣之人,恐怕只是寥寥无几,老夫自认不在此列。”
赵俊臣摇头道:“前辈谬赞了,晚辈的些许小聪明,又如何敢与前辈并称。”
周尚景同样摇头,道:“老夫所言,皆是真心话,并无虚伪。俊臣你近年来的所作所为,老夫皆是看在眼中,心中也是赞叹异常,与俊臣相比,老夫也只不过经验更加老道一些罢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之后,说道:“前辈如此看重晚辈,晚辈就应该不愿意与前辈为敌了,若是为敌的话,晚辈更希望前辈能够看轻晚辈,如此晚辈才能够稍有胜机。”
周尚景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是叹息道:“其实,如今这个时候,老夫也不愿意与俊臣为敌?但老夫走到了这一步,看似威风八面、光耀无比,但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内阁出现空缺之后,所有人皆是虎视眈眈,老夫门下众人更是将这个位置视为囊中之物,老夫若是不取来,恐怕就要遭人埋怨了。”
听到周尚景的感慨之后,赵俊臣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前辈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晚辈虽然是远不如前辈,但若是拼死抵抗的话,前辈恐怕也无法轻松取胜,期间若是让别人窥到机会,前辈与晚辈或许就要两败俱伤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自然是在隐喻德庆皇帝。
赵俊臣相信,德庆皇帝昨日鼓动自己与周尚景正面抗衡,必然也存着渔翁得利的心思。
对此,周尚景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过,对于赵俊臣的警告,周尚景并不在意,只是说道:“若是螳螂的手段高明,黄雀未必就会得利!”
赵俊臣则是反问道:“若是蝉儿足够机敏,螳螂也未必能够捕食,到时候螳螂不仅没能达成目标,反倒是进退失据,即使是手段高明,也依然会让黄雀找到机会。”
周尚景依然是不为所动,淡淡道:“这样看来,蝉、螳螂与黄雀最终究竟是谁人得利,还是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赵俊臣深深看了周尚景一眼,见周尚景完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点头道:“是啊,终究是要手下见真章。”
说完,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再次向周尚景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赵俊臣虽然已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但他不到万不得已,依然是不愿意与周尚景轻易开战,他这次与周尚景提前碰面,就是想要确认一下,看看事情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周尚景的态度还有余地,那也可以减少许多损失。
如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对于这个答案,赵俊臣并不愿意看到,但心中已是有了准备,所以也不觉得多么失望,只是回到了“赵党”众人之前,带着平静的微笑,缓缓宣布道:“各位,刚才我过去问了一下,周阁老今天的目标果然是咱们,并且态度坚决,没有任何的挽回余地,所以咱们也不要再抱有侥幸心理了,准备开战吧。”
在“赵党”众人纷纷答应之际,赵俊臣再次转身,也再次向着周尚景看去,心中暗暗回想着周尚景无意间的一句话——“如今这个时候,老夫也不愿意与俊臣为敌”。
“周尚景既然是提到了‘如今’二字,也就是说在他的内心之中,迟早都会与我为敌吗?既然如此,他此前又为何会屡屡暗助于我?”
赵俊臣若有所思,暗暗猜测着周尚景的真实想法。
与此同时,周尚景也回到了“周党”众人之中。
只见周尚景环视了宋启文、张伯崇、李和等人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宋启文与李和你们二人猜对了,赵俊臣确实是来应战的。吩咐下去,让下面人心中警惕一些,今日之事,可不似昨日一般轻松,那赵俊臣也不似沈常茂一般色厉内荏、容易对付,他若是激烈反弹起来,今日说不定会遇到一场大麻烦。”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周党”众人同样是纷纷答应。
而就在“赵党”与“周党”各自下定决心之际,午门之上突然响起了雄壮钟声,午门也缓缓开启,意味着早朝即将要开始了。
百官们或是期待或是紧张,纷纷排好了队列,鱼贯进入午门之中,准备参加今日的早朝。
一场大乱的帷幕,也至此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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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要弹劾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兰山承蒙陛下看重,领工部之要职,掌管营造工程事项,最是重要不过,然而左兰山这些年来不思回报君恩,却屡屡凭借职务之便利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贪污受贿、私自截留公帑银两为己用!诸般恶行,已是引起朝野之公愤,臣恳请陛下调集三法司会审,严查此事!”
