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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李俞对苏长畛的一系列弹劾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李俞给苏长畛所列举的“十大罪”,严重性虽然比不上前朝的魏忠贤,但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不容小觑,哪怕只是其中某一项罪名被证实了真实性,苏长畛也是一个罢官抄家入狱的结果,若是这十项罪名皆是被证实了真实性,那么不仅仅苏长畛要抄家问斩,他的妻女族人也都要受到连累,到时候就算牵连上千人也不奇怪。

    不得不说,李俞写这份弹劾奏疏的时候,心情绝对是狠绝的。

    于是,德庆皇帝抬了抬手,就见他身边的大太监张德就快步走到李俞的身前,接过李俞手中的弹劾奏疏,然后双手捧着转交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将李俞的弹劾奏疏细细看了一遍之后,表情愈加的严肃了。

    然后,德庆皇帝抬头再次向李俞确认道:“苏长畛的这些罪名,你手中当真都有切实罪证?”

    李俞一副坦然模样,说道:“陛下,臣弹劾苏长畛的每一项罪名,都有确凿的物证或者人证。比如苏长畛接受前苏州知府赵本琪三万两银子的事情,那赵本琪在苏州知府的任期满了之后,又被调任为山东按察使,却依然不知收敛,最终犯了案子,如今正关押在刑部天牢里,他被定罪的案子虽然与苏州知府任期无关,但臣也曾前往天牢细细审问过赵本琪,而赵本琪对于他曾贿赂苏长畛的事情,同样是供认不讳,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从天牢招来赵本琪问话……

    再比如苏长畛调遣私兵镇压百姓的事情,臣手中也有几位前来京城告御状的百姓苦主,他们都可以证明臣的弹劾绝不虚假……

    又比如苏长畛排挤异己、结党营私的事情,臣同样有确凿人证!前任吴江县令李毅诚就因为自己不肯投靠苏长畛,被苏长畛罗织罪名罢免了官职,此人如今就闲居在京城,陛下可以寻他问话……”

    然后,李俞就这样当着德庆皇帝与百官的面,将自己收集的诸般罪证一桩桩一件件的详细说了出来,每一项证据皆是可证,这也再次加大了他弹劾的可信度。

    一时间,皇极殿内百官皆是心中震惊,即使有些官员原本是苏长畛的门生故吏,但面对无数的确凿铁证,却也不敢轻易的出列为苏长畛说话,生怕会受到牵累,选择了明哲保身。

    更有一些眼光敏锐的大臣,此时看向李俞的眼神更加是意味深长——仅凭李俞区区一个监察御史,绝不可能收集到这么多的翔实罪证,这需要耗费无数的时间与精力,恐怕是李俞受到了某股势力的指使与支持,只不过如今还不知道这股势力究竟是朝中哪个党派,也不清楚这股势力突然出手针对苏长畛究竟意欲何为。

    听完了李俞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表情略有沉凝,他同样想到了李俞背后有人指使的情况。

    于是,德庆皇帝深深看了李俞一眼,问道:“这些罪证,都是你一个人查出来的?恐怕不可能吧?”

    李俞依然是一副磊落模样,坦然道:“仅只是臣一人,当然不可能查出这么多的证据,臣在查证期间,也受到了多位同僚的支持与协助,比如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魏澜魏大人、刑部郎中季左季大人、通政司右参议万靖人万大人……”

    接着,李俞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但听到李俞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一时间却是更加糊涂了。

    李俞所列举的各位官员,大都品级不高,有些是朝廷的中立派人士,又有些是“赵党”、“周党”、“沈党”的边缘人士,当然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清流,但这些人夹杂在一起,反倒是让德庆皇帝摸不清究竟是哪股势力想要搞垮苏长畛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将李俞所列举的一串名字暗暗记在心中。

    与摸不着头脑的德庆皇帝不同,赵俊臣已是猜到李俞的背后指使者乃是七皇子朱和坚,而李俞列举的这些人也必然参与了其中,恐怕全都与朱和坚有些关联,赵俊臣日后通过这些人也许就可以探查到朱和坚真实势力的一二了。

    *

    另一边,德庆皇帝再次沉吟片刻后,再次将李俞的奏疏递给了大太监张德,并且说道:“将李俞的弹劾奏疏交给各位阁老看看,苏长畛毕竟是封疆大吏、朝廷二品大员,如今又远在南直隶,朝廷若是要给他定罪,却也要谨慎一些。”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眼角向着百官扫去。

    德庆皇帝这般表态的意思很明显——若是百官之中有人要为苏长畛说话,现在就是时候了。

    然而,皇极殿内绝大多数官员都将“明哲保身”四字视为人生准则,那些苏长畛的门生故吏又大都是些自私自利的贪官,眼看着苏长畛即将要有大麻烦了,他们又如何肯出头为苏长畛说话?至于那些清流们,早就看苏长畛不顺眼了,自然就更加不会为苏长畛求情了。

    一时间,皇极殿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静观其变。

    最终,为苏长畛说话的人没有出现,落井下石的人倒是首先跳出来了。

    沈常茂如今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是首先阅览了李俞的弹劾折子。

    看完了弹劾折子之后,沈常茂面现喜色——他曾经想要拉拢苏长畛加入“沈党”壮大声势,然而却遭到了苏长畛的拒绝,所以沈常茂一直对苏长畛有些怀恨在心——如今不正是报复的大好时机?

    于是,将李俞的奏疏交给周尚景之后,沈常茂也不待其余阁老们看完奏疏,就抢先出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陛下,老臣认为李俞弹劾苏长畛的诸项罪名皆是可信!事实上,老臣近年来也时有听闻苏长畛在南直隶为非作歹的恶迹,只奈何远在京城,一直不方便查证,如今李俞弹劾苏长畛的诸项罪名皆是有实证可查,由此可见苏长畛确实是一名罪大恶极的贪官奸臣,正应该严查严办,否则就不足以正朝纲、不足以平民愤,还望陛下圣断!”

    随着沈常茂的话声落下,原本安静的皇极殿,也顿时再次热闹了起来。

    那些早已经看苏长畛不顺眼的清流、那些与苏长畛有过矛盾的政敌、以及唯沈常茂马首是瞻的“沈党”官员们,皆是纷纷出列,表达了请求朝廷严惩苏长畛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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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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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苏长畛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绝不可轻饶啊,还望陛下圣鉴!”

    “苏长畛虽然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处置他固然要谨慎,但如今被揭露了如此之多的重罪,却也绝不能姑息,还请陛下当机立断,罢去苏长畛的官职,让其待罪候审!”

    “陛下,臣自请前往南直隶,将苏长畛押捕归案、顺便进一步收集罪证,再由三司会审!”

    ……

    顿时间,无数的大臣纷纷出列请命,请求德庆皇帝严惩苏长畛,皆是一副正义凌然、慷慨激昂的模样,就好似他们就有多干净似的。? ?

    与此同时,百官们也悄然间开始了明争暗斗,开始暗中争夺前往南直隶押捕苏长畛的差事。

    要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已是官场惯例,而苏长畛在地方上任职多年,在许多地方都担任过父母官,最近六年时间更是在最富裕的南直隶担任巡抚之职,本身又是一个大贪官,这样的人身家会有多少个“十万雪花银”?

    三十个?五十个?或者更多?

    若是能够成为钦差,前往南直隶调查拘捕,哪怕只是在抄家之际顺手牵羊,又或者是趁机要挟苏长畛一番,都能捞到天数的银子!

    所以,眼见苏长畛要倒霉了,百官们不仅没有兔死狐悲之意,反倒是一个个双眼放光、兴奋莫名,就好似盯着猎物的饿狼一般。

    至于让他们念在同僚情谊为苏长畛求情说话?怎么可能!同僚情谊能卖几两银子?即将要垮台的苏长畛又有什么资格当他们的同僚?不过是一块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的肥肉罢了!

