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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蒙古联军的军事会议结束之后,汪泉就离开了帅帐,想要回到自己的账内休息。

    不过,汪泉还未走几步,就突然听到有人唤道:“汪先生请留步!”

    汪泉转身一看,却见到王英向着自己快步走来。

    汪泉连忙是笑脸相迎,问道:“不知王将军唤我何事?”

    王英走到汪泉身前,低声说道:“我有些心里话想要与汪先生单独谈谈。”

    见到王英的态度神秘,汪泉不由一愣,道:“王将军有话请讲!”

    王英沉默片刻后,问道:“汪先生可有考虑过咱们今后的前途出路?”

    “前途出路?”汪泉又是一愣,显然是不明白王英的意思。

    王英进一步解释道:“我知道汪先生投靠巴根,乃是因为钦差赵俊臣出手灭了汪家,所以汪先生就想要利用蒙古人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但汪先生可否想过,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咱们这样的人应该何去何从?你我已经背叛了大明朝,想要继续留在明朝疆土已是绝无可能了,若是追随巴根前往西域,你我的汉人身份也会遭人排挤……最重要的是,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之后,你我的重要性就会大大降低,巴根也未必就会多么重视咱们了……所以,汪先生就算是一心想要报仇,也要多考虑自己今后的前程出路才是。”

    听到王英的说法,汪泉有些沉默,表情阴晴不定。

    汪泉也非笨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尴尬、前景难料,只是他从前一心想要报仇,却是顾不上这些,如今被王英挑明了这层关系之后,心中难免是产生了一层阴影。

    沉默良久,汪泉说道:“如今,我只想要为汪家族人报仇,至于未来前程究竟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看巴根还算是信守承诺,咱们为他办了这么多事,他应该不会抛弃咱们!”

    说到后面,汪泉也有些底气不足。

    王英则是说道:“其实,我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汪泉连忙请教道:“王将军若是有好办法,还请明说!”

    王英低声说道:“其实,我已经打探过了,准噶尔汗国如今看似是威风八面,但实际上则是内忧外患无数,他们的大汗葛尔丹据说是得位不正,夺走了他哥哥策妄的汗位!此外,准噶尔汗国这些年来所征服的各大部落,也会时不时的发生叛乱!”

    听到这里,汪泉也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你也看到了,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如今虽然是联手对付明朝,但他们相互间并不对付,齐格木一直是屡屡与巴根为难!据说,准噶尔汗国原本是想要彻底征服蒙古右翼各部落的,结果葛尔丹的哥哥策妄突然是领兵造反了,所以葛尔丹就匆忙返回西域坐镇,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巴根,蒙古右翼各部落表面上臣服于葛尔丹,但也只是权益之计,双方迟早都会翻脸!”

    王英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如今已经彻底投靠了巴根,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但咱们若是想要在准噶尔汗国站稳脚跟,就必须要拥有一定的实力!所以……我手下的那批明军俘虏,绝不能出现太大的伤亡,也不能让巴根随意抛弃掉!这些俘虏是咱们手中的资本,他们全都是汉人,也只能听从你我的命令,等咱们随同巴根前往西域之后,有了这么一支力量,底气也能充足许多!”

    听到王英的说法,汪泉缓缓点头,显然是认同了王英的说法!

    王英继续说道:“不过,巴根他并不信任我,我这几日屡屡提出要求,巴根已经嫌我烦了……但巴根他很信任汪先生,你的话巴根也听得进去!所以,咱们究竟要如何保住这批汉人俘虏,就要看汪先生的手段了!”

    汪泉表情有些凝重,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巴根未必会听我的……”

    王英又说道:“其实,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巴根他并不信我,而且这个办法也不好当众说出来,最好是汪先生你偷偷去向巴根提出建议!”

    汪泉再次一愣,连忙问道:“王将军还有好办法?快说!”

    王英缓缓说道:“你看巴根帐下的几位蒙古首领,像是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他们的部落皆是被准噶尔汗国征服了,却依旧会时不时的发生叛乱,但准噶尔汗国攻打明朝疆土的时候,巴根却依然是非常信任他们,这是因为他们远离故乡之后,已经是无根之萍,所以就只能听从巴根的命令了!”

    汪泉隐约猜到了王英的想法,眼中冒出了一丝兴奋:“王将军的意思是……”

    王英说道:“我的意思是,汪先生你完全可以向巴根提出建议,让准噶尔汗国效仿当年成吉思汗的手段!当年,成吉思汗南征北战,征服了色目人之后,就让色目人攻打南宋,征服了一部分汉人之后,又会驱使这些汉人前去攻打色目人的领土!如今,准噶尔汗国也可以有样学样,他们俘虏了汉人之后,就把汉人俘虏带去西域,让汉人俘虏们对付西域的叛乱,他们攻打汉人领土的时候,就让哈萨克、诸察合台、叶尔羌的军队冲在前面,这样一来,他们不论是内部维稳还是外部扩张,都可以从容许多,还可以弥补自身兵力的不足!”

    汪泉的眼神也亮了起来,接口说道:“最重要的是,巴根他接受了这个建议之后,就不会随意驱使汉人俘虏送死,甚至还会刻意扩大汉人俘虏的数量,而这些汉人俘虏也只会交由你我统帅,咱们拥有了这支力量之后,也就可以站稳脚跟,甚至是拥有不逊于部落首领的地位!”

    王英点头道:“汪先生果然睿智,竟是一点就透!我就是这个意思!”

    汪泉隐隐有些兴奋,只觉得自己的前途已经敞亮了,连连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几分把握可以说服巴根!”

    王英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讥讽,但表面上则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拜托汪先生了!”

    巴根如今已是非常信任汪泉了,有了汪泉的建议,巴根或许就不会再硬逼着明军俘虏们在攻城战中送死,明军俘虏们也就可以保证一部分有生力量。

    然后,再等到关键时候,这些明军俘虏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

    与此此时,巩昌府以东的汉中府境内,一支规模庞大的明朝军队正向着巩昌府的方向连夜行军!

    这支军队的兵力高达五万有余,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又分为了前军、中军、后军三个部分前后呼应。

    前军部队大都是固原军镇出身的边军将士,他们熟悉巩昌府的环境,负责赶在最前方领路;后军则是由禁军精锐与后勤队伍组成,规模最大、兵力最多,但行军速度却是稍慢,所以就拖在最后;至于中军部队,自然就是赵俊臣所组建的战兵新军了!

    这段时间以来,在赵俊臣的各项政策激励之下,战兵新军原本就是士气高昂、战意强烈,哪怕是很快就要与蒙古联军拼命,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也是毫无惧意!

    事实上,战兵新军此时得战意士气更要比往常时间更加强烈许多!

    因为,钦差赵俊臣这一次决定要亲自领兵作战!

    如今,在中军之中,赵俊臣盘坐在一樽棺材上,与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一同赶路!

    你没有看错,赵俊臣这一次既没有乘坐轿子、也没有乘坐马车、更没有骑乘战马,而是乘坐着一樽棺材、由八名身强力壮的将士抬着赶路!

    很显然,赵俊臣这是模仿清末左宗棠“抬棺入疆”的手段,借此来表示自己在这场战事之中已经抛开了生死,要与全体将士共存亡!

    左宗棠是“抬棺入疆”,赵俊臣则是“乘棺灭蒙”!

    只不过,赵俊臣比左宗棠还要更加激进,左宗棠好歹也是乘马而行,棺材只是跟随在马后,而赵俊臣则是直接乘坐在棺材上,完全没有任何避讳!

    大军从海原城出发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人抬出了这樽棺材,然后就盘坐在棺材上随军而行,但所有人都是看出了赵俊臣的心思与用意!

    这样一来,别说是赵俊臣嫡系的战兵新军了,哪怕是固原边军与禁军将士们,也因此而士气一振,所有人都对赵俊臣的决心钦佩不已!

    但对于赵俊臣而言,自己“乘棺灭蒙”除了激励士气之外,也只是一场秀罢了!

    若是可以顺利围剿蒙古联军,固然是一场不世奇功,但赵俊臣依然是犹觉不足,认为这只能证明自己的军略能力不俗,却是缺乏了一些戏剧性,不足以让世人们津津乐道,也不足以彻底扭转自己的名声!

    所以,赵俊臣才会创造“乘棺灭蒙”这么一场秀!

    世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是下意识的否认人性复杂,他们认为好人必然是纯粹无瑕、坏人就肯定是处处皆坏!

    在此之前,他们眼中的赵俊臣是一个大贪官,所以就认为赵俊臣必定是一无是处、毫无优点,完全不承认赵俊臣幸苦维持国库钱粮的功劳苦劳!

    但若是赵俊臣顺利剿灭蒙古联军之后,“乘棺灭蒙”的事迹就会传扬出去,所有人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像是这样一个为了江山百姓抛却生死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是一名贪官?这样的官员必然是一名正直不阿的贤臣才对!

    这样的想法毫无逻辑,但绝大多数人的心中皆是秉持着这样的观念!

    所以,有了这么一场秀,不仅会让赵俊臣的名誉彻底扭转,甚至还会成为赵俊臣的重要政治资本,为赵俊臣在庙堂的下一步发展扫平所有障碍!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却还是赵俊臣的计划顺利,能够将入侵疆土的蒙古联军尽数剿灭!

    否则,赵俊臣如今的作秀也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

    PS:看评论区,赵俊臣学左宗棠抬棺材上战场这个情节被独角海参面包猫同学提前猜到了……对作者而言,被读者提前猜到情节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但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了出来,按照原先的思路写下去——正如本文所说,抬棺材上战场不仅是一场秀,更还是赵俊臣今后的政治资本,是赵俊臣扭转名誉的关键一步,虫子想了半天,找不到更好的情节可以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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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大军出战,除了赵俊臣总揽军务之外,另还有两名文官随军而行,一人是负责纪录功过的陕西按察使周勃、另一人则是负责后勤分配的西安知府吴启凡。

    当赵俊臣乘棺而行的时候,吴启凡正是骑马在侧随行。

    骑行之际,吴启凡的表情怪异,虽然他也明白赵俊臣乘棺而行的用意,但总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吉利。

    如今已是晚秋,晌午依然有些闷热,但傍晚时候的秋风却是凉意十足。

    “阿嚏!阿嚏!”

