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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大明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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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固原军镇总兵方振山、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按察使周勃三人鱼贯进入帅帐的时候,赵俊臣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沉稳从容、精明果断的模样,完全见不到丝毫的疲态!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三人进入帅帐之后,皆是面现喜色,显然是带来了好消息。

    行礼问安之后,方振山就迫不及待的说道:“钦差大人,李监军派人传来了消息,称是天水城的骚乱已经全部平息,参与这场骚乱的所有百姓也全部归服,虽然有几名乱民头目冥顽不灵,但已是尽数伏诛!时至今日,官府已经重新控制了天水城,天水城的城防也已经恢复,只是……”

    说到这里,方振山面现怪异之色。

    另一边,周勃接着说道:“只是,就在李监军平息天水城骚乱之际,蒙古鞑子突然派兵偷袭天水城,天水城的官商勋贵们皆是以身作则、奋勇当先的守城作战,奈何蒙古鞑子的攻势实在太大,天水城虽然是最终击退了蒙古鞑子的强攻,但知府邓福全、守备官姚琦、天水伯郭镇、同知张顺平、巨贾王彦等人尽数殉国!”

    说话之际,方振山、吴启凡、周勃三人皆是表情怪异!

    其中,周勃轻哼一声,说道:“哼!殉国……真是便宜了这帮贪官劣绅了!”

    很显然,天水城的这些官商勋贵绝不可能是死于守城作战,这些人也绝没有这般勇气与觉悟,必然是李如安辣手诛杀了他们之后,担心朝廷会事后追究,所以就把责任推给了蒙古人而已。

    从某方面而言,这些被杀的官商勋贵确实是占了大便宜,这样的死因至少不会被朝廷追责问罪了,也不会连累族人,说不定还会受到朝廷的追封。

    与此同时,赵俊臣得知了天水城的消息之后,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赵俊臣的表情依旧淡然,就好似完全相信了李如安的这一番禀报,并没有过多纠缠,只是说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息天水城之乱,李如安这件事办的不错……本官原本还担心他办事的时候会出现疏漏,但如今看来却是本官小瞧他了!”

    稍稍一顿之后,赵俊臣的话锋一转,表情也严肃了许多,说道:“既然天水之乱已经平息,咱们也就不必再多关注,如今的当务之急依然是眼前战事!只要天水城的守备没有问题,咱们给蒙古联军布置的包围圈也就重新合拢,原先的作战计划也就可以继续执行下去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方振山、吴启凡、周勃三人皆是表情一振,也纷纷是神情严肃专注,静静等候着赵俊臣的吩咐。

    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周勃,问道:“这几日,将士们皆是躲在这处山谷内不敢有任何动作,士气可还保持如初?”

    周勃面现敬佩之色,扬声答道:“钦差大人您的军功赏赐极高,且是赏罚分明、从无拖欠,每日又有诉苦大会激励士气,还有战兵新军作为表率,将士们这段时间一直是战意盎然、屡次请战,再也不见往日的畏战情绪,若不是卑职屡次阻止,将士们恐怕早已经按捺不住要冲出去与蒙古人拼命了!卑职领兵数十年,还从未见到边军将士们有过这般士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方振山,问道:“阶州城与镇宁卫城的城防守备可还稳固?”

    方振山连忙答道:“因为蒙古人的探马太过密集,我军想要打探阶州城与镇宁卫城的情况并不容易,最新的消息还是两天之前,蒙古联军的攻势固然是一波胜过一波,但阶州城与镇宁卫的城防依然还可以坚持,再考虑到蒙古人并不善于攻城,想必这两处的城防依然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赵俊臣再次点头,又向吴启凡问道:“阶州城周围各地守军的情况如何?我军的后勤可有问题?”

    吴启凡显然是早有准备,立即答道:“各地守军收到钦差大人的命令之后,皆已经整军待命,随时都可以出兵骚扰阻击蒙古联军!此外,甘肃军镇与戚斌新军也早已经传来了消息,已是奉令抵达了各自的位置!我军的后勤粮草稍显不足,但也足以再坚持五天时间,只要钦差大人的计划顺利,也是足够了!”

    听到方振山、吴启凡、周勃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芒,声音也稍稍大了些许:“这次天水城之乱,从某方面而言也是误打误撞、错有错着,为了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我们让蒙古人提前知道了何漳老将军夺回镇宁卫城的消息,如今蒙古联军已是兵分两路,一路攻打阶州城、一路攻打镇宁卫城,正好给了我军逐个击破的机会!……现在,已是万事齐备,我军也不必再有隐忍,可以放手一搏了……传本钦差之令!”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方振山、吴启凡、周勃三人皆是齐声道:“还请钦差大人下令!”

    赵俊臣的声音愈加洪亮,语气中带着坚定与自信,扬声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出发、准备作战!”

    等到方振山等人大声领命之后,赵俊臣也终于说出了自己准备许久的作战计划!

    “派出五百骑兵为斥候,前去封锁阶州城与镇宁卫城的道路,不必与蒙古人恋战,但务必要截杀掉蒙古联军的所有探马与信使,阻断两路蒙古军队的联系!”

    “方总兵,由你率领固原军镇的主力军队一万两千人以及战兵新军三千人作为先锋,率先进入阶州城范围,并且是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前往镇宁卫城支援,在行军途中不必遮掩行迹,反而要大张旗鼓的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你麾下的一万五千人马最好是可以造出五万人马的声势!与此同时,行军路上所遇到的蒙古探马也要尽数驱赶,保证我军主力的行踪不被蒙古人及时察觉!当你抵达镇宁卫城之后,务必要与何漳老将军里应外合、重创进攻镇宁卫城的蒙古军队!”

    “方总兵领兵离开后,全军拔营前往成县境内埋伏!蒙古联军发现方总兵的行军方向之后,必然会派兵前去镇宁卫城支援,而成县就是蒙古援兵的必经之处!我军要在这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传令甘肃军镇,即刻进入巩昌府范围,向蒙古人施压之余,务必要阻断蒙古人的西路,逼迫蒙古人向东退兵!”

    “传令各地的州府县城,各自派出军队、全力骚扰阻延蒙古人的行军,务必要让他们不得安宁!”

    “传令海原城,后续的边军将士即刻出发,再次进入巩昌府之内,进入巩昌府之后就直扑天水城方向,与边军主力汇合!”

    随着赵俊臣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传下,按捺许久的边军主力大营渐渐骚动了起来!

    这场战事,也终于回到了原先的轨道!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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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当初的吉布提一样,巴尔思也是一名蒙古探马头目,也同样负责探查阶州城以东的汉军动态。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蒙古探马屡屡遭到汉军截杀的事情,巴尔思却不敢再像是吉布提当初那样狂妄自大、对汉军不屑一顾了,他这几日负责打探情报的时候,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务求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疏忽,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

    说到底,明朝哪怕是军备糜烂,但相较于蒙古各部落而言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如今蒙古联军又是孤军深入敌境,可谓是危机四伏,蒙古联军前些日子看似是信心十足,但他们的信心不过是因为他们坚定认为汉人怯弱不敢抵挡他们罢了,这种“信心”最是脆弱无比,说是自我催眠也不为过!

    如今,因为何漳的出现,汉军已经显现了反抗的苗头,再加上阶州城迟迟不能攻陷,反倒是镇宁卫城被汉人军队夺了回去,蒙古联军的后勤粮草也因此而渐渐出现了问题……这样一来,蒙古联军原本看似充足的信心也就很快破灭了,所有蒙古将士的心中都暗藏着一份紧迫感与危机感。

    这一日,巴尔思就像是往常一样率领着蒙古探马们向东巡视。

    奔行了二十余里距离之后,巴尔思与探马们停马暂歇,但巴尔思依旧是保持着警惕,大声呼喝道:“所有人都不可卸甲弃兵,歇息一刻钟的时间,马力恢复之后继续向东查探!”

    听到巴尔思的呼喝之后,探马们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纷纷翻身下马、席地而坐,默默的拿出牛皮袋喝水解渴,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见到探马们的表现,巴尔思心中有些无奈,但他并非是多谋善言之辈,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振奋士气,只是与探马们一同坐在地上默默饮水。

    喝水之际,巴尔思暗暗想道:“只希望巴根大人尽快攻破阶州城!也不怪儿郎们有些心慌,镇宁卫城被汉人夺回去之后,后勤粮草也就丢了大半,如今已是渐渐不支,听说各族仆从军的军粮已经减半了,再过几日说不定就连蒙古勇士们的军粮也要削减,若是不能及时攻破阶州城的话,这次出征说不定就要铩羽而归,搞不好还会大伤元气……”

    想到这里,巴尔思的心情愈加压抑,不由是狠狠晃了晃脑袋,把心中不好的预感全部抛开,又想道:“不过,也未必是最坏的结果!至少,因为这些日子的种种状况,各族勇士已经不再是一心只想着保存实力,这几日的攻城全都是拼尽全力,阶州城的城防也渐渐有了动摇迹象!只要是攻破了阶州城,所有事情也就好办了!”

    暗思之际,巴尔思突然是表情一变,发现周围的地面隐隐有些震动——这意味着附近有大规模的骑兵正在快速逼近!

    巴尔思连忙趴伏在地上,用耳朵贴近地面倾听片刻,却是表情愈加凝重,然后又快速起身大声呼喝道:“东南方向出现了大规模军队!所有人全部上马随我前去查探!”

    随着巴尔思的话声落下,所有探马们也纷纷是表情一变,不敢有任何怠慢,纷纷是翻身上马随着巴尔思向着东南方向奔去。

    大约奔行了二三里路程之后,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出现在了探马们的视野尽头!

    无边无际的旗帜、浩浩荡荡的烟尘、密密麻麻的汉人兵丁——这支汉人军队的规模,竟是要比巴尔思预想中更加庞大许多!

    根据旗帜与烟尘暗暗进行估算之后,巴尔思的面色隐隐有些苍白,颤声说道:“这支汉军规模,至少有三五万人!这么多的汉人军队,为何事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看他们的行军方向,不是阶州城,是镇宁卫城!”