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早朝刚刚开始,“周党”就摆出了堂堂正正的架势,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大举弹劾了“赵党”的左兰山。
并且,与昨日弹劾“沈党”的赵正和相比较,“周党”今日明显要更加重视“赵党”,昨日“周党”弹劾赵正和的时候,只是鼓动了几位御史出场罢了,而今日弹劾左兰山的时候,最先出场之人,却是左都御史杜白!
杜白如今年纪刚刚过了五十,但他保养极好,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岁出头,此人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仪态极佳,乃是一副天生的君子模样,最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如今他弹劾左兰山之际,更是面容肃穆,端的是悲天悯人、一身正气,让人不由信服。
杜白身为都察院的两位长官之一,他亲自出场弹劾的份量,自然是大为不同,顿时间就引起了百官的震动!
与此同时,见杜白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周党”的立场上表态,也有许多官员暗暗吃惊,只觉得不可思议。
另一边,赵俊臣见到杜白的表态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吃惊,只是面带讥讽之色,暗暗想道:“哦?杜白终于是要忍不住表露真面目了吗?原以为杜白还会继续潜伏下去,却没想到周尚景为了针对于我,竟是不惜动用了杜白这张底牌……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
当初,在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联手算计之下,太子朱和堉在南巡筹备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不仅他自己的贤名受了损失,更是连累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成儒,让左都御史的位置落入了“周党”的杜白手中,自此以后,“太子党”对都察院的控制力就大幅下降了。
这杜白也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物,他担任了左都御史之后,眼见都察院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自己头顶着“周党”的标签,又是初来乍到,必然会遭到所有势力的联合抵制,所以杜白很快就当众表态,言称“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以及建议之权职,绝不可拘泥于派系之分,否则又如何服众”,然后就断然与“周党”脱离了关系,从此再也没有与“周党”之人主动联系过。
对于杜白的这般作态,赵俊臣是万分不信的,若是杜白在周尚景的力捧下担任了左都御史之后,又马上旗帜鲜明的背叛了周尚景,那周尚景早就开始报复他了,他又如何还能够坐稳左都御史的位置?恐怕,杜白的种种作态,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然而,赵俊臣虽然不相信杜白的表态,但杜白的作态确实是骗过了不少人,也赢来了许多赞誉,这让他减少了周围敌意,也为他争取了大量的缓冲时间与施展空间,时至今日,杜白终于是坐稳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也初步拉拢了一些都察院官员的支持,所以他已是再也无需伪装下去,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归“周党”了。
今日,杜白与“周党”其他人一同弹劾左兰山,恐怕就是他回归“周党”的开始。
*
杜白的过往经历,暂且不用多提。
德庆皇帝见到杜白的表态之后,眼中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讥讽,显然他对于杜白过往的伪装作态,也同样是洞若观火。
不过,德庆皇帝表面上则是一副惊讶模样,先是打量了一眼左兰山,然后又向杜白问道:“左尚书乃是朝廷核心重臣,你如此弹劾于他,绝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有确凿证据?”
杜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答道:“陛下,臣深知此事之严重,事前也详细调查过,共收集到罪证总计二十一条,涉及到左兰山打压异己、贪墨公帑、索要贿赂、截留地方工银等等七项罪名,还请陛下审阅!”