    赵俊臣就这么盘坐在棺材上,时间久了难免是身体僵硬、血液不畅,再加上秋风不断渗入身体,就忍不住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似乎是有些风寒症状。

    吴启凡连忙是建议道:“钦差大人,秋风寒意渐重,您坐在棺材上久不动弹,很容易就会沾染风寒……您如今总揽军务,若是您一旦生病,今后的战局就会失控,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乘轿而行吧,哪怕是骑马而行也会更好一些!”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我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但我这么做乃是为了振奋士气,将士们现在都在看着我,我又如何可以随意放弃?……放心吧,不过是些许风寒而已,我还坚持得住!”

    见吴启凡还要再劝,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今后的战事计划,咱们在花马池营就已经商议妥当,在海原城的时候更是进一步敲定了所有的细节与后备计划,就算是我今后因病不能主持战局,但也不会有任何混乱……相较于我的身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将士们的士气,陕甘三边这些年来畏敌如虎,已经许久没有打过这样大规模的战事了,将士们难免是心怀畏惧,所以我必须要给予他们信心!蒙古人说到底也只是胜在悍勇凶戾而已,其他方面甚至还不如寻常边军,只要是战士们奋勇杀敌,这一次咱们就绝不会输!”

    吴启凡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无法让赵俊臣改变主意,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周围护卫索要了一壶热汤,然后就递给了赵俊臣。

    这是赵俊臣对吴启凡最满意的地方了,此人不像是清流们一般倔强顽固,若是与上司意见不同的话,他不会过于坚持己见,更不会扯后腿,而是默默的帮着上司完善计划,尽可能增加计划的成功率。

    这样的官员,或许是不足以独当一面,但绝对会是一个让人放心的执行者。

    赵俊臣喝了几口热汤之后,身体暖和了许多,向着吴启凡点头道谢,又说道:“说起来,这次能够顺利说服固原军镇依照计划行事,也多亏了吴大人的暗中配合!否则,想要把固原军镇的边军主力派上战场与蒙古人拼命,可不大容易!”

    赵俊臣所说的事情,自然是赵俊臣抵达海原城之后所发生的作战方向的争议。

    其实,早在离开花马池营之前,赵俊臣与吴启凡等人就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抵达海原城之后所发生的争论也只是一场戏罢了,赵俊臣料定了固原军镇必然是立场保守、不愿意与蒙古人进行决战,所以就让吴启凡等人率先表明类似的态度,也趁机成为保守派的领头人……这样一来,当吴启凡等人转变了立场之后,再加上方振山的主动配合,固原军镇也就只能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了。

    听到赵俊臣的夸赞之后,吴启凡则是依旧低调,说道:“全是钦差大人您神机妙算的缘故,下官只是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而行罢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就见到周勃与方振山一同策马而来。

    来到赵俊臣的身边之后,周勃沉声禀报道:“钦差大人,刚刚收到消息,戚斌新军在今天下午申时已经渡过了渭水、抵达了渭水北岸,预计会在两天以后进入破俘卫境内!”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面现安心之色,点头说道:“戚斌新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乃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强兵,只要是他们进入破虏卫境内,就可以在蒙古联军的后方钉上一颗钉子,彻底截断蒙古联军的后路!……这般重任,恐怕也只有戚斌新军最合适!”

    周勃又说道:“此外,战兵新军与固原军镇的骑兵队伍也已经进入了巩昌府境内,很快就可以与蒙古联军留守后路的军队交手了。”

    赵俊臣这一次则是面现忧色,说道:“骑兵这次的任务非常艰巨,不仅要分散蒙古联军的注意力,掩护其余各军的行动,他们与蒙古联军交手之际也要刻意的败多胜少,既要让蒙古人产生压力,也要让蒙古人不屑一顾,这其中的尺度可不好把握……只希望毛家栋他可以演戏真切一些,不要让蒙古人心中生疑。”

    周勃宽慰道:“毛将军的性格沉稳老练,骑兵本领一向不凡,必然是不负重托!还请钦差大人安心!”

    赵俊臣轻轻点头,问道:“派去甘肃军镇的信使是否全部出动了?”

    这一次,则是方振山拱手答道:“为了保证钦差大人的军令能够顺利传达,卑职前后安排了五波信使前往甘肃军镇,如今已经全部出发!甘肃军镇的关西驻军一向都是陕甘三边最精锐的兵力,只要他们出现在蒙古联军的西侧之后,蒙古联军就绝无可能向西突围!”

    赵俊臣目视前方——那是巩昌府的方向——表情颇是凝重,缓缓说道:“只希望甘肃军镇不要怠慢拖延就好!否则,这次的包围圈就会出现缺口,也就无法全歼蒙古人了!”

    吴启凡说道:“钦差大人不必担心,您前段时间派遣张诚、李丕他们带领一部分战兵新军前往甘肃征讨那些不服从军令的官员,甘肃军镇的文武官员皆已是见识到了钦差大人的威严与手段,定然是不敢怠慢的!更何况,张诚、李丕的任务结束之后,如今就驻扎在甘肃军镇内随时待命,有了他们的督促,甘肃军镇就更加不敢轻易抗令了!”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虽然是已经准备充分,计划的各项环节也经过了详细讨论,但大战即将要来临之际,赵俊臣心中依旧是难免有些忐忑。

    说到底,赵俊臣的战争经验近乎于无,这场战事更还是赵俊臣的一场豪赌,赵俊臣在赌桌上投入了太多的筹码,自然是有些患得患失。

    赵俊臣身边的几位文武官员显然是感受到了赵俊臣的情绪,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关于这场战事,他们甚至要比赵俊臣更加的心中没底。

    见到众人突然间有些沉默之后,赵俊臣就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是影响到了他们的信心。心中连忙告诫自己今后绝不可再是如此,于是赵俊臣也就换上了一副自信坦然的表情,说道:“众位大人倒也不必担心,我如今也只是希望毕其功于一役罢了!咱们的兵力更多、准备更充分,还是主场作战,绝没有失利的可能!今后的战事就算是不大顺利,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蒙古联军突围而逃,但就算如此咱们也把蒙古联军赶出了大明疆土,算不得失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更还可以建立不世奇功,你我皆会成为朝廷的功臣,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切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众人的表情终于是平静了许多。

    然后,方振山向赵俊臣请示道:“钦差大人,如今天色已是渐渐昏暗,将士们并不习惯连夜赶路,而且咱们很快就要进入巩昌府境内了,遍布着蒙古人的探马,很容易暴露行踪……您看,咱们是不是今晚就在附近扎营?”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就在附近扎营吧!扎营之后,连夜派出几批探马前往巩昌府方向,务必要打探清楚巩昌府目前的详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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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战事发展,巴根对于明朝边军的战力已经是相当的不屑一顾了,他认为汉人军队远要比想象中还要懦弱许多,遇到蒙古联军只会一味的龟缩在城墙后面死守严防,完全没有任何迎战的勇气,只是任由蒙古联军在城外肆虐,即使是城外百姓遇害也不敢相救。

    在巴根看来,只要是明朝边军没有主动迎战的勇气,蒙古联军的这一次行动就算是收获不如想象中丰厚,但也绝不会出现太多的损伤与意外。

    不过,巴根毕竟是性格谨慎,如今蒙古联军又是深入明朝腹地,随时都有陷入包围的风险,所以在蒙古联军强攻阶州城之际,巴根心中鄙夷明军怯弱之余,却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阶州城周围近百里范围内反复探查,随时监控着阶州城周围的所有汉军动向。

    吉布哈是准噶尔部落的一名百夫长,负责监控阶州城以东方向的汉军动向。

    作为蒙古联军的斥候头目,吉布哈不仅是巴根的心腹,也是准噶尔部落之中少有的谨慎勤勉、心思细腻之辈,对于军务向来是认真负责,只不过蒙古联军如今已经围攻阶州城数日时间了,但周围的汉军依然是龟缩在各自城堡之中不敢有丝毫异动,怯弱之态显露无遗,即使是吉布哈的心中也难免是滋生了一些怠慢。

    时至今日,像是吉布哈这样的心态在蒙古联军的斥候之中已经是非常普遍了。

    事实上,若是汉军稍有一些血性,蒙古联军就绝无可能攻入明朝腹地,若是汉军有心要救援阶州城,也早就有了动作,压根不可能拖延这么长的时间也毫无动静,所以吉布哈认为各地汉军如今只是一心想着自保,完全没有任何战意,恐怕是要坐视阶州城沦陷了。

    若是往年时候,吉布哈的这般想法倒也没有错,从前的陕甘三边乃是一盘散沙,三边总督难以控制各地军镇,各大军镇的总兵们对于手下武官们的控制力也极为有限,每年火筛入寇之际,即使是陕甘三边的上层武官们有心想要协同作战,却也无法调动中下层的将领边军,各地边军各扫门前雪,只要是确保自家城池不失就万事大吉,前往别处救援只会损兵折将,不仅是要损耗家底,战事不利的话还要承担责任,可谓是吃力不讨好,自然是敬谢不敏。

    但今年的情况偏偏是与往年不同,自从赵俊臣来到了陕甘三边之后,就用强硬且又不失灵活的手腕统合了陕甘三边的所有力量,各地武官也不敢再像从前一样拥兵自重、阳奉阴违,陕甘三边已经拥有了大规模协同作战的基础,所以吉布哈此时的心态,恐怕会给蒙古联军带来极大的损失与被动!

    这一天的清晨,天色还只是蒙蒙亮,但吉布提就已经率领着麾下骑兵斥候小队向着阶州城以东的方向出发,刺探这个方向的汉军动态。

    一如既往的,吉布提的斥候小队向东奔行了数十里,却依然没有见到任何汉军行动的迹象。

    这样一来,吉布提与斥候骑兵们的心态也就愈加有些懈怠了。

    在这支斥候骑兵队伍,胡思勒夫乃是出了名的悍勇,与吉布提的关系也较为亲近,眼看着己方队伍迟迟没有发现任何汉军动态,再想到前几日屡屡的徒劳刺探,心中难免是有些不耐烦。

    当探马队伍暂且歇息的时候,胡思勒夫向吉布提抱怨道:“要我说,汉军全都是没卵的,如今咱们大军入境,他们哪里有勇气抵抗?咱们已经连续向东刺探三天时间了,从来都没有见过任何汉军要支援阶州城的迹象,今天已经奔行了四十多里地,同样是连一个汉军都没有见到……依我看,咱们也不用再刺探了,直接回去复命说各地汉军依然是龟缩在各地城堡内就行,巴根大人绝对不会怀疑的!”