    然后,巴尔思没有任何犹豫,急声下令道:“军情紧急,不可耽搁!阿罕、津可泽、你们二人留在这里,继续监视这支汉军的动向,伯晗兄弟,你们前往镇宁卫城,把这支汉军的消息告诉古根大人,这支汉军的目标似乎是镇宁卫城,一定要让古根大人早作准备!其余几人随我返回大营禀报巴根大人!”

    说完,巴尔思直接调转马头,向着阶州城的方向急速奔去。

    *

    这支汉军,自然是赵俊臣派出的先锋部队,以固原军镇总兵方振山为首,由固原军镇主力一万两千名将士与三千战兵新军组成,总计有一万五千人马。

    不过,因为赵俊臣的命令,这支军队在行军之际务求虚张声势,不仅是各式军旗增加了一倍有余,骑兵们在奔行之际也拖着草木枝叶,故意制造了大量烟尘,一万五千人马硬是展现出了三五万大军的浩大声势,也就误导了蒙古探马们的判断!

    几乎是蒙古探马发现了这支汉军的同时,这支汉军也发现了蒙古探马的窥探。

    不过,方振山收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吩咐道:“派出一千骑兵,把周围的蒙古探马尽数赶走!若是蒙古探马逃窜太远的话,也不必赶尽杀绝,别让他们一直缀着咱们就行!大军主力不必理会这些苍蝇,继续向着镇宁卫城的方向全速前进!”

    方振山很清楚,他这次的任务主要有二,一是解围镇宁卫城,最好是可以重创那支正在进攻镇宁卫城的蒙古分兵,二是吸引蒙古联军主力的注意力,为赵俊臣麾下的主力大军创造机会!

    所以,方振山并不忌惮蒙古人会发现自己的行军踪迹。

    何漳夺回了镇宁卫城之后,蒙古联军囤积在镇宁卫城的六千军马也落到了赵俊臣的手中,赵俊臣将这批战马全部交给了战兵新军,于是战兵新军也就全部变成了骑兵,战力提升非常明显。

    如今,赵俊臣交给了方振山三千战兵新军,再加上固原军镇原有的骑兵数量,方振山麾下的骑兵数量已经高达五千五百余人!

    有了这般强大的兵力,方振山也很有信心可以完成赵俊臣交代的任务!

    “依照情报,进攻镇宁卫城的蒙古军队不过是万余人规模,这几日他们日夜强攻镇宁卫城,如今必然是兵力疲惫、战力大损,而我手中拥有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再加上何漳麾下的两三千人里应外合,定然是可以重创他们!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这一战胜算极大,若是全歼了来犯的五万余蒙古联军,这般军功可谓是震古烁今!……而我若是击溃了蒙古人的分兵,在战后的请功名单之中一定是位于前列……不过,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却未必能够压住何漳……”

    暗思之际,方振山的眉头一皱,表情间闪过了一阵阴霾。

    这段日子以来,何漳先是辅佐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然后又是首战立功夺回了镇宁卫城,若是再与方振山一同击溃蒙古联军的分兵,战后请功之际必然是名列前茅,请功名单上的名次很有可能会比方振山更高!

    到了那个时候,何漳得到的封赏必然是让人眼红,说不定就要与方振山平起平坐了!——方振山与何漳之间的旧怨极深,这是方振山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所以,此时的方振山,眼见到己方占有优势,难免是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今后的战事,还是要想办法压一压何漳,不能让他太过风光!而我也要设法多得到一些军功,否则今后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方振山突然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进入镇宁卫城范围二十里之后,所有骑兵率先出动突袭,我要打蒙古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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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巴尔思一路策马奔回蒙古联军大营之际,时间已经是傍晚酉时三刻。

    入秋之后,昼短夜长,此时已是天色渐暗,但阶州城外的攻防战事依旧是没有任何要停歇的迹象,远远就能听到阶州城方向传来的惨烈厮杀声。

    对此,巴尔思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联军一直是天色刚亮就会攻城、星月升空之后才会收兵。

    此时的蒙古大营内,充满了压抑与惨烈的气氛,遍目皆是伤兵与尸骸,各个营帐内的惨叫痛喊声不绝于耳,浓郁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杂在一起更是让人胃液翻涌。

    显然,这段时间不顾伤亡的强攻阶州城,让蒙古联军颇是伤亡惨重!

    但巴尔思此时根本顾不得往日同袍们的惨况,只想着尽快向巴根禀报消息。

    一路策马狂奔抵达帅帐之后,巴尔思向着帅帐外的几名护卫大声喊道:“巴根大人可在?我有紧急军情禀报巴根大人!”

    见到巴尔思的急迫模样,帅帐外的几名护卫也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巴根大人今日并未留在大营内坐镇,如今正在阶州城外亲自督军作战……”

    “该死!耽误了时间!早知道就该直接去阶州城外寻找巴根大人禀报!”

    骂了一句之后,不等帅帐外的护卫说完,巴尔思又调转马头,再次向着阶州城的方向策马奔去!

    *

    此时,正是阶州城的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在鼓声号角之中,厮杀声、呼喊声、惨叫声不绝,天空中礌石与弩矢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一队又一队的蒙古战士向着阶州城涌去,城墙与云梯上的两军将士不断坠落,战场上遍布着尸骸……

    此时,巴根坐在马上,遥遥看着阶州城的战况,眼中闪烁着如狼一般的凶戾光芒,身上散发着浓浓杀气,让周围的几位蒙古联军头目皆是有些胆战心惊。

    身为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心中很清楚,在丢失了镇宁卫城之后,蒙古联军就已是陷入了被动,不仅是后勤粮草出现了问题,军心士气也是大为动摇!若不能尽快攻破阶州城,蒙古联军的士气就会衰竭,粮草也坚持不了多久,再若是让汉人军队窥探到了破绽、群起而攻,这一次入侵汉人疆土的近六万蒙古将士说不定就要元气大伤,甚至是全军覆没!

    但巴根不愧是准噶尔汗国数一数二的大将,在这样的危机之下,不仅没有胆弱退却,反倒是激发了他心中的一股狠劲!

    这段时间以来,巴根亲自指挥蒙古联军主力强攻阶州城,不遗余力、不顾伤亡,近乎是日夜不休,状若疯狂!

    三天之前,因为哈萨克部落的仆从军在攻城的时候稍稍留了一些余力,巴根就亲手斩杀了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并且还活埋了哈萨克六十余名头目,完全不顾蒙古联军众位首领的求情!

    见到了巴根的坚定决心之后,蒙古联军内部的各部落军队皆是不敢再有保存实力的想法,哪怕是一向与巴根不大对付的齐格木也是心中胆寒,轻易不敢违抗巴根的命令!

    不得不说,巴根的决心是有效果的。

    在蒙古联军的猛烈攻势之下,阶州城的守军自然是压力极大、军力日渐疲乏,伤亡情况更是一日重过一日,士气战意也是渐渐低迷,若不是关武元身边的副将张成勋指挥有度,说不定已经让蒙古联军攻上城头了!

    此时,遥望着阶州城的攻防战事,巴根敏锐的察觉到,阶州城守军的抵抗已是渐渐有了衰弱的迹象——事实上,阶州城的守军大都是禁军援兵,他们的战意原本就有不足,如今在蒙古联军一波接着一波的疯狂攻势之下,随时都有可能会陷入崩溃!

    当然,战事发展到了这一步,蒙古联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据巴根所知,目前各族军队总计已经战死三千余人,还有四千余战士受伤,再加上镇宁卫城那边的伤亡,蒙古联军的兵力已经损耗了近三成之多!

    这般伤亡不可谓不惨重,但若是最终能够攻破阶州城,再大的伤亡也是值得的。

    巴根坚信,依照目前的趋势,阶州城绝对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只要再给蒙古联军十天时间,阶州城就会沦陷!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阶州城的孤立无援,陕甘各地的汉人军队依旧是像从前一样袖手旁观!

    “只是因为眼前的阶州城,就让蒙古勇士们如此的死伤惨重……等到破城之日,我就要下令血洗阶州城,屠尽阶州城的所有汉人!……对了,还有何漳!若不是因为他偷袭了镇宁卫城,我也不会陷入今日的被动,也不知道古根如今是否攻破了镇宁卫城!抓到了何漳之后,我也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巴根咬着牙暗暗想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策马来到巴根身边禀报道:“巴根大人,探马巴尔思回来了,称是有紧急军情陈报!”

    听到禀报之后,巴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表情凝重的说道:“巴尔思?负责东边斥候的巴尔思?难道是汉军有了异动?快让他来见我!”

    片刻之后,巴尔思匆匆赶到了巴根的身旁。

    一路赶到这里,巴尔思早已经疲惫不堪,但依然是不敢有任何耽搁,翻身下马跪在巴根面前,急声说道:“巴根大人,大事不好了!阶州城以东的七十里外,突然出现了大规模的汉人军队,小人粗粗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三五万人之多,如今这支汉人军队正向着镇宁卫城的方向赶去!”

    随着巴尔思的话声落下,不仅是巴根身旁的几位蒙古联军首领纷纷面色大变,就算是一向性格坚韧阴狠的巴根也是顿时间面色惨白!

    蒙古联军这般孤注一掷、不顾伤亡的强攻阶州城,就是因为他们深信各地的汉人边军不敢出动,如今突然有大规模的汉人军队加入这场战事,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蒙古联军恐怕是没有机会攻破阶州城了!这几日强攻阶州城的惨重伤亡,恐怕也要白废了!

    损兵折将、空手而归等等还是最好的情况!若是这支汉人军队截断了蒙古联军的退路,说不定蒙古联军的绝大部分人马都不能平安回到草原!

    不等巴根说话,齐格木就抢先向巴尔思确认道:“当真是有三五万人之多?你确定?”

    巴尔思连忙答道:“汉人军队规模庞大,又颇是警戒,小人不敢太过靠近,但估算了他们的军旗数量、骑兵烟尘之后,绝不会有错!这支汉人军队至少也有三万人马,其中骑兵也有万人之多!”

