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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当初,准噶尔汗国的葛尔丹可汗派出了心腹大将巴根,率领着五万铁骑进入草原,仅是短短半年时间就征服了十余个蒙古部落,即使是最强盛的鄂尔多斯部落也无法抗衡。

    准噶尔军队的战力之强大,让蒙古右翼各部皆是心惊胆战。

    但因为连年天灾的缘故,不论是准噶尔汗国还是蒙古右翼,很快就已经后继无力了,只好是停手休战。

    这个时候,总体上依然是准噶尔汗国占着上风,所以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表面上臣服于准噶尔汗国。

    双方休战之后,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汉人疆土,相约联合出兵南下劫掠汉人疆土,想要用汉人百姓的财富来弥补他们因为连年天灾而损失的元气。

    最终,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一同组建了两支联军。

    第一支蒙古联军是以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为主、以蒙古右翼的兵力为辅,这支军队集结了双方最为精锐的铁骑,负责主攻与劫掠的任务,目标是陕甘三边的汉人军民,也就是与赵俊臣交手的那支蒙古联军。

    第二支蒙古联军则是以蒙古右翼的兵力为主、以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为辅,这支军队的兵力数量更多,但战力较差,驻军于河套平原以东,负责牵制着太原、大同、宣府等等军镇的汉人军队主力。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准噶尔汗国的五万铁骑被分为了两部分,其中三万余铁骑由主将巴根本人亲自统帅,成为了第一支蒙古联军的主体;剩下的万余铁骑则是由巴根的副将策勒负责统帅,加入到了第二支蒙古联军。

    从战略上来讲,这般安排并没有任何问题。

    相较于陕甘三边的固原、宁夏、甘肃等等军镇,东部的山西、大同、宣府等军镇的整体实力无疑是更加强大,更还担负着守卫京城的任务,只要是蒙古人派出一支分兵负责牵制,他们就完全不敢动弹了;

    这样一来,实力更弱的陕甘三边也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自然是无法抗衡蒙古联军的主力军队,颇有些田忌赛马的意思。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由巴根亲自统帅、集结了双方精锐兵力、实力更加强大的第一支蒙古联军,竟然是被陕甘境内的汉人军队给全歼了!

    这般情况下,反倒是让第二支蒙古联军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蒙古右翼的各位部落首领收到消息之后,也是纷纷召回了本族战士,所以第二支蒙古联军很快就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一万余准噶尔骑兵有些不知所措的留在了河套平原东部。

    如今,齐格木主动背叛了巴根,让三万余准噶尔骑兵尽数留在了汉人疆土,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剩下的万余准噶尔骑兵就一定会寻找齐格木拼命!

    即使是没有这么一回事,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这样让一万余准噶尔骑兵留在鄂尔多斯部落的势力范围内,也是乞颜与齐格木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部分准噶尔骑兵,自然也就成为了乞颜与齐格木父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随着准噶尔骑兵的主力军队已然是全军覆没,如今也正是蒙古右翼出手反击、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

    然而,乞颜与齐格木却是不知道,就在他们密谋着要如何剿灭这支准噶尔骑兵的同时,这支准噶尔骑兵的营地里却是迎来了一位汉人使者!

    这名汉人使者,名叫葛成!

    *

    葛成,长安府人士,拥有秀才功名,现年二十八岁,曾在花马池营的三边总督府担任文案工作。

    葛成原本是一个知足之人,虽然是屡试不中,收入也不丰厚,更还是一个倒插门女婿,但他有一个温柔体贴、相貌秀丽的妻子,也有一个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儿子,他本身只是出身于务农之家,但他的岳丈家却是与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有着远亲关系,本身家境也颇为富裕,但葛成的岳父岳母从来都没有看轻葛成的意思,对待葛成的态度一向和善,甚至就连葛成的总督府文案工作也是岳父托关系安排的,所以葛成觉得自己没什么不满足的,甚至还认为自己是一个幸运之辈。

    然而,偶然间一次提前回家,让他亲眼见到了妻子何氏与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倒在床上纠缠亲热的场景。

    那个男人,葛成也非常熟悉,他是妻子何氏的表哥史敏,也是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侄子。

    见到那一幕之后,葛成顿时是怒发冲冠,当场就冲入房间想要殴打这两个奸夫**,但事与愿违,葛成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史敏却是练过武艺,最终反倒是葛成遭到了一顿毒打。

    这般动静也惊动了葛成的岳父岳母,但葛成发现他的岳父岳母对于妻子与史敏的奸情并没有任何吃惊之意,显然是早已知情,反而是对待葛成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瞬间就换了嘴脸,大肆指责着葛成的不知感恩,恶声嘲讽着葛成这些年的一事无成。

    从那以后,葛成就被囚禁在岳丈家里,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曾经慈祥和善的岳父岳母变得尖酸刻薄,曾经温柔体贴的妻子何氏也变得冷漠无情,葛成被囚禁在房间之中甚至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渐渐的,葛成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早在他认识何氏之前,何氏与表哥史敏早就有了奸情,而何氏的父母知晓了情况之后,只是一心想要借助史敏的关系巴结前任三边总督史松,任由女儿成为了史敏的情妇,等到葛成迎娶妻子何氏的时候,何氏已经怀胎三月了,也就是说葛成的儿子也非亲生。

    得知了真相之后,葛成才发现自己的美好生活全部只是假象,哭喊了整整一晚上之后,也彻底是性情大变。

    于是,某一天晚上,葛成唤来了何氏与何氏的父母,表示自己愿意服软,彻底不追究何氏的出轨之事,今后对于妻子何氏与史敏的奸情也会视而不见,一切都只当是没有发生过。

    葛成的表现极为诚恳,让何家渐渐失去了心里的防范,大约又过了七八天之后,终于是重新给予了葛成自由。

    而葛成重获自由之后,也正是像他之前保证的那样,不再追究何氏的出轨,哪怕是何氏与史敏就在他眼前亲热也假装没看见,在何氏父母面前也依然是保持着恭顺,这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警惕之心。

    最终,又过了一个月之后,葛成亲手毒杀了何氏满门,以及何氏的奸夫史敏!

    只可惜,葛成终究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即使是使用下毒手段报仇雪恨,事后也难逃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派兵追捕,他很快就落入了大牢,被判了死刑,眼看着就要秋后问斩。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驾临花马池营,期间也顺手杀掉了不服命令的史松,所以葛成的秋后问斩也就耽搁了下来。

    又到了半个月之前,葛成突然被人从死牢里拖了出来,送到了渭水南岸,亲眼见到了无意间救了他一命的钦差赵俊臣。

    那时候,赵俊臣正在忙碌准备着渭水决战的事情,只是抽空见了葛成一面。

    见到葛成之后,赵俊臣上下打量了葛成两眼,然后问葛成怕不怕死。

    葛成表示自己早已经死过了一次,所以不怕死。

    “好!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个心性决绝之辈,这般性子正适合我手上的一项任务!再过几天,我会交给你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但也有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够完成任务,我就会赦免你的死刑!”

    “这项任务,就是代表我出使蒙古,寻到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军队,说服他们为我办一件事情……当然,在此之前,我先要把眼前这支准噶尔军队全歼了才行!”

    那时候,钦差赵俊臣这般轻轻笑着说道。

    随后,钦差赵俊臣果然是全歼了蒙古联军。

    再然后,赵俊臣又在蒙古联军的战俘之中挑选了四个身体健全的俘虏,让这四名俘虏领着葛成前往蒙古草原,寻找那支准噶尔汗国的分兵!

    *

    这一天,在四名准噶尔俘虏的带领之下,葛成终于是找到了草原上这支准噶尔军队的营地。

    但葛成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这支准噶尔军队的主将,反倒是那四名俘虏很快就受到了传唤。

    葛成只是被人捆绑了起来,挨了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就这样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跪在了准噶尔军队的营地之中,周围全都是准噶尔骑兵的敌意眼神。

    但不论是被人捆绑,还是挨了一顿拳打脚踢,又或者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再或者是周围准噶尔骑兵的虎视眈眈,葛成皆是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他早已经抛开了生死,他也经历过更加绝望的事情,这点变故并不会让他惊慌变色。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葛成被人推入了准噶尔军营的帅帐。

    然后,葛成只觉得膝盖处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于是他再次跪在了地方。

    葛成依旧是面无改色,他经历过更加屈辱的事情,他只是抬头向着帅帐主位看去。

    葛成见到了一个身体精瘦、表情阴鸷的蒙古汉子。

    依照赵俊臣交给葛成的情报,这名蒙古汉子应该就是巴根的副手策勒了。

    与此同时,因为准噶尔军队分兵两处的缘故,策勒也是草原上这支准噶尔军队的主将。

    此时,策勒的眼神阴沉,正在紧紧逼视着葛成,葛成的目光也是毫不退让,静静打量着策勒的表情变化。

    葛成满意的看到,策勒这个时候只是强自镇定着,在他看似阴沉的表情之下,有一丝惊慌无措的情绪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遮掩。

    这也是很显然的事情,准噶尔军队的主力已经全军覆没,剩下的万余骑兵已是孤立无援,周围到处都是敌意很深的蒙古右翼部落。

    这般情况之下,这支准噶尔骑兵已是陷入了绝境,很快就会被蒙古右翼各部联手剿灭,只怕是很难返回西域了。

    就这样,策勒与葛成相互对视着,皆是不愿意主动避开眼神。

    对视之际,策勒的目光越来越阴冷,葛成的目光则是越来越平静。

    最终,反倒是策勒主动避开了目光,冷声问道:“你就是汉人的使者?汉人军队杀死了我准噶尔汗国三万余勇士,仇恨已是不共戴天!你的出使究竟是有何目的?你难道就不怕我立刻杀死你吗?”

    策勒的这一番话,全都是蒙古语,他的话声落下之后,很快就有人翻译成了汉语。

    听到了翻译之后,葛成却是笑道:“你若是想要杀我,随意就是!但在杀我之前,我要代表我们汉人朝廷的钦差大臣赵俊臣向你问一句话!”

    “什么话?”

    “相信你也从那几名俘虏口中收到消息了,这次蒙古联军的惨败、三万余名准噶尔勇士的全军覆灭,皆是因为蒙古右翼的临阵背叛,如今有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汉人边军击败了蒙古联军之后,俘获了包括巴根在内的三千余名准噶尔俘虏,这些俘虏……你们想不想要?

    还有,因为连年天灾的关系,你们准噶尔汗国也是严重缺乏粮草,如今有二十万石粮草要交给你们,你们想不想要?