    于是,皇极殿内,德庆皇帝眼前所展现的就是一副墙倒众人推的场景。

    眼见这般情况,德庆皇帝眉头微微一皱。

    正如前文所讲,德庆皇帝如今还不希望苏长畛倒台,原本还期望百官之中有人能够为苏长畛说几句好话,这样苏长畛还能留一点生机,谁知道百官们或是明哲保身、或是闻到好处,不仅没人说好话,反倒是落井下石的人出现了一大堆。

    无奈之下,德庆皇帝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其余几位阁老,期望他们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意见。

    然而,德庆皇帝依旧是失望了。

    就在百官们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之际,周尚景、左兰山、程远道几位阁老也全都看完了李俞的弹劾折子。

    眼见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他们,几位阁老也纷纷出列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周尚景先出列说道:“陛下,如今朝廷的二品封疆大吏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愿意看到,毕竟受损的是朝廷的声誉,然而我朝自有法纪存在,不论是谁犯了事情,都需要依法论罪,哪怕是朝廷重臣也不例外,如今既然李俞御史的弹劾皆是有证可寻,那么苏长畛就不适合继续担任巡抚之职了,必须要遣派钦差将他拘押到京城,再由三司会审,甚至是陛下亲审!”

    说到这里,周尚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前往南直隶的钦差人选,却一定要谨慎挑选,苏长畛毕竟是朝廷重臣,如今就算是身陷嫌疑,也需要一位相匹配的重臣前往,否则就不足以镇住地方,老臣以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性格持重,进入都察院之后屡立功勋,乃是最佳人选!”

    周尚景明摆着不想参与此事,这一番言也都是老成持国、中规中矩,但同样在为“周党”争取利益,举荐了“周党”的杜白前去南直隶拘捕苏长畛。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那程远道也同样出列表态,道:“陛下,苏长畛的诸般罪行,皆已是证据确凿、罪不容赦,理应尽快遣派钦差大臣前往南直隶拘捕捉拿!老臣认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为人刚正、一心持公,乃是钦差的最好人选!”

    程远道见到大贪官苏长畛即将要倒霉之后,自然是兴高采烈,但同时也没有忘了给“太子党”争取钦差的差事。在程远道看来,这件事最好还是交给“太子党”来办最为妥协,其余党派的人选只会贪墨好处、损害朝廷利益。

    等轮到左兰山言的时候,左兰山却是偷偷向着赵俊臣的方向瞄了一眼。

    注意到左兰山的目光之后,赵俊臣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摇头的意思是不要为苏长畛求情,这个时候顺着庙堂局势展、秉公言就好,而点头的意思则是苏长畛倒台之后,“赵党”也要出手分一杯羹,让左兰山积极出手争取。

    *

    事实上,就在百官们纷纷落井下石的时候,赵俊臣也认真思考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很显然,赵俊臣要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的消息泄漏了出去赵俊臣本来也就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情所以让七皇子朱和坚推测出了赵俊臣即将要迎娶正妻的结论。

    朱和坚一直想要得到赵俊臣的支持,将陈芷容嫁给赵俊臣则是他笼络与控制赵俊臣的最重要手段,眼见赵俊臣即将要迎娶正妻了,但人选未必是陈芷容,以朱和坚的性格自然要有所动作,于是苏长畛就倒霉了,这样一来苏秀宁自然也就入不了赵俊臣的法眼。

    再加上崔倩雪在此之前已经在陈芷容的算计之下被赶出了崔家,赵俊臣的三个正妻人选有两个出了变故,这样的话赵俊臣迎娶陈芷容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想明白了朱和坚的如意算盘之后,赵俊臣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不参与这件事情,任由苏长畛垮台,毕竟除了苏长畛一心想要把苏秀宁嫁给赵俊臣之外,两人并没有太深的利益关系,苏长畛的倒台对赵俊臣并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这个时候为苏长畛求情会引来一些麻烦,所以赵俊臣权衡利弊之后,自然是决定袖手旁观了。

    虽然赵俊臣对苏秀宁有些好感,但仅仅只是一些好感而已,并不能影响赵俊臣的决定。

    *

    不谈赵俊臣的心中想法,那左兰山见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也马上就明白赵俊臣的态度。

    于是,左兰山说道:“陛下,老臣也认同几位阁老的言,事到如今,不论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百姓,苏长畛都不得不查,也必须要严查,请陛下马上派遣官员作为钦差前往南直隶调查此事,若是罪行成真,就应该尽快拘捕苏长畛!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又牵连甚广,仅只是一位钦差恐怕很难处理妥协,臣认为应该加派几位干练持重的大臣协作才是。左佥都御史顾全一向善于查案审问之道,老臣认为应该加入其中。”

    另一边,见到周尚景、程远道、左兰山等人纷纷为各自党派争夺调查钦差的差事,最先言的辅沈常茂也反应了过来,自然是不落人后,再次出列道:“陛下,老臣认为大理寺丞方世文经验丰富、能力出众,乃是钦差的最佳人选!还请陛下明鉴!”

    就这样,随着几位阁老的6续言,这件事情的主题也悄然间换了方向,从苏长畛是否有罪的争议,变成了朝廷几大派系对钦差人选的争抢。

    相比较而言,后者代表着庞大的利益,所以前者并不重要,很快就没人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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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百官们皆是支持严查苏长畛,德庆皇帝心中轻轻一叹。

    看来,苏长畛终究是要垮台了,也没办法将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嫁给赵俊臣了,这样一来,两大贪官势力不能合流,今后他打算抛弃赵俊臣的时候,想要抓赵俊臣的把柄就要多耗费一点精力了。

    不过,德庆皇帝也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赵俊臣身上的破绽太多了,到时候只是多花一点心思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眼见苏长畛即将要倒台了,但赵俊臣却没有任何的表示,显然赵俊臣也并不打算迎娶苏秀宁为正妻,这样的话苏长畛就更加没有利用价值了,倒台也就倒台了,到时候家产充公,德庆皇帝的内帑也能丰厚不少。

    于是,德庆皇帝也就顺了百官之意,缓缓开口道:“既然众位阁老与百官们皆是这个意思,苏长畛的诸般罪行也确实是证据确凿,那朕也不会姑息了苏长畛,就按照各位爱卿的意思,遣派一位朝中大臣担任钦差前往南直隶查证此事,并且将苏长畛押来京城待审!”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又沉吟道:“至于钦差的人选嘛……”

    随着德庆皇帝的这一句话,百官们皆是屏息静声,紧张的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决定。

    此时的德庆皇帝,心中也有些为难。

    这样的肥差,朝中各大派系都在争抢,若是给了某一派系,那么其余派系自然是不服气,到时候朝议又会陷入无尽的争吵,让人烦不胜烦。

    但就在这个时候,早朝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是沉默低调的赵俊臣,却是突然出列开口了:“陛下,关于钦差的人选,臣有一个建议!”

    见到赵俊臣突然出列发言,德庆皇帝微微一愣,还以为赵俊臣又要为“赵党”争夺好处了。

    不过,德庆皇帝并没有阻止,而是点头道:“哦?赵爱卿有不同人选?说来听听。”

    只见赵俊臣缓缓说道:“陛下,正如周阁老所说的那样,缉捕一位封疆大吏、二品巡抚,绝不是一件小事。正需要一位重量级的大臣前往,否则不足以稳定地方!然而臣看几位阁老所提出的人选,似乎各有不足,左都御史杜白刚刚任职,正在熟悉公务,并不适合离开,右都御史吕纯孝有些性格过于刚直了,手段也缺了一些变化,容易激发乱子,至于大理寺卿方世文则是品阶与威望不足……”

    听到赵俊臣的点评,德庆皇帝也是点头表示赞同,并且再次问道:“那么赵爱卿可有更适合的人选?”