    “绝不可能!若是汉人出动了这么多的人马,我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收到消息!三五万人马,必然是固原军镇倾巢而出,说不定还有榆林军镇与花马池营的大军支援,汉人绝不可能有这般气魄决心!更何况,汉人边军一向是缺乏战马,陕甘三边的四大军镇联合起来,骑兵数量也不过是两三万左右,哪怕是固原军镇、榆林军镇与花马池营的所有骑兵联合也不可能一口气出动万人规模的骑兵!不可能!绝不可能!”

    另一边,汪泉则是面色苍白的连连大声反驳!

    汪泉一向是负责为巴根打探陕甘各地的汉军动向,如今突然有大规模的汉军出现,而汪泉却是完全没有发觉,这可谓是最严重的失职了,必然是会引来巴根的震怒与惩罚,汪泉自然是不敢承认!

    然而,让汪泉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巴根的震怒与惩罚远远要比他想象中更加严重!

    听到汪泉的连声反驳之后,巴根转头向着汪泉看去,目光满是阴鸷,冷声说道:“汪泉先生,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你可以及时察觉各地的汉军动向吗?还屡次担保汉人的边军主力绝对不敢干涉阶州城的战事,为何如今不仅是汉人大军突然出现,而你竟是完全没有察觉消息?……汪泉先生,这一切该不会是你故意设计的吧?”

    见到巴根的态度之后,汪泉的面色愈加惨白,颤声道:“巴根大人,小人对您一向都是忠心耿耿啊!这些日子以来,小人一直都是全心全意为蒙古联军效力,献计献策、尽心尽力……您、您可不能怀疑我啊!”

    汪泉原本还以为,就算是自己没有及时察觉汉人边军主力的动向,但巴根最多也就是认为他办事不利罢了,却是完全没有想到巴根竟是直接怀疑了他的立场与忠心!

    在此之前,巴根一直都是对汪泉信任备至,简直就是视为心腹了!而汪泉也一直是因此而洋洋自得,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蒙古联军的核心人物之一,今后也必然可以在准噶尔汗国站稳脚跟,甚至是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汉人身份!

    但如今,仅仅是因为一个疏漏,巴根竟是态度大变,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就把怀疑目标指向了汪泉!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泉却是忘记了,不论他对巴根如何忠心耿耿,但毕竟是汉人出身,终究是与巴根隔了一层!巴根对他的信任,也就像是沙滩上的城堡,再是如何庞大精美,也经不起一道轻轻的波浪。

    世间绝大多数叛徒的下场都是如此!

    听到汪泉的解释之后,巴根眼中的冷意并没有任何融解,只是说道:“巴根先生别怪我,如今的局势不妙,我不想再要任何意外!来人,把汪泉关押下去严加审问!此外,自王英以下的所有汉人降军也全部收监起来!”

    随着巴根的话声落下,顿时有几名蒙古武士来到汪泉、王英等人的身边,就要把他们押走。

    见到这般情况,王英面现苦涩,但并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汪泉却是连声高呼道:“巴根大人!我对你忠心耿耿啊!我对你忠心耿耿啊!你不能疑我!你不能疑我!”

    然而,蒙古武士又哪里会理会汪泉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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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巴根大人,你不能疑我!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被蒙古武士拖走之际,汪泉的呼喊声满是悲戚与绝望,但众位蒙古联军的首领皆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表示。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让汪泉这么一个汉人叛徒与他们平起平坐,他们早就是心怀不满了!

    尤其是诸察合台首领苏合,他此前与汪泉之间颇是关系亲密,近乎就要结拜为异姓兄弟了,但此时并没有任何要为汪泉说话求情的意思,反倒是眼神之中满是冷漠,隐隐还有一丝讥讽。

    与此同时,齐格木策马靠近巴根身旁,冷笑着说道:“早就应该这么做了!事到如今,汉人已是图穷匕见,咱们也必须要排除所有隐患,绝不能再信任这些汉人降将了!这段时间以来,先是大批探马遭到汉人截杀、然后又丢了镇宁卫城,如今则是数万汉军突然出现……显然是狡猾的汉人给咱们布置了圈套,咱们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就是因为这些汉人的误导!巴根大人,审问他们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如何?最多只要两天时间,我就可以逼他们说出所有情报!”

    说话之际,齐格木的目光中闪烁着凶戾的光芒。

    显然,巴根若是把审问的事情交由齐格木负责,汪泉、王英等人的下场绝对会异常悲惨!

    汪泉投靠巴根是对鄂尔多斯部落的背叛,所以齐格木已经暗恨汪泉等人许久了!

    巴根并没有理会齐格木,只是咬着牙盯着远方的阶州城战场,如狼一般的眼睛隐隐闪烁着冰冷光芒,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考虑着什么。

    见到巴根良久也没有任何表示,齐格木的表情间满是羞怒,而诸察合台首领苏合与叶尔羌首领阿木尔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同样是策马来到巴根身旁。

    相较于齐格木一心只想着发泄心头私恨,苏合与阿木尔二人却是更加担心眼前的战局。

    苏合低声问道:“巴根大人,齐格木有一句话并未说错!看目前的情况,突然有大股汉人军队出现,必然是咱们落入汉人的圈套了!咱们究竟还要不要继续进攻阶州城?突然出现的汉人军队又应该如何应对?”

    阿木尔也说道:“是啊,按照探马的说法,这股汉人军队正向着镇宁卫城逼近,这不仅是为了支援镇宁卫城的何漳,更还是为了截断咱们的后路,汉人的野心极大,咱们究竟是何去何从,还望巴根大人早作决断,就这么拖着可不是办法!”

    听到苏合与阿木尔的询问,巴根的目光愈加闪烁不定,表情间隐隐有些纠结。

    事实上,不需要苏合与阿木尔的追问,巴根也正在犹豫是否要退兵的问题。

    为了攻破阶州城,蒙古联军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眼看着有了一些进展,若是就此放弃,所有伤亡都要付诸于流水!但战场后方突然出现的大规模汉人军队同样是威胁极大,若依旧是不顾一切的强攻阶州城,说不定整个蒙古联军都要陷入危境!

    最终,巴根咬牙说道:“绝不能退兵!阶州城的城防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若是就此放弃,这些日子的所有伤亡就白废了!不仅不能收兵,还要进一步加大攻城力度,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阶州城!”

    听到巴根的决定,齐格木、苏合、阿木尔皆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巴根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冒险一搏。

    齐格木忍不住大声反驳道:“巴根,汉人明显是想要截断后路包围咱们,阶州城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攻破的,你自己发疯不要紧,又何必要拖着我蒙古右翼部落的上万勇士一同犯险?”

    听到齐格木的质疑,巴根猛地转头向着齐格木看去,只见巴根的眼中满是血丝,目光如虎狼一般满是凶戾之气——显然,这般决定让巴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齐格木平日里也算是自负武勇了,但见到巴根的这般模样之后依然是忍不住心中一慌。

    巴根紧紧盯了齐格木片刻之后,咬着牙说道:“齐格木,你也别忘了,阶州城内的那批粮食对于蒙古各部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草原、南疆、西域已经连续多年天灾,各部落已是无以为继,咱们这次入侵汉人疆土劫掠,原本就是冒险一搏!若是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粮食,各部落要如何撑过这个冬天?若是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粮食,就算是全军平安返回草原又有何用?!若是你齐格木不愿意冒险一搏,大可以率领蒙古右翼部落自行离去!”

    在巴根的气势威逼之下,齐格木的语气有些软弱,但还是继续反驳道:“若是不退兵的话,难道要任由汉人截断咱们的后路?就算是咱们攻破了阶州城、劫掠到了足够的粮草,又要如何突破汉人的包围?”

    巴根冷声说道:“不论汪泉是否是汉人的反间,但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汉人大都怯弱,只要是咱们狠狠打疼了他们,他们就不敢再有动作!咱们蒙古勇士在攻城方面确实不大擅长,但野外作战的时候难道还会怕了汉人不成?”

    说到这里,巴根扫视了众人一眼,又说道:“如今,咱们确实是有些被动,但咱们的主力未损,也并没有处于劣势!这次出现的汉人军队,定然是汉人的边军主力,汉人为了集结这支兵马,也必然是抽调了各地的守备兵力,但咱们也无需惊慌失措,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只要咱们歼灭了这支汉人军队,汉人就再也无力阻止咱们,咱们也就再无后顾之忧!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攻破了阶州城之后,还可以趁着汉人军队元气大伤、士气低迷、各地守备力量虚弱之际,进一步攻打汉人的其余城池,到时候的收获只会更大!”

    听到巴根的说法,齐格木、苏合、阿木尔又是一惊,皆是没想到巴根的野心这般之大!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明眼人皆是看得出来蒙古联军落入了汉人的陷阱,但巴根不仅没有退缩,反倒是想着要进一步扩大战果!

    但细思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巴根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发现大规模的汉人军队出现之后,他们确实是有些吓坏了,只是一味忌惮着汉人军队的包围,却是忽略了本身的实力依然在汉人军队之上!

    至少,在巴根与齐格木等人看来,他们的实力依旧是强于汉人军队的!在他们眼中,汉人的边军大都是老弱病残,又哪里能与蒙古勇士相比?这般观念早已经深深根植于他们的心中,轻易不会扭转。

    事实上,巴根的说法也有道理,蒙古联军善于野外作战,骑兵数量远远多于汉人军队,作战时的勇猛表现更不是汉人军队可比!

    相较之下,汉人边军之中唯有少数私兵能够与蒙古精骑抗衡!

    更何况,汉人在匆忙间集结了这般大规模的兵力,相互间的配合、协同、指挥都是大问题,蒙古联军至今也没有磨合成功,更别说是刚刚集结在一起的汉人军队了,看似是规模庞大、兵力极多,但究竟能够发挥多少实力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些情况,齐格木、苏合、阿木尔三人也就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慌乱,重新恢复了信心。

    见到齐格木、苏合、阿木尔三人的表情变化之后,巴根转头再次向着巴尔思问道:“你发现汉人军队的动向之后,可有派人向古根禀报消息?”