    顿了顿后,胡思勒夫面现渴望之态,又说道:“如果咱们回去的早,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天的攻城战,到时候杀一些汉军立下军功,今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岂不是要比在这里白白跑马强?”

    胡思勒夫乃是准噶尔部落小有名气的勇士,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对于自己被安排到斥候任务早已经是心中不满了。

    随着胡思勒夫的话声落下,另几名斥候骑兵也纷纷响应。

    “就是,咱们天没亮就出来了,如今奔行了一上午时间,早已经饥肠辘辘,配备的干粮全都是难以下咽的炒米,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汉军的孬样咱们又不是没见识过,绝对没有勇气与咱们蒙古勇士厮杀,咱们这些日子不过是凭白浪费力气罢了!”

    “要我说,巴根大人也太谨慎了,必须要咱们探查阶州城百里范围内的汉军动向,咱们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天没亮就动身,天色看不见路的时候才能回营,兄弟们早就疲惫不堪了……这数万蒙古大军之中,恐怕就要数咱们最幸苦!”

    ……

    听到自己麾下探马们的纷纷抱怨,吉布提的心中也深以为然,但脸上却是一肃,说道:“巴根大人的命令,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命就是,难道你们还敢违令不成?”

    巴根对于违抗军令之人向来不会手软,随着吉布提的质问,众探马皆是表情一变,不敢再有任何抱怨。

    不过,虽然是不敢再有抱怨,但众人的表情却是有些不服气。

    见到众人的表情变化,吉布提的表情也稍稍放缓,又说道:“更何况,咱们这些日子为了探查百里范围内的汉军动向,一向是天黑才能回去,若是咱们今天回去的太早,巴根大人自然会猜出咱们暗中违背命令的事情,巴根大人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严惩不贷,如今又正因为攻城不利的事情大发肝火,咱们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去触碰霉头?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倒霉?”

    说完,见众位探马们都已经被自己说服,唯有胡思勒夫依然是面现不甘,吉布提又说道:“胡思勒夫,我知道你最是武勇,只想着战场上杀敌立功,有些看不起斥候探马的任务,但如今的攻城战看着热闹,但每次各族攻城都是轰轰烈烈,却又很快会被汉军的弓弩枪炮给逼退,这么多天以来,又杀了几个汉军?至于破城劫掠更还早得很,要我说,咱们虽然是不上战场,但建功的机会比攻城的军队还要更多!各地的汉军虽然是龟缩死守,但也经常会派出探马刺探阶州城的战事进展,咱们这几日不也是遇到了两拨汉军探马并且杀了四五人吗?若是再多杀几个,你还怕巴根记不住你的军功?”

    至此,胡思勒夫也终于被吉布提说服,不再有任何埋怨。

    吉布提乃是巴根的心腹,一举一动都是学着巴根,如今说服麾下众人,也全是模仿巴根平日里的手段。

    见到众位探马皆是心悦诚服,吉布提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对自己的学习成果非常满意。

    然而,就在吉布提自得之际,胡思勒夫却是突然大喊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胡思勒夫手指东方,大喊道:“是汉人的探马!是汉人的探马!”

    随着胡思勒夫的呼喊,其余众人纷纷向着东方看去,果然是见到了四五名汉人探马出现在了半里地之外。

    此时,这几名汉军探马也发现了吉布提等人的踪迹,纷纷是面现惊慌之色,皆是慌忙调转马头向着来路逃去。

    因为吉布提刚才的说法,胡思勒夫对于截杀汉军探马充满了兴趣,见到汉军探马逃跑之后也顾不得向吉布提请示,就自行骑马追杀而去。

    随着胡思勒夫的带动,其余几名蒙古探马也纷纷骑马狂追。

    见到胡思勒夫等人的行动,吉布提心中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是策马追杀而去。

    截杀敌方的探马斥候、审问情报,原本就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就这样,追杀数里之后,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眼看着就要把这支汉军探马截杀,这支汉军探马却突然向着不远处的一处丘陵跑去。

    陇南地区最是地势复杂,到处都是丘陵与沟壑,这也是赵俊臣将主战场设在这里的原因之一,这里的地形不仅是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蒙古联军的骑兵优势,包围截杀之际也有助于隐藏己方兵力。

    若是前几日的时候,见到敌方探马跑向复杂地形,吉布提必然会心生疑虑,担心会遇到对方的埋伏。

    但因为这几日的顺风顺水,吉布提也同样是心生懈怠,再加上前几日截杀汉军探马之际从来都没有遇到任何意外,胡思勒夫等人又是大呼小叫、策马狂奔,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吉布提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快马加鞭,想要尽快的截杀汉军斥候回去领功。

    然而,吉布提并不知道的是,这处丘陵之后,此时正隐藏着一股百人规模的骑兵,这支骑兵皆是出自于战兵新军,不仅是装备精良、战力不俗,悍勇之态也丝毫不输于蒙古勇士!

    当吉布提等人策马奔入丘陵范围之后,这支养精蓄锐许久的骑兵突然现身,向着他们冲杀而去!

    见到这支突然出现的汉军骑兵,不仅是吉布提面色大变,就连一向是自负悍勇的胡思勒夫也同样是面现恐慌,他们能看出眼前的这支汉人骑兵与他们往常所遇到的汉军截然不同,哪怕是同样的兵力他们也未必会是对手,更何况如今他们的兵力只是对方的十分之一?

    所以,情况顿时调转,吉布提等人纷纷调转马头想要逃跑。

    然而,此处地形复杂,原本就不利于骑兵,更何况他们在此之前已经消耗了太多马力,又如何能够逃的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包括吉布提在内的斥候队伍或是被杀、或是被俘。

    而战兵新军的骑兵们打扫了战场之后,领兵将领却是吩咐道:“继续按照原计划行动,再派出三支小队引敌,务必要把附近蒙古人的斥候探马全部消灭!”

    “遵令!“

    随着这名将领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位骑兵皆是大声领命,战意盎然!

    而类似的事情,正在巩昌府境内不断的发生!

    ……

    ……



    ……

    ……

    就在战兵新军的骑兵们到处截杀蒙古探马之际,赵俊臣也率领着边军大军进入了巩昌府境内。

    高达五万余人的兵力集结与出动,声势浩浩荡荡,按理说是绝对瞒不过巴根的,只是巴根收集情报的手段只有两种:一是依靠探马遍布刺探、二是依靠汪家残留在陕甘三边的眼线人脉,但如今他散布在巩昌府以东方向的探马已经被战兵新军大量截杀,汪泉的人脉眼线也全都被赵俊臣暗中控制,情报系统自然是出现了大量的纰漏,不能及时发现边军的动向,反应也就慢了半拍。

    也仅仅只是反应慢了半拍而已,这么大规模的军力动向,是绝无可能瞒过巴根太久时间的,赵俊臣也不指望自己能过彻底瞒过巴根。

    然而,在战场上,反应只要是稍稍慢了半拍,往往最终的结果就是灾难性的!

    *

    当赵俊臣进入巩昌府境内之后,很快就迎来了一支骑兵队伍,这支骑兵同样是出自于战兵新军,领头将领正是战兵新军的骑兵统领毛家栋。

    此时,赵俊臣依然是乘坐着一樽棺材随军而行,当毛家栋前来拜见赵俊臣的时候,自然是首先见到了这一幕。

    因为毛家栋率领骑兵们提前进入了巩昌府作战,所以他并没有见到大军出动时赵俊臣乘坐棺材的情景,如今见到这一幕之后,他先是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心中决意,不由是面现钦佩之态,心中对赵俊臣也更加认同了。

    只见毛家栋匆匆策马赶到赵俊臣面前,然后就下马向赵俊臣行礼道:“卑职拜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一路赶来幸苦了!”

    赵俊臣轻轻一挥手示意毛家栋起身之后,却并没有马上回应毛家栋,反倒是转头向一旁的周勃吩咐道:“这件事倒是我忽视了……传令下去,今后在作战之际,所有领兵将领见到上官之后皆可不必下马行大礼,只需要坐在马上拱手问候即可!如今战事紧迫,不必把时间耗费在这些虚礼上面!”

    其实,赵俊臣的这项吩咐在明朝军队之中早就有了规定,只不过极少会有人真正放在心上罢了。

    如今,听到赵俊臣的强调之后,周勃同样是面现认同,点头领命将赵俊臣的命令纪录在册。

    然后,赵俊臣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毛家栋,问道:“毛将军不必多礼,咱们闲话少说,如今战事紧迫,巩昌府的情况如何了?”

    毛家栋肃容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卑职麾下的骑兵儿郎们已经前后截杀了九拨蒙古人的探马,按照此前收集的情报,蒙古人在阶州城以东五十里到一百里范围内大约散布了十余支探马队伍,如今已经消灭了其中大半,剩下的探马大都是位置较为偏远,已是无法及时查探我军的行动,所以还请钦差大人安心行军即可!”

    听到毛家栋的回答之后,赵俊臣竟是心中一愣。

    蒙古人乃是马上民族,蒙古联军的探马们也大都是精锐,想要不露痕迹的截杀他们实在是难上加难,赵俊臣原本并不指望初期计划能够如此顺利,毛家栋的回答却是让赵俊臣有了些意外之喜。

    心中暗暗有些惊喜,但赵俊臣表面上则是不动神色,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向毛家栋点头赞赏道:“看来,我把战兵新军的骑兵队伍交由你来操练统帅确实是最正确的决定……若是这次战事咱们能够抢占先机,你当记首功!”