    赵俊臣转眼向内阁诸位阁老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提议了一位任谁也想不到的人选。

    “臣举荐原内阁辅臣黄有容担任钦差人选!”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不得不说,赵俊臣所提出的人选,实在是最适合不过。

    黄有容将自己多年以来贪墨受贿所得到的庞大家产拱手送给了德庆皇帝之后,终于是如愿以偿的卸任了阁老之位,不必再在庙堂中遭受百官们的攻讦,如今正准备离开京城、返回江南家乡。

    然而,虽然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但毕竟是前任的阁老,声望与人脉犹存,足以震慑地方,经验与手段也足够,绝对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而且他正准备前往南直隶养老,还刚好顺路。

    朝中各大派系皆是无法挑出黄有容的缺陷与不足,各大权臣们更是稍稍思考了一瞬之后,就明白自己所支持的人选不可能与黄有容相争了。

    另一边,德庆皇帝也是眼光一亮,道:“黄有容?确实是很适合的人选。”

    事实上,赵俊臣提议黄有容担任钦差人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俊臣如今暗中进行着许多计划,都需要大量的银子支持,如今赵俊臣的身家一直处于缩水状态,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若是能够将拘捕苏长畛的钦差人选抢到手,那么赵俊臣也就可以趁机补充一下自己的钱袋了。

    可惜,“赵党”如今毕竟是底蕴不足,虽然势力越来越大,但可用的人才终究不多,像是今天各大党派争抢钦差人选的时候,“赵党”就显得有些窘迫了,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适合的人选可以支持。

    就像刚才,左兰山出列发言之际,也完全没有争夺钦差人选的意思,只是想要将“赵党”的顾全安插进入钦差队伍,这也是无奈的选择,虽然不能占大头,但好歹能分一杯羹。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却是突然想到了黄有容。

    赵俊臣帮着黄有容从庙堂脱身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稍有缓和,甚至还进行了一系列的合作,若是赵俊臣能够让黄有容成为钦差的话,那么黄有容必然会投桃报李,给予“赵党”最丰厚的回报。

    于是,才有了赵俊臣当众举荐黄有容担任钦差的事情。

    见德庆皇帝同样表示支持之后,赵俊臣又说道:“陛下,黄有容乃是朝中老臣子了,如今虽然是退休致仕了,但依然可以发挥一些余热!

    臣受陛下信任,主持朝廷商税整顿之事,于是组建了‘联合船行’以资助力,如今那些加入‘联合船行’的众位商家即将要在江南举行盛大的成立仪式,臣正想要向陛下请命,让致仕的黄阁老担任钦差参加这场盛典,以表示朝廷的支持,没想到早朝上突然出现了苏长畛的事情,于是臣就想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苏长畛的案子同样要派遣钦差前往南直隶,不如就由黄阁老一同担任,黄阁老的声望、资历、能力各方面也都适合,定然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还请陛下圣断。”

    听到赵俊臣的详细解释之后,德庆皇帝又是连连点头。

    再看到朝中各大党派皆是默不作声,显然是无法反驳赵俊臣的提议,德庆皇帝就更加满意了。

    由黄有容担任钦差,谁也没占上便宜,却也少了争吵辩论。

    于是,德庆皇帝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由黄有容来担任钦差前往南直隶,调查并缉捕苏长畛,顺便代表朝廷参加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

    “陛下圣明!”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赵俊臣连忙拍了一记马屁。

    然而,德庆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加了一句:“不过,黄有容前往南直隶毕竟是告老还乡,到时候也不方便让他押送苏长畛返京……这样吧,朕再下一道圣旨,让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协助黄有容处理各事,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由王保仁将苏长畛押送回京……说起来,朕在南巡的时候,就打算将王保仁带回京城,让他接手太子太师的位置,但他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如今也是时候让他来京城赴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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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苏长畛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这场一波三折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时间已是临近晌午,不论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皆是感到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赵俊臣也同样感到疲惫,但当他离开午门乘入轿中之后,脸上依然是一副沉思模样。

    今天的朝议期间,赵俊臣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低调沉默的样子,似乎是毫不起眼,但朝议的发展方向却一直都在赵俊臣的掌控之中,不论是陈东祥接任了工部尚书的职位,还是黄有容成为钦差大臣前往南直隶,全是由赵俊臣一手促成的,也全是对赵俊臣以及“赵党”而言最为有利的结果。

    唯一让赵俊臣感到意外的,就是临近朝议结束前德庆皇帝趁机将王保仁召回京城的事情了。

    说起来,德庆皇帝很早之前就打算将王保仁召回京城了,此人的心机、手段、声望等等皆要比沈常茂、黄有容等人更强一筹,曾经是周尚景的劲敌之一,党争失败之后就被放逐到南京养老,但王保仁也并非就甘心养老了,反倒是利用倭寇的事情联合德庆皇帝算计了周尚景一次,不过最终依然是周尚景棋高一着,虽然丢掉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但也逼迫德庆皇帝做出了让步妥协于是,德庆皇帝为了暂时安抚周尚景,也就让王保仁暂且留在了南直隶,并没有让他立即回京接任太子太师的位置。

    但这一次,趁着苏长畛的事情,德庆皇帝还是将王保仁召回了京城。

    再加上德庆皇帝让梁辅臣成功入阁辅政,可以预见,当他们二人陆续赴京之后,庙堂中枢的局势一定会出现极大的变动,德庆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力也会空前提高。

    “陛下看似好大喜功,但实际上也不好煳弄啊,权谋心术更是不逊于古今任何人,他如今陆续将王保仁、梁辅臣二人召回京城,那梁辅臣原本就是铁杆帝党,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而王保仁已经离开京城十余年了,今后再次回到京城,为了稳住跟脚也一定会紧紧抱住德庆皇帝的大腿,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在庙堂上就有了两位重量级朝臣的鼎力支持,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连周尚景也要避开锋芒吧?”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不由有些压力,继续想道:“这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看似没有任何的大动作,但仅仅只是因势利导,就悄然间再次掌控了大局,这般手段心机,实在是可怕,难怪周尚景稍稍占了上风之后就再次缩头了……也就是他一直小觑于我,认为我只是一个除了敛财之外一无是处的贪官,所以才容忍我发展到今日这一步,但我若是因此而心生轻视,认为他是一个好煳弄的皇帝,今后下场恐怕会不大好……”

    “不过,德庆皇帝选在这个时候将王保仁召回京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是眼见黄有容倒台、沈常茂乏力之后,想要扶持王保仁来制衡庙堂势力?还是他依旧对太子朱和心存期望,打算让王保仁辅佐教导?”

    暗思之际,赵俊臣轻轻摇头,有些想不明白德庆皇帝的真实想法。

    帝王心术,高深莫测,即使是如今的赵俊臣已经成长了许多,但依然是雾里看花、不明所以。

    既然想不明白,赵俊臣也就不再多想,毕竟赵俊臣如今权势大涨,不再像当初那般势单力薄,已是有了静观其变、后发制人的本钱,虽然猜不透德庆皇帝的真实意图,但也不必太过慌张,到时候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然后,赵俊臣又开始思索苏长畛被弹劾的事情。

    “苏长畛会受到弹劾,恐怕是七皇子朱和坚在暗中指使了,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逼我迎娶陈芷容为正妻……或许,他认为我会贪图苏长畛的权势人脉,最终要迎娶苏秀宁为妻,所以才有了这般釜底抽薪的举动,若是苏长畛垮台失势了,那么我自然也就不会选择苏秀宁了……可惜,他并没有想到,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选择苏秀宁为正妻,相比较权势人脉的增涨,我倒是更希望自己在朝野的声誉能够扭转一些,所以我最终的正妻人选是崔倩雪啊……”

    想到这里,赵俊臣突然身体微微一震!

    因为德庆皇帝的亲自说媒,赵俊臣的正妻人选只能在崔倩雪、苏秀宁、陈芷容三人之中选择,而七皇子朱和坚如今已是出手整垮了苏长畛,让苏秀宁失去了威胁,至于崔倩雪则是很早之前就在陈芷容的算计之下被赶出了崔家,想来朱和坚并不会将崔倩雪视为威胁。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朱和坚整垮了苏长畛之后,为了防止变数发生,再次出手对付崔倩雪的话,那么赵俊臣就要吃一个哑巴亏了。

    于是,想到这一点之后,赵俊臣马上掀开了轿帘,向着轿子旁边的许庆彦吩咐道:“庆彦,你马上派人暗中保护崔倩雪,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不过,虽然是保护,但记得一定要隐蔽一些,切不要让人发现了痕迹。”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有人要对付崔倩雪姑娘?”