    更还有,我们汉人朝廷的钦差大人赵俊臣,如今大发慈悲,想要帮助你们安然回到西域,这个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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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梁辅臣抵达花马池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传唤了“卫**”的全体中层武官。

    “卫**”乃是戚斌亲手训练而成的新军,但若非是拥有梁辅臣的鼎力支持,“卫**”也绝无可能有今日的规模与成绩。

    可以说,梁辅臣对于“卫**”的心血投入,并不比戚斌差上多少。

    自从得知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梁辅臣伤心于戚斌的英年早逝之余,也非常担心“卫**”会因为戚斌的战死而逐步走向衰弱与消亡。

    这个时候,“卫**”的新任主将人选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所以,梁辅臣对于这次召见也非常重视,他想要亲自为戚斌挑选一名接班人。

    *

    另一边,受到了梁辅臣的召见之后,“卫**”的中层武官们很快就赶到了总督府。

    总督府的大堂内,十余位“卫**”的武官在副将牛济的带领下,齐刷刷的单膝下跪行礼,同声说道:“卑职等人见过梁阁老!”

    他们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是中气十足、整齐有序。

    梁辅臣点了点头,抬手虚扶道:“都快些起身吧!……说起来,‘卫**’也是我亲手创建出来的,凝聚了我的许多心血,大家都不是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法,众位武官皆是心中感到了一丝亲切,纷纷是站起了身来。

    等到众位武官起身之后,梁辅臣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环顾之际认真打量着眼前众人。

    “卫**”的成立时间只有短短两年,“卫**”的武官们也大都是年轻人,即使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副将牛济也只不过是三十出头。

    这些年轻武官们站在梁辅臣的面前,一个个皆是仰首挺胸、举止干练,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但梁辅臣却是敏锐察觉到,这些武官们隐藏在目光深处的茫然与彷徨。

    显然,因为戚斌的不幸战死,这支军队也就失去了顶梁柱与主心骨,如今的朝气与精悍也只是徒具其表罢了。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梁辅臣不由是心中一叹,愈加为戚斌的英年早逝而感到心中痛惜。

    “咦?”

    就在这个时候,梁辅臣却是突然间轻咦了一声。

    梁辅臣这一次只是召见了“卫**”的全体中层武官,如今站在梁辅臣面前的这些武官,皆是拥有千户与百户的武职。

    然而,就在梁辅臣的环视打量之际,却发现一名身穿总旗官服饰的下层武官混杂在众人之中。

    这般发现让梁辅臣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卫**”的武官们绝不会随意违抗自己的命令,他们把这位总旗官带到自己面前必然有着理由。

    但梁辅臣并没有马上开口询问,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副将牛济,问道:“听闻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我心痛的整整一晚上都没睡好,我一向是把戚斌视为子侄,这件事情对我也是打击极大!但你们却不能只顾着心痛,你们是戚斌亲手训练出来的精兵,都是铁打的汉子,今后必将是要成为朝廷军队的脊梁,却是必须要愈加发奋图强才是!”

    轻轻点了一句之后,梁辅臣又问道:“牛济,你来向我说一下‘卫**’目前的具体情况!戚斌战死之后,将士们的士气如何?可有保持平时的操练?花马池营给你们的后勤与军饷可有保证?”

    副将牛济连忙说道:“不敢隐瞒梁阁老,自从戚指挥使战死之后,将士们的士气就一直有些低迷,如今花马池营汇聚了陕甘各地的军队,场地明显不足,所以日常操劳也无法保证……倒是后勤与军饷没有受到亏欠。”

    说完,牛济的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显然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听到牛济的回答之后,梁辅臣忍不住又是摇头轻叹。

    按理说,戚斌战死之后,这支新军就要以牛济的军职最高、资历最深,理应是理所当然的接班人选,但梁辅臣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牛济接班。

    牛济是一个很好的辅佐者,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执行者,但他的性子太过于老实了,平日里也缺乏足够的主见与胆略,完全没有一位军中主将应该拥有的气质与才能,既不能为同袍们争取利益,也无法让中下层武官们心中信服,所以梁辅臣绝不会把“卫**”交到牛济手上,否则这支军队很快就要垮掉了。

    但梁辅臣并没有面现责怪,他知道牛济只是能力不足、天资所限,而不是办事不用心,所以梁辅臣只是缓缓说道:“‘卫**’的每日操练最为重用,乃是根基之所在,绝不能有荒废……这样吧,我如今已经回到了花马池营,接替赵俊臣成为了全权钦差,很快就会设法为你们腾出一块专属场地,让你们可以继续操练!”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承诺,牛济顿时是心中一喜,连忙道:“多谢梁阁老的厚爱!卑职今后必当是用心操练将士,绝不敢让梁阁老失望!”

    梁辅臣又问道:“操练的事情容易解决,但军中士气长期低迷,终究不是办法,你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恢复将士们的士气?”

    牛济的表情颇是为难,说道:“卑职也没有太多办法,戚指挥使的威望太高了,他的战死对于将士们打击极大,只能是慢慢恢复士气了。”

    听到牛济的这般回答,梁辅臣心中暗暗摇头,彻底是绝了让牛济担任‘卫**’新任主将的念头。

    于是,梁辅臣又转头看向了剩下的十余位武官,问道:“关于军中士气问题,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多年,治军经验丰富,自然是有一些手段可以恢复军中士气,但他这个时候并不会主动说出来,而是想要趁机考察这些武官的能力与眼光。

    只可惜,在梁辅臣期待的目光之下,众位武官皆是垂头不语。

    见到这一幕,梁辅臣忍不住又是心中一叹,即是有些遗憾,也是有些理所当然。

    戚斌当初组建这支新军的时候,完全是照搬了当年“戚家军”的组建过程,招兵的时候只会招收那些老实本份的“良家子”,甚至是不惜千里迢迢的赶往义乌,招收那些服从意识最好的义乌矿工。

    而“卫**”的所有武官,也就全都是这般出身,别看他们如今皆是晋升成为了军中武官,但依旧没有彻底摆脱自己入伍前的性格,身上依然残留着矿工与农户的特质。

    这般做法也是有利有弊,当戚斌尚未战死的时候,这些人皆是有着很优秀的服从意识,既是吃得了苦,也愿意听从指挥,军队内部的整体氛围也很淳朴单纯,作战之际也是作风顽强。

    但等到戚斌战死之后,想要让这些已经习惯了听从指挥的老实人马上展现出足够的主见与胆略,却也是绝无可能,他们既没有这样的天性,出身限制也让他们缺乏足够的见识与眼光。

    而就在梁辅臣心中感到为难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开口道:“梁阁老,关于军中士气的事情,卑职这些日子也在考虑,如今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听到有人回答,梁辅臣顿时是心中一喜。

    然后,梁辅臣发现,回答自己问题的人,竟是那位奇怪出现在这里的总旗官。

    见到这名总旗官愿意主动回答自己的问题,说话之际也算是有些文雅之气,与在场其余武官们的表现截然不同,梁辅臣不由是更加好奇这名总旗官的身份。

    于是,梁辅臣忍不住问道:“你是何人?我今日只是传唤‘卫**’的所有中层以上武官,而你只是区区一个总旗官,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副将牛济还以为梁辅臣存着责怪之意,连忙是解释道:“启禀梁阁老,此人名叫李贺,虽然只是一名总旗,但他的军中威望却是很高,不论是底层将士还是我们这些武官,都对他很是信服!事实上,卑职早就有了决定,要推举他成为副百户的官职……听到您传召军中的所有中层武官之后,卑职与同袍们商议了一下,认为李贺很快也会晋升成为中层,所以就带他过来见见世面!”

    “哦?区区一名总旗官,竟然是能够得到‘卫**’全体将士的拥戴?”

    梁辅臣不由是对李贺更加好奇了。

    李贺就算是今后晋升成为副百户,但如今也只是一名总旗罢了,牛济等人把他领到梁辅臣面前,就已是违背了梁辅臣的命令,但他们宁愿违抗命令也要带着李贺来见梁辅臣,显然是想要让梁辅臣重用李贺。

    牛济则是再次答道:“启禀梁阁老,这是因为李贺他前些日子拯救了军中所有武官的性命前程,若没有他的力挽狂澜,如今只怕是已经没有‘卫**’的存在了!”

    听到牛济的这般说法,梁辅臣的表情顿时是变得严肃,连忙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乃是梁辅臣的心血所系,听到这支军队曾一度险些解散的消息之后,梁辅臣自然是无比关切。

    于是,牛济又连忙答道:“渭水战事结束之后,因为戚指挥使战死的事情,将士们皆是激愤难忍,也就出现了杀俘泄愤的情况,但没想到那个时候钦差赵大人已经颁布了军令,严禁任何人杀死战俘,这般情况被固原总兵方振山看到之后,就亲自现身阻止与责备,却是变成了一场冲突,最终所有中层武官皆是受了牵连,尽数被方总兵拘押了起来,要被军法处置……

    那时候,先是戚指挥使的不幸战死,又是中层武官尽数遭到拘押,‘卫**’也就彻底乱成了一团,眼看着就要彻底崩溃,幸好是李贺他带着一批下层武官冒死闯入了钦差赵大人的帅帐,进行了一番据理力争,竟是说服了钦差赵大人,免去了所有武官的罪责……

    但钦差赵大人赦免了我等的罪行之后,却又要追究李贺他们冲闯帅帐的罪责,这个时候依然是李贺独自一人揽下了所有责任,也就保全了所有下层武官,也幸亏是陕西按察使周勃周大人为李贺开口求情,保住了李贺的性命,但也很是挨了一顿军棍……”

    听完了牛济的解释之后,梁辅臣也是心中后怕,没想到“卫**”竟然还出现过这般危机。

    而李贺在此期间的表现,说是“力挽狂澜”也不为过!

    又岂是李贺在此期间所展现的担当与胆识,更是让梁辅臣有些惊艳。

    梁辅臣认真打量了李贺一眼之后,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可以说是拯救了‘卫**’全体武官的性命前程,怪不得他们这般推崇于你!……你说你有办法恢复军中士气,究竟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此时,李贺依然是一副昂首挺胸的干练模样,即使是遭到梁辅臣质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动摇与慌乱。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李贺扬声道:“卑职这些日子想到了许多办法,但大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但若是想要立竿见影的恢复军中士气,卑职认为唯有一个字可取,那就是‘战’!”

    “战?”

    听到这般答案,梁辅臣不由一愣。

    这般回答完全超出了梁辅臣的意料之外。

    李贺却是说道:“卑职参军之后,就亲眼见证了‘卫**’的训练过程,也亲自参与了‘卫**’的训练过程,所以卑职很清楚‘卫**’的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如今固然是士气低迷了一些,但底子还在,依然不失为一支强军,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展现实力!所以,唯有‘战’,才有‘胜’,战胜了敌人之后,同袍们就会明白自己的强大,就会清楚自己的幸苦训练没有白废,更还会得到军功赏银,军中士气自然也就恢复了!”

    听到李贺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再次打量着李贺,一时间竟是有些神情恍惚。

    无他,在李贺的身上,梁辅臣竟是看到了戚斌的影子!

    戚斌也是这般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亲手练出的这支新军可以战胜一切敌人;戚斌也是这般目光敏锐、一针见血,总是能找到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戚斌也是这般胆略十足,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改变想法!