    毛家栋却没有任何自傲之态,只是说道:“卑职麾下的儿郎们确实都是好汉子,但这次计划如此顺利,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蒙古探马们心中轻视我汉人军队、心生懈怠,总是轻易上钩的缘故!再加上我们占着以逸待劳、以多击寡的优势,自然是无往不利!”

    顿了顿后,毛家栋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次的行动,最多也只能瞒过他们一下午的时间,到了今天傍晚时候,若是蒙古主帅发现大量的探马在阶州城以东的方向消失,迟迟不见回报,就必然会心生警惕!到时候大军的行动也就难以遮掩了!……此外,我军如今也只是清理了战场外围的蒙古探马,在阶州城方圆五十里内,蒙古人的探马要密集得多,恐怕是很难再像如今这般顺利了!”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只要能瞒过他们一下午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等到蒙古人心生警惕之际,就已经天色渐晚,他们绝不敢在夜间行动,只会严防死守,这就能够为咱们再次争取一晚上的时间,这么多的时间也足够咱们完成许多布置了……我虽然不通战事,却也知道战场上抢占先机的重要性!如今咱们兵力占优、准备充分,若是再抢占了先手,敌军则是深入腹地,此战又岂有不胜之理?”

    其实,战场上的变数太多,并不是准备充分、兵力占优、抢占先机之后就一定会获胜,赵俊臣也明白这一点,赵俊臣如今的说法也不是狂妄自大,只是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向身边人鼓动士气而已。

    果然,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周围的毛家栋、周勃、吴启凡等人皆是表情振奋,大战临近时的心中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见到众人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众人扬声传令道:“既然骑兵们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咱们也不能拖了后腿!传令下去,大军继续向阶州城方向快速行军!务必要赶在傍晚之前进入到阶州城五十里范围之内!”

    然后,赵俊臣又向毛家栋吩咐道:“既然是战场外围的蒙古探马大都已经清除干净了,你麾下的骑兵们也可以集结起来暂且休息一下,今后你们的任务还很繁重!此外,再派快马前去通知何漳何老将军,下一步该他行动了!”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毛家栋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知道这场大战至此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于是,毛家栋精神一振,大声答道:“卑职领命!”

    ……

    ……



    ……

    ……

    这一个月以来,蒙古联军攻入明朝腹地之后,看似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但因为各地皆是坚壁清野、全力守城,所以蒙古联军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收获,仅有的战绩,也只是在渭水南岸击溃了数千明军、并且趁机攻占了镇宁卫城与周围几处军堡罢了。

    所以,蒙古联军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他们深入明朝腹地之后只是无根之萍罢了,仅有前些日子攻占的镇宁卫城可以作为支点与退路。

    这显然是蒙古联军最大的破绽!

    事实上,这镇宁卫原本就是赵俊臣刻意送给蒙古联军的,关武元任命年少轻狂、立功心切的韩章负责镇宁卫的防务,原本就出自于赵俊臣的授意,而镇宁卫百户王英投靠蒙古联军、并且得到了蒙古联军的信任,也全都是赵俊臣计划中的一部分!

    对赵俊臣而言,镇宁卫乃是一枚弃子,由此来建立更大的战略优势!

    首先,刻意将镇宁卫送入到蒙古联军手中,既是让蒙古联军食髓知味、防止蒙古联军提前撤出明朝疆土,让他们放心大胆的进攻阶州城,为赵俊臣的计划拖延时间;

    其次,若是蒙古联军没有镇宁卫这个支点与退路,他们今后的行动也就难以预测,但如今有了镇宁卫城之后,蒙古联军一旦遇到了意外之后就必然是首先想着退往镇宁卫稳住脚跟,这样一来赵俊臣也就能够提前猜到他们的行踪;

    最后,蒙古联军攻占了镇宁卫城之后,就一定会把随军的粮草、军械等等暂存在镇宁卫城内,以此来减少行军的负担,所以赵俊臣一旦把镇宁卫城收回手中,蒙古联军就必然会军心大乱、再无后继之力!

    所以,镇宁卫城乃是赵俊臣刻意为蒙古联军制造一个死穴!

    如今,大战在即,赵俊臣也就打算要把镇宁卫收回手中了!

    事实上,在此之前,由于王英的内应,赵俊臣已经在镇宁卫安排了一个伏笔,但对于蒙古联军而言,这个伏笔却是一颗定时炸弹!

    *

    至今,镇宁卫城已经沦陷了六七天时间,却依然是一片狼藉,蒙古联军占领了镇宁城之后,自然是没有任何的经营想法,只是随意祸害,城内军民更是被视作奴隶牲口,不仅是劳务繁重、食不果腹,还时不时会被蒙古人折磨打骂,受尽了苦难。

    若不是赵俊臣事先找理由把镇宁卫城内的妇孺全部召入了阶州城内,还不知道镇宁卫城内还会发生多少人间惨剧!

    从某方面而言,镇宁卫的军民们也全都是赵俊臣的弃子,只是他们恐怕永远也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镇宁卫城内部虽然是一片狼藉,守备却是非常森严,因为蒙古联军也意识到镇宁卫城乃是他们在大明境内唯一的一处支点与退路,并且蒙古联军的粮草军械也有大半存放在这里,自然是不敢忽视。

    自从夺下了镇宁卫城之后,巴根就在这里驻扎了三千余准噶尔精锐,并且派遣心腹大将巴达尔驻守此地,同时又把城内所有的汉人壮年男子全都充做奴隶随军行动!

    这样一来,镇宁卫城的内部除了准噶尔的精锐勇士之外就只剩下了汉人老弱,再加上镇宁卫城本身的城墙防御,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不过,在两天之前,因为王英的建议,巴根却把三百余名汉军俘虏再次送回到了镇宁卫城内,按照王英的说法,这三百余人皆是有着匠人手艺,可以在镇宁卫的工坊内为巴根制造大量的攻城器械,所以也得到了巴根的许可。

    而这三百余名汉军俘虏,正是赵俊臣提前埋下的伏笔!

    这一天,下午的申时一刻。

    镇宁卫城的工坊之内,在蒙古人的监视之下,刘全与霍思成正在搬运一块长型木料。

    他们二人皆是锦衣卫出身的底层武官,先是跟随关武元前来陕甘支援,后又因为领军将领韩章异想天开的想要偷袭蒙古联军的缘故,在渭水南岸遭遇了一场惨败,他们二人也就沦为了蒙古联军的阶下囚!

    按理说,从锦衣卫武官变成了前途未卜的阶下囚,刘全与霍思成就算不是心如死灰,也应该惶惶不可终日才对,但刘全与霍思成此时的表情不见有任何的灰心丧气,反倒是隐隐带着一丝希翼与紧张之态。

    他们二人所搬运的木料,长达丈余、重达近两百斤,将要作为投石车的投臂使用,两人搬运的时候自然是极为吃力。

    搬运到一半的时候,两人皆是有些坚持不住,就放下了木料暂且休息。

    然而,两人刚刚放下木料,就听到有人用嚣张跋扈的声音喊道:“刘全、霍思成!谁让你们二人休息的?!还不赶快继续搬运木料!蒙古老爷们要你们在三天之内造成二十架攻城车,至今还没有造成一半,你们二人还敢这般偷懒,难道就不怕蒙古老爷们鞭打你们吗?”

    这道声音乃是正宗的汉话,说话之人也是汉人,却是这处工坊的汉人监工、王英的亲信马辉!

    当然,这只是马辉表面上的身份,实际上马辉也同样是锦衣卫出身!并且还是一名锦衣卫百户!

    当然,马辉也同样是赵俊臣计划的执行人之一!他此时嚣张跋扈、对蒙古人忠心耿耿的模样,也全都只是伪装罢了!

    所以,听到马辉的训斥之后,刘全与霍思成表面上皆是一副敢怒不敢的样子,但眼神皆是平静无比。

    马辉训斥二人之际,已是趁机来到了二人身边,用眼见余光打量了周围情况之后,见附近并没有蒙古人监视,就压低声音向二人问道:“情况如何了?计划可还顺利?”

    刘全同样是压低声音答道:“经过这几日的暗中鼓动,再加上蒙古鞑子要杀死所有汉人俘虏的谣言,工坊里的三百余位兄弟皆已经有了拼死一战的想法,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加上有人主动带头的话,相信他们全都会随同咱们一起行动的!”

    然后,霍思成则是接口说道:“此外,事先埋放在工坊地下的兵器与火油也全都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拿来使用!还有,目前已经造好的十三辆投石车,也被咱们偷偷调整好了角度与距离,随时都可以把火油投射向城墙、粮仓、还有马房!”

    马辉听了刘全与霍思成的禀报之后,表情既是紧张、又是激动,声音与身体皆是有些颤抖,咬牙说道:“正所谓险中求富贵!只要咱们这次能够成事,自然是军功无数,再加上钦差大人的承诺,咱们今后必然是飞黄腾达!成王败寇,就在此一搏了!若是败了,钦差大人也会出面照拂咱们的妻儿!”

    刘全与霍思成也是轻轻点头,表情同样是兴奋与紧张交杂。

    然后,马辉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按照钦差大人的计划,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就会有大军进攻镇宁卫城!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务必要在城内制造足够大的混乱,为城外大军创造机会,里应外合、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镇宁卫城!此事不容有失!你们二人再去把所有环节复查一遍,所有的布置都务必要万无一失!”

    等刘全与霍思成答应之后,马辉又大声斥骂了二人几句,然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至于刘全与霍思成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则是继续搬运木料向着工坊而去。

    与此同时,在何漳的带领下,战兵新军的先锋已经出现在了镇宁卫以东的二十里之外!