    “未必,或许只是我多想了,但还是保险一些为好。”

    得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许庆彦面色有些严肃因为崔倩雪舍命救过赵俊臣,本身又是单纯的性子,所以许庆彦对她的感官不错说道:“少爷放心吧,我回去之后就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崔倩雪姑娘,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吩咐道:“还有,派人通知左佥都御史顾全一声,让他尽快来府里见我,我有事要安排他去办。”

    得到许庆彦的回应之后,赵俊臣就放下了轿帘,再次靠坐在轿子中闭目沉思。

    召见顾全是为了苏长畛的事情,赵俊臣打算让顾全加入钦差队伍之中,辅佐黄有容处理苏长畛的一系列事情,也趁机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

    此外,让顾全前去南直隶,也能帮着赵俊臣暗中照顾一下苏秀宁。

    赵俊臣对苏秀宁还是有些好感的,如今苏长畛即将要垮台失势,苏秀宁这位大家闺秀也必然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还会受人羞辱,赵俊臣心中终究有些不忍,所以还是决定暗中照拂一二,不让苏秀宁受到太多的委屈,也算是为两人曾经的缘分尽了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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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就在赵俊臣乘轿回府的时候,黄有容的府里也迎来了宣旨的天使。

    得知自己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将要代表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前往南直隶调查苏长畛,顺便还要参加徽商们举办的“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之后,黄有容先是觉得不可思议、恍若梦中,接着又是幸喜若狂。

    黄有容并非笨人,事实上他就算是退休致仕了,但并没有丧失最基本的眼光判断,所以他十分清楚,不论是调查拘捕苏长畛、还是参加“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全都是让人眼红的大肥差!

    苏长畛贪污受贿多年所积蓄的庞大家产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只要在调查或者抄家的时候稍稍动一下手脚就能收获天大的好处,而“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也同样潜藏着无数的好处,要知道“联合船行”即将要垄断京杭大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又有大量富可敌国的徽商加盟,黄有容代表朝廷参加成立仪式的时候,只要稍稍动些心思,很容易就能在这个日进斗金的生意中分一杯羹。

    原本,为了能够从庙堂中脱身,黄有容已是将自己数十年来所积蓄的大半家财拱手送给了德庆皇帝,如今一辈子的幸苦经营最终却是两手空空的结局,不论权势还是财富都已经全部失去,黄有容的心中自然有些灰心丧志的意思,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间峰回路转,两个天大的肥差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在自己的头上,黄有容的心情自然是又激动又欢喜,还有一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哪怕黄有容依然还是阁老的时候,见到这两个肥差都会眼馋不已,更别说现在了。

    不过,黄有容毕竟是曾经的阁老,最近又经历了大起大落,在欢喜激动之余,终究还是勉强保持了一丝理智,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丝诡异,所以要先决定打探清楚事情的详细轻狂,否则又要被人利用了。

    给宣旨的太监塞了一张银票之后,黄有容问道:“还要请问这位公公,老朽如今已是退休致仕了,怎么陛下会让老夫担任了钦差的位置?朝中有资格担任钦差的大臣应该还有不少人啊。难不成这个差事就没人相争?”

    那宣旨的太监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数额,顿时笑容更盛了,也没有任何隐瞒,向黄有容解释道:“黄阁老您会被陛下任命为钦差大臣,说起来还要多多感谢赵俊臣赵大人的鼎力支持,这个位置确实有不少人在争,连内阁几位阁老都纷纷表态了,但赵大人在陛下面前鼎力举荐于您,所以这个差事才会落到您的手中。”

    然后,宣旨太监就将今日朝议的经过向黄有容细细讲了一遍。

    听到宣旨太监的解释之后,黄有容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后就是满脸的深思之色。

    *

    等黄有容将宣旨太监送出府门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回府,站在府门口依然是一脸沉思。

    此时,黄有容已经退休致仕了,即将要告老还乡,所以他已是遣散了大部分府中仆从丫鬟,跟在黄有容身边的长随也仅剩下几位府中老人,再也见不到他曾经前拥后簇的威风。

    其中,管家黄安已是追随黄有容数十年,对黄有容一直是忠心耿耿,如今依然跟随在黄有容身边,今后还打算追随黄有容返回南直隶老家,如今见到自家老爷重新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重用,自然是感到无比的高兴。

    然而,见黄有容送走宣旨太监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愣愣发呆,黄安还以为黄有容太过欢喜以至于忘记了规矩,连忙提醒道:“老爷,按照规矩,您应该尽快前往宫中领旨谢恩,可不能耽搁了。”

    听到黄安的提醒之后,黄有容回过神来,却是缓缓摇头,轻声否定了黄安的建议:“今天的早朝足足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如今刚刚结束,陛下需要暂且休息一段时间,我若是选在这个时候前去谢恩,反而会引起陛下不快,还是等到陛下午休之后再前去谢恩比较妥当。”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老眼一眯,又说道:“不过,趁着这个空隙,我倒是需要先去见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老爷是指谁?”黄安一愣,反问道。

    黄有容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缓缓说道:“赵俊臣!”

    说完,黄有容抬手一挥,似乎是终于下定了某些决心,吩咐道:“备轿,去赵府!”

    *

    当黄有容乘轿赶到赵府之后,刚刚派人给赵府门房送了名帖,并没有等待太久时间,就见赵府正门大开,而赵俊臣则是亲自出府相迎。

    “黄前辈突然来访,鄙府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几日未见,黄前辈身体可还安康?”

    远远见到黄有容之后,赵俊臣就已是主动拱手示意,并且扬声问安。

    见到赵俊臣亲自迎接自己,黄有容也摆出了一副笑脸,同样是拱手示意,说道:“老朽接到圣旨之后,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没有让赵大人你久候吧?”

    听黄有容的意思,似乎是认定赵俊臣一直都在等着自己出现。

    对于黄有容的暗示,赵俊臣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否认,只是来到黄有容的身前,然后侧身抬手,说道:“哪里哪里,并没有等候太久,事实上黄前辈还来早了,府中餐宴还未准备妥当,恐怕黄前辈还要稍等片刻,你我二人才能够把酒言欢呢。”

    黄有容笑眯眯的答道:“不急不急。”

    然后,在赵俊臣的亲自带领下,黄有容进入了赵府之中,两人并肩行走之际,可谓是气氛融洽,就好似至交好友一般,完全看不出两人曾经是你死我活的政敌关系。

    待两人来到赵府客厅之后,黄有容抬眼一看,却发现还有一名“赵党”官员正站在一旁等候自己,却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

    见到顾全之后,黄有容老眼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等到顾全向黄有容行礼问安之后,赵俊臣与黄有容分别坐在了主座左右,而顾全则是陪坐客位。

    然后,赵府下人给三人奉上香茗之后就纷纷退出了客堂,顿时间赵府客厅只剩下了赵俊臣、黄有容以及顾全三人。

    眼见着周围再无闲人,黄有容也没有继续客套,主动谈起了正事,缓缓道:“老朽这次前来拜访赵大人,乃是为了向赵大人你表达谢意的,若不是赵大人,这钦差的差事恐怕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老朽头上。不过……”

    说到这里,黄有容话锋一转,目光炯炯的打量着赵俊臣,又说道:“赵大人突然间这般好心,却是让老朽有些不适应啊。”

    ……

    ……

    ……

    ……

    “只不过,赵大人突然间这般好心,却是让老朽有些不适应啊。”