    事实上,李贺与戚斌的相似,并不仅仅只是这些方面,两人的神情变化、举手抬足,皆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某一个瞬间,梁辅臣就好似见到戚斌复活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

    梁辅臣这两天正因为戚斌战死的事情而心痛不已,如今见到了李贺这个与戚斌隐隐有着相似之处的武官,顿时是心中产生了亲近之意!

    “这个李贺,当真是一个人才!愿意为同袍承担罪责的担当与勇气,足以说服赵俊臣改变主意的胆略与见识,以及他主张用一场战事来恢复‘卫**’士气的自信与主见……这些都是一名主将所需要的素质……只可惜他如今的军职有些低了,否则的话,倒也是最好的接班人选!”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目光不住闪动着。

    然而,梁辅臣却不知道,他眼前这个李贺其实是扬州赵家的出身,真实姓名是赵贺,不仅是赵俊臣渗透“卫**”的一枚棋子,更还是赵俊臣的远方堂兄!

    李贺当初力挽狂澜拯救卫**的举动,只是赵俊臣与李贺的一场戏罢了,今天李贺会出现在梁辅臣面前,也是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推动。

    昨天,李贺收到了赵俊臣的秘密传信,其中有一条吩咐就是让李贺见到梁辅臣之后要尽量模仿戚斌的神情举止,却也是想要利用梁辅臣与戚斌的深厚感情!

    ……

    13/20

    ……8)

    ……

    ……

    人类都是感情动物,不论是正面感情还是负面感情,皆是会不经意间影响到人们的心中判断。

    关于这一点,即使是梁辅臣也无法免俗。

    所以,赵俊臣的小花招显然是产生了效果。

    官场之上,每当官员任命之际,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并不是这名官员的能力与秉性,而是这名官员的资历与官位!所谓“能者上位”、“唯才是举”等等,永远都只是一句漂亮口号罢了。

    这是因为,无论古今中外,永远是那些资历更深、官位更高之人掌握着话语权,他们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巩固自己的优势。

    所以,梁辅臣挑选下一任“卫国军”主将的时候,原本是绝不应该考虑李贺的,也许李贺的秉性与能力皆是不错,但他的资历与官位实在是太低了,并不应该出现在候选范围之内。

    梁辅臣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因为李贺身上与戚斌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所以梁辅臣还是忍不住就想要与李贺多交谈几句话,也想要趁机了解李贺的更多情况。

    就连梁辅臣自己也不清楚,他之所以会冒出这般念头,很大程度上就是想要寻找更多一些理由,以此来说服自己支持李贺罢了。

    *

    于是,梁辅臣再次打量了李贺片刻后,再次问道:“说起来,在场的所有‘卫国军’武官,全都是戚斌麾下的老人了,我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他们的晋升也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但李贺你应该是新近加入‘卫国军’的吧?否则的话,以你的能力与心智,戚斌早就应该推举给我了,绝不会直到现在还只是区区一个总旗。”

    李贺的态度恭谨,垂首答道:“启禀梁阁老,卑职是戚指挥使前段时间亲自去义乌招兵的时候加入‘卫国军’的,至今也不到五个月时间,若不是因为‘卫国军’扩军之后实在是缺乏人手,卑职平日里办事也算是尽心尽力,只怕是就连总旗的位置也轮不上卑职。”

    梁辅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看你的气质谈吐,应该也是家资富足的出身,为何会想要参军入伍?”

    李贺轻叹一声之后,说道:“卑职家中确实是有些资产,长辈们也想让卑职步入科举正途,但卑职并不是这块料,书是读了不少,但大都只是闲书,也实在是不会写八股,再加上卑职自幼好动,喜欢舞刀弄枪,当初戚指挥使前往义乌招兵的时候,卑职见到戚指挥使及其麾下将士的气质举止皆是干练有素,与寻常军伍之人截然不同,脑子一热就报名参军了。”

    梁辅臣饶有兴趣的再次问道:“戚斌前些日子赶去义乌招兵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他原本只打算招收一些良家子的矿工与农户,并不打算招收地主豪族的子弟,只觉得这些人好吃懒做、不服管教,你当初报名入伍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受到戚斌的刁难?”

    李贺面现回忆之状,嘴角隐约还带着一丝微笑,说道:“戚指挥使当时见到卑职之后,也是不大待见卑职,直接就让人给卑职穿上了一身重甲,让卑职身穿重甲奔走十里,说是卑职若是坚持下来就让卑职入伍,若是无法坚持就让卑职滚蛋……卑职当时被戚指挥使的那幅轻视样子给气坏了,也就咬牙坚持了下来……但卑职真正入伍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日常训练还要更加幸苦,卑职心中不由是有些后悔,只可惜戚指挥使已经不愿意放卑职离开了。”

    听到李贺的这般说法,梁辅臣一向是神情肃穆的脸上也是不由的哈哈一笑,只觉得李贺的性子坦诚,心中欣赏之意也就愈加浓厚了。

    实际上,赵俊臣早已经把梁辅臣的性格喜好全部告诉了李贺,这番说辞也是赵俊臣为李贺提前准备好的,自然是轻易就挠中了梁辅臣的痒处。

    只见梁辅臣伸手一指李贺,说道:“你读书识字,又有身穿重甲奔走十里的毅力,与寻常地主家里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乃是戚斌眼里最紧缺的人才,戚斌自然是不愿意轻易让你离开了!只看你入伍之后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被提拔为了总旗,就可知戚斌他对你的看重之意了!”

    这个时候,牛济插口说道:“梁阁老,李贺他加入‘卫国军’之后,就一直是表现优异,很快就通晓了‘卫国军’大部分的训练方法与战术,被提拔成为总旗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实上,戚指挥使他原本已是想要把李贺晋升成为副百户了,但后来又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却是突然间没了下文。”

    李贺当初没能晋升成为副百户,自然是因为戚斌发现了李贺真实身份的缘故。

    但戚斌已死,这件事情自然是无人知晓。

    于是,李贺连忙是解释道:“当初,戚指挥使也向我说过要把我晋升成为副百户的事情,但那时候卑职已经成为了戚指挥使的亲兵首领,只想要趁机向戚指挥使多学一些东西,所以就开口婉拒了。”

    听到李贺的这般解释,梁辅臣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反而是点头称赞道:“你年纪轻轻,就能忍住晋升的诱惑,这般见识实在难得!戚斌乃是当年戚少保的后人,可谓是家学渊源,你能在他身边多学一些本事,足以让你的未来前途更加广阔,却是要比简单一次晋升珍贵许多了!”

    与此同时,梁辅臣心中又是有些惋惜。

    若是李贺当初没有拒绝晋升的话,如今已经拥有了百户官职,许多事情操作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了。

    一名百户武官晋升成为千户,也只是梁辅臣一句话的事情,李贺拥有了千户职位之后,再让他暂时代理‘卫国军’的主将位置,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就这样持续两年时间,等到李贺的威望根基皆是牢固之后,也就可以放心把他彻底扶正了。

    只可惜,李贺目前还只是区区一名总旗,梁辅臣哪怕再是如何欣赏他,也不能短时间内连续为他晋升多次,若是把李贺从区区一名总旗直接提拔为千户,跨度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李贺的军中威望再高,冒头太快也会引起军中同僚的妒恨,反而是害了他。

    想到这里,梁辅臣忍不住轻轻摇头,就打算正式结束他与李贺的话题,却又突然发现李贺的眼眶泛红,表情间满是悲伤愧疚之态。

    梁辅臣忍不住又问道:“李贺你为何要如此作态?”

    听到梁辅臣询问之后,李贺却是扑通一声跪在梁辅臣的面前,泣声道:“卑职不敢承受梁阁老的称赞,卑职自从担任了戚指挥使的亲兵首领之后,就只顾着从戚指挥使身上学本事,却没能在战场上保护好戚指挥使的安全,这全都是卑职的失职与无能!如今再听到梁阁老的谬赞,卑职不仅是无法心中欢喜,反而是只觉到羞愧难当……”

    只能说,李贺不愧是赵俊臣的远方堂兄,他的演技也确实是极为高超,一番哭诉就好似是真情流露。

    任谁见到李贺的这场表演之后,都不会忍心责怪李贺的失职与无能,反而会觉得李贺的责任心强、与戚斌也是感情深厚。

    所以,听到李贺的自责之后,梁辅臣只是抬手虚扶,叹息道:“快些站起身吧,一个男子汉在众人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战场上刀剑无眼,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周全,并不能全怪你保护不利……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戚斌作战之际总是喜欢身先士卒,我曾经说过他很多次,但他总是不改,却也是我没有坚持改掉他这个毛病的缘故!”

    叹息之间,梁辅臣对于李贺的感观也是更佳了。

    因为戚斌的战死,梁辅臣也同样是心中悲痛,如今又见到李贺的这般作态之后,只觉得双方距离也是拉近了一些。

    于是,梁辅臣忍不住再次想道:“这个李贺的秉性实在不错,不论是担当、谋略、眼光、见识等等,皆是一时之选,尤其难得的是他对戚斌的深厚感情,可见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辈……把‘卫国军’托付在此人手上,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梁辅臣的心中天枰渐渐出现了移动。

    等到李贺起身之后,梁辅臣突然说道:“你说你跟在戚斌身边,一心只顾着学习戚斌的本事,我倒要看看你学到了戚斌的几成本事!”

    接着,梁辅臣连续向李贺提出问题,不论是训练、作战、后勤等等所有方面皆有涉及。

    而李贺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连忙是提起精神认真作答。

    最终,梁辅臣的心中愈加满意,认为李贺已经得到了戚斌的部分真传,能力方面也是足够了。

    “李贺的官职太低、资历太浅,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依照赵俊臣的那个计划,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朝廷很快就要出兵收复河套了,我不妨是先把他提为百户官,到时候再把‘卫国军’派到战场上,以李贺的能力上了战场之后绝对会有所表现,一旦是他立下军功,就再次把他提拔为千户官,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勉强拥有接手‘卫国军’的资格了……”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冲着李贺轻轻点头,说道:“这样看来,你确实是学到了戚斌的几成真传……牛济刚才说他早就想要把你推举成为副百户,只是顾忌着赵俊臣的态度,就迟迟没有行动,但如今陕甘三边已是由我做主,倒是不必继续顾忌赵俊臣的想法了!这样吧,念在你当初冒死拯救了‘卫国军’所有武官的功绩上,我就跳过副百户的位置,直接让你晋升成为百户,还望你再接再厉、不忘初心!”

    听到梁辅臣的决定之后,李贺顿时是心中大喜,连忙是行礼感谢。

    而梁辅臣则是转头向牛济说道:“这个李贺确实是一个难得人才,既然是人才的话,就需要加倍磨砺,今后若是再有战事的话,你不妨是多给他一些表现机会。”

    牛济沉声说道:“卑职明白了!”