    ……

    PS:有读者朋友怪罪虫子什么原因都没有解释就恢复更新了……虫子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原因还是老一套,家人生病!……但你的家人怎么老是生病?怎么就没有见过别的作者家人这么多病?……记得上次虫子这么解释的时候,就遇到了诸多质疑,所以这次实在是不想再解释了,毕竟家里的各种事情就已经让人心烦意乱了,遇到质疑之后就会愈加烦躁,本想着悄无声息的恢复更新,啥也不解释了,没想到又有读者质疑虫子的诚意……所以,虫子在此把原因说一下,大家愿意相信就相信,不愿意相信就当是虫子在胡编乱造吧。

    最近一直很不顺,过年的时候家人又是病了一圈,事情又多,当时母亲对虫子说“你可不敢也生病啊,否则家里就没人了”,其实当时虫子的膝盖被磕了一下,青紫一片,但啥也不敢说,就这么硬挺着东奔西走,直到两周前才有机会去医院检查,当时膝盖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全都是积液,半月板也受损了。

    生活,总是让人疲于应付,虫子也很羡慕那些拥有安心创作环境的作者们,可惜自己当初没有珍惜机会,也是自作自受。

    ……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一队蒙古骑兵押送着一批汉人女子以及一批物资来到了镇宁卫城之外。

    骑兵大约有二三十人,汉人女子大约有两三百人,物资则有二十余车之多。

    这队人马的出现,很快就被守城的蒙古将士发现了,只不过负责押送这支队伍的骑兵全都是蒙古骑兵的装扮,再加上前几日同样有一支汉人俘虏被押送到镇宁卫城的先例,所以守城的蒙古士兵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警觉。

    事实上,守城的蒙古将士们的注意力如今全都放在了这群汉人女子身上了!

    说起来,蒙古联军自从攻入大明疆土之后,所遇到的情况也是异常憋屈,他们攻入大明疆土乃是为了烧杀淫掠,但因为陕甘各地皆是坚壁清野、固守城池的缘故,蒙古联军并没有抢夺到多少财物,也没有劫掠到多少汉人妇孺,好不容易攻破了镇宁卫城,里面的妇孺竟是全部提前转移了,尤其是中下层的蒙古将士,作战以来一点油水都没有分到,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如今,见到城下的这批汉人女子俘虏,想起汉人女子那白嫩嫩的身子,守城的蒙古将士皆是身体发热、眼睛冒光、心里泛出了兽性!

    若是这批汉人女子接下来要关押在镇宁卫城内,这段时间岂不是就要任由他们祸害发泄了?

    不过,守城的蒙古将领还巴达尔还能够勉强保持一定的冷静,趴在城墙上扬声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将士?前来镇宁卫城可有巴根大人的手令?”

    只听城下的蒙古骑兵首领手持一枚木牌,大声回应道:“我们是鄂尔多斯部落的战士,昨日我部落的齐格木大人亲自率领蒙古右翼的勇士们在阶州城以东攻破了一处小城,劫掠到了大批的财物与妇孺!如今奉巴根首领的命令,将一部分妇孺与财物押送到镇宁卫城!你们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休息!”

    回答之际,这名蒙古骑兵首领的语气既是骄傲又是不满!

    听到城下的回答,巴达尔不由是有些意外。

    如今蒙古联军正在全力攻打阶州城,至今也是迟迟没有进展,怎么又突然分兵攻打周围的县城了?并且还成功破城劫掠了?

    不过,对于城下这名骑兵首领的骄傲与不满,巴达尔倒是能够理解!

    这些日子以来,巴根迟迟不能攻破阶州城,齐格木向来是与巴根不对付,却能率领着蒙古右翼部落率先攻破周围一处县城,虽然说区区一处县城并不能与阶州城相提并论,但也足以让齐格木与蒙古右翼部落压过巴根与准噶尔部落一头了!所以,这名鄂尔多斯骑兵首领的语气里有些骄傲自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外,齐格木与蒙古右翼部落劫掠到了汉人的妇孺与财物之后,却还要被迫分给准噶尔部落一部分,这自然是引起了此人的心中不满。

    于此同时,城外这名自称是鄂尔多斯部落骑兵首领之人的蒙古语发音隐约有些别扭,虽然是非常熟练,但多少有些不正宗,只不过这一点被巴达尔下意识的忽略了,毕竟蒙古联军的成分非常复杂,各大部落的将士们混在一起,不同部落的口音也是千差万别,有些不正宗也是正常之事。

    所以,巴达尔并未起疑,只是向城下喊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派人乘坐吊篮下去验明你们的身份,然后就放你们入城!”

    本来,这是守城时再也正常不过的程序了,如今正是战时,蒙古人又是身处于敌境腹地,自然不可能随便让这么一大群人进城!

    然而,原本正常的程度,却是引起了城外这名蒙古骑兵首领的大怒!

    只听此人指着城墙大声喝骂道:“我们鄂尔多斯的勇士们好不容易攻破了汉人城池、劫掠到了汉人的妇孺与财务,你们准噶尔部落一点力气都没出,就要白白分掉一半!我们鄂尔多斯部落念在大家都是同族,这口气也就忍了,甚至是亲自给你们送来!结果你们这些准噶尔人不仅不领情,竟然还这般设法刁难我们,迟迟不愿意打开城门,任由我们呆在城外喝西北风!既然如此,这批汉人妇孺与财物你们也就别要了!就算是今后巴根首领质问起来,我们也有话说!”

    说完,这名骑兵首领就打算领兵返回,竟是不给巴达尔任何解释的机会!

    见到这一幕,巴达尔不由是措不及防、目瞪口呆!

    在巴达尔的身边,一名性子机灵的蒙古将士说道:“巴达尔大人,依我来看,这分明是鄂尔多斯部落压根不想把他们劫掠到的汉人妇孺与财物分给咱们,你要检查他们的身份,反倒是给了他们理由独吞了!他们这是故意在找麻烦!”

    一旁,另一名蒙古将士则是说道:“巴达尔大人,咱们的儿郎们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荤腥了!如今若是任由他们带着汉人妇孺与财物离开,恐怕会引来儿郎们的不满!我知道巴达尔大人您只是在执行巴根首领的命令,但如今对方不过是二三十名骑兵,剩下的全都是弱质妇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还是不要给他们故意找麻烦的机会,让他们尽快进城吧!”

    随着这两人的话声落下,周围的几名蒙古将士也纷纷附和!

    事实上,这些蒙古将士原本也并非是如此莽撞,只不过他们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能发泄欲望了,如今猛然间见到这么一大批汉人女子,已经全都变成了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了,再加上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汉人军队意欲夺回镇宁卫城,自然是警戒心大降。

    最终,巴达尔犹豫良久之后,眼见到城下的队伍就要离开,终于是忍不住高声呼喊道:“城下的鄂尔多斯部落兄弟,你们不要离开,刚才是我多事了,我这就打开城门让你们进来!”

    说完,巴达尔不待对方回应,就急忙下令道:“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

    另一边,城下正打算离开的队伍听到巴达尔的呼喊之后,终于是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步,并且是调整好了队列,重新打算进城!

    然而,城门仅仅只是打开了一半,却是异变突起!

    只见城下的这队“蒙古骑兵”突然间策马冲锋,顿时就把城门处的几名守军全部撞飞!

    与此同时,队伍里的车辆则是纷纷被推倒了城门附近、堵住了城门入口,让守城的蒙古将士短时间内不能再次关闭城门!

    最是让守城的蒙古将士们目瞪口呆的是,那一队“汉人女子”竟然也纷纷从车上抄出了刀枪弓箭,以一种悍勇无比的姿态与守城的蒙古将士厮杀了起来,竟是完全不落下风!

    原来,他们哪里是汉人妇孺?分明全都是汉人的精锐边军,只不过全都穿上了女子衣装、涂抹了一些胭脂水粉罢了!

    顿时间,城门处一片混乱!

    *

    城墙上,见到这一幕之后,巴达尔再一次的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不好了,城外的那支蒙古骑兵全都是汉人伪装的!”

    “那批汉人女子也全都是汉人男子装扮的!”

    “城门被他们的车辆堵住了!”

    “城门处的兵力太少,敌人太过凶悍,儿郎们抵挡不住了!”

    连续几道禀报之后,巴达尔终于是回过神来,不敢再有丝毫的拖延,就打算增兵支援城门处,把这支狡猾的汉人军队全部驱赶斩杀、夺回城门!

    然而,对巴达尔而言,噩耗还远远没有结束!

    巴达尔还没有来得及下令,就听到城内工坊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厮杀声!

    与此同时,工坊内的十余辆投石车竟是同一时间发动,大量的火油罐洒落在了城内各处紧要位置!顿时间,城墙、马巷、粮仓、以及蒙古人在镇宁卫城的议事大厅纷纷燃起了大火!

    这样一来,不仅是城门渐渐失控,就连城内也是了混乱一片!所有的蒙古守军皆是乱成一团、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更让巴达尔感到绝望的是,一支规模庞大的汉人军队出现在了视线尽头,并且是向着镇宁卫方向奔袭而来!

    *

    在何漳的率领下,以战兵新军为主体的八千边军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城外,并且是早有准备,很快就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架势。

    顿时,城内蒙古守军就愈加慌乱了。

    蒙古人乃是游牧民族,向来是逐草而居,围栏、牛羊、以及大帐就是他们的家园,所以他们不仅不善攻城,并且是更加不擅长守城,攻城的时候他们至少还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守城的时候却是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尤其是面对如今的复杂情况,就愈加是顾头不顾腚了。

    城外,看着镇宁卫城上的混乱模样,何漳就知道赵俊臣针对镇宁卫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让边军精锐扮作女子偷城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赵俊臣才能想得出来!

    不过,虽然是形势一片大好,但何漳却不见有任何轻松之态,表情依旧是严肃异常,因为何漳很清楚,真正的成败关键还要看自己的发挥!

    只见何漳深吸一口气,挥手大声下令道:“全军攻城!务必在今晚之前夺下镇宁卫!此外,将所有骑兵全都派出去,绝不能让任何一名蒙古人逃脱!我军夺回镇宁卫城的消息,绝不能传到蒙古联军的大营!”

    ……

    PS:虫子的生活其实很单调,唯一的爱好就是阅读与写作,有时间了就会码字更新,不存在偷懒的问题。大家问虫子今后能否稳定更新,目前来看,家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所以应该是可以稳定更新了,但经过了这么多变故,虫子也不敢向大家保证什么,只能承诺两点:一是尽力而为,二是绝对会完本。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虫子也绝不想断更,这本书的伏笔暗线太多了,一旦断更,就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重新整理思路,实在是太烦了。

    ……



    ……

    ……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阶州城以东五十里外,边军主力的帅帐之内,帐内的所有文武官员皆是表情激昂、喜气洋洋!