    说话之际,黄有容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赵俊臣,没有放过赵俊臣表情的任何变化。

    然而,赵俊臣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笑容平和、态度淡然,笑着说道:“晚辈对于黄前辈,其实一直都是心存善意的,只不过从前碍于局势,这种善意无法表达而已,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当初晚辈与‘周党’出现摩擦的时候,黄前辈您也曾暗中出手相助,当时晚辈就向黄前辈承诺过,说今后一定会有所报答,至少黄前辈您送给陛下的那些家财,晚辈会通过其他方式帮您挽回损失,如今晚辈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实现当初的承诺……晚辈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信守承诺的。”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黄有容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当初,“赵党”与“周党”为了竞争内阁席位,颇是出现了一些摩擦,与根深蒂固的“周党”相比,“赵党”不出意外的落了下风,而赵俊臣这个时候却是另辟蹊径,暗中联手黄有容、并且利用黄有容对“沈党”残留的影响力,将“沈党”也卷入了冲突之中,最终让这场党争越演越烈,逼得德庆皇帝不得不及时出手制止,也正因为如此,“赵党”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党争之中并没有吃亏太多。

    当时赵俊臣说服黄有容出手相助的条件,就是会帮助黄有容从庙堂脱身,并且在黄有容将自己的一生积蓄拱手送给德庆皇帝之后,赵俊臣会帮助黄有容挽回损失。

    然而,那时候黄有容在庙堂之中地位颇是尴尬,每天都会遭遇百官攻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德庆皇帝问罪,正是急于脱身,并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答应赵俊臣的条件。

    最终,“赵党”与“周党”的党争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作为中间人将黄有容的一生积蓄送给了德庆皇帝,而黄有容也终于是如愿以偿的从庙堂脱身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俊臣答应黄有容的条件已经实现了一半,但黄有容原本并不期望赵俊臣当真会实现承诺的另一半。

    毕竟,黄有容的一生积蓄足足有数百万两银子,赵俊臣若是想要帮助黄有容挽回损失,就需要帮助黄有容寻找数百万两银子的财路——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若是赵俊臣当真有这种财路,不论是用来加强自身实力,还是用来收买朋党门人,都远远要比送给黄有容更加合适——黄有容以己度人,又见惯了背信弃义的小人,认为赵俊臣在这方面绝对会敷衍了事。

    所以,今天黄有容得知赵俊臣举荐自己成为钦差大臣之后,就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赵俊臣这么做是遵守承诺,而是以为赵俊臣又有了什么坏主意,打算再次利用自己,所以他才会急匆匆的赶来赵府,就是想要打探赵俊臣的意图。

    却没曾想,赵俊臣依然记得这份承诺,并且还当真打算实现它!

    调查拘捕苏长畛、作为朝廷特使参加徽商们举办的“联合船行”成立仪式,这两件事若是操作得当的话,倒是可以弥补黄有容的大半损失了。

    *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黄有容依然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当真如此?”黄有容迟疑的问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满脸的诚挚,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正如晚辈刚才所讲的那样,晚辈对黄前辈您的善意一直都存在着,所以晚辈希望咱们之间的合作能够更加长久一些。”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语气意味深长。

    很明显,赵俊臣打算趁机拉拢黄有容——虽然黄有容已经致仕退休了,但作为曾经的阁老,依然拥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黄有容眼中闪过了一丝冷笑,他就知道赵俊臣的意图绝不仅仅只是实现当初承诺这么简单。

    正式退出了庙堂争斗之后,黄有容身为局外之人眼光反倒是愈加的敏锐清晰了,他回顾了赵俊臣近年来的崛起经过之后,对赵俊臣的心机手段、政治眼光都有了高度评价,认为赵俊臣乃是一名纯粹的政客,自己会败给赵俊臣绝对不冤。

    所以,像是赵俊臣这种纯粹的政客,或许会在一些无关紧要、顺手为之的事情上遵守承诺,但若是涉及庞大利益的情况下,赵俊臣在背信弃义之际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今天赵俊臣愿意恭送送给黄有容这么大的好处,绝对只是因为赵俊臣期望从黄有容身上收获更大的好处!

    想到这里,黄有容的表情有了一些警惕,道:“哦?不论如何,老朽能够成为钦差大臣,全是凭借赵大人的鼎力支持,赵大人哪怕只是为了实现当初的承诺,老朽也同样是心存感激,若是老朽在担任钦差期间,赵大人你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夫出手相助,只要在老朽的能力范围之内,老朽就绝不会有任何推辞……只不过……”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语气严肃,缓缓补充道:“老朽处理完了苏长畛与联合船行的事情之后,也就不再是钦差大臣了,到时候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过气老人罢了,而赵大人你如今声势正隆,老朽却是不敢高攀,所以长久合作之类的事情,恐怕还是算了吧。”

    显然,黄有容从庙堂脱身之后,已是不愿意再卷入朝廷的党派争斗,发现赵俊臣对自己另有所图之后,就果断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当然,赵俊臣送给他的肥差,黄有容依然不打算放手,所以他只会在担任钦差大臣期间有限度的与赵俊臣进行合作。

    另一边,听到黄有容的婉拒,赵俊臣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之意,似乎早就意料到了黄有容的态度。

    “若是黄前辈不愿意长久合作的话,倒也无妨,晚辈自然是不敢勉强。”赵俊臣笑容和煦的说道:“只不过在黄前辈您担任钦差大臣期间,有些事情还需要黄前辈多多襄助。”

    这一次,黄有容并没有拒绝,只是点头道:“老朽刚才已是说过了,这个钦差大臣原本就是赵大人你送给老朽的,老朽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若是赵大人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就是,老朽到时候自然尽力。”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晚辈就不客气了。首先是苏长畛的事情,晚辈希望前辈您前往南直隶调查拘捕苏长畛的时候,能够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一同带去,毕竟苏长畛乃是封疆大吏,案情又比较复杂,仅凭黄前辈一个人的话,处理这样的大案恐怕会有些力不从心,而顾全顾大人在三司任职多年、经验丰富,若是有他在一旁辅助的话,想必黄前辈也能轻松不少。”

    听到赵俊臣的要求之后,黄有容先是沉吟片刻,然后点头答应道:“赵大人所说有理,苏长畛的案子确实不是老朽一人就能处理妥当的,若是有顾全大人在一旁协助,自然是最好不过。”

    黄有容明白,赵俊臣将顾全安插在自己身边,乃是想要在苏长畛的案子上分一杯羹,对此黄有容并不反对,毕竟“花花轿子人人抬”乃是官场惯例,最终损失的也不是自己的利益。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此外,则是‘联合船行’的事情!当初,晚辈创办‘联合船行’的目的,乃是为了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在‘联合船行’成立之后,虽然有许多徽商踊跃加入,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徽商拒绝了晚辈的邀请,不仅没有加入‘联合船行’,反而还心存敌意、暗中使坏……”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似平淡的面色上闪过了一丝冷意,继续说道:“所以,晚辈希望黄前辈参加‘联合船行’的时候,能够帮助晚辈将这些不识时务的徽商一一铲除!具体的细节安排,晚辈已经准备妥当了,但还是需要黄前辈您这样的人物前去主持大局!黄前辈如今虽然是致仕了,但以您的手段,想必整治一些不开眼的徽商还是绰绰有余的。”

    ……

    ps:明天会有2~3更。

    ……

    ……

    ……

    最终,黄有容考虑了片刻之后,也同样答应了赵俊臣第二个要求。

    毕竟对于黄有容而言,赵俊臣的这些要求都不是太大的事情,也都不会损害到自身利益。

    接着,赵府的午宴终于是准备妥当了,但黄有容却是拒绝了赵俊臣的邀请,很快就离开了赵府,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与赵俊臣有更深入的接触与交流了。

    赵府客堂之中,看着黄有容离去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全突然冷声说道:“不识抬举!这个黄有容老糊涂了,还以为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内阁辅臣?明明已经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了,偏偏还要端着阁老的架子!赵大人您将钦差大臣的肥差拱手送给了他,这是多大的好处?满朝上下有多少人眼红?黄有容若是稍稍识相一些,就应该主动投靠咱们才对!他倒台失势之后,除了一个前任阁老的名头还剩下什么?赵大人您主动拉拢他也是看得起他,结果他竟然还敢当面拒绝,当真是不知好歹!”