说完,杜白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疏,捧在头上,呈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拿到奏疏之后,打开详细审阅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了左兰山,并且将杜白的奏疏通过身边太监交到了左兰山手中,说道:“左大人,杜大人对你的种种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左兰山双手接过奏疏之后,连忙是低头细读,并以此来掩藏自己眼中的惊慌神色。
事前,左兰山已是知道了“周党”今日极有可能会大举弹劾于他,但“周党”的目标毕竟也有可能会是霍正源,所以左兰山难免是抱有一些侥幸心理,希望“周党”会先行弹劾霍正源,然后在赵俊臣的反击之下,他就可以避免直接卷入这场政治风暴之中。
如今,看到杜白出列弹劾自己之后,左兰山心中的侥幸顿时是破灭了,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难免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借着查看奏疏的机会,左兰山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中慌乱,也终于记起了赵俊臣的事前安排。
于是,将奏疏交回给德庆皇帝之后,左兰山出列道:“陛下,杜大人对臣的诸般弹劾,皆是子虚乌有,臣绝不敢承认!”
说到这里,左兰山话锋一转,却是转守为攻,表现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又说道:“而且,臣怀疑,杜大人今日的弹劾,乃是朝中某位大员想要报复于臣,杜大人或是受了利用,或是受了驱使,所以才会有了弹劾之事!”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的百官顿时哗然!
左兰山会受到“周党”弹劾,这是许多人都预料到的事情,左兰山受到弹劾之后,必然会拒不认罪,这也是百官们可以猜到的结果,然而左兰山拒不认错之后,竟是寸步不让、进行反击,不仅是宣称杜白受人驱使,还隐隐暗指了“周党”内部的某位大人物报复自己,表现出一副明火执仗要与“周党”死掐的架势,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要知道,哪怕是首辅沈常茂与“沈党”众人,昨日慑于“周党”的威势,都是一副“挨打不敢还手、挨骂不敢还口”的窝囊模样,怎么今日“赵党”的态度竟是如此的激烈!?
除了德庆皇帝亲自出手之外,已是有多少年没人敢触犯“周党”的威严了?
见到这一幕,心中震惊之余,百官们则是想法不一!
要斗起来了!“赵党”能够全身而退?——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皆是若有所思、神情专注!
要有好戏看了!——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两派直面相争,庙堂要大乱了!——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则大都是神情有些忧虑。
而德庆皇帝见到这一幕之后,眼神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得意。
德庆皇帝还以为,左兰山之所以敢反击“周党”,皆是因为自己昨天给赵俊臣鼓劲的原因。
德庆皇帝也有心让“周党”与“赵党”两大派系进行交锋,所以他听到左兰山的反击之后,也不待杜白表态反驳,就十分配合的问道:“哦?左大人认为自己受到弹劾是有人报复于你?怎么回事?细细讲来!”
左兰山神色间满是肃穆,转头看了杜白一眼之后,扬声答道:“陛下,臣前些日子无意间听到一件秘闻,在京城西市之内,有一家名叫‘怀古坊’的古玩店,这家古玩店内的诸般古物,皆是不值一提的伪劣之物,最多也就价值一二百两银子,但这些伪劣之物,却皆是标价极高,往往一件仿真的宋朝古玩,在这家店内就能卖出七八万两银子的天价,竟是比真正的宋朝古物之价格还要更高许多,而且还有许多人竞相购买,却是一件奇事!”
听到左兰山的讲诉之后,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哦?确实是一件奇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当真是有这么多人受到伪物欺骗?受骗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左兰山答道:“臣也觉得奇怪,毕竟能够拿出数万两银子购买古玩之人,大都是身家富裕、背景深厚、并且深悉此道,绝不可能尽数都是傻子,受骗之后也绝不可能全然没有反应,于是臣就派人秘密调查此事,才发现这家‘怀古坊’的幕后主人,乃是一位权柄极大的朝廷重臣,而前往‘怀古坊’花大价钱购买那些伪物的客人,则大都是地方上的官员,他们表面上是购买古玩,但实际上则是借此来行贿于那位朝廷重臣,以谋求官场上得好处!而那位朝廷重臣也一直在利用这般伎俩收敛钱财、以权谋私!”