    *

    为李贺安排好了后续道路之后,梁辅臣也担心自己的做法太过露骨,会让李贺遭到同袍妒恨,所以也就不再是刻意与李贺继续谈话,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其他武官身上,不断的开口勉励、交流感情,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振作起来。

    然而,梁辅臣刚刚说了没几句,就见他的一名侍卫快步走入总督府正堂,低声禀报道:“梁阁老,赵俊臣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

    梁辅臣微微一愣,却也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把赵俊臣请入正堂,并且是让“卫国军”的众位武官离开了。

    却说,李贺与“卫国军”的众位武官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很快就见到了正在匆匆赶去总督府正堂的赵俊臣。

    当然,赵俊臣也同时见到了李贺。

    但双方皆是不动神色,就好似完全不认识对方一般,李贺随着“卫国军”众位武官一同向赵俊臣行礼问安,而赵俊臣则是轻轻点头示意,很快就擦身而过了。

    等到赵俊臣走远之后,李贺则是快步走到了副将牛济的身旁,低声说道:“今天要多谢牛哥了,若不是因为你的力荐与美言,梁阁老也不会这般看重于我。”

    牛济抬手拍了拍李贺的肩膀,笑道:“你我二人是兄弟,又有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我也没有刻意为你美言,一切都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贺自从加入了“卫国军”之后,就一直是刻意笼络“卫国军”的各层武官,而牛济身为“卫国军”的第二号人物,自然是不会被李贺忽视。

    牛济确实是一个老实人,也不贪恋钱财与美色,但他是一个至孝之人,自从参军之后就一直挂念着孤身在家的老母亲,而李贺也是根据这一点下手,宣称自己有一位至交好友与牛济乃是同乡,他可以拜托这位至交好友照顾牛济的母亲。

    又过了不久之后,牛济就收到了家中老母的来信,称是她前段时间病重,多亏了李贺一位友人的用心照顾才恢复了身体,让牛济一定要答谢李贺。

    从那以后,性格老实厚道的牛济就把李贺视为兄弟了,平日里与李贺也是以兄弟相称,今天在梁辅臣面前,牛济更是不遗余力的为李贺说好话,可谓是效果显著。

    就在李贺与牛济二人低声交谈之际,“卫国军”的众位武官已是离开了总督府。

    *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快步进入了总督府正堂。

    见到梁辅臣之后,赵俊臣直接说道:“梁阁老,刚刚收到了消息,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已经苏醒了!此人乃是咱们今后收复河套的关键,晚辈想要尽快与他一谈,说服他与咱们合作,梁阁老要不要一起去?”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梁辅臣的眉头微微一皱。

    赵俊臣已经是把收复河套的计划全部告知于梁辅臣,按理说这项计划已是由梁辅臣全权接手了,但巴根苏醒的消息却依然是还要赵俊臣转告自己,这让梁辅臣心中有些不快。

    但梁辅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表情肃穆的点头道:“说服巴根合作之事关系重大,乃是最为关键之处,老夫自然是要同去!”

    说完,梁辅臣就站起身来,与赵俊臣并肩向外走去。

    梁辅臣此前已是错过了太多的事情,但梁辅臣不想要今后再错过任何环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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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子最近有些休息不足,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困得扛不住了,所以就先把原稿发上来,然后去睡觉,明天早晨再做修改,大家姑且先看着,若有错别字和语句不通顺的地方,还请大家谅解一二,明天刷新一下就能看到修改后的文字了,但情节方面不会有任何变化。

    ……

    。m.



    ……

    ……

    巴根身为蒙古联军的主帅,今后还有合作的可能,被俘后自然是受到了优待。

    相较于其他战俘们拥挤在环境恶劣的战俘营里,每日里饱受风吹日晒、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巴根则是被安置于总督府角落里的单独房间里,每日里三餐不缺,更还有医生为他治养身体。

    当赵俊臣与梁辅臣来到了巴根的房间门外,就见到一位总督府的幕僚守在这里。

    这名幕僚精通蒙语,被赵俊臣安排在这里专门负责巴根的事情。

    赵俊臣走到幕僚面前,问道:“巴根苏醒之后可有任何表示?是否还在寻死?身体可是恢复了力气?”

    这名幕僚连忙答道:“巴根苏醒以来,确认了自己战败被俘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是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神情之间也是充满了灰败绝望之意,身体尚未恢复气力,但也没有再次寻死的意思。”

    赵俊臣转头向梁辅臣笑道:“这样看来,巴根已经丧失死志了,这是一件好事情,只要巴根不是一味的寻死觅活,咱们成功说服他的把握也会增强几分。”

    梁辅臣面现沉吟道:“第一次寻死大都是出于冲动,许多人事到临头就已经后悔了,寻死未成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还有勇气第二次寻死的人更是万中无一……这样看来,巴根只是血勇、脉勇,而非是骨勇或者神勇,应该并不是特别难以对付。”

    (注:古人观念里的四种勇气等级——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梁辅臣并不擅长阴谋诡计,对身边人也总是缺少防范,这是他身上最显著的缺陷,所以他并没有及时察觉到李贺的真实面目,但他身为庙堂里举足轻重的重臣之一,对于人性与人心的洞察却也是丝毫不差。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之后,赵俊臣笑着点头认同,又向这位幕僚吩咐道:“你随同梁阁老与我进入房间一趟,我们要与巴根谈一谈,你来为我们翻译。”

    梁辅臣则是挥手道:“不必了,老夫此前留在陕甘三边多年,为了应付蒙古人也同样学了蒙语,日常交流并不成问题,翻译的事情就由我亲自来办吧……想要说服巴根放下仇恨与我们合作,他必然是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这时候在场之人越少越好,人越少巴根答应的机会也就越大!”

    这种小事情,赵俊臣自然不会违背梁辅臣,点头之后就率先推开了巴根的房门。

    两人进入房间之后,一眼就见到了巴根。

    在渭水决战期间,赵俊臣也先后见过巴根两次,第一次是双方开战前巴根向蒙古骑兵们喊话振奋士气之际,那时候巴根的表现可谓是慷慨激昂、粗豪大气,只是短短几句话就重振了蒙古联军已经逐渐低迷的士气,倒也不失准噶尔大将之风采;第二次见面是战后巴根自杀未遂陷入昏迷之际,那时候巴根的形象却是凄惨了许多,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浑身都是尘土与血迹,但昏迷时的表情也依然算得上是坚定与决然。

    但这个时候,巴根的形象又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只见他的面容与身型皆是消瘦了许多,面色灰败、双眼无神,表情间也没有任何变化,即使是见到梁辅臣与赵俊臣进入房间之后也只是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就再一次的愣愣不语。

    简而言之,此时的巴根就好似是一具行尸走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风采与光芒。

    显然,蒙古联军的覆灭对于巴根而言可谓是打击极大。

    见到巴根这般模样,梁辅臣与赵俊臣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却是由梁辅臣率先走到巴根面前,开口道:“巴根,我乃是大明朝的钦差大臣、内阁阁老梁辅臣,如今与你见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合作!”

    听到梁辅臣的自我介绍之后,一直是毫无动静的巴根突然间身体一颤,猛然间抬头向着梁辅臣看去,问道:“你就是汉人钦差?就是你勾结蒙古右翼的叛徒击败了准噶尔的勇士?”

    梁辅臣的表情略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冒功,伸手一指身边的赵俊臣,说道:“我最近才来到这里,当初击败你的汉人钦差是这一位,他叫赵俊臣,也是我大明朝的重臣。”

    巴根连忙是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对于战胜了自己的汉人钦差,巴根的心中有些执念,也是如今唯一能引起巴根注意的事情。

    但巴根见到赵俊臣的形象之后,巴根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绝无可能……我竟然是败给了这样一个人?”

    若是败于梁辅臣之手,巴根还稍微容易接受一些,毕竟梁辅臣的形象气质之间满是威严与睿智,这般年纪也必定是经验丰富、老谋深算,一看就不好对付;但赵俊臣却是一副年轻文弱的模样,即使是在汉人之中也属于“小白脸”之流,也正是巴根最看不上眼的怯弱汉人形象,所以巴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败在赵俊臣的手上。

    见到巴根只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原本好似死人一般的神情也渐渐丰富了起来,显然是非常在意自己败于赵俊臣的事情。

    于是,梁辅臣向赵俊臣翻译了一遍双方的谈话内容之后,就示意这场谈话接下来是以赵俊臣为主,而梁辅臣则是主要负责翻译事宜,不再主动插话。

    此前,梁辅臣不让精通蒙语的幕僚进入房间,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要借助自己精通蒙语的优势主导这场谈判,想要趁机把赵俊臣抛开到一边,但发现了巴根更加在意赵俊臣之后,梁辅臣认为赵俊臣比自己更容易说服巴根接受合作之事,出于大局考量也就主动让出了主导权。

    觉悟太高、太过于顾及大局,为了所谓大局甚至是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这般品质自然是令人钦佩,但也是梁辅臣身上另一项明显弱点之一。

    另一边,得到了梁辅臣的示意之后,赵俊臣迈步走到巴根身前,笑道:“巴根将军,你我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如今终于是有机会见面了!我这次与你见面,却是抱着诚心与善意,想要让你我双方达成合作、化敌为友!”

    巴根认为赵俊臣用阴谋诡计击败了自己,自然是恨极了赵俊臣,若不是他现在刚刚从长期昏迷中清醒过来,正值身体虚弱乏力之际,说不定已是暴起攻击赵俊臣了。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合作提议,巴根自然是不屑一顾,怒哼一声后,说道:“我如今已是阶下囚,要杀要刮随便你们,但若是想要让我背叛葛尔丹大汗,却是绝无可能!”

    赵俊臣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巴根将军误会了,我们想要与你合作,并非是想要让你背叛葛尔丹大汗!实际上,我们的合作内容,对于葛尔丹大汗绝对是大有益处!”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巴根将军,准噶尔汗国的情况我也有些了解,你们连续征服了西域、漠北、以及青海等地,倒也称得上是风光无二,但内部隐患也不少,不提这些年的天灾连连,也不提那些被你们征服的各族依然是随时准备着反叛,就说你的主子葛尔丹还有一个名叫策妄的兄长,一直都在觊觎着葛尔丹的汗位,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天山脚下招兵买马……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啊!”

    见到巴根的表情阴晴不定之后,赵俊臣又说道:“这个时候,葛尔丹也只能用发动战争的手段来缓解内部危机,所以就派你率领五万铁骑攻入草原……西域、青海、漠北等地的人口不多,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五万铁骑应该是葛尔丹手里面仅有的可动兵力了,对吧?但如今被你尽数葬送于这里,一旦是准噶尔汗国的内忧外患逐个爆发,葛尔丹可还有应付之力?只怕是整个准噶尔汗国都会有覆灭之威!当初你们征服各族的时候,手段颇是残忍,屠城之举并不少见,你认为准噶尔汗国一旦是步入衰落之后,各族又会如何报复你们?”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巴根渐渐是身体颤抖起来。

    巴根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说法毫无夸张,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这些情况,当初渭水战败之后他才会自杀谢罪,自杀未遂之后,巴根更是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整个人都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混混沌沌。

    赵俊臣早就从各个方面了解过巴根的秉性为人,所以他轻易就抓住了巴根的软肋!