    在赵俊臣与黄有容交谈期间,顾全一直都在旁观,自然看出了赵俊臣想要拉拢黄有容的意图,也看出了黄有容的婉拒,所以不由有些愤愤不平。

    当然,黄有容毕竟是前任阁老,就算是如今垮台失势了,但积威犹存,所以顾全这些话也只敢在黄有容离开之后说出来。

    另一边,赵俊臣听到顾全的愤愤不平之后,却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轻轻品了一口香茗之后,缓缓道:“无需在意,黄有容刚刚离开内阁不久,残留了一些阁老的矜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没期望现在就能拉拢到他,刚才的一番言语仅仅只是试探罢了。不过……”

    说到这里,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又说道:“黄有容乃是贪婪之人,既贪权、也贪财,如今他固然有些抗拒,但当他重新尝到权势与财富的甜头之后,就一定会欲罢不能,到时候不需要咱们安排,他就会主动争取,等他为咱们办的事情越来越多,一切就由不得他了,如今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对于赵俊臣的决定,顾全向来不敢质疑,但见赵俊臣如此看重黄有容这位垮台的前阁老,依然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您何必这般看重黄有容?若是论眼光论手段,他未必比得过大学士霍正源、阁老左兰山、以及工部尚书陈东祥;若是论声势论人脉,他这段时间更是已经众叛亲离了,就连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这些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老人,如今都不大看得起他;像是这样的人,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与心思收买?黄有容倒是有一句话没说错,他如今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过气老人罢了。”

    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怎么?你不服气?觉得我举荐他为钦差大臣让咱们吃亏了?但实际上他就是最好的人选!让他成为钦差大臣,咱们还能收获一些好处,若是让其他人当了钦差大臣,咱们恐怕连一点残羹旧饭也吃不到。相较而言,让他成为钦差大臣,这已是对咱们最为有利的结果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此外,做人眼光要放长远,不能只看眼前,如今的黄有容固然是一无是处,但并不代表他将来同样是一无是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朝廷局势变化如此之快,说不定他很快就有用处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收益也会远远大于今日的投入。”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目光微微闪烁着,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但并没有向顾全进一步解释说明。

    另一边,见赵俊臣一副高深莫测、成竹在胸的模样,顾全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询问赵俊臣的详细计划。

    很显然,像是这般长远的考虑,赵俊臣并不会向他详细解释,所以顾全也不会自讨没趣。

    最终,顾全只是垂首道:“大人睿智,下官愧不能及。”

    *

    事实上,赵俊臣这般下血本的拉拢黄有容,自然是有原因的,不仅仅只是考虑眼前的些许好处。

    与周尚景的判断一致,赵俊臣同样不认为沈常茂还能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呆太久,哪怕沈常茂如今得到了“赵党”支持也一样。

    等到沈常茂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摔下来之后,恐怕结局会很凄惨,到时候“沈党”的势力人脉就会成为一块肥肉,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而赵俊臣近段时间所做的一切,也正是未雨绸缪、提前准备。

    这段时间以来,“赵党”与“沈党”逐步加深合作、改善关系,就是赵俊臣未雨绸缪的手段之一,两党合作之际,赵俊臣想要渗透“沈党”势力、收买“沈党”官员、加深“沈党”对自己的好感等等,自然是容易了许多,有了这些准备,将来赵俊臣想要收编“沈党”势力,也会轻松许多。

    此外,黄有容同样是赵俊臣设想中的暗棋之一!当初“黄党”倒台之后,“沈党”与“赵党”一同瓜分了“黄党”的权势与人脉,如今的“沈党”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原“黄党”官员,像是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等人,更已是成为了“沈党”内的主要干将,而黄有容对这些人的影响力依旧是不容小觑。

    这样一来,若是赵俊臣能够成功的收买到黄有容,再等到沈常茂垮台之际,赵俊臣就可以直接利用黄有容的影响力收编那些“沈党”内的那些原“黄党”官员,并且还可以通过这些原“黄党”官员暗中串联、进一步收编“沈党”势力、扩大成果!

    如此种种,若是一切顺利的话,等到沈常茂倒台之后,赵俊臣完全可以吞掉“沈党”的绝大部分资源!

    到了那个时候,“赵党”的权势就足以与“周党”相抗衡,哪怕是德庆皇帝也不敢轻易动赵俊臣了。

    所以,相比较最后的收获,如今给予黄有容的这些好处,实在是不值一提,只是区区鱼饵罢了。

    只是给黄有容指了一条财路而已,但若是能够换来大半个“沈党”,这笔买卖自然是最划算不过了!

    从这方面而言,黄有容并没有看错赵俊臣,赵俊臣给予黄有容的好处,并不是出于善心,而是为了今后收获数倍的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如今依旧只是停留在设想之中,而顾全也并不是“赵党”的核心人物,所以赵俊臣并不打算向他详细解释。

    在沈常茂正式倒台之前,“赵党”依然是“沈党”的坚定盟友,某些意图还是暂时憋在心里比较好!

    ……

    恩,第一更!今天共三更。

    另,谢谢各位的生日祝福。

    书友群71079221,大家可以一起聊天。

    ……

    ……

    ……

    赵俊臣固然想要拉拢黄有容,但他并不会完全信任黄有容。

    所以,黄有容被任命为钦差大臣之后,赵俊臣还安排了顾全一同前往南直隶,既是为了辅佐,也是为了监视,此外赵俊臣还需要顾全在南直隶帮着自己处理一些黄有容不方便知道的事情。

    这样一来,黄有容没有参加赵府的午宴,反倒是正中赵俊臣的下怀,赵俊臣也可以趁着午宴的机会,向顾全吩咐一些事情。

    相较于万贯家财,赵俊臣的午餐略有些寒酸,仅仅是寻常的家常菜肴、总计五菜一汤罢了,一张小小方桌就能全部摆下,这还是因为今天有客人的缘故,平时赵俊臣的吃食还要更加简单一些。

    不过,菜肴虽然简单,但顾全落座入席的时候,表情依然是有些激动。

    要知道,就算是阁老左兰山、大学士霍正源、户部侍郎詹善常这几位“赵党”的核心人物,也极少有机会能单独与赵俊臣共餐,顾全在“赵党”的地位只处于二线,这样的机会并不常见。

    对顾全来讲,这是一次大好机会,若是能够趁机得到赵俊臣的赞赏,那么他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以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地位,只要有心的话,想要扶持某位官员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这一点只要看看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陈东祥就知道了。

    然而,也正因为太过激动了,所以顾全与赵俊臣共餐的时候,表现略有些不堪,一双眼睛只顾盯着赵俊臣的神态变化,屁股只是轻轻沾着椅子,随时恭候着赵俊臣的训话,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夹菜的筷子都快插进鼻子里了。

    开席之后,赵俊臣刚刚吃了两口饭菜,就见到了顾全的这般模样,心中轻轻一叹,决定不再耽搁、直接向顾全吩咐事情,否则这顿饭也吃不安心。

    只见赵俊臣放下了手中碟筷,向顾全说道:“饭菜有些简陋,让顾大人见笑了。只不过本官一向是不喜铺张浪费,对吃食也一向不大讲究,平日里进餐也就是这般模样,觉得只要能管饱就好。但今日顾大人乃是客人,却也不能招待不周,若是顾大人不喜欢的话,本官也可以吩咐厨子再添几道菜。”

    另一边,顾全也连忙放下筷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陪笑道:“赵大人您哪里的话,能够陪同您一同用膳,已经是下官的莫大荣幸了,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求。再说这几道菜足够了,多添也是浪费,其实下官还需要向大人您学习,今后也尽量要避免铺张浪费之行为。”

    赵俊臣笑着点头,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本官安排你与黄有容一同前往南直隶,乃是有些事情想要你去办,毕竟黄有容还不是自己人,许多事情靠不住他,唯有让自己人来办才能安心。”

    见赵俊臣连续好几次提到“自己人”三字,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顾全只觉得受宠若惊,连忙说道:“下官一定尽力,大人您尽管吩咐就是。”

    赵俊臣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端起了酒壶,亲手给顾全斟了一杯酒,顾全则是连忙用双手捧着酒杯相迎,接着赵俊臣又斟满了自己的酒杯,然后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讲道:“首先嘛,自然是苏长畛的事情了。据我估算,他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疯狂敛财,财产积蓄大致会有三百万两银子左右,这笔赃银今后都要归公的,朝廷有许多事情都需要这笔银子,所以你在审问与抄家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仔细一些,将眼睛放亮一些、绝不能让苏长畛隐瞒了真实数字。”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顾全不由一愣。

    苏长畛的资格很老,宦海沉浮三十余年,近年来一直在最富裕的南直隶担任巡抚之职,本身又是贪婪成性、敛财成瘾,像这样一个大贪官,他的财产积蓄何止是三百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就算是再翻一番也不足为奇!