    巴尔思连忙点头道:“古根大人如今正在领兵攻打镇宁卫城,小人自然是懂得轻重,发现汉军动向之后即刻就派人赶去镇宁卫城禀告古根大人了!”

    巴根点了点头,说道:“古根的作战经验丰富,麾下也有一万骑兵,只要他提前收到了消息,必然是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巴根又转头向着苏合与阿木尔看去,问道:“若是配合古根的兵马,我再给你们一万五千精骑,你们二人可有信心击溃这支汉人军队?”

    苏合与阿木尔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皆是大声说道:“汉人军队又哪里是咱们草原勇士的对手?巴根大人放心,我们二人一定可以重创这支汉人军队!”

    巴根凝声说道:“好!我就给你们二人一万五千精骑,由你们二人领兵前往镇宁卫城支援古根!务必要给我狠狠打疼汉人,让他们明白我蒙古勇士的武勇,彻底熄了他们的反抗之心,再也不敢与我蒙古大军抗衡!”

    下达命令的时候,巴根完全没有商议的意思。

    若是平常时候,巴根为了维护蒙古联军的稳定,或许还会照顾几位联军首领的情绪,但越是到了关键时候,巴根反倒是愈加的独断专行。

    “遵命!”

    苏合与阿木尔不敢怠慢,连忙是齐声领命。

    巴根沉吟片刻后,又转头向着齐格木说道:“诸察合台部落与叶尔羌部落的兵力加起来只有八千余人马,剩下的兵力就由我准噶尔汗国的勇士补齐,但攻打阶州城的事情依旧不能耽搁,就需要蒙古右翼部落的勇士们多分担一些了!”

    诸察合台部落与叶尔羌部落皆是准噶尔汗国的附庸,但蒙古右翼部落与准噶尔汗国之间则更多是合作关系,巴根想要调动蒙古右翼的兵力,就要首先经过齐格木的同意。

    在齐格木眼中,相较于己方并不擅长的攻城战事,与汉人军队野外作战无疑是要轻松许多,不仅是战果更多,说不定还会损伤更小,所以齐格木听到巴根的说法之后,不由是表情有些不满。

    察觉到齐格木的表情变化,巴根又说道:“此外,审问汪泉与汉人降将的事情,也同样交由齐格木兄弟了!”

    显然,巴根知道齐格木一直都在怀恨汪泉的背叛,一心想要趁机报复,如今他为了说服齐格木同意自己的计划,却是干净利落出卖了汪泉!

    汪泉或许是无辜的,落入齐格木手中之后也注定是没有好下场,但巴根并不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条件之后,齐格木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咬牙说道:“好!接下来几日,就由我蒙古右翼部落的勇士作为主力攻打阶州城!但我蒙古右翼部落只有万余人马,经不起太大的损耗,所以时间不能拖得太长,苏合与阿木尔必须要尽快击溃汉军主力!”

    巴根冷笑道:“齐格木兄弟你放心好了!汉人军队绝不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此战绝不会拖延太久时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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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身体因为透支过度而濒临极限,却依然是强行坚持着,因为赵俊臣很清楚自己乃是陕甘军政的主心骨,一旦是自己倒下了,整个陕甘三边都会乱成一团,原本已经渐渐占据优势的战局很有可能就会被蒙古联军逆转,长时间的殚思极虑、苦心布局也很有可能会付诸于流水。

    所以,在这场战事结束之前,赵俊臣绝对不能倒下!即使是濒临极限,也必须要咬着牙继续坚持下去!

    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听起来似乎很伟大,但实际上赵俊臣的种种付出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给自己拼一个未来罢了,用心并不纯粹。

    当然,到了赵俊臣的这般地位,办事之际已是“论迹不论心”,哪怕只是私心作祟,但只要是有利于国民,就不能算是坏事。

    不过,若是因此就说赵俊臣是多么的举世无双、无以伦比,却也未必。

    想要赢得这场战争,绝不可能只依靠赵俊臣一个人的力量,也并未是只有赵俊臣一个人身心交瘁、付出所有。

    比如关武元的副将张成勋,就绝不比赵俊臣轻松丝毫。

    而且,张成勋的用心要比赵俊臣纯粹多了。

    正所谓“深山藏虎豹,乱世出英雄”,如今的张成勋正是应了这一句话。

    在此之前,张成勋只是禁军之中一名不显眼的中层将领,他自幼熟读兵书、性格果敢坚毅,但因为家世不彰的缘故,在勋贵子弟扎堆的禁军之中迟迟都不能更进一步,只是领着微薄的俸禄蹉跎岁月。

    然而,当蒙古联军开始正式进攻阶州城之后张成勋的才华与能力终于是绽放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蒙古联军壮若疯狂的日夜强攻阶州城,阶州城的守军主将关武元则只是一个银样蜡枪头,到了关键时候完全不能发挥任何作用,所有的重担也就全部压到了张成勋一个人的肩上。

    事实上,阶州城并不算是多么固若金汤,主将关武元怯弱无能,只懂得装模作样,守军主力大都是禁军里的少爷兵,不仅没有任何作战经验,并且作战意志也是异常软弱,而蒙古联军迟迟不能攻破阶州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张成勋的存在!

    面对蒙古人的猛烈攻势,张成勋总是可以在最合适的时机下达最正确的命令,不断调整着城墙上的防御布置,赵俊臣支援给阶州城的种种军械,不论是双飞驽、火铳、还是投石车,也在张成勋的手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不仅是打乱蒙古人的攻城节奏,也给蒙古人制造了最大的伤亡。

    可以说,若是没有张成勋的存在,阶州城如今恐怕已是岌岌可危,蒙古联军的伤亡也决计不可能这般严重!

    *

    这一天的晚上,当蒙古联军终于是鸣金收兵之后,已经在城墙上坚持指挥作战整整一天时间的张成勋也终于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强烈的疲惫感不断袭上身心,张成勋颇是想要瘫软在地上歇息片刻,就像是此时城墙上的寻常将士一般。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联军总是天色刚亮就开始攻城,夜色深沉之后才会鸣金收兵,而张成勋则是更加辛苦,总是赶在蒙古人攻城之前就要提前布置城防,然后就是一整天的指挥作战,等到蒙古人收兵之后又要清点损伤、安抚军心,半夜还要巡视城防,哪怕是偶尔休息,也是不敢深眠,蒙古人稍有动静就要匆忙赶到城墙上查看。

    时至今日,张成勋同样是身心俱疲、濒临极限,哪怕只是片刻的休息,对于张成勋而言也是极大的诱惑。

    然而,张成勋最终还是咬着牙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冲动,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坚毅从容的模样,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腰杆依旧是如同标枪一般挺拔。

    与赵俊臣的想法类似,张成勋知道他如今已经是阶州城的主心骨,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阶州城守军的士气军心,所以他并不希望自己在麾下将士面前展现疲态!

    站在原地稍稍缓了片刻之后,张成勋就再一次忙碌了起来,清点伤亡、安抚军心、询问后勤,每一件事都需要他来操心。

    “这几日的守城,火油罐的作用不小,对蒙古鞑子的威胁最大,但这几日用得太多,库存已是不足,接下来几日恐怕是不能多用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派人去通知阶州知府,让他想想办法,能否从城内收集一些,哪怕是猪油也凑合……”

    “阶州城只有四门火炮,又是分布在三处城门,底座固定不能移动,实在是发挥不了多少作用,这些日子咱们主要还是依靠双飞驽与投石车,但这些军械实在是不耐用,如今已经坏了近半……张罗,你派人去召集城内的工匠,趁着今晚把所有双飞驽与投石车全部检修一遍,若是实在不能修复就拆掉换成备用的配件……”

    “通知下去,征用城西明水巷安置伤兵,伤兵越来越多,安置在军营里实在是不方便,还会影响军心……”

    “北城的守军今天损伤不小,下令从各营抽调兵力补充……”

    在城墙上走动之际,张成勋一边是仔细巡视城防,一边是向身边几位武官发布命令,他对于这些事情已经是非常熟悉了,颇是果断干脆,每一件事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妥善的处理。

    只不过,因为白天守城时张成勋一直是大声嘶吼下令的缘故,张成勋此时的嗓子非常嘶哑,就好像是砂纸摩擦一般。

    终于,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张成勋终于是处理完了战后的种种事宜。

    然后,张成勋的身后一人递给了张成勋一个水壶,说道:“张将军实在是幸苦了,喝口水吧,再这样下去你嗓子就要废了!”

    张成勋微微一愣,才察觉到了自己嗓子如同火燎一般,冲着此人点头致谢后,就伸手接过了水壶,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张成勋将水壶递还给了此人,点头致谢道:“谢了,曹守备。”

    原来,给张成勋递水之人名叫曹明,乃是阶州城的守备官,负责阶州城的兵备之事,只是关武元率领着禁军援兵来到阶州城驻防之后,此人就渐渐被人遗忘了,这些日子只是给张成勋打下手。

    此时,看着张成勋脸上的疲态,曹明摇了摇头,再次感叹道:“张将军实在是太幸苦了,这段时间的战事,全是由你一人撑着……只怪我曹明是个平庸之辈,完全不能为张将军分担一二。”

    张成勋摇了摇头,说道:“曹守备言重了,你这些日子已经帮了我许多事情,若是没有你的协调与分担,我恐怕还要分出不少精力应付城内的那些事情。”

    曹明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说道:“唉,也别怪我老曹多嘴,明明关将军他才是主将,但这些日子以来他躲在城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只是把所有担子全部撂倒张将军的身上……若是关将军能够稍稍出些力气的话,张将军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听到曹明的说法,张成勋的表情有些怪异,但依然是维护着关武元的颜面,说道:“关将军他只是病的不巧而已,并非是无故失职,也绝不是故意避战,曹守备切不可乱说。”

    曹明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大认同张成勋的说法,但也没有反驳质疑,只是说道:“张将军回去歇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就好!我老曹的本事不大,但一些小事还是能够办到的。”

    张成勋环视了一眼城墙上的情景,遍目皆是血迹与箭矢,偶尔还能够见到几具断肢残骸,浓郁的血腥味、尸体焚烧味、与硝烟味混在一起更是刺鼻。

    说实话,张成勋也想尽早离开这里歇息,但犹豫了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再等等吧,今天蒙古鞑子退兵要比前几日早了半个多时辰,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想要看看蒙古鞑子那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情况!”