    见到巴根的意志已经动摇,赵俊臣的声音稍稍轻柔了一些,就好似西方传说中诱人堕落的魔鬼,继续说道:“其实,对你而言,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据我所知,你麾下的五万铁骑并没有全军覆灭,依然还有一万余准噶尔铁骑留在草原上!此外,在我的俘虏营里,也依然还有不少准噶尔的俘虏,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这些都是你可以挽回的力量……

    到了那个时候,我还在草原上准备了二十万石粮草,只要你能把这批粮草拿到手中,你这次出兵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可以给葛尔丹一个交代,二十万石粮草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你们准噶尔汗国保持本族军力了……到了最后,我甚至还会创造条件,让你们从危机重重的蒙古草原突围,安然返回西域!到了那个时候,葛尔丹大汗也就恢复了部分兵力、获得了一批粮草,诸般内忧外患自然是迎刃而解了!

    当然,你在渭水战事的失败,全都是因为蒙古右翼的临阵背叛,我如今已经把蒙古右翼的齐格木放回到草原,他返回到草原之后,就必然会一不做二不休的全力剿灭你留在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到了那个时候,这五万铁骑可就当真是要全军覆灭了!所以,究竟要不要与我合作,还望你早做决断,否则就要后悔不及了!”

    巴根的表情愈加是阴晴不定,纠结了良久之后,终于是开口问道:“你所谓的合作,究竟是指什么?”

    见到巴根松口,赵俊臣的脸上笑意愈盛,说道:“事实上,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只要是你答应了合作,我就会让你在俘虏营里挑选一部分准噶尔俘虏,你们到时候就可以返回草原,与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汇合!

    与此同时,作为当初蒙古右翼临阵反水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了齐格木,会在十三天之后把二十万石粮草押送到陕西与河套平原的交界处!我希望这批粮草交到鄂尔多斯部落手中之后,你们可以半途出手抢走这批粮草!这样一来,我就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是让你保住了部分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也让你得到了二十万石粮草!”

    听到赵俊臣的提案之后,巴根则是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合作提议?我为何没有看到任何好处?这二十万粮草乃是蒙古右翼各部落的过冬希望,一旦是我们截走了这批粮草,蒙古右翼各部落就必然会穷追不舍,到时候准噶尔的勇士们不仅是无法保住这批粮草,更还会在蒙古右翼各部的围剿之下全军覆没!难道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要让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进一步的自相残杀,对不对?你难道就不怕我返回草原与准噶尔骑兵汇合之后,压根不理会你的合作提议,而是率兵直接退回西域?”

    显然,巴根已经渐渐恢复了曾经的精明状态,但这也是赵俊臣想要看到的。

    赵俊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错了,我的目标并不是想要让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部再一次的自相残杀,这对我并没有多少好处……我的真正目标,是鄂尔多斯部落手里的河套平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巴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赵俊臣,就好似自己见到了一个魔鬼!

    赵俊臣依然保持着微笑,继续说道:“你说的很对,这批粮草乃是蒙古右翼今年过冬的希望之所在,当你们截走了这批粮草之后,以鄂尔多斯部落为首的蒙古右翼,就必然会派出大批兵力对你们穷追不舍,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蒙古右翼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你们身上,河套平原也就会陷入兵力空虚、防备不足的局面,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正是我大明朝出兵收复河套的大好时机?等到蒙古右翼各部落回过神来,河套平原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已经来不及返回支援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也不担心你到时候会毁约,你们准噶尔骑兵在草原上乃是客军身份,根本没有能力补充粮草后勤,这二十万石粮草也同样是你们的唯一希望!若是你到时候毁约没有截走这批粮草的话,大不了我就放弃这次收复河套的机会,但你们则是一无所获,没有后勤补给的情况之下,也压根没有逃过蒙古右翼各部围剿的机会!

    反之,若是你选择与我合作的话,拥有了这批粮草之后,你们就不必担心后勤补给的问题,即使是遭遇了蒙古右翼各部的穷追不舍,但只要是你们能够逃的足够远、坚持时间足够长,等到蒙古右翼各部收到了河套平原被夺走的消息之后,他们就再也顾不得追杀你们,而是会急匆匆的赶回河套平原支援,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想要安然返回西域也不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充满了善意与诚恳,摊手道:“你看,这就是双赢合作!你们获得了粮草、挽回了兵力损伤,还得到了回归西域的机会,而我们则是收获了河套平原,唯一受损的只是蒙古右翼罢了,但经过了渭水战事之后,我想你也不希望蒙古右翼好过,对吧?”

    听到了赵俊臣的完整计划,巴根目瞪口呆良久之后。

    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年轻的汉人,狡猾程度要远远超乎巴根的想象,他的计划竟是这般毒辣。

    突然间,巴根觉得自己当初败给赵俊臣也不算冤枉!

    巴根抬手指着赵俊臣,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你说服蒙古右翼临阵背叛于我,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说辞?只用了区区二十万石粮草,就搅动了草原上的风云变幻,让蒙古各部陷入了无尽的自相残杀,而你则是坐收渔翁之利!你、你就是一个魔鬼!”

    赵俊臣的表情愈加是充满了善意,轻笑道:“相信我,当初与蒙古右翼合作,我的诚意远远没有今日充足,当时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没想到蒙古右翼很快就答应了,但即使是没有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你们蒙古联军也绝无可能突围而逃……但对于这一次合作,我可是抱有相当大的期望,若是巴根将军最终拒绝的话,我会相当失望的!”

    说完,赵俊臣紧紧盯着巴根的面庞,问道:“为了表现诚意,我已经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告知于你,绝没有任何的隐瞒与虚假,现在是巴根将军你回报诚意的时候了,是否要答应我的提议,与我们合作完成这个双赢的计划?”

    这一次,巴根却是沉默良久未语。

    足足半柱香时间之后,巴根缓缓道:“给我两天时间考虑!”

    听到巴根的回答,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这般情况下,巴根的所谓“考虑”,就表示他同意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只是暂时有些放不下颜面罢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好的,我给你时间考虑,但希望巴根将军尽早做出决定!这二十万石粮草在十三天之后就要运给蒙古右翼了,蒙古右翼一定会在拿到粮草之前对付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我倒是有耐心等下去,但只怕那支准噶尔骑兵没时间等了!”

    说完,赵俊臣与梁辅臣就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了面色苍白的巴根表情纠结着。

    ……

    15/20

    发布上一章的时候,虫子实在是太困了,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错误,章节名应该是“第九百三十四章”,但虫子写成了“第九百八十四章”,目前暂时无法修改,大家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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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当赵俊臣与梁辅臣离开房间之后,巴根的脑海里就不断是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他要不要先是假装答应合作,等到重获自由之后,再是毁约翻脸?

    蒙古人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以及巴根对赵俊臣的仇恨心理,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也不愿意见到赵俊臣顺利实现计划。

    但巴根认真思考良久之后,却是无奈的发现,他眼前似乎只有一条道路可走——那就是老实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

    除此之外,巴根并没有更多选择。

    就像是赵俊臣的刚才所说的那样,准噶尔骑兵在草原上并没有后勤补给的能力,草原各部落对于他们也是充满了敌视,所以巴根并不能毫无作为的直接率领准噶尔骑兵返回西域,否则只会让准噶尔骑兵在蒙古右翼的重重包围之下全军覆没。

    从私心上来讲,巴根这一次可谓是损兵折将,若是毫无收获的话,等他返回准噶尔汗国之后,就必然会受到葛尔丹的严惩,很可能就是性命不保的下场,唯有想办法带回去一批粮草物资,才有可能得到葛尔丹的宽恕。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计划,巴根也无法弃之不理。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破坏赵俊臣的计划,那就是巴根返回草原之后,就把赵俊臣的计划全盘告知于蒙古右翼,选择与蒙古右翼重新合作,让赵俊臣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这般选择也有三个很明显的问题。

    首先,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之间的仇恨。

    近一年以来,先是准噶尔汗国出兵攻入草原、迫使蒙古右翼俯首称臣,然后又是渭水决战期间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让准噶尔骑兵损失惨重,双方已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可谓是仇恨不共戴天!

    尤其是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更是成为了巴根心中的一个疙瘩——相较于眼前的敌人,所有人都是更加仇视身边的叛徒!

    也许就在巴根考虑这个问题的同时,蒙古右翼已是出兵围剿草原上那支准噶尔分兵了,双方的仇恨只会是越来越深!

    所以,除非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双方很难是放下仇恨再次合作!

    其次,则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之间的信任问题。

    准噶尔汗国并不信任蒙古右翼,一直都想要吞并他们;蒙古右翼也不信任准噶尔汗国,他们很明白准噶尔汗国的野心,也一直都在暗暗防范着。

    所以,就算是巴根把赵俊臣的计划尽数告知于蒙古右翼,蒙古右翼也未必就会马上相信;就算是蒙古右翼相信了巴根的说法,也不代表着蒙古右翼最终就会放过巴根与准噶尔军队。

    尤其是准噶尔骑兵经过了数次折损之后,实力上相较于蒙古右翼已是处于弱势,一旦是巴根选择了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之后,就必然是主强客弱的局面,说不定就会丧失自主权、被迫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比如说是作为先锋出战、与汉人军队相互消耗兵力,而蒙古右翼则是留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

    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军队就会再一次的损兵折将,究竟能保住多少元气也不好说。

    再等到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联手击退汉人大军,蒙古右翼只怕是就要再一次的翻脸无情了。

    若是易地而处的话,巴根一定会这样做,所以巴根认为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也一定会使用相同的手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则是战后的利益分配。

    若是巴根选择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话,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唯一可以收获的好处,就是那二十万石粮草。

    二十万石粮草看起来很多,但也是一个很尴尬的数字,只是将将可以补上蒙古右翼今年过冬粮食缺口的一半数量。

    对于蒙古右翼而言,获得了这批粮草之后,若是再咬牙宰杀一批尚未养膘的牛羊,拿出他们往年的积蓄,今年寒冬说不定就能熬过去了。

    所以,他们就算是战后不会翻脸无情,但也绝不会把这批粮草分给巴根与准噶尔汗国。

    与此同时,准噶尔汗国的情况也是相似,获得了这批粮草之后还有希望熬过今年冬天,就算是少一点也不行,所以巴根也不希望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共同瓜分这批粮草。

    这样一来,就算是双方前期还可以密切合作,但战后也一定会因为这批粮草而翻脸。

    永远都不要低估草原民族在天灾期间争夺粮食的疯狂!

    简而言之,巴根若是选择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话,不仅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蒙古右翼,更还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要受到第二次背叛。

    就这样,思来想去之后,巴根发现自己唯有与赵俊臣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只要巴根抢到这批粮食之后可以及时远遁,蒙古右翼的军队想要追上他们也不容易;就算是蒙古右翼的军队追上了他们,只要是巴根坚持的时间足够长,等到河套平原生变的消息传来之后,所有危机也会迎刃而解。

    只要是计划顺利,巴根不仅是可以保住手中的兵力,更还可以独享这二十万石粮草,虽然也同样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却要比其他选项好多了。

    想到这里,巴根突然间狠狠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恶声道:“既然是蒙古右翼能与汉人合作,我准噶尔汗国又为何不能?草原上又有谁会顾念同族之情?只要是能够保住元气、得到粮草,与谁合作不是合作?是他们率先不义,如今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

    另一边,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走出房间之后,梁辅臣问道:“俊臣,你说巴根会同意与咱们合作吗?”