    赵俊臣不可能不清楚这些,但偏偏是犯了糊涂,竟然是错估了苏长畛的财产数量,这让顾全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答话,究竟是提醒赵俊臣犯了错误?还是应该假装不知道赵俊臣的错误?

    另一边,见到顾全的神色,赵俊臣心中又是轻轻一叹。

    很显然,顾全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的真实意图。

    于是,赵俊臣加重了语气,再次说道:“所以,这三百万两赃银一定要足额交给朝廷,绝不能有任何的短缺,明白吗?”

    说话之际,赵俊臣在“足额”二字上的语气尤其重了一些。

    这一次,听到赵俊臣的再次提醒之后,顾全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赵俊臣的真实意图!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明面上的意思是“一定要将这三百万两赃银足额交给朝廷”,但实际的意思恐怕就是“苏长畛的赃银只需要交给朝廷三百万两就足够了”,至于剩下的银子究竟应该怎么处理,顾全自然也不需要赵俊臣再次提醒——自然是隐瞒下来,然后分给黄有容一部分,自己也拿一点,余下的银子则要全部交到赵俊臣的手中!

    于是,顾全连忙点头,说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苏长畛的赃银下官一定会全部押送到京城,三百万两银子左右,这个数字下官记住了,绝不会出现太大的差距。”

    见顾全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赵俊臣又吩咐道:“还有,这次朝廷要调查苏长畛,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所以审案之际也一定会牵扯出许多苏长畛的共犯与余党……只不过,苏长畛在南直隶经营多年,共犯一定很多,若是这些人全部都被朝廷拘捕了,恐怕南直隶官场一定会出现很大的混乱与震动,到时候牵连深远、人人自危,甚至是大半官员都被定罪入狱,这对江山社稷不利,对朝廷的声誉也不好,所以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注意一下分寸,那些十恶不赦、民愤极大的官员,固然是一个都不能放过,但若是罪行不是特别严重的官员,只要他们表现出了足够的悔过之意,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咱们总不能把南直隶的官员一网打尽吧?”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顾全这一次很快就听懂了赵俊臣的暗示。

    恐怕,赵俊臣这是想要借着苏长畛的案件来收编一部分南直隶的地方官员为己用。

    毕竟,“赵党”如今虽然是声势正隆,但势力影响主要集中在朝廷中枢,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并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力,这次只要能够趁机收编一部分苏长畛的朋党,那么“赵党”就可以将自己的影响力扩散到南直隶了。

    ……

    第二更,今天还有一更!

    ……

    ……

    ……

    妙啊!

    自以为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顾全只觉得赵俊臣此计大妙,能够极大的弥补“赵党”的缺陷,让“赵党”的势力影响有了更大的扩展。

    于是,顾全再次的连连点头,说道:“正如大人所讲,若是朝廷因为苏长畛的案子牵连太广、甚至将南直隶的官员一网打尽,却是有些过犹不及了。还请大人放心,下官心中有数,对于那些表现出悔过之意的官员,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依顾全的想法,赵俊臣所谓的“有悔过之意的官员”,大约就是“愿意投靠赵党寻求庇护的官员”了。

    所以,顾全说话之际,在“悔过之意”四个字上面也同样加重了语气,表示自己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

    然而,顾全自以为猜到了赵俊臣的真实意图,但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猜对,至少没有完全猜对。

    见顾全只注意到了“悔过之意”四字,却忽视了其他条件,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又说道:“是那些罪行较轻、民怨不大、并且有悔过之意的官员!唯有这些条件全部满足,才能够得到格外的网开一面,若是某些官员罪行极重、民怨沸腾,那么就算他再有悔过之意,也绝不能法外留情!这其中所涉及到的尺度,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绝不能让那些罪大恶极的贪官逃出法网,否则民怨不得发泄,反而会坏了大事。”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颇是严肃。

    *

    如今的“赵党”,固然是贪官成***臣扎堆,但这些“赵党”官员绝大部分都是京官,即使是贪污受贿、聚敛钱财,也只是损害了朝廷的利益,并没有直接损害到百姓的利益,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民怨民愤,而且朝廷就算调查也不容易找到把柄。

    但苏长畛以及他的朋党则是有所不同,这些人身为地方父母官,往往直接面向百姓,他们在贪污受贿、横征暴敛的时候也会直接损伤百姓们的利益,所以他们的民怨更大、民愤更重,也更容易被人捉到把柄。

    赵俊臣当初不愿意选择苏秀宁作为自己的正妻,就是因为苏长畛容易出事,并且他一旦出事的话,就很容易牵连到赵俊臣身上,成为赵俊臣的破绽漏洞!

    事实上,这也是“赵党”迟迟无法在京城以外的地方扩张势力的主要原因——愿意投靠“赵党”的地方官员往往都是一些容易捉到把柄的贪官,赵俊臣若是收容了他们,反倒是会让政敌抓住把柄,而赵俊臣真正想要招揽的地方官员,却往往与“赵党”不是一路人。

    如今,赵俊臣固然是想要趁机收纳一些南直隶官员为己用,这样一来赵俊臣的官场布局就在南直隶有了支点,将来“联合船行”正式运营之后,这些人也能够提供一些助力。

    但赵俊臣的目标仅仅是那些罪行不重、民怨不大、懂得收敛的地方官员,这种人就算是将来出了事情,赵俊臣也容易摆平,还稍稍有一些培养价值,但赵俊臣绝对不愿意将那些罪行太大、民怨极重、办事不知收敛的官员收入“赵党”,这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见顾全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赵俊臣就再次强调了一遍!

    *

    另一边,顾全听到赵俊臣的再次强调之后,发现自己依然是没有猜到赵俊臣的全部心思,不由有些恐慌,连忙点头道:“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一定谨遵大人的教诲!”

    见顾全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微微一叹。

    “赵党”的人才,终究还是太少了,唯有霍正源、陈东祥、左兰山等寥寥几人可堪一用,但这件事情并不适合他们出面,所以赵俊臣只能勉强重用顾全这样的人了,但见到顾全的表现,赵俊臣颇是有些不放心。

    幸好,赵俊臣还有一些后手准备,否则赵俊臣宁愿放弃这次南直隶的机会。

    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心中失望,只是继续吩咐道:“除此之外,你这次前去南直隶,也要帮我留心一下‘联合船行’的动向,这个‘联合船行’虽然是直接向户部负责,也算是我亲手建立的,但它毕竟是远在南直隶,许多情报还是需要你代我亲眼见证一二。”

    说着,赵俊臣又向顾全详细说了一些关于“联合船行”的注意事项,而顾全对于赵俊臣的诸般吩咐自然是无不答应,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完成赵俊臣的任务。

    听到顾全的保证之后,赵俊臣也表现出了一副信任模样。

    等到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后,赵俊臣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私情,又说道:“对了,那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与我有些交情,如今苏长畛犯了案,并且罪责极大,恐怕苏秀宁也会受到牵连,你到时候帮我暗中照拂一二,切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赵俊臣的这项吩咐,原本只是顾念旧情、顺口一提,并不是特别重视,但顾全则是有些想多了,以为赵俊臣与苏秀宁之间有些什么,心中颇是重视,并且将这件事的重要性与赵俊臣的其他吩咐摆在了同样的高度,于是也连忙郑重答应了。

    只是,顾全的这些误会,却是在日后引发了一些让赵俊臣始料未及的情况,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却说,当赵俊臣将诸般事情全部吩咐了一遍之后,许庆彦却是突然进入客厅之中,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李传文李老先生刚刚传话过来,说是有事要求见少爷,少爷你是现在见他?还是饭毕之后再见?”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脸上流露出了重视的神色,说道:“哦?李老先生要见我?那当然是现在就见!李老先生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久等。”

    许庆彦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去请李传文了。

    另一边,顾全见到这般情况,不由有些好奇,问道:“大人,李传文李老先生是谁?竟是能得到您这般重视?”