    张成勋的话声刚落,就见到一名守军匆匆来到张成勋的身边禀报道:“将军,蒙古大营那边有了异动,大批蒙古骑兵连夜出营向着北方奔去,大约有上万人马,似乎奔向了镇宁卫城的方向!”

    张成勋微微一愣,皱眉道:“又是镇宁卫城?记得前几日蒙古大营就分兵上万人马去了镇宁卫城,如今是第二次分兵了,难道镇宁卫城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沉思片刻后,张成勋说道:“我这就去禀报关将军,请他拿主意!”

    曹明眼神微微一闪,说道:“我也一同去拜见关将军吧。”

    张成勋却是果断摇头道:“关将军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见客,曹守备见谅!”

    确实,关武元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让别人看到。

    否则,阶州城守军的士气就要毁掉了。

    ……

    ……



    ……

    ……

    关武元领兵支援阶州城之后,阶州城的官民们最开始将他视为救星,自然是殷勤招待、不敢怠慢,不仅是满足了关武元的所有要求,还主动将阶州城最好的宅邸腾了出来交给关武元居住。

    当张成勋抵达关武元的这处暂居宅邸时,已是夜色深沉。

    宅邸外面有关武元的亲信护卫把守,他们自然是认识张成勋,简单通报之后就让张成勋进去了。

    张成勋也是熟门熟路,很快就来到了这处宅邸的后园。

    后院之中,最大的屋子乃是一间佛堂。

    自从蒙古联军正式开始攻城之后,第一天时间关武元还能亲自现身城头与张成勋一同指挥守军作战,但关武元亲眼见识了蒙古联军的疯狂攻势之后,当天晚上就突然“重病”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过。

    当然,“重病”只是对外宣称的说法,关武元实际上就是被蒙古联军给吓到了,似乎也丢失了所有的勇气与信心!

    这些日子以来,关武元一直是足不出户,就躲在这处佛堂里,整日整夜的诵经祷告、抄写佛法,祈求满天神佛庇护自己,却是把所有得希望全部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至于守城作战的事情则是全部丢给了张成勋。

    关武元的这般表现,自然是让人鄙夷,但关武元毕竟是守军主将,一旦是让守军将士们得知了他的这般德行,必然是要动摇军心士气,所以张成勋为了大局考虑,还不得不千方百计的为他遮掩隐瞒,好不幸苦。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张成勋来到佛堂门外之后,就听到了佛堂内关武元的诵经声,佛堂内的焚香味更是弥漫着整个后院。

    也不知为何,张成勋听到关武元的诵佛声之后,只觉得比战场上的厮杀声、呼喊声与惨叫声还要更加刺耳难耐,后院的焚香味也要比城墙上的血腥味、焚烧味与硝烟味更加让人反胃。

    不过,推门进入佛堂之际,张成勋终究还是整理好了思绪,隐藏了自己心中的鄙夷,换上了一副还算平静的表情——关武元毕竟是还守军主将,张成勋若是想要顺利守城,就离不开关武元的配合,所以张成勋暂时还不想与关武元撕破脸。

    张成勋推门进入佛堂之后,就看到了正跪在佛像下面的关武元。

    这些日子以来,关武元原本还算是威猛强壮的身形颇是佝偻消瘦了许多,气质之间也不复从前的自傲刚愎,反倒是淡然超脱了许多,就好似一位大彻大悟的佛门大能,但就是不像是一名领军作战的将军!

    张成勋推门而入的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关武元,只见关武元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诵经的语速快了一些。

    对此,张成勋并不意外,只是站在关武元的身后静静等待。

    将整篇的《心经》诵完之后,关武元又恭恭敬敬的向着佛祖叩首行礼之后,终于是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转身向张成勋问道:“今天的战事如何?蒙古人可是被击退了?城防可还稳固?”

    询问之际,关武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定超脱。

    张成勋缓缓答道:“蒙古鞑子的攻势愈加猛烈,但将士们奋勇用命,依然是把蒙古人阻在城外,只是损伤不少,今日又有四百多位弟兄……”

    然而,张成勋正打算向关武元详细禀报守军将士们的伤亡情况,但关武元已经是再次转身向着佛祖雕像躬身行礼,用满是欢喜与感激的声音说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今天蒙古人依旧是不能破城,全是凭借着佛祖的庇护!定是佛祖听到了我的诚心祷告!若是佛祖您助我渡过这次难关,我回到京城之后,必然会捐出纹银万两,为佛祖广塑金身……”

    听关武元把守城的功劳全部归于他的祈祷与佛祖的庇护,完全忽视了张成勋的幸苦与将士们的拼命,张成勋不由是哭笑不得,愈加觉得关武元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不过,张成勋依旧是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也不再向关武元禀报今天的详细战果——反正关武元也不会关心这些——只是说道:“不过,今天蒙古鞑子收兵之后,有一件事情颇是蹊跷,卑职觉得应该禀报关将军知晓……或许,关将军您可以猜到一些内情才对!”

    关武元微微一愣,再次转头问道:“什么事情?”

    张成勋解释道:“关将军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蒙古鞑子曾经分兵上万人马奔去了镇宁卫城的方向?这批兵马至今也没有返回蒙古大营!而今天晚上,蒙古鞑子再一次分兵了,大约有一万五千兵马,同样是奔向了镇宁卫城的方向,并且还是连夜赶路,显然是镇宁卫城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蒙古联军不得不分出精力应付!”

    说到这里,张成勋目光炯炯的看着关武元,问道:“据卑职所知,这次与蒙古鞑子作战,钦差大人他颇有雄心,意图要重创蒙古联军建立不世奇功,但卑职的职位太低,并不知晓钦差大人的详细计划,但关将军您与钦差大人关系密切,可有知晓一些详细消息?如今阶州城被蒙古鞑子包围,无法知晓城外的情况,但卑职总觉得蒙古联军的屡次分兵乃是被迫而为,也许是钦差大人那边有了什么动作。”

    听到张成勋的说法,关武元又是微微一愣,终于是从佛经中回过神来,显现出了认真思索的神色。

    片刻之后,关武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是面现喜意,原先的淡然表情也是一扫而光,高声说道:“有道理!你说得有道理!是钦差大人!必然是钦差大人的援兵来了!佛祖保佑,我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到钦差大人的援兵,原本还以为钦差大人把我当做弃子了,如今看来钦差大人他并没有抛弃我!蒙古人连续分兵,必然是因为钦差大人的援兵来了!”

    兴奋了良久之后,关武元终于是稍稍平静了下来,向张成勋详细解释道:“……其实,本将离开花马池营太早,也不知晓钦差大人的详细计划,但本将领兵支援阶州城之前,钦差大人曾向我秘密叮嘱过,让我守城的时候要注意轻重力度,不能太过卖力把蒙古人打疼了,否则他们就要知难而退了!……当时本将还觉得钦差大人的命令有些奇怪,但如今想来,钦差大人把蒙古鞑子拖在阶州城,必然是为了争取时机,这样才可以调集大军重创蒙古人!”

    说话之间,关武元也渐渐进入了自己原本的角色,终于是以“本将”自称了。

    不过,关武元依旧是没有忘记佛祖的“功劳”,欢喜过后也再次转身跪在佛像下,向着佛像连连祷告。

    另一边,张成勋听到关武元的说法之后,则是暗暗思索着。

    “蒙古人被迫连续分兵,必然是局势落入了被动,若是那位钦差赵大人能够抓住机会的话,如今正是分而破之的大好机会……这位钦差大人我虽然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并没有亲自接触过,但只看他整合陕甘三边的手段,就知道他绝非是无能之辈,不可能忽视这样的好机会……

    ……当初我离开花马池营的时候,原本是桀骜不驯的各地武将就已经被钦差大人驯服了大半,所以钦差大人已经可以最大程度的调动陕甘三边的兵力,哪怕是边远的甘肃军镇也不敢不从……所以,钦差大人他只要愿意的话,就可以调动至少七八万人的庞大兵力……这样的兵力,已经足够包围蒙古联军、截断蒙古联军的后路了……

    若是蒙古联军的被迫分兵乃是钦差大人故意为之的计划……若我是钦差大人的话,在这般情况下,下一步就应该图穷匕见了……也就是说,这场战事马上就要进入最关键的时候了,成败就要看今后几天的战事……”

    张成勋不愧是自幼熟读兵书,听到关武元所透漏的情报之后,竟是只用了片刻时间就猜到了赵俊臣的大概计划。

    然后,张成勋的眼神隐隐波动着,暗暗觉得自己迎来了一次机会!

    这些年来的怀才不遇,张成勋自然是心中有些怨气,不论武勇还是韬略,他都是禁军二十六卫之中的拔尖人物,但就是因为家世不彰的缘故,也没有遇到贵人扶持,更也没有什么机会,张成勋一直都是不能更进一步!

    但如今,眼看着这场战局就要进入最关键的时候,若是能够抓住机会的话,说不定就能立下一场奇功!

    甚至,还可以趁机进入钦差赵俊臣的视线,得到赵俊臣的重视!

    想到这里,张成勋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也下定了决心!

    他必须要趁着这次机会有所作为!

    否则,哪怕是守住了阶州城,在战后的请功名单上,他的名字也会远远落后于关武元,毕竟关武元才是名义上的主将!而他哪怕是再如何幸苦付出,也依旧不能冒头!

    想到这里,张成勋突然向关武元请示道:“关将军,这些日子以来军中将士们大都已经疲乏至极,蒙古人屡次分兵之后,攻打阶州城的力度也会减弱,卑职觉得应该趁机让军中的精锐将士们歇息一下,守城的任务可以暂且交给后备队与本地的边军,您觉得如何?”

    关武元一心向着佛祖祈祷,却是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从某方面而言,懂得放权也算是关武元最大的优点了。

    得到关武元的同意之后,张成勋就可以把阶州城守军的精锐力量集中起来。

    有了这支力量,张成勋也就可以寻准恰当时机大干一场了。

    得到关武元的同意之后,张成勋躬身说到:“既然如此,卑职这就去安排!”