    赵俊臣点头,淡然道:“看他的反应,十有八九应该是不会抗拒了!他是一个懂得考量利弊的人,又是一个忠心耿耿、顾全大局之辈,这种人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可以轻易摸透他的底线与立场!”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这一次,针对蒙古右翼之际,我固然是使用了阴谋,但面对巴根的时候,我却是使用了阳谋……我已经把最好的道路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认真考虑一下,就会发现与咱们合作是他唯一的选择,唯有与咱们合作,他才可以保住元气、收获好处,风险也是最低,否则就只会损人不利己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梁辅臣的表情有些别扭。

    赵俊臣评价巴根的时候,梁辅臣总觉得是在隐射自己。

    但梁辅臣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既然如此的话,许多事情就需要尽快准备了……比如说战俘营里的那些准噶尔俘虏,就要尽快挑选出一部分,不能再让他们饿着,否则他们返回草原之后也无法发挥作用……还有那二十万石粮草,也需要尽快筹备。”

    赵俊臣点头道:“这些事情我都已是提前准备好了,只要是巴根愿意与咱们合作,我马上就可以推进下一步计划。”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面现钦佩之意,转头向梁辅臣说道:“说起来,梁阁老的担当与魄力皆是让晚辈感到钦佩,若非是梁阁老你愿意与我共同承担这项计划里的诸般风险与责任,我一个人只怕是没有魄力推行此事。”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为了尽快收复河套、减少折损与阻碍,不仅是要拿出了二十万石粮草送给蒙古人,更还要私下里放走最重要的俘虏巴根,这些事情皆是没有事先与朝廷通气,也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同。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刻意瞒着朝廷中枢,只是陕甘与京城之间路途遥远,若是想要征询朝廷的意见,就必然是耗时良久,朝廷中枢到时候也未必会答应赵俊臣的提议,最终只会让赵俊臣错失良机。

    但不论是把二十万石粮草送给蒙古人,还是私下放走俘虏巴根,这两件事情皆是非同小可,尤其是这项计划一旦是出现了意外,二十万石粮草与巴根说不定就要全部打水漂,赵俊臣自然是不敢独自承担这个责任,也不敢独自承担这个风险。

    这也是赵俊臣愿意让梁辅臣与自己共同推行这般计划的原因之一,除了赵俊臣认为自己很快就要返回京城、不能长期主持这项计划之外,也是因为拥有了梁辅臣的共同承担之后,朝廷就不会过份追究赵俊臣的私自行事。

    实际上,赵俊臣拥有了全歼蒙古联军的功绩之后,短时间内已经要面临赏无可赏的局面,即使是再得到了收复河套的功绩,收益与好处也不会增加多少,可以说赵俊臣之所以会推动收复河套的计划,很大程度上是出自于一片公心,所以赵俊臣也不愿意为此承担过多的风险与责任。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钦佩称赞之后,梁辅臣却是表情严肃的说道:“这项计划确实是有些风险,但若是顺利实现的话,将士们今后出征河套之际,死伤与折损至少也可以降低六七成,朝廷收复河套的时间也可以减少大半,相较而言只是付出了二十万石粮草与部分俘虏作为代价,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情,老夫自然是责无旁贷!”

    梁辅臣似乎是不想要与赵俊臣相互恭维,说到这里就再次转回了正题,又说道:“这项计划一旦成功,咱们自然是获得了最大的好处,但准噶尔汗国也同样是保住了元气、得到了粮草,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撑过今年寒冬、逐步的恢复元气,也一定会卷土重来!

    与此同时,经过了你的这般计划之后,蒙古右翼必然是元气大损,也就再也无力抵抗准噶尔汗国的吞并了……准噶尔汗国的可汗噶尔丹乃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今后只怕是要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说话之际,梁辅臣的表情间满是忧心忡忡。

    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确实有着运气成分,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蒙古联军对汉人军队的轻视,但若是让准噶尔汗国恢复了元气、进而统一了蒙古草原,并且是再次组建蒙古联军卷土重来的话,陕甘三边只怕是难以抵抗。

    梁辅臣的眼光长远,想到这里自然是有些忧心。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笑道:“也是怪晚辈昨天没有把计划说清楚……事实上,针对准噶尔汗国,晚辈也埋伏了后手!”

    梁辅臣微微一愣,连忙问道:“哦?是什么后手?”

    赵俊臣缓缓说道:“这一次,晚辈拿出二十万石粮食交给蒙古人,这个数字并不是随意想出来的,而是经过了详尽的考虑!

    对于蒙古右翼而言,这批粮食只是他们今年过冬粮食缺口的一半数量,所以他们必然会因为这批粮食而暗生龌蹉;

    与此同时,对于准噶尔汗国而言,这批粮食只够他们的本族百姓勉强填饱肚子,但他们统治下的西域、漠北各族百姓,只怕是一点粮食也分不到了!这样一来,准噶尔部落与西域、漠北各族的关系也就会进一步恶化,内部隐患也会进一步加深!”

    顿了顿后,见到梁辅臣面现思索之色,赵俊臣又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并且,晚辈的手里还有一枚棋子,很快就要有大用!也正好晚辈要与这枚棋子见上一面,梁阁老是否要同去?”

    赵俊臣这般故意卖关子的模样,让梁辅臣略有不喜,但他依然是没有表现情绪,只是点头道:“既然是这般重要,老夫自然是要亲眼一见。”

    赵俊臣笑道:“梁阁老,这边请!”

    说完,赵俊臣就领着梁辅臣向着总督府另一头走去。

    两人来到了总督府的另一边,梁辅臣发现有几名将士正在安静守备着一处房间,显然是这处房间里有重要人物存在。

    赵俊臣向着梁辅臣点头示意之后,就走到房间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接着,梁辅臣听到房间内有人用蒙语说道:“进来吧!”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赵俊臣与梁辅臣推门而入。

    接着,梁辅臣见到房间里的圆桌旁坐着一位异族打扮的老者。

    这名老者见到赵俊臣之后,连忙是起身相迎,脸上满是讨好笑容,用蒙语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语。

    赵俊臣指着这名异族装扮的老者,向梁辅臣介绍道:“梁阁老,此人名叫苏合,乃是西域大族诸察合台部落的首领,诸察合台军队原本是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之一,跟随巴根一同入侵我朝疆土,但在渭水决战期间,他与齐格木一样是临阵反水了。”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梁辅臣顿时是眼睛一亮,隐约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

    然后,见到赵俊臣要与苏合谈话,梁辅臣再一次主动承担了翻译工作。

    赵俊臣依旧是一副人蓄无害的笑眯眯模样,与苏合进行了一番嘘寒问暖了之后,突然间话锋一转,说道:“苏合首领,阁下与诸察合台的勇士们在渭水战场上弃暗投明、与我汉族将士一同抵抗准噶尔汗国的入侵,这般深明大义,当真是让我感激不尽!”

    苏合一向是能屈能伸,连忙赔笑道:“我们诸察合台部落不忿于准噶尔汗国的残暴已经许久了,也非常钦佩汉族军队的武勇,与汉族勇士们联手对付准噶尔汗国,乃是我们的荣幸!”

    赵俊臣笑意愈盛,说道:“依照当初的约定,诸察合台骑兵临阵反水之后,我们也会确保你们安然离开汉人疆土,但考虑到诸察合台部落曾经是准噶尔汗国的一员,在草原上也同样受到各部落的敌视,你们若想要顺利返回西域,只怕是危机重重。”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苏合也是面现忧色。

    自从投降了汉人军队之后,苏合就一直考虑着如何顺利返回西域的问题,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办法。

    见到苏合的忧色,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但在这里,我要告诉苏合首领一个好消息,大约就在半个月之后,我们汉人的军队将会出征草原、攻打鄂尔多斯部落、收复河套平原!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草原都会乱成一团,也没人会在意诸察合台骑兵,你们就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返回西域了!为了表示我们汉人朝廷的诚意,我还会送给你们一批粮草,让你们不必操心在归途上操心后勤补给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苏合顿时是面现狂喜之色,连连向赵俊臣道谢,只觉得赵俊臣信守承诺、尊重盟友,是一个厚道人。

    然而,不等苏合进一步表答感谢之意,赵俊臣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一下,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被俘之后,已经表态愿意臣服,等到汉人军队出征蒙古之际,巴根也会率领那支草原上的准噶尔军队相助……因为巴根的态度诚恳,所以我已经决定宽恕他这次入侵汉人疆土的罪行,等到汉人军队收服了河套平原之后,我也同样会放归巴根回到西域!”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苏合顿时是目瞪口呆、面色也顿时是变得煞白。

    依照苏合的如意算盘,随着蒙古联军在渭水战场的全军覆灭,已是无人可以证明苏合曾经背叛的事情,所以苏合率领诸察合台军队返回西域之后,依然可以成为准噶尔汗国的“顺民”,一切都会是平安无事。

    但如今,若是让巴根也同样返回西域的话,苏合的背叛之事就再也无法遮掩,到时候整个诸察合台部落都需要面对准噶尔汗国的激烈报复,说不定就会演变成为灭族之祸。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诸察合台部落已经是你们汉人朝廷的盟友了!你们怎么可以背叛我们?一旦是让巴根回到西域,整个诸察合台部落都会遭到灭顶之灾!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

    苏合伸手指着赵俊臣,情绪激动的指责道。

    赵俊臣的笑容不变,说道:“按照当初的约定,你们诸察合台部落在渭水战场上临阵反水,而我们汉人朝廷则是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今我们已经履行了承诺,甚至还主动资助了你们一批粮草作为补给……至于我决定把巴根放回西域,这是我们与巴根之间的约定,却是与你们诸察合台部落无关了!如今提前通知于你消息,就已经是出于善意了,你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顿了顿后,赵俊臣看到苏合的身体不住颤动着,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致,却又是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你们诸察合台部落也算是西域大族了,又何必要一心给准噶尔汗国当奴隶?经过渭水一战之后,准噶尔汗国也是元气大伤,若是你可以联系西域各族一同反抗,未必不能推翻准噶尔汗国的残暴统治!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你不愿意反抗准噶尔汗国,但准噶尔汗国的大汗也不仅仅只有葛尔丹一人,如今正在天山脚下招兵买马的妄策不也是自称准噶尔大汗吗?若是诸察合台部落能够得到妄策的庇护,又何必再担心葛尔丹的报复?”