顿了顿后,左兰山继续说道:“臣暗查此事之余,也收集到了一些实证,但臣乃是工部尚书,只负责朝廷的工程营造,此事并不是臣的职责范围之内,所以臣就打算将这些消息与证据交给都察院,但没想到泄露了消息,臣也受到了‘怀古坊’幕后主人的威胁,宣称臣若是将此事捅到都察院,他就会报复于臣!但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又如何会因为些许威胁就放纵大蠹?所以臣在昨日,就将自己所掌握的诸般线索交给了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司徒翰,没想到今日就受到了莫需要的弹劾,所以臣认为,此事乃是某位朝廷大员在报复为臣!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这里,朝中百官皆是神情大变,有许多官员的眼神更是有意无意的瞄向了吏部尚书宋启文。
在众人注目之下,一向是表情淡定的宋启文则是面色严肃。
到了尚书、阁老这般层次,自然不可能像地方官员一般到处搜刮地皮,也不可能直接向别人索要贿赂,这样的做法毫无遮掩,却是格调太低,也容易招人话柄。
所以,这些朝廷核心重臣们在聚敛钱财之际,也纷纷是各施奇谋、花样百出。
这家“怀古坊”的存在,乃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他的幕后主人,就是吏部尚书宋启文!多年以来,宋启文一直通过这家“怀古坊”来收取贿赂、进行权钱交易!地方官员若是想走通宋启文的门路,就要事前往京城西市的“怀古坊”购买一件古玩,这也是人尽皆知的规矩!
如今,左兰山受到弹劾之后,却是突然扯到了“怀古坊”的事情,意思也很明显!
左兰山乃是“赵党”的二号人物,而宋启文则是“周党”的二号人物!“周党”既然弹劾了左兰山,那么“赵党”就要弹劾宋启文!
总而言之,这场争斗,“赵党”将会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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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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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庆皇帝是一位好大喜功的皇帝,沉溺权术、疏于政务,还略有些志大才疏的嫌疑,但他绝不是一位糊涂皇帝,京城里的大小动态、明事隐情,德庆皇帝一向是了若指掌。
比如吏部尚书宋启文通过“怀古坊”聚敛钱财的事情,德庆皇帝早就知道,只是碍于庙堂形势、以及周尚景的反应,所以就一直隐忍着没有挑明罢了。
此时,左兰山的弹劾内容虽然有些隐晦不明,但德庆皇帝依然是马上猜到了左兰山的弹劾目标,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的眼角余光先是瞄向了周尚景,然后又瞄向了宋启文,神色间闪过了一丝犹豫。
对于“赵党”的激烈反击,德庆皇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万万没有想到,“赵党”的反击竟是如此激烈,不仅是直指“周党”的二号人物宋启文,并且还完全不顾及同僚情面与官场潜规则,直接牵扯出了“怀古坊”之事,如此一来,“周党”与“赵党”之间的矛盾可就大了,两派冲突也将会愈演愈烈,而庙堂的局势,恐怕也会混乱许久。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心中暗暗有些欢喜,认为“赵党”与“周党”之间的激烈冲突,有利于自己的日后计划,但欢喜之余,德庆皇帝又隐隐有些担忧,认为“赵党”的动作太大,接下来的局势发展有可能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
在官场之中,有许多隐藏规则存在,这些规则乃是百官们相互间的默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有人轻易触碰。
潜规则有许多,而其中最核心的内容,不外乎就是“点到为止”四字!
宦海之人,谁没有把柄?谁又不知道谁的把柄?就拿宋启文的“怀古坊”来说,曾有无数位官员向“怀古坊”送过银子,“怀古坊”的真正作用究竟是什么,百官们也大都是心知肚明,但哪怕是那些自诩“敢谏”的“太子党”清流们,也从来不敢捅破“怀古坊”的事情!