    说完,张成勋就离开了。

    ……

    ……



    ……

    ……

    就在蒙古联军被迫第二次分兵支援镇宁卫城之际,赵俊臣已经率领着边军主力三万余兵力赶到了巩昌府的成县。

    蒙古军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往镇宁卫城,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成县位属于西秦岭余脉,境内多有高山峡谷,青泥河及其支流贯穿其间,这样的复杂地形也最是容易藏兵埋伏。

    在成县西南方向,有一条不起眼的青泥河分支,名为小川河。

    因为连年的旱情,小川河的水深只有成人腰部的深度,河面也不宽,河道最窄之处只有十余米的距离。

    赵俊臣与麾下众位将领、幕僚商议之后,认为蒙古军赶往镇宁卫城之际,最有可能会途经此处!

    所以,赵俊臣领军抵达了成县之后,就将兵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隐藏在了小川河以南的云峦山上,另一部分则是隐藏在小川河以北的一处无名山谷内。

    *

    这一天,旭日东升之际,赵俊臣站在云峦山上,静静的注视着远方小川河的景色。

    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表情隐隐有些遗憾。

    “可惜了,这条小川河即窄且浅,最多也就是稍稍拖延蒙古人的行军速度,并不能形成半渡而击的条件,也不能为将士们创造最大的优势,否则这一战就可以轻松许多……”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自嘲一笑、轻轻摇头,觉得自己太过于贪心了。

    说到底,大战临近之际,赵俊臣毕竟是有些患得患失,恨不得拥有所有优势,如此才能够保证最大的胜算。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赵俊臣转头一看,只见是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按察使周勃、固原副总兵马汉成等人来了。

    赵俊臣冲着众人轻轻点头示意,然后问道:“诸位幸苦了,可是全部安排妥当了?”

    马汉成态度恭敬的回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我军的两万人马已经尽数隐藏在云峦山上,随时都可以出动!此外,钱保与刘蛮牛两位将军也率领一万三千兵马隐藏到了小川河以北的无名山谷内,只待蒙古援军赶到这里渡河之际,我军就可以发动突袭、前后夹击,定然是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俊臣又问道:“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吧?”

    这一次,则是周勃回答道:“下官已经派人连夜清除了云峦山附近的行军痕迹,下官也亲自查谈过了,必然不会让蒙古联军发现破绽!”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这样就好!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就等着蒙古人上钩了!这次的天水之乱,也算是福祸相依!误打误撞之下,蒙古联军的五万余兵马如今已是分割成了三部分,正好给了咱们逐个击破的机会!

    ……攻打镇宁卫城的一万蒙古军,自然有方总兵与何漳老将军对付,哪怕是不能彻底击溃他们,也可以僵持一段时间……攻打阶州城的蒙古联军主力,约有两万余人,自然也有关武元负责拖延……而如今即将要途径此处的蒙古援兵,按照情报约有一万五千人,就是咱们这一次的对手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面现肃穆之色,环视着自己面前的众位文武官员,又说道:“这三处战场之中,就要以咱们这里最为重要!也要数咱们这里的优势最为明显!咱们的兵力是蒙古人的两倍有余,占着敌明我暗的优势,又有小川河的地利拖延蒙古人的行军步伐,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咱们这一边!所以,此战绝无失败之可能!

    不过,咱们的优势固然是很明显,但任务也最为严峻,其余两处战场即使是不能重创敌人,也可以设法拖延时间,等待咱们的支援,但咱们则是必须要一鼓作气、战而胜之,除了歼灭敌人之外,就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按照计划,只要是咱们干脆利落的击溃蒙古援军,就可以挥军前往镇宁卫城,与何漳、方振山两位将军一同围剿镇宁卫城的蒙古军,到了那个时候,蒙古联军的兵力就会损失大半,咱们的战略优势就可以彻底巩固,咱们与蒙古联军的主力进行决战之际,就是必胜之势!

    若是一切顺路的话,此战之后蒙古人就会元气大伤,今后几十年内都无力再侵犯陕甘三边,到了那个时候,我与诸位也必当会在史书之中留下名字!诸位,人生能有几回搏?胜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长篇大论,既是条理清晰、也是慷慨激昂,既是讲明了任务的严重性,也是描绘了未来的美好前景。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位文武官员皆是被调动起了情绪,哪怕是一向怯战的固原副总兵马汉成,也同样是面现奋勇之态,像是吴启凡、周勃等等文官,此时更是神情激动,恨不得亲自提刀上阵杀敌!

    正如赵俊臣所说,只要此战获胜,他们就可以平步青云、青史留名,人生之荣耀尽是在此一搏!

    在赵俊臣的谋划下,他们已经拥有了最大的优势,若是还像从前一样缩头缩尾、不敢放手一搏,任由机会错过,他们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于是,文武众人齐声说道:“我等必当追随钦差大人,奋勇杀敌!诛灭敌寇!建功立业!留名青史!”

    见到众人的决心之后,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道:“诸位,此战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众人询问了一些细节,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就让众位文武官员回到各自位置待命了。

    依照情报,蒙古军随时都会出现,所有人都必须要随时待命。

    不过,在文武众官员纷纷离去之际,吴启凡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是停下了脚步。

    再等到众人走远之后,吴启凡向赵俊臣说道:“钦差大人,蒙古人出现之后,此处必然会迎来一场苦战!下官认为,您只要坐镇后方指挥大局就好,完全不必亲身犯险!宁边堡距离此地只有十余里之遥,也可以随时收到战场动态,正是最合适的地方,趁着蒙古人尚未出现,下官请求钦差大人移往宁边堡坐镇指挥!”

    赵俊臣看了吴启凡一眼,说道:“这件事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此战太过重要,我若是不能亲自观察,实在是放心不下!至于我的安危,吴大人你不必担心,若是数万大军都不能护我周全,那就更不可能剿灭蒙古联军了,若是此战不能剿灭蒙古援军,陕甘边军就会元气大伤,西北局势就会彻底糜烂,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狂妄自大,那么我也就活该遭劫了!”

    吴启凡犹豫了一下,说道:“但钦差大人您的身体……怕是……”

    吴启凡向来最是细心,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赵俊臣的身体状况。

    这几日以来,赵俊臣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无血色,还经常与军医甘顺秘密交谈,刚才赵俊臣的那一番话确实是让人热血沸腾,但赵俊臣说话之际不过是情绪激昂了一些,就是冒出了一身虚汗……

    听到吴启凡的说法之后,赵俊臣深深看了吴启凡一眼,只是说道:“本钦差的身体还坚持得住,也必须要坚持得住!”

    吴启凡见到赵俊臣立场坚定,也不再多劝什么,只是轻轻一叹之后,再次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等到吴启凡走远之后,赵俊臣突然向自己身边的护卫首领赵大力问道:“我秘密交代你的那件事情,可是已经办妥了?”

    赵大力连忙点头道:“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小人已经将他藏了起来,随时待命!”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说完,赵俊臣再次转身遥望着远方的小川河,表情轻微变幻,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然后,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收到了探马的禀报。

    蒙古大军出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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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一天,一支蒙古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成县境内。

    在这支蒙古军队约有一万五千人,属于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约有三千人,其余的军队全部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分别是诸察合台骑兵五千人、叶尔羌骑兵四千五百人、以及哈萨克骑兵两千余人。

    巴根安排这支军队赶往镇宁卫城支援古根,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正在攻打镇宁卫城的蒙古军队,主要就是由准噶尔汗国嫡系军队与仆从军构成,若是让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前去支援,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未必会尽心尽力,说不定稍稍遇到一些损伤就会抛下友军自行退去,任由镇宁卫城下的古根大军被汉人围困剿灭。

    准噶尔汗国这些年来固然是称霸西域、灭国无数,但嫡系军队的数量终究不多,自然是经不起太大的损伤。所以巴根在派兵遣将之际也是煞费苦心。

    这支蒙古大军的领军将领共有三人,分别是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以及准噶尔将领雅思达三人。

    按理说,诸察合台部落与叶尔羌部落的兵力更众,苏合与阿木尔更还是巴根钦点的领兵主将,但三人策马而行之际,却是准噶尔将领雅思达位于中间,苏合与阿木尔二人不仅是分列左右,更还刻意的稍稍慢了雅思达半个马位,以示他们二人在这次行动之中是以雅思达为主。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诸察合台与叶尔羌已经被准噶尔灭国了,他们麾下的军队也全部成为了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苏合与阿木尔贵为诸察合台与叶尔羌的头目,平日里见到寻常一名准噶尔人也要暗中陪着小心,遇到雅思达这样的准噶尔将领就更是矮了一头。

    既然是自甘成了别人的走狗,那就要拥有被人视作猪狗的觉悟。

    从本质上而言,苏合、阿木尔等人与汪泉在巴根眼中并没有任何区别,皆是非我族类,关键时刻也就皆是可以放弃牺牲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准噶尔汗国嫡系军队与仆从军之间的关系愈加敏感了。

    先是哈萨克首领海达.阿拜尔因为攻城不利被巴根亲手砍掉了脑袋,随后哈萨克军队们就成为了蒙古联军进攻阶州城的炮灰,这些日子以来蒙古联军强攻阶州城之际,就要以哈萨克军队的损伤最为惨重。

    然后,因为阶州城被何漳夺回,蒙古联军的后勤粮草也就丢了大半,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是渐渐不济,于是不论诸察合台、叶尔羌、还是哈萨克,所有仆从军的食粮也就随之减半,反倒是准噶尔嫡系军队的口粮依旧保持着原先水准。