    赵俊臣笑着解释道:“这位李老先生,乃是江浙一代最有名的师爷,曾前后辅佐过两位地方督抚,经验丰富、办事老道,我前些日子追随陛下南巡的时候,也是三顾茅庐才将他请出山,如今他乃是我府中的幕僚之首,这些日子一直辅佐于我。”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顾全也不由对李传文颇为重视,身为赵俊臣府中的幕僚之首,这样的人势必是赵俊臣最亲信的人物,若是能够交好于他的话,对顾全的仕途发展大有好处。

    没过多久,李传文已经来到了赵府客厅,只见他向赵俊臣行礼之后,就面色严肃的说道:“大人,老夫是来向您告假的,老家的兄长病重,整个家族也乱成了一团,老夫需要回南直隶处理一些家务,还请大人允许。”

    听到李传文的请求之后,赵俊臣一副体恤模样,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自然没有不允之理……”

    说着,赵俊臣又突然转头看了一眼顾全,又说道:“说来也巧,我旁边的这位顾全大人,近日也要前往南直隶处理一些公事,你们二人何不同行?这样也能相互照料一二。”

    显然,赵俊臣从一开始就不大放心顾全的能力,所以安排自己的幕僚李传文与顾全一同前往南直隶,就是赵俊臣的保险措施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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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俊臣安排李传文与顾全一同前往南直隶的真实用意,顾全自然是不会毫无察觉。Ω.M

    不过,顾全也清楚自己的能耐,更不敢违背赵俊臣的意思,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答应了赵俊臣的安排,道:“赵大人放心就是了,下官在路上一定会照顾好李老先生的,李老先生作为大人您的席幕客,必然是知识渊博睿智多谋,下官也可以趁机向李老先生请教一二。”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李老先生年纪大了,若是让他一个人上路,我还真有些不安心……对了,顾大人你到了南直隶之后,若是遇到了难以决定的事情,倒是可以咨询一下李老先生的他近些年来一直都生活在南直隶,对那边的官场最是熟悉,或许能够给你一些中肯建议也说不定。”

    顾全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完,顾全还转头向着李传文和善一笑,表示了欢迎的意思。

    另一边,见到顾全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至少没有明面表现出来——李传文先是向赵俊臣点头道:“多谢大人的厚爱,既然大人您如此安排了,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李传文又转头向着顾全点头示意,说道:“今后一段时间就要麻烦顾大人您了。”

    虽然心中对李传文的出现有些想法,但顾全自然不会表现出来,连忙笑道:“哪里哪里,你我二人都是为赵大人办事,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咱们二人到了南直隶之后,我也许会有许多事情都要征询李老先生的意见,到时候还望李老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见顾全完全接手了自己的安排,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许庆彦添了一张椅子,然后与顾全李传文二人一同进餐,三人在席间边吃边谈,期间顾全与李传文二人也相互熟悉了一些。

    等到午餐结束之后,顾全见赵俊臣再也没有其他的吩咐,就知趣的告辞了。

    赵府客堂之内,全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转头向李传文吩咐道:“这个顾全,虽然也算是我门下旧人,但他不论眼光还是手段皆只是寻常,我突然将南直隶的重任交给他,颇是有些不放心,也担心他只是一味的立功心切从而失了理智分寸,所以你随他到了南直隶之后,就多多帮衬着他一些,替他把握一下分寸,切不能坏了大局。李老先生你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又一向稳重细心,若是由你在暗中掌控局势,我远在京城也能安心。”

    在顾全来到赵府之前,赵俊臣已经将自己对南直隶的诸般谋划向李传文详细解释了一遍,刚才李传文的返乡告假,也只是临场做戏罢了,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李传文自然是心中有数,缓缓点头道:“还请大人安心,到时候究竟应该怎么做,老夫心里有谱。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只要黄有容没有脱离掌控顾全没有背叛大人,那么南直隶的局势就不会出现变数。”

    赵俊臣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轻松,说道:“还是小心为妙,这次南直隶的事情固然是以黄有容为主,黄有容也暂时同意了合作……但陛下也下了旨意,安排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协助黄有容,这个人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虽然他即将要返京担任太子太师的职位,我并不认为他会选在这个时候与我为难,但世事无绝对,多谨慎一点总没错。”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李传文同样是面色严肃,再次点头道:“老夫明白了,到时候一定会谨慎办事。”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静候佳讯了。”

    *

    就在赵俊臣暗中谋划南直隶的同时,太子朱和堉也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迈步进入东宫大门的时候,太子朱和堉的面色有些复杂,既有些严肃,也有些愧怯。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赵山才。

    这段时间以来,赵山才拖着病体忍着疼痛先后耗费了无数的心力经过了大量的谋划与布局,总算是一点一点的挽回了太子朱和堉在庙堂里的劣势,形势也逐步开始好转了,但因为今天的一时冲动,太子朱和堉却是将赵山才幸苦营造的大好局势全部丧尽。

    尤其是想到赵山才的身体状况明明已是这般不堪,自己却是浪费了大好局面,让赵山才还要重头再来,今后恐怕需要耗费更多的心力,一向都是无所畏惧的太子朱和堉,竟是有些怯于见到赵山才了。

    可惜,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太子朱和堉刚刚迈入东宫大门,就见一位东宫下人快步走到身前,禀报道:“太子殿下,赵山才赵先生已经在二书房等候你多时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见他?”

    太子朱和堉犹豫了片刻后,叹息道:“赵先生身体不好,自然不能让他久候,我现在就去见他。”

    说完,太子朱和堉就向着书房方向走去,迈步前行之际,太子朱和堉轻声问道:“赵先生今天身体如何?可有好一些?”

    那下人垂低声禀报道:“今天殿下您离开东宫之后没多久,赵先生就醒了过来……和前两天一样,还是痛醒的。依小人赵先生的腹痛已经是愈演愈烈了,今天从卯时到午时,赵先生已经前后出现了六阵剧痛,每次都让他冷汗直流直不起身体……幸好刚刚赵大人府上的章神医来过一次,再次为赵先生施针镇痛,所以赵先生如今的情况还算稳定。”

    听到下人的回答,太子朱和堉的脸色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相比较庙堂上的暂时失利,太子朱和堉其实更加担心赵山才的身体状况。

    很快的,太子朱和堉已是来到了书房门外,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太子朱和堉推开了书房的房门,迈步而入。

    这间书房乃是东宫内第二大的书房,自从赵山才成为东宫宾客之后,太子朱和堉就将这间书房交给了赵山才使用。

    进入书房之后,太子朱和堉抬头只见赵山才正埋于书案之间,不断的翻阅一些书册,时而拿笔勾画时而皱眉思索,神情满是专注。

    只是,此时赵山才的形象颇是不堪,脸色苍白双颊深陷眼睛冒着血丝嘴唇泛着紫色,身型也是日渐枯瘦佝偻,自从加入东宫之后,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他竟是从一位翩翩佳公子变成了如今的病痨鬼模样。

    经过章德承的施针之后,赵山才的腹部疼痛总算是有了缓解,但疼痛稍缓之后,赵山才却没有任何要趁机休息的意思,反倒是抓紧时间为太子朱和堉谋划未来。

    见到这一幕,太子朱和堉心中愈加愧疚了,默默来到书桌前,缓声说道:“赵先生幸苦了……和堉实在是愧对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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