为何?“怀古坊”乃是宋启文的真正把柄,这一点百官们固然是心知肚明,但宋启文同样也知晓百官们的真正把柄,若是某人揭露了“怀古坊”的事情,那么宋启文就必然会激烈反击,也同样会揭露对方的真正把柄,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激烈局面,却是任谁也不愿意看到。
最重要的是,宋启文通过“怀古坊”进行权钱交易之际,宋启文只是受贿一方,另外还有大量的官员犯了行贿之罪!若是“怀古坊”的事情一旦被揭穿,那么那些向“怀古坊”送银子行贿的官员,数量足足有上百人之多,究竟要不要追查?若是追查了,将会牵连何其之广?朝野局面又将会出现怎样的动荡?若是不追查了,朝廷的颜面与信誉又在哪里?
正是因为这样的顾虑,百官们早已是有了默契,那就是百官们在庙堂争锋之际,哪怕是相互间势如水火,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绝不能揭露对方的真正把柄,否则失去了回旋余地的同时,也会引来更多人的敌视;而朝廷为了稳定局势,往往也只会追究那些牵连不广的“孤案”,类似于“怀古坊”这样牵连极广的大案,却是慎之又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触碰。
自古以来,越是地位显赫的大臣失势垮台,所涉及的罪行往往就越是微不足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罪行仅止于此,而是那些更加重大的罪行往往会被朝廷主动掩盖了下来,其中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潜规则存在。
这样的潜规则,哪怕是德庆皇帝也必须要遵守,所以德庆皇帝早就知道“怀古坊”的详细情况,但一直是隐忍着没有调查,否则庙堂所有人就别想安生了。
如今,见“赵党”主动破坏了官场潜规则,直接牵扯出了“怀古坊”的事情,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自然是人人震惊,只觉得“赵党”的决心要远远超乎想象!
而“赵党”与“周党”的冲突,也同样会远远超乎想象。
*
闲话少提。
却说,左兰山揭发了“怀古坊”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任由左兰山将这场戏唱完。
只见德庆皇帝瞪了左兰山一眼,冷声道:“昨日,御史们弹劾之际,言称某位重臣包庇河南府知府马熙成,今日,你左大人又说某位重臣借着‘怀古坊’进行权钱交易……呵呵,尽是遮遮掩掩,戏弄朕不成?左兰山,不要绕圈子了,你给朕说清楚,‘怀古坊’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听到德庆皇帝的催促之后,左兰山心中隐隐有些紧张,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大声回复道:“陛下,依据臣所查到的情报,这‘怀古坊’的幕后主人,正是当今吏部尚书宋启文!宋启文他罔顾君恩,这些年来一直利用吏部权职,收受贿赂、贩卖官爵、私改官员评价,还望陛下严查此事!”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只见都察院内的众位“赵党”官员纷纷出列,以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右佥都御史顾全二人为首,皆是随声附和,言称他们也早就察觉此事,认为宋启文有莫大嫌疑,希望德庆皇帝可以严查“怀古坊”之事。
随着“赵党”的激烈反弹、转守为攻,一时间庙堂内的焦点亦是转移,从左兰山变成了宋启文,“周党”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与德庆皇帝一样,他们猜到“赵党”有可能会进行反击,但完全没有想到“赵党”的反击竟是如此的激烈与不留情面!
在“赵党”的反击之下,吏部尚书宋启文连忙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怀古坊’之事臣完全不知情,这家店铺与臣也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左兰山的种种弹劾,皆是子虚乌有、攻讦诬陷,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宋启文话声落下,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也同样是再次出列,神色间满是激愤,道:“陛下,臣之前弹劾左兰山的种种罪行,皆是出于一片公心,绝不是受人指使,诸般罪证也皆是臣反复确认过的,绝没有任何的伪造作假,臣认为左兰山弹劾宋尚书的举动,乃是为了转移焦点、掩盖自己的罪行,还望陛下明鉴,并且追究左兰山诬陷同僚的罪责!”