    最后,因为屡次强攻镇宁卫城不利,蒙古联军内部自然是相互有些埋怨,将士们也是心有怨气,而各族仆从军因为是低人一等的缘故,也就经常会成为准噶尔嫡系军队的发泄对象。

    简而言之,像是蒙古联军这种不同势力的混合体,平日里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是遇到了困难与危机,种种矛盾也就会突然爆发出来,所有人都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此种种,苏合与阿木尔皆是老奸巨猾之辈,自然是看得分明,这次出兵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主动把权力交给了名义上是来辅佐他们二人的准噶尔将领雅思达,表面上更是对雅思达无比恭顺,但他们二人的内心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雅思达本来就觉得自己要高过苏合与阿木尔一头,如今见到苏合与阿木尔识趣的主动退让之后,也就顺水推舟的接过了掌兵大权,成为了这支蒙古大军实际上的主将。

    *

    却说,这一天的上午巳时一刻,这支蒙古大军终于是赶到了小川河南岸。

    经过了连夜行军之后,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

    全军在岸边稍稍停歇了片刻,然后雅思达就收到了探马送来的情报,称是眼前这条小川河的河道浅细,蒙古大军策马就可以趟过。

    听到禀报之后,雅思达也就没有任何迟疑,举起马鞭扬声下令道:“传下令去,让儿郎们在半个时辰内渡过这条小河,渡河之后全军在岸边歇息一个时辰。”

    听到雅思达的命令之后,阿木尔环目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忍不住向雅思达建议道:“雅思达大人,我认为咱们在渡河之前,最好还是派出探马侦查一下周围的情况,这处小河固然不是什么天堑,但周围却是有好几处山谷,若是汉人在此藏兵埋伏的话,趁着咱们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之,咱们说不定就要吃亏。”

    听到苏合的建议之后,雅思达粗豪的脸上满是不屑,说道:“苏合首领,你既然也知道眼前这条小河并非是什么天堑,又何必是小心翼翼?汉人的这处地方每隔几十里地就会遇到几处山岭谷地,若是每经一处就要担心汉人伏击、派出探马详细侦查,又要耽误多少时间?我军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支援镇宁卫城下的古根大人,若是按照你的做法,岂不是耽误战机?若是那样的话,你可付得起责任?”

    阿木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见到苏合向他连连打眼色示意之后,最终还是垂首道:“雅思达大人说得对,是我太过胆怯了。”

    说完,阿木尔就退到了雅思达的身后,只是目光满是阴鸷、闪烁不定。

    另一边,苏合则是一副殷勤模样,主动帮着雅思达完善军令、不断催促着大军尽快渡河。

    对于全部都是骑兵的蒙古联军而言,小川河确实不是什么阻碍,河水不过是马腹的深度,先锋部队很快就抵达了对岸!

    与此同时,小川河南岸三里处的云峦山上,赵俊臣则是冷眼看着蒙古人的行动。

    等到蒙古大军约有三分之一抵达了小川河北岸之后,赵俊臣突然抬手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动,务必要全歼这支蒙古军队!”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命令,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赵大力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射出了手中的响箭。

    “嗖~~!”

    随着响箭声响起,原本还是异常平静的云峦山上,顿时是涌现出了无数的汉人边军,乌压压的一大片,仿若乌云盖顶无边无际!

    在赵俊臣的种种手段之下,将士们战意强烈,再也不见往日的迟疑与怯弱,皆是用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小川河岸边的蒙古大军冲杀而去。

    “杀啊!”

    “把蒙古鞑子杀个干净!”

    “儿郎们随我冲!”

    “钦差大人有令,斩杀蒙古鞑子一记首级,则记功一等、赏银十两,将士们随我抢首级去!”

    此时,雅思达、苏合、阿木尔也开始策马渡河,正好来到了小川河中央处。

    见到了突袭而来的汉人大军之后,三人皆是大吃一惊!

    最终,却还是苏合最先反应了过来,却是顾不得询问雅思达的意见,连连大声下令道:“是汉人的埋伏!全军御敌!传令下去,后军派出三千兵马冲杀过去,给我把汉人军队的先锋打散,绝不能让他们冲到岸边!中军加速渡河……”

    然而,还不等苏合的命令说完,就听到小川河北岸的一处无名山谷内同样是响起了一阵冲杀声!

    苏合转头看去,发现北岸同样涌现了大股的汉人伏兵!

    这是前后夹击之势!

    ……

    ……



    ……

    ……

    见到小川河北岸同样是出现了大规模的汉军伏兵之后,原本还算是镇定的苏合也不由有了一些慌乱。

    苏合大致估算了一下,发现小川河两岸的汉人伏兵加起来足有三万人之众,兵力是蒙古军的两倍有余,并且还是前后夹击、以逸待劳,士气战意也要比苏合从前见到的汉人军队强烈得多!

    与此同时,蒙古军队不仅是兵力处于劣势,又经过连夜行军之后,早已经是疲惫至极,更还被小川河分割成了两部分,兵力进一步分散不说,还难以相互支援汇合!即使是勉强汇合兵力于一处,在汉人大军的围堵之下,也依然是背水一战的困境!

    最重要的是,因为小川河的存在,蒙古军的骑兵优势也被削弱了许多,无法大范围的游走奔袭,只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被迫与汉人军队硬碰硬!

    正如赵俊臣的说法,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汉军这一边,小川河固然不是什么天堑,但在这个时候,却是可以为汉军带来最大的优势!

    心中暗暗估算了一下敌我双方的优劣态势之后,苏合愈加觉得此战不易、蒙古军恐怕是占不到任何便宜!

    于是,苏合急声向雅思达与阿木尔问道:“雅思达大人、阿木尔首领,汉人的这次伏击显然是蓄谋已久,我看他们的兵力至少是咱们的两倍多,这里的地形也不利于骑兵作战,咱们应该怎么办?”

    雅思达咬牙说道:“还能怎么办?和汉人拼了!我就不信懦弱的汉人会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

    阿木尔则是略显慌乱,说道:“汉人势大,不宜力敌,咱们还是突围比较好……”

    见到雅思达与阿木尔再一次意见相反,也皆是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苏合连忙说道:“依我看,还是突围比较好!雅思达将军,咱们麾下的勇士们还有大用,可不能白白折损在这里!若是咱们这边损伤太重,恐怕会影响到葛尔丹大汗与巴根首领的大计!”

    苏合抬出了葛尔丹与巴根之后,原本打算与汉军拼命的雅思达也只好改变了主意,问道:“那依你看,咱们要从何处突围比较好?”

    苏合显然是心中早就有了主意,说道:“自然是向北突围,顺着原路返回阶州城与盟军主力汇合!阶州城下还有两万蒙古大军,只要是咱们突破包围、奔向阶州城方向,汉人军队绝对不敢追杀咱们!”

    听到苏合的提议后,雅思达则是有些犹豫,问道:“向北突围?返回阶州城?那咱们岂不是违背了巴根大人的命令?难道就不支援古根大人了?”

    眼看到小川河两岸的汉人伏兵已经渐渐逼近,雅思达却依旧是举棋不定,苏合不由是急切解释道:“汉人在这里聚集了三万以上的兵马,那就意味着攻向镇宁卫城的汉人军队只是一个幌子,绝不会超过两万之数,更何况镇宁卫城附近的地势平坦,古根大人麾下拥有近万骑兵绝对不会吃亏,至少也能逃走保存实力!相较而言,反倒是咱们这里的局势更加危险!雅思达将军,咱们准噶尔汗国的可战之兵就这么多,如今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上策!”

    说到这里,苏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又说道:“此外,咱们率先过河的军队大都是哈萨克骑兵,大可以让他们留在北岸断后、抵挡汉人的北岸伏兵……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集中力气对付汉人的南岸伏兵,兵力差距也会大幅缩减,想要成功突围并不困难!”

    听到苏合的说法,雅思达不由是心中一惊,却是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苏合在关键时候竟是这般狠绝!

    以目前的战场局势来看,所谓“断后”与“送死”并没有任何区别!

    苏合的这般建议,其实就是要以所有哈萨克骑兵的性命为代价,为他们自己争取突围的机会!

    哈萨克首领海达.阿拜尔被巴根亲自斩杀之后,哈萨克军队就成为了蒙古联军攻城时的炮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损伤惨重!追随巴根入侵汉人疆土的哈萨克族战士原本有七千余人,是各族仆从军中兵力最多的一支,但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大都集中在他们的军中。

    却没想到,苏合就连哈萨克族最后这么一点兵力也不放过,竟是想要趁机让哈萨克军队在这里全军覆没!

    在蒙古联军之中,苏合一直都是老好人的形象,平日里与各族首领皆是相处愉快,哪怕是与新晋投靠蒙古联军的汉人汪泉也是交情甚佳,但当初巴根斩杀海达.阿拜尔的时候,苏合不仅没有阻拦,反倒是在一旁推波助澜,巴根囚禁汪泉的时候,苏合也是冷眼旁观,如今更是还要牺牲哈萨克最后一点元气!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是入侵汉人疆土的哈萨克军队全灭,西域的哈萨克部落也会元气大伤,说不定就要从此一蹶不振,这样的话等到苏合返回西域之后,他的诸察合台部落自然是能占到不少便宜!

    想到这里,雅思达不由是暗暗忌惮苏合的隐忍与狠辣。

    不过,雅思达并没有反对苏合的建议。

    若是让诸察合台骑兵或者叶尔羌骑兵断后,苏合与阿木尔必然会坚决反对,如今战事紧迫,并非是争论商议的时机,若是让准噶尔嫡系军队断后,雅思达就更加不会愿意了……这样一来,哈萨克军队也就成了最好的牺牲对象了!

    海达.阿拜尔被巴根斩首之后,哈萨克军队在蒙古联军的上层也就没了代言人,就像是后娘养的孩子一般,自然是可以随意放弃!

    于是,雅思达稍稍思索了一瞬之后,就即刻同意了苏合的建议,大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命令哈萨克骑兵负责断后,让他们务必要挡住汉人的北岸伏兵!准噶尔汗国与各族勇士即刻掉头返回南岸、与我军主力汇合,全军随我向阶州城方向突围!”

    在雅思达的命令之下,除了哈萨克骑兵之外,蒙古大军纷纷调转马头向着小川河南岸奔去。

    与此同时,汉军伏兵同样是行军极快,主力部队已经冲出了云峦山谷,向着小川河的南岸快速逼近,先锋骑兵更已经冲到了蒙古军的数百名处,不断的骑射游走、牵制着蒙古军的行动!