    说完,赵俊臣就转身离开了。

    再次离开了苏合的房间之后,梁辅臣思及赵俊臣今日的手段,他虽然是向来不喜欢恭维客套之事,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道:“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先是利用蒙古右翼对付准噶尔汗国,然后又是利用准噶尔汗国对付蒙古右翼,等到准噶尔汗国好不容易从草原上全身而退之后,却还有诸察合台部落的后手等着他们……这般合纵连横的手段,一环接一环,只怕是已经不逊色于春秋时期的苏秦张仪了!”

    出口赞叹之际,梁辅臣的目光微微闪烁着,心中对赵俊臣的警惕与戒备却是更深了。

    赵俊臣则是摇头笑道:“只是一点因势利导的小手段罢了,哪里敢与先贤作比。”

    梁辅臣摇头道:“这‘因势利导’四个字,看似来简简单单,但又有多少人能够看清‘势’、‘利’之趋向?俊臣就不必过谦了。”

    就这样,两人相互恭维之际,关系似乎是热络了一些。

    *

    等到梁辅臣与赵俊臣返回总督府大堂之后,眼见到时间已是晌午,梁辅臣就邀请赵俊臣一同用餐,赵俊臣自然是欣然答应。

    两人乃是陕甘三边的前两号人物,但他们的午饭依然是非常简单,不过是两荤两素一汤外加两份米饭罢了。

    对此,梁辅臣与赵俊臣皆是不以为意,只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后续计划。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两人皆是吃饱了肚子,赵俊臣就打算是起身告辞了。

    但花马池营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赵俊臣刚是起身准备说话,就见到花马池营的代总兵郑余匆匆进入了总督府大堂,禀报道:“启禀两位钦差大人,关武元关指挥使已经率领着禁军援兵从阶州城返回到了花马池营,如今已经抵达了花马池营以南十里处,请问二位大人是否要亲自出面迎接禁军将士们回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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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梁辅臣的眼里,陕甘三边的众多武官将领之中,唯有三个人是值得自己拉拢重用的。

    首先是戚斌,此人乃是梁辅臣亲手提拔起来的,被梁辅臣视如子侄,继承了当年戚少保的家学练兵之术,他所训练的“卫国军”更是梁辅臣心目中的陕甘第一强军……可惜战死了。

    其次是何漳,此人乃是陕甘三边的成名宿将,战绩不俗、经验丰富,最难得的是性格刚正不阿,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可惜被赵俊臣抢先收买了,总是一副唯赵俊臣马首是瞻的模样。

    最后就是关武元了,此人号称是武帝后人,乃是朝廷中枢支援陕甘三边的五万禁军主帅,可谓是权高位重,在禁军将士之中也是人望甚高!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关武元驻守阶州城死死拖住了蒙古联军主力的缘故,这般功绩足以说明关武元的能力不俗、作战勇猛,尤其难得的是关武元乃是“帝党”重臣兵部尚书王寿极力推崇的将领,也算是“帝党”的边缘人物,与梁辅臣分属同一派系。

    无法获得前两者的支持之后,关武元自然也就成为了梁辅臣眼中的重中之重,乃是必须争取、不容有失的关键人物!

    因为赵俊臣的收复河套计划,禁军援兵显然还要在陕甘三边境内滞留一段时间,若是梁辅臣能够得到关武元的全力支持,就可以顺利接掌陕甘三边的军政大局、很大程度上抵消赵俊臣日益增涨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听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的询问之后,梁辅臣马上是起身说道:“关将军这段时间以来居功至伟、劳苦功高,若非是他在阶州城下死死拖住蒙古联军的主力,也会有后面的几场大捷!如今关将军率领禁军援兵凯旋而归,我等又岂能怠慢?老夫自然是要亲自出面迎接!”

    说完,梁辅臣转头向赵俊臣问道:“赵大人可要同去?”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说道:“既然是梁阁老亲自出面相迎,那我就不现身了,留在这里准备禁军将士们的驻营与犒赏之事。”

    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不希望赵俊臣出面喧宾夺主,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看着梁辅臣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轻声喃喃道:“这个梁辅臣,倒也不愧是当朝阁老,确实是有些肚量,竟是可以屡屡忍受我的暗中挑衅而不动声色,就不知道他还能忍耐多久……还有,我这次刻意没有主动现身,只是让梁辅臣代表花马池营出面相迎,希望关武元能够明白我的深意。”

    这一天,赵俊臣自从见到了梁辅臣之后,表面上一直是恭敬异常,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赵俊臣的言语举动之间又在无时无刻的隐隐挑衅着梁辅臣,或是利用巴根来隐射梁辅臣秉性方面的缺陷,或是不断夸耀自己的眼光能力,又或是刻意在梁辅臣面前卖关子,这些事情看似是微不足道,但也是官场上与顶头上司相处之际的大忌讳。

    如今,梁辅臣乃是钦差正使,赵俊臣则是钦差副使,梁辅臣自然就是赵俊臣的上司,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只会让梁辅臣认为自己受到了轻视。

    赵俊臣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撩拨梁辅臣的心中怒火,积蓄梁辅臣的心中不满,为后续的某项计划做铺垫!

    这项计划一旦实现之后,梁辅臣就会栽一个大跟头,不得不示好于赵俊臣,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赵俊臣提前回京,也能在朝廷收复河套的盛宴之中分到一大杯羹!

    与此同时,赵俊臣这次没有亲自出面迎接关武元与禁军援兵,也是大有讲究。

    关武元乃是赵俊臣埋在禁军之中的一枚棋子,关武元也把自己视为是赵俊臣的心腹,但他并不是一个心机敏锐之辈,也不清楚目前的局势变化,当他见到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同时现身迎接之后,关武元说不定就会眼里只盯着赵俊臣一个人,却是忽视了赵俊臣旁边的梁辅臣,这般情况落入梁辅臣眼中之后,就必然会发现关武元已经投靠赵俊臣的事情。

    所以,赵俊臣故意没有现身,只是让梁辅臣全权代表花马池营总督府相迎,这般做法就是为了告诉关武元,如今陕甘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梁辅臣已是代替赵俊臣成为了花马池营的正主,让关武元能够及时调整心态,防止梁辅臣看出破绽。

    *

    却说,等到梁辅臣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安排好了禁军将士们的驻扎与犒赏等事。

    然后,赵俊臣就坐在侧首位置上,一边是慢悠悠的品茶,一边是与许庆彦谈些闲事。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许庆彦就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少爷,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这陕甘实在是太清苦了一些,咱们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实在是呆不惯这里。”

    赵俊臣无奈摇头,说道:“快了,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圣旨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我自从离京之后,就一直是动作不断,又在陕甘三边办成了这么多的大事,陛下与那几位阁老又如何会容忍我继续折腾下去?更何况京城中枢那边也有一大堆烂摊子等待我出手解决,这道圣旨除了封赏之外,必然是严令我即刻返回京城,到时候就算是我想留下也不可能。”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顿时是兴奋了起来,又问道:“少爷,你说陛下他会如何封赏你的功绩?你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这般赫赫战功,百年以来少有人及,陛下他一定会不吝封赏吧?”

    赵俊臣转头看了一下,发现大堂内没有旁人之后,却是笑道:“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可从来都是与慷慨大气之类无缘,但我这次的功绩,他也必然是压不下去,若不厚赏的话也就无法服众了,这也是我这次这般拼命的原因之一……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是封爵与入阁二者之一了,若是有哪位阁老愿意说项的话,这两者也许会同时入手也说不定。”

    许庆彦听到这般答案之后,愈加兴奋起来,说道:“哈哈,那可是一件好事,咱们这段时间幸苦也值得了!……若是同时得到了封爵与入阁的封赏,少爷你是希望别人称呼你为爵爷?还是阁老?”

    赵俊臣失笑,说道:“也未必就是好事,尤其是入阁的事情,先皇曾有规矩,阁臣与部臣不可兼任,所以我若是入阁辅政的话,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就不能兼任了,到时候也是一场麻烦。”

    许庆彦却是毫不在乎,说道:“少爷你怕什么,这户部如今已经被你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是陛下与周阁老也不能轻易渗透,就算是让他们拿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以朝廷的目前状况下,各项支出无数,花银子就如流水一般,除了少爷你之外,又有何人可以支撑这般局面?要我说,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迟早还要落在少爷你的门人手中,其他人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

    赵俊臣诧异的看了许庆彦一眼,说道:“你倒是涨见识了。”

    许庆彦得意道:“跟着少爷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赵俊臣哈哈一笑,也没有打击许庆彦的得瑟劲,反倒是夸赞了他几句。

    对于许庆彦而言,“得意忘形”总要比“不学无术”强一些。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闲谈之际,却是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梁辅臣离开太久了,按理说他早就应该结束了迎接之事、与关武元一同返回总督府了。

    但赵俊臣留在总督府等了这么长时间,却是迟迟没有见到梁辅臣与关武元的身影。

    “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就见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再一次脚步匆匆的进入到总督府大堂内。

    郑余的脸上满是惊乱之色,见到赵俊臣之后就大声喊道:“钦差大人,大事不好了!关武元关指挥使与张成勋张同知二人,他们在梁阁老面前打起来了!”

    赵俊臣霍然起身,也是满脸震惊,说道:“什么?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打起来了?还是当着梁阁老的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余连忙解释道:“启禀钦差大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卑职也不知道详细情况!

    那位张同知原本也是禁军援兵的一员,得知了禁军援兵返回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就跟着梁阁老一同出城迎接,而关指挥使见到了张同知之后,就当即是冷嘲热讽了一番,说是张同知忘恩负义、贪心妄为云云,张同知刚开始并没有顶嘴,只是老实垂头听训,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但没过多久,不知是为何缘故,张同知突然间变得情绪异常激动,跳出来大肆指责关指挥使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害死了袍泽们的性命……两人就这样激烈争吵了起来,吵到后面更是动手打在了一起,就连梁阁老也不能阻止!”

    赵俊臣皱着眉头听完之后,当即是一声不吭的迈步向着总督府外走去。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郑余与许庆彦二人也连忙是跟在后面。

    关武元针对张成勋的心中不满,赵俊臣倒是可以理解。

    当初,蒙古联军从阶州城下退兵之后,张成勋在没有征得关武元同意的情况下,就私自率兵出城追击,一路上利用各种手段不断骚扰着蒙古联军,让蒙古联军迟了好些时日才抵达了渭水南岸,赵俊臣也就有了宽裕时间可以从容布置防线,再等到蒙古联军在渭水战场上全军覆灭之后,张成勋也就分到了好一大笔军功。

    但这样一来,关武元当然是有些眼红与妒忌,只觉得张成勋窃取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军功,当他再次见到张成勋之后,态度自然是不会客气。

    事实上,张成勋当初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就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俊臣,赵俊臣当时也表示自己会找机会为他们二人缓解关系,张成勋刚开始的老实垂头听训,显然也是出于这般考虑。

    但不知是何缘故,张成勋突然间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顾及军队里的尊卑关系,竟是与关武元当场发生了冲突。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是操作不好,张成勋的仕途前景就会毁于一旦。

    张成勋的眼光见识皆是不俗,乃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收拢到的最优秀人才,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成勋陨落。

    与此同时,关武元也是赵俊臣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赵俊臣还指望着关武元今后为自己控制禁军兵权,所以赵俊臣也不能让他太过寒心!