然后,自然有大量的“周党”官员出列发言,支持宋启文与杜白二人的观点,并且斥责左兰山的居心叵测。
而宋启文、杜白、以及“周党”众人的观点,自然是马上就引起了“赵党”众人的再次反击,然后两派官员很快就激烈争辩了起来,一时间皇极殿内吵声一片、口水横飞。
不过,“周党”毕竟是人多势众、影响力更大,所以在争吵之中,“赵党”众人虽然是准备充分,但渐渐已是落入下风、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就在“周党”与“赵党”争锋之际,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作为两派的魁首人物,却是异常的低调,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隐藏在幕后,通过各自的党羽斗法,让人们猜不到他们二人此时的真实想法。
另一边,看到“周党”与“赵党”的冲突愈演愈烈,“太子党”众人皆是神色兴奋,觉得他们看到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并且蠢蠢欲动,准备随时参与其中;“沈党”自沈常茂以降,皆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昨日他们才吃了“周党”的亏,而“赵党”当时则是一副见死不救的态度,如今他们自然也不会出手相助任何一方,只是希望双方两败俱伤;至于“帝党”众人,则同样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但他们同时也暗暗等待着德庆皇帝表明态度与倾向。
眼见着“赵党”渐渐处于下风,而皇极殿内的局势也愈加混乱,德庆皇帝暗思许久之后,也终于表明了态度!
只见德庆皇帝先是喝止了“周党”与“赵党”之间的争辩,并且严厉斥责了几句,然后缓缓说道:“不论左兰山的弹劾究竟是否为真,也不论宋启文与‘怀古坊’究竟有没有干系,但‘怀古坊’既然存在嫌疑,就必须要严查!宣朕的旨意,顺天府马上派人查封‘怀古坊’、抓捕‘怀古坊’的所有涉及人等,然后将此案交由三法司联合会审,一定要调查清楚‘怀古坊’究竟有没有涉及朝中官员权钱交易的罪行,绝不可姑息怠慢!”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顺天府尹霍正源以及三法司的长官们纷纷出列答应。
不过,德庆皇帝的旨意虽然严厉,但百官们皆是知道,只是单独调查“怀古坊”的话,根本查不出任何事情,宋启文在创办“怀古坊”之初,就必然已是准备好了后路,所以“怀古坊”的线索一定会中断,很难真正牵扯到宋启文身上。
然而,“怀古坊”毕竟是“周党”的老招牌了,因为左兰山的弹劾被查封之后,无疑就等同于“赵党”狠狠扇了“周党”一个嘴巴,削了“周党”的面皮,若是“周党”没有任何反击,恐怕“周党”的声望也会损失不小。
所以,德庆皇帝宣布了旨意之后,百官们的目光大都是集中到了阁老周尚景身上,等待着“周党”的反应。
然后,在百官瞩目之下,“周党”的反击马上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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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庆皇帝的这道旨意,其实是大有讲究,说是用心良苦也不为过。
德庆皇帝希望“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可以持续下去,这样他才可以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所以他并没有置评“赵党”对左兰山的弹劾,让“周党”众人可以继续针对左兰山,保留了“周党”与“赵党”的根本矛盾。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又不希望“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太过激烈,这样的话庙堂局势就会过于混乱,局势走向也会脱离掌控,所以他很快就下达了查封“怀古坊”的旨意,暂时中断了“赵党”对宋启文的弹劾,在三法司查明“怀古坊”的事情之前,“赵党”就无法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刁难宋启文,如此也就限制了“周党”与“赵党”的冲突规模,
这样一来,“周党”与“赵党”的冲突就从全攻全守的“对攻战”变成了一攻一防的“攻坚战”,而德庆皇帝也就可以最大程度上影响这场冲突的走势了。
可惜,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但这场冲突的最终走势,却依然是脱离了德庆皇帝的掌控。
随着德庆皇帝的旨意落下,“周党”众人只是稍稍沉默了一瞬,然后就似火山一般爆发了。
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今日可谓是初战不利,这原本是他成为督查御史之后第一次为“周党”办事,但不仅没能干净利落的扳倒左兰山,反倒是在左兰山的反击之下连累了宋启文,所以杜白此时的心情难免有些憋火,当德庆皇帝的旨意结束之后,杜白一心想要洗刷耻辱,向周尚景证明自己的作用,所以他依然是迫不及待的抢先出列发言。
只见杜白再一次的快步出列,面色肃穆的禀报道:“陛下,臣依然认为,左兰山弹劾宋尚书之事,乃是左兰山转移焦点、贼喊捉贼的诡计,臣相信以陛下的睿智英明,必然是可以看透左兰山的伎俩!如今,陛下您下旨查封‘怀古坊’,在三法司的严查之下,此事定然是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但左兰山的种种罪行,却依然是悬而未定,臣恳请陛下您下旨严查左兰山,绝不能让左兰山逃脱罪责!”