    “恭喜钦差大人!如此一来,大事成矣!”

    “钦差大人实乃是当世诸葛!蒙古鞑子看似气势汹汹,但在钦差大人的神机妙算之下,也不过是随意戏弄的愚蠢蛮夷罢了!”

    “如今捷报频传,这全是钦差大人运筹帷幄之功!等到我军把蒙古蛮夷尽数歼灭之后,钦差大人的不世功勋必当是流传万古、为世人所传颂!”

    “此战过后,陕甘三边当是数十年无忧矣!我代陕甘三边所有官民拜谢钦差大人!”

    原来,赵俊臣率领边军主力在此扎营后不久,却是捷报频频传来!

    首先,战兵新军连夜行军之后,已经进入了渭水北岸的破俘卫,将蒙古联军为了保证后路而留在破虏卫的几支分兵尽数击败驱赶,这样一来,蒙古联军的后路就被彻底截断了!

    然后,甘肃军镇也传来消息,表示他们愿意听从赵俊臣的指挥,并且是联合了战兵新军驻扎在那里的分兵开始向着阶州城方向逼近,也就同样是堵死了蒙古联军的西路,再加上赵俊臣率领着主力部队已是来到了阶州城以东,对蒙古联军的包围圈已然形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赵俊臣的算计之下,轻易的夺回了镇宁卫城,这不仅是让蒙古联军彻底失去了他们在大明境内的唯一支点,还夺走了蒙古联军大量的粮草、军械、以及战马!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赵俊臣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

    如今包围圈已然形成,蒙古人又失去了粮草军械,再无后继之力!加上己方兵力占着优势,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掌控!并且,赵俊臣的计划进行到了现在,蒙古联军依旧是毫不知觉,已然是失去了先机!再加上赵俊臣安排在蒙古联军内部的奸细眼线……

    这么多的优势结合在了一起,就算是那些原本畏敌如虎、怯不敢战的文武官员,如今也全都是信心满满、蠢蠢欲动!所有人都变成了主战派,蒙古联军已经变成了他们眼中任由宰割的俎上鱼肉,战事风险皆已经被他们全部抛在脑后,心中只想着此战获胜之后自己会收获多少功勋、又会得到怎样的封赏!

    与此同时,所有人自然也忘不了这一切全都是源于赵俊臣的一力主战、苦心布局,再加上他们今后究竟能够分到多少功勋很大程度上还要看赵俊臣的意志,狂喜之余自然是对赵俊臣恭维如潮、马屁不断!就算是那几位性格较为刚正的官员也没有例外。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向来是性子冷静的赵俊臣,心中也难免产生了一丝得意!

    确实,计划进行到了现在,一切实在是太顺利了,蒙古联军轻易就落入圈中,竟是一点意外也没有出现!

    在此之前,赵俊臣毕竟是毫无作战经验,再是如何准备充分,也难免是心中忐忑!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赵俊臣也苦心准备了几个后备计划,如今竟是一个也没用上,这让赵俊臣觉得老天爷也在眷顾自己,此战就该自己获胜!心底的谨慎与担忧在这一刻也同样是消散了大半!

    不过,心中虽然得意,但赵俊臣的表情依旧淡定,轻轻挥手说道:“如今也只是初期计划较为顺利罢了!诸位别忘了,蒙古人的主力依旧是没有任何损耗,这一次陕甘三边协同作战也是前所未有,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纰漏,战场上的各种意外也是防不胜防!咱们固然是有了初期优势,但这并不意味着咱们一定就会最终获胜!所以各位切不可心生懈怠,若是因此葬送了大好局势,咱们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也只是为了防止帐内的文武官员们得意忘形罢了,心中则是隐隐觉得,这一战的胜果恐怕很快就要落入自己手中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帐内众位文武官员自然又是一阵恭维,领命之余又纷纷赞颂赵俊臣指挥若定、有大将之风云云!

    然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自得之际,现实很快就给了赵俊臣一记闷棍!

    赵俊臣与帐内文武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行动之际,却突然有人入账禀报,称是赵俊臣派去周围各城的信使回来了!

    原来,早在边军主力出动之前,赵俊臣就向阶州城周围的所有城池、军堡、千户所派去了信使,让他们接下来各自派出兵力与蒙古联军作战,也不需要他们斩杀多少敌军,只需要不断骚扰,让蒙古联军疲于应付就好!

    在赵俊臣想来,计划的这一部分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各地文武官员绝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更何况这次的命令也能够让他们分润到一些军功。

    所以,赵俊臣还以为自己又要迎来一个好消息,就笑着抬手说道:“让信使入账禀报吧!”

    赵俊臣所派出去的信使乃是三边总督府的一名师爷,名叫张承志,此人匆匆进入大帐之后,却是与赵俊臣想象中不同,表情隐隐有些慌乱,竟是直接跪倒在赵俊臣的面前,颤声道:“钦差大人,大事不好了!”

    见到张承志的表现,赵俊臣心中一惊,连忙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快说来!”

    张承志哭丧着脸说道:“卑职赶往天水府传达钦差大人的命令之际,却发现天水府发生了民变,如今府城大部分都已经落入到乱民手中,天水官兵仅能够困在东城死守……所以,天水府不仅不能派出兵力响应钦差大人您的计划,还委托小人送来了一封求援信,请求钦差大人派兵支援!”

    说着,张承志就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奉到赵俊臣的面前!

    随着张承志的解释,在场所有人皆是面色大变!

    至于赵俊臣更是表情变幻,连忙拆开密信查看!

    当赵俊臣看完了密信之后,更是满脸怒气,眼睛越瞪越大,身体也因为怒意而微微发抖!

    然后,赵俊臣再也不见往日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把手中密信揉成一团后狠狠丢掷在地上,冲着大帐内众人怒吼道:“全部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该杀!全都该杀!地方官员要杀!劣绅恶豪该杀!当地驻军该杀!派去该地监视的锦衣卫也该杀!”

    咆哮之间,一向是语气温和、语句文雅的赵俊臣竟然还夹杂了几句脏话,由此可见赵俊臣此时究竟有多么愤怒!

    大帐内的文武众人又何曾见过赵俊臣如此动怒,皆是又惊又恐!

    赵俊臣如今在陕甘三边已经拥有了极大的威势,面对赵俊臣的愤怒,大帐内众人皆是不敢触碰霉头,别说是劝诫赵俊臣喜怒了,竟是连原因都不敢询问。

    最终,众人经历了一阵眼神交流之后,还是李如安硬着头皮出列问道:“钦差大人,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是让你如此震怒?”

    赵俊臣发泄了一阵之后,已经稍稍平静了下来,听到询问之后,先是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李如安一眼,然后把脚下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密信踢到李如安的脚下,咬牙说道:“你们自己看!”

    ……

    ……



    ……

    ……

    等李如安小心翼翼的捡起纸团、展开研读之际,大营内的文武官员们也纷纷是聚拢在周围一同观阅。

    然后,所有人都是再一次的面色大变,终于明白了赵俊臣为何会这般震怒——事情要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加恶劣、也要更加严重!

    天水府城落入乱民手中之后,天水知府也知道事态严重,求援信的内容固然是有些闪烁其词、遮遮掩掩,但也不敢说谎,终究是交待清楚了事情经过。

    这一切,都还要从赵俊臣坚壁清野的政令说起!

    前段时间,为了防止蒙古联军的劫掠,赵俊臣下令各地官府将城外百姓尽数收拢进入城中,并且是强制执行,不得有误。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减少大明百姓在战乱中的损失,还能够逼迫蒙古人不得不冒险深入明朝腹地进攻阶州城!

    后世有这么一句话——所有的坏主意在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好主意!同样的道理,所有的恶政在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利国利民的善政,但往往在执行的时候才会发现它是多么的劳民伤财!

    这项政令的初衷自然是好的,但就像是这世上绝大多数恶政一样,在执行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就以现在出了大乱子的天水府城为例,坚壁清野之后将城外百姓尽数收拢入城,让城内人口数量顿时间翻了两番!如此一来,自然是容易滋生乱象!

    赵俊臣事先也预料到了这般情况,但赵俊臣认为这场战事最多也就持续两个月时间,各地官府应该能够应付得过来,并且还同时下令各地官府一定要妥善安顿好入城百姓,至少一定要稳定粮价、广开粥棚,绝不能饿死一名百姓,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各地的官粮消耗也会由赵俊臣来设法贴补!

    赵俊臣下令之际,觉得自己在陕甘三边威望日涨,又在各地都派有锦衣卫与内监巡视,各地官员应该是不敢顶风作案!

    然而,赵俊臣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地方官员们的贪心与短视!——他们在聚敛钱财的时候连德庆皇帝都不怕,又岂会害怕赵俊臣?赵俊臣坚壁清野的政令对他们而言,正是一次搜刮地皮的大好机会!

    同样是以天水城为例,当城外百姓入城躲避战乱之后,当地官府并没有任何的安置举措,也没有开办粥棚救济,不仅是绝大部分城外百姓都只能露宿街头,城内物价更是飞涨,尤其是粮价更是在短时间内涨了二三十倍!

    在此期间,像是官商勾结、哄抬物价、劣商妄为、官府纵容等等情况,自然是如数发生了!

    经过连年天灾之后,城外百姓原本就是一穷二白,又哪里买得起这般天价粮食?于是,天水城内很快就出现了贩妻售女的情况,城内的恶绅劣商们在此期间更是无比活跃,区区一小袋粮食就要换走百姓们的积蓄、妻女、以及房田,转手之间就是上千倍的利润!

    百姓们花光了积蓄、卖掉了妻女、当掉了房子与田地,但入手的粮食依旧是坚持不了多久,最终也就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就只能造反了!

    于是,天水城就这样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乱,很快就失去了控制,府城绝大部分都落入了乱民手中,而始作俑者们则只能龟缩在东城一角苦苦死守!

    这般情况,在求援信内虽然只是提了寥寥几句,但帐内文武官员皆是官场老油条,自然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大致情况!

    然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知道,天水城就位于渭河南岸,乃是赵俊臣围堵蒙古联军的重要一环,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赵俊臣苦心布局的作战计划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是胆战心惊的观察着赵俊臣的神情,等待赵俊臣的最终决定!