    眼见战情紧急,雅思达、苏合、阿木尔奔到岸边之后,也顾不得还有数千蒙古战士尚未上岸,就率领着蒙古大军向着阶州城的方向突围而去!

    很快的,在响彻天际的冲杀声中,两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

    “杀!杀光蒙古鞑子!绝不能让他们突围逃走!儿郎们,随我冲杀过去!”

    战场上,一名固原军镇的边军武官快步冲在最前方,手中挥舞着刀刃大声呼喊道。

    此人名叫邱东野,父母死于十年前的火筛入寇,向来最是仇恨蒙古鞑子,这段时间又因为赵俊臣的种种洗脑手段,战意也就愈加高涨了,恨不得亲手杀尽所有得蒙古人,以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

    当明军冲出云峦山之后,邱东野更是忘记了自己的总旗官身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在奔雷般的马蹄声中,邱东野却是毫无畏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挥刀斩杀自己眼前所有的蒙古鞑子!

    很快的,蒙古军的突围先锋已经冲到了邱东野的眼前。

    然而,邱东野刚刚抬起手中刀刃,正打算砍向最前面的蒙古骑兵,一阵箭雨突然射来,将邱东野身边的汉军将士们射倒了一大片,而其中一根流矢就这么射进了邱东野的头颅!

    就这样,尚未杀死任何一名蒙古骑兵,邱东野就已经倒在了战场上,倒地之际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心。

    然后,随着蒙古骑兵的奔过,邱东野与同袍们的尸体也就被踏成了肉泥,再也难以分清!

    混乱的战场上,每个人都是自顾不暇,没人知道邱东野的仇恨,也没人知道邱东野死前的不甘!

    *

    伯多克是一名准噶尔汗国的骑兵头目,他的骑术哪怕是在骑兵无数的准噶尔汗国之中也是属于拔尖!

    曾几何时,伯多克与同袍们依靠自己的精良骑术,可以用近乎是调戏般的态度杀死数倍于己军的敌人!

    然而,如今的伯多克却已经再也无法发挥他引以为豪的骑术了!

    无他,汉人军队实在是太多,又全都是奋不顾身,小川河南岸的环境也不能让伯多克使用他最擅长的游击骑射战术,所以经过最开始的一伦冲锋之后,伯多克就陷入了汉人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胯下战马却是再也不能迈开马蹄奔驰于战场之上!

    “疯了!汉人全部都疯了!汉人不是说最是怯弱吗?不是稍有伤亡之后就会一触即溃吗?为什么这支汉人军队会是这样疯狂?刚才的冲锋明明已经杀死了他们好几百人,但他们依然是毫不动摇的前仆后继?”

    伯多克状若疯狂的挥舞着马刀砍向周围的汉军,心中却是忍不住冒出了这般念头,只觉得眼前这股汉人军队的表现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而,不等伯多克想明白汉人的战意究竟从何而来,一根长枪突然刺入他的后心!

    顿时间,伯多克摔到了马下,然后就被周围的汉军补刀砍成了肉酱!

    “若是汉人还想是以前那样怯弱该有多好……”

    这是伯多克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小川河的南岸空间狭隘,蒙古军没有游击骑射的余地,他们想要突围,就只能依靠冲锋战术,用战马与砍刀杀出一条道路!

    汉军好不容易形成了包围,自然不能任由蒙古军逃走,所以也只能与蒙古军硬对硬的碰撞,用自己的身躯抵挡蒙古人的战马冲锋,用手中的刀刃砍向战马上的蒙古鞑子!

    战场之上,两军就这样混战在了一起,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生命消亡!

    鲜血染红了大地,尸骸断肢随处可见!

    双方射出的箭矢覆盖了苍穹,大地上乌压压一片皆是孤战之士!

    马嘶声、惨叫声、呼喊声、兵器碰撞声!

    所有的指挥与战术,在这一刻皆已经失效,谁也顾不上自己,唯有手中的刀枪最为可靠!

    这是一场意志与血肉的对抗!

    就在两军战况愈加惨烈的时候,赵俊臣站在云峦山上看着战场上的情景,则是表情愈加肃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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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是赵俊臣第二次亲眼见证战场厮杀了。

    赵俊臣上一次亲眼见到两军交战,还是他初入陕甘之际遭遇蒙古人偷袭的时候。

    那时候,赵俊臣身处于战场的核心位置,危急关头甚至还需要亲自提刀拼命,心中只想着杀敌保命,自然是完全没有闲心观察战场局势,也不能冷静做出判断。

    当然,那个时候的赵俊臣也完全没有这样的能力。

    但如今,赵俊臣距离战场数里之遥,不必再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又借助着云峦山的地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战场全局,也终于有机会将自己摆放在将帅之位,用一种战争指挥者的态度、冷眼判断着战局变化。

    当初赵俊臣遭遇蒙古骑兵偷袭的时候,双方兵力加起来也不过是两千人左右,但就已经是战局混乱、死伤惨重!而如今云峦山下的这场战争,双方兵力加起来足有四五万兵马,两军将士的战意决心也要强烈得多,自然是更加让人心生震撼。

    赵俊臣站在云峦山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战场,只见双方兵马黑压压的覆盖了整片大地,密密麻麻、无边无垠,蒙古联军的战袍则大都是灰黄色,而明军大都是身穿着暗红色的鸳鸯战袍,两军的交锋就灰黄色的万倾巨浪平地席卷而来,又狠狠扑击在暗红色的岩壁上,迸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势。

    弓手们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就好似蝗灾一般铺天盖地,每一波箭雨就代表着数百条生命的消逝;骑兵们的冲锋就好似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会留下大量的尸体残骸;步兵们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与简陋盾甲死死抵挡着骑兵的冲撞与头上的箭雨,但敌人若是不小心落入了他们的包围,就会被他们瞬间撕成碎片……

    哪怕是站在山顶之上,赵俊臣依然能够感受到战场上的惨烈氛围,在两军厮杀之际,仿佛整座云峦山都在摇晃!

    见到战场局势的惨烈悲壮,赵俊臣的面色愈加苍白,但表现要比上一次镇定得多,依然可以冷静的分析局势。

    毕竟,这次战事并不需要赵俊臣亲自上场拼命,安全问题暂且可以保证,战场上固然是死伤惨重,但对于赵俊臣而言不过是一组数字罢了!

    甚至,赵俊臣在观察战场局势之余,还有闲心反思自己在行军布阵之间的得失!

    “现在看来,我这段时间的练兵之法并没有错!自从控制了边军主力之后,我并没有强化他们的战技武艺,也没有训练将士们在战阵配合、战术执行,而是用赏银、仇恨、荣誉感等等手段不断激发将士们的战意士气……

    不论是武艺战技、战阵配合、战术指挥等等,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临到作战之时也未必有用……反倒是将士们的战意士气最是容易提升,效果也最为显著!若是从前时候,明军遇到这般惨烈的战事,早就已经崩溃败逃了,但如今将士们不仅是依旧坚守阵线,并且还有愈战愈勇之势,这般表现甚至比我预想中还要更好一些……”

    当初遭遇蒙古骑兵偷袭之际,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这个时代的战争,当时就觉得双方的作战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不论是将领们的指挥能力还是士兵们的执行能力都是极为拙略,简直就是菜鸡互捉……而如今这场战事,规模固然是要比上一次庞大了数十倍,战况也是更加惨烈,但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互拼悍勇与伤亡罢了……

    可惜了,戚斌新军被我派到了渭水北岸驻守,这支军队在乱战之中依旧可以保持有效的指挥与执行,若是出现在这处战场之中,必然能够发挥大作用……”

    暗思之际,赵俊臣轻轻摇头,将自己渐渐飘远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又想道:“然而,将士们的表现固然不错,但我这次的兵力布局却是出了一些纰漏,原本是想要趁着蒙古军渡河之际前后夹击,就将一部分兵力布置于小川河北岸,却没想到蒙古军的将领会是这般果敢,完全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用了断尾求生之法,牺牲了一部分兵力拼命挡住了北岸的伏兵,主力部队则是集中力量向着南岸方向突围!

    这样一来,我原本的布置就分弱了自己的力量,蒙古军留在北岸的两三千人这一次固然是在劫难逃,但南岸的战事却是不大乐观,双方的兵力已经大致接近,将士们想要阻止蒙古军的突围也就非常困难了……如今南岸战场的伤亡这般惨烈,很大程度上责任在我,是我小觑了对手,不应该把自己的胜利寄托于敌人的愚蠢……”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隐隐有些自责。

    但仅只是“有些自责”而已,并没有达到内疚羞愧的程度。

    战场上的情况太过复杂,任谁也猜不到所有变化,各种战术考量也都是有利有弊,若是赵俊臣换成另一种布置的话,说不定战场局势要比现在还会更加恶劣也说不定!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吴启凡与周勃二人分别站在赵俊臣的左右,同样是密切观察着战场局势,但与赵俊臣的镇定表现不同,他们毕竟是纯粹的文臣,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二人的情绪激动、心情急切。

    眼看着汉军们的伤亡愈来愈大,在蒙古骑兵的反复冲击之下防线也渐渐有了不稳的趋势,吴启凡与周勃二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将士们固然是表现勇猛,但南岸的兵力不占优势,也大都是步军,蒙古军不仅是骑兵数量众多,又是一心想着突围,恐怕是阻拦不住啊!一旦是让蒙古人突围而出,咱们这次的苦心布置就白废了!”

    “是啊,钦差大人,咱们必须要想想办法才行!这般血战,将士们实在是损伤太重了,一旦是元气大伤的话,恐怕还会影响后续战事……”

    赵俊臣转头看了二人一眼,表情依旧是没有变化,缓缓说道:“你们急什么,前线的将士们依然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蒙古军的士气也还没有衰竭,我固然有些后手,但如今还不是发动的时候,若是现在动用了后手,恐怕也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

    电脑出了一些问题,突然死机!重启后只剩下了一半字数,欲哭无泪。

    暂且先把前半章发上来,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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