随着杜白的话声落下,“周党”众人纷纷是出列附和!
户部侍郎马森出列扬声道:“陛下,左兰山自从担任工部尚书以来,可谓是贪婪成性、胆大包天,如今已是激起了众怒与民愤,臣身在庙堂中枢,对于左兰山的种种做法也是多有耳闻,还望陛下明鉴!”
工部侍郎叶尚宏身为周尚景安插在工部的一颗钉子,此时更是当仁不让,同样是快步出列,严肃表态道:“臣承蒙陛下的看重,担任工部侍郎之职,一向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但臣在办事之余,却发现工部官员多是唯左兰山马首是瞻,工部的账目与公帑也是任由左兰山一手控制,多有模糊蹊跷之处,而地方官员也时常抱怨说工部并没有足额拨放银两,致使各地的工程耽搁,所以臣认为杜大人的弹劾并非是无的放矢,还望陛下能够予以重视,绝不可怠慢姑息!”
“陛下,朝野多有传闻工部糜烂,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臣以为趁着今日的机会,还是严查一下为好!……”
“陛下,臣身为督查御史,近年来多有收到地方同僚的举报,称是工部明目张胆的向地方衙门索要贿赂,否则就不会向地方衙门拨放工银,臣如今正在详细调查此事,也愈发觉得工部大有问题,所以臣相信杜白大人的弹劾绝没有任何虚假之处,工部自左兰山以降,已是到了必须要整顿的时候了……”
“陛下,臣同样也要弹劾左兰山……”
“陛下……”
在杜白等人的带领下,只是短短片刻之间,就有数十位大臣出列弹劾左兰山,也再次让左兰山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
就这样,在百官们的瞩目与期待之下,“周党”并没有辜负众望,他们的反击迅猛且又激烈。
不过,因为周尚景没有表态的缘故,他们的反击依然只是针对左兰山,并没有扩大攻击范围,将目标转向霍正源或者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乃是“赵党”的绝对领袖,“周党”若是将攻击目标转向赵俊臣,就意味着“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会进一步扩大,在没有得到周尚景明确示意之前,“周党”众人虽然有些愤愤于“赵党”的胆大妄为,但还是很谨慎的。
然而,“周党”虽然作风谨慎,但“赵党”并不这样想,依照赵俊臣的想法,这场冲突的规模越大越好、战况越激烈越好。
于是,“赵党”众人依旧是寸步不让,纷纷是立场坚定的保护着左兰山,与“周党”官员激烈争辩的,甚至是不惜直接揭露“周党”的真正意图。
在赵俊臣的暗中示意之下,霍正源首先出列发言,表达了支持左兰山的态度!