    *

    此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依旧是面沉似水!

    这一刻,赵俊臣终于体会到了自己手下皆是一群贪官污吏究竟是怎样的无奈与无力!

    为了这场战事,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可谓是废寝忘食、不眠不休,近乎耗尽了所有心力!

    结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却没想到被一群猪队友背后捅刀!

    老百姓们最担心的事情是明天能否吃得上饭,自然是没什么长远眼光、全局意识,也不知道他们的作乱究竟给赵俊臣带来了怎样的麻烦,所以赵俊臣并不怨恨那些作乱百姓,赵俊臣恨得是那些贪官污吏、恶商劣豪!这些人才是坏了自己大事的主要祸首!

    从某方面而言,这也是赵俊臣利用贪官结党的苦果自尝!

    当然,这件事赵俊臣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一心扑在战事之上,对于百姓赈济之事几乎没有投入任何关注,几乎是全部交给了各地督抚负责,这也是天水城那些贪官劣商们胆大妄为的原因之一!

    所以,赵俊臣此时的心情,实在是难以向人表诉,既是愤怒、也是无奈!

    不过,当赵俊臣注意到大帐内文武众官员的视线纷纷投在自己身上之后,终于还是勉强平复了心中的复杂情绪——赵俊臣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乱!

    赵俊臣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之后,缓缓说道:“本钦差原本认为,坚壁清野的计划全是为了百姓考虑,但如今看来,这般计划对百姓们的伤害恐怕是丝毫不亚于蒙古联军的劫掠,否则我朝百姓一向顺服,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造反夺城……这一次的功过是非,实在是难以判定……但如此再说这些已经晚了,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各位可有良策教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语气也恢复了平静,帐内众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是敢说话了。

    西安知府吴启凡率先出列表态,说道:“乱民夺城,在我朝两百余年来可谓是前所未闻!此事关系重大,如今又是战时,天水之乱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尽快派兵平乱!”

    固原总兵方振山则是皱着眉头说道:“平乱固然是要平乱,但如今陕甘边军已经尽数云集在阶州城的周围,又应该派哪里的军队前去天水城平定乱民?戚斌新军倒是距离天水城最近,但依照钦差大人的作战计划,蒙古联军在阶州城碰壁之后,咱们就要缩小包围圈、把他们一路向南逼迫,最终在渭水附近进行决战,而戚斌新军到时候就要负责堵住蒙古联军的退路,责任最是重大,不能轻动!并且,天水城就位于渭水南岸,如今落入了乱民手中,包围圈也就出现了缺口,这项计划也就出现了破绽,今后的战事恐怕也要重新规划才对!”

    随着方振山的话声落下,一名固原军镇的副将大声说道:“这些难民突然作乱,竟是坏了钦差大人的大计,实在是可恶至极!卑职请命率领三千将士前去天水平叛,必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天水城,将作乱的乱民尽数斩首,绝对不让这场民乱坏了钦差大人的计划!”

    陕西按察使周勃则是面色冷肃,接口说道:“这场民变固然是影响了大计,但天水之乱的经过实在是有些蹊跷!据下官所知,钦差大人您下令坚壁清野之际,曾反复向各地官府重申安置百姓的重要性,严令各地官府必须要每天至少开两场粥棚救济,若是天水知府严格执行了钦差大人的命令,天水城的百姓也绝不会犯上作乱,这恐怕是天水城的官商豪族压迫百姓的缘故!所以下官认为,钦差大人您应该重罚那些罪魁祸首,如此才能够安定民心、尽快平乱!”

    在众人的纷纷建议之际,李如安作为监军太监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表示,反倒是面色发白、表情有些惊慌——赵俊臣为了控制地方,向各地都派去了锦衣卫与内监负责巡察,这件事就是由李如安在负责,但如今天水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如安竟是完全没有收到消息,自然是责任重大——所以赵俊臣刚才发怒之际,看向李如安的眼神尤其冰冷!

    另一边,听到众人的纷纷建议,赵俊臣依旧是表情冷肃,眼神隐约还有些失望。

    等到所有人都发表了意见之后,赵俊臣冷声开口道:“看来,这件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们依旧没有意识到啊!我且问你们,天水城的这场民乱,显然是官商勾结、逼得百姓们走投无路……那么,除了天水城之外,其余地方如今又是什么情况呢?难道,其余地方的官员与豪族就要比天水城更加老实厚道不成?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怕天水城曾经出现过的种种事情,在其余地方也或多或少出现了,如今不仅仅只是天水城的事情,若是各地百姓皆是在坚壁清野期间受了逼迫、心中也皆是存着怨气……这般情况下,天水城民乱的事情一旦传散到了陕甘各地,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关于这些,你们可有想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在场众人皆是再一次的面色剧变!

    陕甘三边这些年来又是火筛入寇、又是天灾连连,原本就是民怨深重,赵俊臣早已经察觉到了这股民怨,原本是打算先解决火筛入寇的燃眉之急,等到战后再慢慢出手收拾此事,但如今因为各地官府的趁着坚壁清野的机会搜刮地皮,这股民怨必然已经到了极致,就好似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炸!而天水城民乱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很显然就会起到带头作用、点燃引线!

    一时间,帐内许多人仿佛看到了陕甘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的样子,不由是一身冷汗!

    见众人终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缓缓开口说道:“所以,天水民变,必须要尽快的妥善处置!不仅要赶在此事造成影响之前结束这场民乱,更还要借此让百姓们看到希望、泄掉他们心中的怨气!与此同时,还要尽量减少对战事的影响!”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却是转向了一直不敢说话的李如安身上,说道:“李监军,就由你率领三十名护卫,亲自去天水城跑一趟吧!”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赵俊臣想要害死李如安!

    在乱民之中,三十名护卫又能顶什么用?

    原本,他们还以为李如安会极力反对,他身为监军太监若是硬要反对的话,赵俊臣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如安虽然是脸色愈加苍白,但最终竟是没有反抗,只是出列问道:“具体应该如何做,还请钦差大人指示!”

    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压迫百姓的地方官员要杀!哄抬物价赚黑心银子的恶商劣豪要杀!原本是负责监视地方却被地方官商收买的锦衣卫也要杀!至于作乱的百姓……我给你临机决断之权,到时候由你视情况决定!平反也可!诏安也行!但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对天水城的控制!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

    ……



    ……

    ……

    明白?当然明白!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不仅是李如安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在场的文武官员们也皆是明白了!

    赵俊臣这是把一口黑锅丢给了李如安!

    赵俊臣的官方身份乃是赈灾钦差,天水府城如今出现了官商勾结坑害难民、哄抬物价之事,赵俊臣自然是有权利处置他们,所以赵俊臣才会下令李如安杀了天水府城内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商豪族!

    但赵俊臣并没有权利处置那些作乱夺城的百姓,哪怕赵俊臣如今已是总揽陕甘军政,但也只有出兵平叛的权利,并没有权利诏安他们!因为诏安就意味着朝廷对乱民们的叛乱罪行既往不咎,这是德庆皇帝才拥有的权利!

    如今,赵俊臣表面上是让李如安全权负责天水城之乱,天水城的乱民们究竟是剿灭还是诏安一切皆是由李如安说了算,但赵俊臣只给了李如安仅仅三十名护卫,这么点护卫哪里能够剿灭乱民?要知道天水城的乱民可是把天水城的守军都击溃了!

    如此一来,李如安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了,那就是硬着头皮代天子行事——出面诏安天水城的乱民!

    这显然是犯了忌讳,若是由赵俊臣出手来做的话,德庆皇帝必然是心里有疙瘩,但李如安乃是内廷太监,又是代表皇帝的西北监军,这件事由他来办的话,争议就会小许多,德庆皇帝或许就不会计较,甚至还有可能会对李如安赞赏有加、认为李如安当机立断有魄力——但也仅仅只是或许罢了,帝王心术又有谁能猜测?

    所以,赵俊臣的说法就是给李如安丢了一口黑锅,一旦是德庆皇帝事后满意,那么赵俊臣就是识人有术,也能分到许多功劳,但若是德庆皇帝事后不满,那么主要责任也全都是李如安的,赵俊臣最多也就是连带责任!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帐内文武官员们看向李如安的眼神皆是有些同情。

    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李如安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竟是表情轻松了许多,也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态,很干脆的答应道:“既然如此,天水之乱就由咱家负责处理,咱家一定会尽快将天水城之事处理妥当,绝不让钦差大人失望!”

    见到李如安的顺从表现,赵俊臣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说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动身前去天水城吧,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

    “遵令!”

    说完,李如安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开了帅账!

    *

    另一边,李如安走出帐外之后,却是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李如安自然知道赵俊臣把天水之乱的最大难题丢给了自己,这件事的风险极大,谁也说不清德庆皇帝知晓此事之后究竟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对李如安而言可谓是一场豪赌。

    但李如安必须要接手这个难题!

    他虽然是西北监军,有权利拒绝赵俊臣的要求,但李如安敢肯定的是,他一旦是拒绝了赵俊臣的要求,那么在三天之内必然会暴死军中!死因有很多种可能,也许是失足落马、也许是突然重病、也许是死于战场流矢——等他死后赵俊臣一定还会沉痛悼念,甚至还会向德庆皇帝为他请功,但无论如何,李如安都一定会死——赵俊臣绝对有这个决心与手段!

    所以,李如安不敢不答应!

    事实上,李如安很清楚,赵俊臣虽然是把黑锅与难题丢给了自己,但也同样是给了自己一次机会,这个机会既是对赵俊臣的将功补过,也是对德庆皇帝的险中求富贵!只要是李如安能够妥善处理了天水之乱,那么赵俊臣绝对有办法让这件事变成德庆皇帝眼中的好事,李如安自己也会因此事而收获更大的资本,借此在内廷之中平步青云!

    想到这里,李如安表情也渐渐变得坚定,快步向着远处走去,就打算连夜赶往天水城!

    他本就是极端的性子,如今想明白了利弊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不过,李如安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道:“李监军请留步!”

    李如安转身一看,却是赵俊臣的身边幕僚苏西卿在唤他。

    只见苏西卿快步走到李如安的身边,将一枚令牌交给了李如安,轻声说道:“这是我家大人让我交给你的,有了这枚令牌,你就可以调动天水城附近的兵力,哪怕是戚斌新军也要听令!我家大人让我叮嘱你,天水城的乱民能够诏安的话固然是最好不过,但若是他们不愿意接受诏安,那么李监军也不必太过纠缠,切不可激怒乱民,以确保自身安危为主,事后再调兵剿灭乱民也不迟!”

    顿了顿后,苏西卿又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李监军,你也别怪我家大人把这个麻烦推给你!毕竟他乃是赈灾专职钦差的身份,安抚难民才是主职,征讨蒙古不过是加分项罢了!若是难民出了乱子,我家大人就算是今后立下再大的战功,恐怕也是功不抵过,我家大人将此事交由你来办,其实也是因为信你!”

    听到苏西卿的说法之后,李如安自然是面现喜色,心中也再次松了一口气!

    李如安知道,因为自己在帐内的顺从表现,赵俊臣终于是不再迁怒于他,所以才会有这般表示。

    于是,李如安连忙接过令牌,向苏西卿说道:“还望苏师爷回去之后转告钦差大人,就说咱家明白钦差大人的心思,这次前去天水城一定是以诏安为主,绝不会刻意迫害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也绝不敢影响钦差大人的民间声誉!天水城百姓们这次作乱也是被逼无奈,咱家重惩了那些作恶的官商之后、再代表朝廷出面诏安他们的话,必然是不会遇到太多的麻烦,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就是!”

    ……

    PS:如今大战在即、高潮将起,突然增添了民变的情节似乎是有些画蛇添足,但虫子也有自己的考虑。

    这一方面是因为虫子不想把赵俊臣塑造成一个算无遗策、多智近妖的角色,情节若是一帆风顺的话就与普通爽文没啥区别了,这个世界是复杂的,没谁能够完全掌控,有起有伏才是常态,只是虫子不擅长描写战争,所以就在其他方面给主角找麻烦了;另一方面则是虫子认为赵俊臣任用贪官办事,类似的情况是迟早都会发生的,并且越是关键时期越会坏事,在这个时间段出现这种情况反而会让人印象深刻。

    当然,民变的情节只是副线,并不会占用太多内容。

    ……



    ……

    ……

    就在李如安连夜赶去天水城的时候,帅帐内的军事会议则是继续进行。

    赵俊臣的神情也依旧冷肃,缓缓说道:“如今,再来谈今后的战事安排!咱们原本的计划是让蒙古联军在阶州城碰壁之后,逼迫他们向北逃窜,最终在渭水南岸附近形成包围、进行决战……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只能用弃车保帅之策,留下一部分兵力拖延咱们的攻势,主力部队则是冒险渡过渭水逃回草原,但渭水北岸又有戚斌新军的阻挡,戚斌新军最善坚守,必然是让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无法轻易渡河,这样一来,蒙古联军的主力就被堵在了渭水之间、进退两难!当咱们消灭了负责掩护的蒙古后军之后,就可以轻易剿灭蒙古人的主力!”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纷纷点头,也纷纷是面现遗憾惋惜之态。

    这项计划虽然不能说是多么完美,但可行性很高,按照目前的战事形势发展也极有可能成功,计划成功之后也能够收获最大的战果!

    然而,如今因为天水之乱,这项计划难免是出现了许多漏洞。

    在赵俊臣看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惋惜与后悔,而是想办法尽快解决问题。

    所以,赵俊臣的面色并没有多少惋惜,只是表情愈加冷肃,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继续说道:“刚才,方总兵的说法很有道理!因为天水之乱,原先的计划已经出现了许多漏洞!天水城就位于渭水南岸,乃是包围圈的重要一环,如今天水城出了乱子,咱们苦心设计的包围圈也就出现了缺口,若是天水城之乱愈发不可收拾,甚至还需要动用距离天水城最近的戚斌新军前去平叛……这样一来,就不能再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了!”

    帐内文武官员们再一次纷纷点头,但他们皆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拿主意,却没有任何人想要发表自己的见解!

    见到众人的表现,赵俊臣的心情有些复杂。

    显然,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所有人都已经是深信赵俊臣的判断,认为赵俊臣这个时候一定会寻到最好的办法解决难题,所以他们见到赵俊臣发表意见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放弃了自己的思考,只等着赵俊臣来拿主意。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是不敢冒头担责任的缘故!

    总而言之,这里已经成了赵俊臣的一言堂。

    对赵俊臣而言,众人的这般反应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赵俊臣的权威非常巩固,他的意志也能够坚定贯彻,坏处则是赵俊臣身上的疲惫与压力也是异常的大,完全没有人可以分担!

    此外,赵俊臣乃是一个没有任何战事经验的文官,但如今包括所有武将在内,所有人竟是指望着赵俊臣来制定作战计划,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幸好,赵俊臣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勉与谨慎,事先准备了许多后备计划,如今倒是正好用得上,并不至于焦头烂额、手忙脚乱。

    就在赵俊臣心情复杂的暗暗叹息之际,固原总兵方振山则是出列问道:“那么,钦差大人认为我军如今应该如何是好?”

    赵俊臣的表情沉稳了许多,缓缓说道:“如今,有两个方法可选,一是彻底改变计划,将决战之地设在阶州城之外,趁着蒙古人如今尚未反应过来,全军突袭蒙古大营!我军毕竟是占着先机,又有兵力优势,还能够与阶州城的守军里应外合,倒也是胜算不小……只不过这个计划变故太大,不仅是己方兵力会损失不小,也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蒙古主力趁乱逃脱,不能收获最大的战果,但好处是能够完全摆脱天水之乱的影响,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事!”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面现难色。

    他们只想要安安稳稳的收获功勋,却是不喜欢这种变故太大的计划。

    见到众人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另一个方法,则是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但在此之前要设法拖延一段时间,直到天水之乱彻底平息之后再按照计划行事!只是这样的话,咱们就要示敌以弱,绝不能让蒙古联军感受到压力,必须要想些办法才行!”

    吴启凡沉思片刻后,则是出列表态道:“下官觉得,还是继续执行原先的计划比较稳妥,至于拖延时间、示敌以弱……钦差大人您可有什么办法?”

    “是啊,还是原先的计划最好,至于拖延时间之事,咱们群策群力之下,总会有办法的!”

    “第一个方法实在是太仓促了,变故也太多了,卑职认为还是最开始的计划胜算最高!”

    “下官也同样认为之前的计划最为妥当!”

    随着吴启凡的话声落下,帐内的文武官员也纷纷赞同。

    众人的表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人们总是不大愿意承担风险、下意识的寻求熟悉与安稳的环境。

    对此,赵俊臣并不意外,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问道:“这么说,你们皆是认为咱们应该拖延时间、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再次严肃了起来,说道:“拖延时间、示敌以弱的办法,我自然是也有……只不过,若是按照这个办法行事的话,就需要众位今后受累一些了!”

    *

    而就在赵俊臣讲诉自己的计划之际,阶州城外的蒙古大营,巴根也正在向麾下众位将领们讲诉自己的计划。

    蒙古帅帐之内,巴根坐在主位之上,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经过多日的挫折之后,蒙古联军进攻阶州城的战事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在汉人降将王英的指挥之下,汉人降军们已经把阶州城的护城河填出了几条道路,阶州城外的各种障碍物也全部被清空!

    这样一来,蒙古联军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强攻阶州城了。

    想到这里,巴根对王英、汪泉二人的信任也就更添了几分,再想到前两日汪泉对自己的建议,说是要让这支汉人降军前往西域为准噶尔汗国效力,心中也就多了一些倾向。

    暗思之际,巴根说道:“如今,阶州城的护城河已经填平,城外障碍也全部扫平,汉人降军出力不少,王英与汪泉两位更是功劳极大!”

    说话间,巴根向王英与汪泉二人投去了赞赏的眼神,又说道:“还请两位先生放心,我准噶尔汗国从来都不会亏待有功之人!我一定会郑重向葛尔丹大汗向两位表功,准噶尔大汗也绝不会亏待二位,准噶尔汗国从今往后一定会有两位的一席之地!”

    听着巴根这般当众赞扬两名汉人叛徒,在场的各族首领皆是有些表情不服气,但他们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异议,毕竟王英与汪泉二人对蒙古联军的功劳任谁也抹杀不掉,只是心中暗暗有些憋气。

    这正是巴根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注意到各族首领不服气的表情之后,巴根话锋一转,又说道:“我知道很多人心中不大服气,认为我太看重王英与汪泉二人了,但他们确实是在这场战事中出力甚多……目前来看,在攻城时的表现也要更胜于各族的勇士!所以,明天我军就要正式攻城了,各位若是当真不服气,还望你们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表现!”

    说完,巴根不等帐内众人反驳,就转头向自己的心腹将领古根问道:“对了,如今天色已晚,派向各个方向的探马们可有回报消息?各地的汉军可有异动?”

    听到巴根的询问之后,古根连忙答道:“探马们大都回来了,各地汉军并未有异动,依然与从前一样龟缩在城内死守,不过……”

    巴根眉头一皱,问道:“不过什么?”

    古根犹豫着答道:“派向阶州城以东方向、负责探查五十里以外范围的探马们大都是至今没有见他们回营,只是这批探马一向是回营时间较晚,只是今天格外晚了一些,所以小人不知道是否应该刻意提出来。”

    巴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问道:“这批探马一个都没有回来?”

    古根点头道:“一个都没有回来!”

    巴根原本就是谨慎之人,听到古根的说法后更是豁然起身,下令道:“这般情况着实诡异,绝不可轻视!马上再派探马前去打探,一旦遇到情况马上回报于我!此外,通知各族军队,今晚大营防务要格外警惕!”

    ……

    PS:关于更新问题,这几天虫子一直在回顾前面的内容、整理线索和伏笔,这本书的情节过于精巧复杂了,虫子担心自己在收尾阶段会漏掉某些重用的内容,所以更新速度有些慢,但思路理顺之后,更新速度也会加快的,请大家再耐心等待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