“陛下,臣认为,今日弹劾左大人的几位同僚,皆是与大学士李和交好,如今内阁有了空位,而李和与左兰山皆是入阁辅政的候选之人,这些同僚们齐齐弹劾左大人的举动,恐怕是心存不良,意图打压左大人的声势,乃是他们暗助李和大学士进入内阁的举动!”
随着霍正源的出列发言,“周党”虽然只是在针对左兰山,但“赵党”的反击目标却是扩大到了大学士李和的身上。
见到这一幕,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皆是眉头一皱,只觉得“赵党”今日的做法太过莽撞。
然而,“赵党”众人却并不认为霍正源的发言有时考量,反倒是纷纷出列支持。
工部左侍郎陈东祥也同样出列道:“陛下,臣认为霍大学士所言有理,臣近年来一直在工部办事,对于工部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工部的情况绝没有某些同僚所说的那么不堪,而左尚书更是兢兢业业、一心奉公,说是百官之楷模也不为过,反倒是工部右侍郎叶尚宏叶大人,自从进入工部之后,就一直是野心勃勃、到处结党,妄图架空左尚书,他今日的发言也大都是无中生有,皆是攻讦之言,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陈东祥的话声落下,“赵党”的反击目标又多了一个工部右侍郎叶尚宏……
“陛下,臣赞同霍大学士与陈侍郎的说法,左尚书的为人,臣一向最是了解,也一向最是钦佩,臣绝不相信左尚书会做出欺君枉法、贪污受贿的事情!若是左尚书如此不堪,陛下您又如何会托付重任,让左尚书领工部之权责?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臣刚刚回到中枢不久,之前一直在地方上任职,在地方任职期间,因为水工河道的事情,臣多次与工部打交道,却从未见过工部索要贿赂、克扣工银的事情,所以某些同僚对左大人的弹劾,臣实在是难以相信……”
“陛下,臣认为左大人受到的弹劾实属冤枉……”
“陛下……”
就这样,随着“赵党”众人纷纷出列为左兰山说话,左兰山的处境总算是好转了一些。
不过,“周党”的权势影响毕竟是更大许多,所以“赵党”众人虽然是极力维护着左兰山,但左兰山依然是一副四面楚歌、人人喊打的处境。
与此同时,因为“赵党”今日办事太过肆意,屡屡破坏了官场的潜规矩,不仅是揭发了“怀古坊”的事情,而且在“周党”有所克制的情况之下,“赵党”却是像愣头青一般四处点火,在反击之余,不仅是攻讦了吏部尚书宋启文,还陆续将反击目标扩大到了督查御史杜白、大学士李和、工部侍郎叶尚宏等人身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赵党”这般做法,却是激起了许多中立官员的反感,所以有许多中立官员也纷纷是抛弃了两不得罪的立场,皆是站在了“赵党”的对立面。
此外,见“赵党”不断的增加反击目标之后,许多“周党”官员心中愈加激愤,却终于是按耐不住,在没有经过周尚景的表态之下,就已是纷纷发言报复,也逐步扩大了“周党”的弹劾范围,除了左兰山之外,像是霍正源、詹善常、童桓等等“赵党”干将也陆续遭到了“周党”官员的弹劾。
就这样,除了赵俊臣与周尚景这两位派系魁首人物没有遭到波及之外,“周党”与“赵党”的冲突规模已是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甚至有许多“周党”官员在脑热之下,已是忘记了“周党”今日的主要目标,开始见到“赵党”官员就进行攻讦了。
冲突规模扩大的后果就是,“赵党”愈加的力不从心、也愈加的处于下风了。
眼看着“赵党”渐渐已是坚持不住,赵俊臣身为“赵党”的领袖,却依然是低调至极,仿佛毫不担心一般。
只是,赵俊臣的眼神,却一直盯在被所有人遗忘的黄有容身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俊臣的目光注视,黄有容想起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交易,心中有些急切,也连连向礼部尚书林维、以及少保赵正和二人打眼色。
在黄有容的接连催促之下,林维与赵正和犹豫许久之后,终于是出列表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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