    眼见到这二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已是势同水火的局面,赵俊臣只觉得头痛不已。

    “关武元指责张成勋忘恩负义、贪心妄为云云,自然是因为张成勋为自己争取军功之际抛下了关武元,但张成勋指责关武元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又是什么意思?又为何要说关武元害了军中袍泽的性命?”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

    *

    脚步匆匆之下,赵俊臣很快就赶到了花马池营的南城门。

    在那里,赵俊臣见到了刚刚才被拉开的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

    此时,整个南门附近都被清空了,所有围观将士都被勒令即刻返回自己营中,只剩下了一批文武官员聚在一起。

    在众位文武官员的中间,赵俊臣见到关武元的一张枣红脸上遍布着青紫伤痕,整个右眼眶都肿了起来,显然是挨了不少拳脚,原本威风凛凛的形象也是毁于一旦,他也顾不得保持自己一贯以来的冷傲形象,表情间满是气急败坏。

    另一边,张成勋身上的伤痕不多,显然是打架的时候占了不少便宜,但他的表情之间依然是充满了怒气,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关武元,似乎是犹不解恨!

    与此同时,梁辅臣正在满脸怒气的大声斥责二人。

    “你们二人都是军中大将,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功勋卓著,如今就这样像是街头泼妇一般打架斗殴,成何体统?就算是你们二人不愿意顾忌自己的形象,朝廷也要顾忌脸面!这般情况落在将士们的眼中,又会有怎样的恶劣影响?”

    然而,就在梁辅臣大声训斥之际,关武元与张成勋依然是相互间瞪眼怒视,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只气的梁辅臣浑身发抖。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轻咳一声,迈步走入众人中间。

    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张成勋与关武元二人皆是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的靠山来了。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赵俊臣的心腹,同时却又不清楚对方也是赵俊臣的人,心中想法也是一致——“劳资是赵大人的心腹,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如今有赵大人亲自出面作主,劳资立马就要让你好看!”

    赵俊臣显然也明白这二人的心理活动,却是抢先开口训斥道:“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不仅是当着梁阁老的面前打架斗殴,如今听到梁阁老的训斥之后依然是毫无悔恨之意!梁阁老乃是朝廷的全权钦差大臣,如今主掌陕甘三边的一切军政事宜,即使是我见到梁阁老之后也要毕恭毕敬,你们又岂能冒犯!”

    赵俊臣的这番训斥,却是提醒二人不可轻视梁辅臣的同时,对自己表现出过份的尊敬。

    轻轻点了二人一句之后,赵俊臣转头向着梁辅臣点头示意,然后再次训斥道:“你们冒犯梁阁老的事情,事后必有追责,你们二人皆是逃不了一顿军棍!现在,你们先解释一下,你们二人为何是发生了冲突!”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关武元就要再一次指责张成勋。

    然而,不等关武元说话,张成勋已经率先说道:“禀报两位钦差大人,卑职要状告关武元谋害将士们性命之罪行!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禁军援兵之中出现了不少伤兵,这些伤兵按理说应该是妥善医治,绝不能再次的激烈活动!但关武元他得知了渭水决战的胜利之后,就一心只想着赶到花马池营争功,完全没有顾及军中伤兵的情况,一路急行军之后,足足有四十一位伤兵因为伤势加重而死!

    这其中,就包括了卑职的远方堂兄!卑职的这位远方堂兄之所以会身受重伤,也全都是因为阶州城上替卑职挡了一枪的缘故!

    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关武元的罪行,以此来告慰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冤死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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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一提,虫子这段时间虽然是每天只有一更,但每章字数少则四五千、多则六七千,其实也不算少了。

    目前的情节,正在收拢陕甘线的各项伏笔,所有伏笔收拢结束之后,赵俊臣就会返回京城了,到时候情节进度也会加快许多,希望大家这段时间能帮忙留意一下虫子有没有把哪个陕甘线的伏笔给漏下。

    ……



    ……

    ……

    听到张成勋的告状之后,赵俊臣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终于是明白张成勋为何会突然暴怒、失去理智了。

    张成勋的这位堂兄,全是因为保护张成勋才会身受重伤,双方的感情深厚也就可想而知了。

    关武元刚开始讥讽训斥张成勋的时候,张成勋估计是还不知道堂兄已经殒命的消息,心中还想着让赵俊臣出面为他们二人缓和关系,所以就强忍了下来,但没过多久之后,张成勋就从禁军同袍口中得知了自己堂兄的死亡消息以及死亡原因,所以就彻底爆发了怒火,与关武元彻底撕破了脸皮,就连军队里的尊卑关系也顾不上,直接是拳脚相向、大打出手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眼神微微闪动着。

    另一边,见到自己被张成勋抢了先,关武元表情间怒意更重,也是不甘示弱,同样是大声告状道:“两位钦差大人,卑职也要状告张成勋无视军令、妄自行兵之罪!

    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张成勋出于贪功之缘故,就在卑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带走了一支骑兵、出城追击蒙古联军,虽然说他误打误撞之下,也确实是立下了一些军功,但他贪功冒进、妄自行兵的罪行却是不容置疑!

    两位钦差大人,若是军中所有武官都像是张成勋一般无视军规与主将,总是私自率兵行事,朝廷今后还要如何指挥军队作战?这般歪风邪气,绝不可涨啊!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张成勋,以正法纪、儆戒全军!”

    别看关武元的带兵本领只是寻常,当初在阶州城抵抗蒙古联军也全是依仗着张成勋的出力,但他毕竟是禁军里的上层人物,夸夸其谈的口才却是不一般,一番巧舌如簧之下,顿时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说话间,关武元伸手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庞,又说道:“还有,卑职还要状告张成勋的以下犯下、袭伤上司之罪!卑职并非是打不过张成勋,但就像是梁阁老所说,卑职身为禁军援兵的主帅,乃是将士们的表率,代表着朝廷的体面,又岂能在众人面前与张成勋拳脚相向、打架互殴?所以张成勋攻击卑职的时候,卑职一直都在忍让,谁曾想这个张成勋竟是毫不留情、出手狠毒,所以卑职才会吃了大亏!”

    *

    听到关武元的这一番话,赵俊臣不由想笑。

    别人不清楚关武元的底细,赵俊臣又如何会不清楚?这个人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他虽然是相貌形似关武帝,平日里也是刻意装出一副冷傲模样,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色厉内荏之辈,这些年养尊处优之下早就丧失了一身武艺,被张成勋压着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关武元这一番漂亮话说出来,顿时就让自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就好似他这次会被张成勋胖揍一顿,完全是因为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缘故。

    就这样,关武元掌握了主动,占据了上风。

    听到关武元的这般说法,旁边的张成勋顿时是气的浑身发抖、眼睛充血。

    然而,在官场之上,像是关武元这般只懂得夸夸其谈、蝇营狗苟之人,总是要比张成勋这种埋头干实事之辈更为吃香。

    在上位者的眼中,“顾全大局”、“老成持重”的关武元,也显然要比“年轻气盛”、“横冲直闯”的张成勋更加值得信任。

    所以,听到关武元的这番说辞之后,还当真是有不少人当场就相信了。

    梁辅臣就是如此。

    也不能怪梁辅臣脑子糊涂,实在是关武元太善于包装自己、装点门面了,他在京城禁军之中的名头之大、声望之高,可谓是独占鳌头,不论是朝廷兵部、五督将军府、又或是禁军将领们,皆是极力推崇于他,这就让梁辅臣的第一印象出现了偏差。

    更何况,关武元的这一番漂亮话,也确实是算得上有理有据,再加上梁辅臣如今正想要把关武元收为己用,也就有了明显的态度偏向。

    于是,听完了关武元与张成勋的相互告状之后,梁辅臣转头向赵俊臣说道:“老夫认为,还是关指挥使的说法更有道理一些!不论是因何缘故,张成勋的贪功冒进、妄自行兵,皆是无法辩驳,他以下犯上的罪行更是老夫亲眼所见,更还冒犯了朝廷钦差!三项罪行并罚之下,必须要严惩一番……赵大人认为如何?”

    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也是点头表示认同。

    张成勋当初瞒着关武元私自领兵追击之事,确实是有贪功冒进的嫌疑,也确实是触犯了军法,赵俊臣原以为自己私下里调解好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之后,这件事也就翻过去了,谁曾想还没有等到赵俊臣出面调解,关武元与张成勋就已经是爆发了冲突,这件事也就无法遮掩下去,更还让梁辅臣知道了情况,也就只好是公事公办了。

    不过,赵俊臣也不忍心张成勋彻底断送了军伍之路,却是缓缓补充道:“梁阁老您乃是全权钦差大臣,这件事自然是由您来亲自决断!

    然而,晚辈这里想要提醒一点,如今并不只是关武元向咱们状告张成勋,张成勋也同样正在状告关武元,梁阁老若是只偏听关武元的说法、也只是严惩张成勋一个人的话,难免是有失偏颇了!就在刚才,梁阁老你开口训斥他们二人之际的情景,我也尽数看在眼中,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皆是有冒犯钦差的举动,只论这项罪行的话,理应是两人共同受罚才对!”

    刚开始的时候,关武元见到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皆是同意严惩张成勋,心中还暗暗窃喜着,还以为张成勋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后续表态之后,关武元顿时是满脸震惊的抬头看向赵俊臣,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

    关武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靠山赵俊臣不仅是没有帮着自己说法,反倒是要求梁辅臣出手重罚自己!

    关武元想不明白,自己乃是赵俊臣的心腹与亲信,赵俊臣如今为何要针对自己?

    难道,自己在某件事情上触犯了赵俊臣的忌讳?

    难道,自己已经被赵俊臣给抛弃了?

    难道,赵俊臣这是要出手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关武元的心中充满了惊慌。

    赵俊臣如今正是风头最盛之际,手里还抓着关武元不少把柄,若是赵俊臣突然翻脸要对付关武元的话,关武元压根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要远远超乎关武元的想象,赵俊臣的攻击依然没有结束。

    只见赵俊臣的眼睛盯在关武元的身上,目光之中充满了冰冷之意,继续说道:“更何况……若说张成勋有违抗军令、贪功冒进之罪,那么关武元也同样有这般罪行!关武元,我且问你,你收到渭水捷报之后,可还有同时收到我的军令?”

    关武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是心中一颤,答道:“卑职、卑职自然是收到了军令!”

    赵俊臣冷哼一声,又说道:“我当初在军令之中,可谓是三令五申,反复强调各军一定要重视军中伤员的医治,绝不能有任何怠慢!我再问你,张成勋刚才说禁军中的伤兵因为你下令急行军的缘故,有不少伤兵都恶化了伤势,更还死去了四十一名将士,可有此事?”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质问,关武元终于是明白了赵俊臣翻脸针对自己的原因,连忙是解释道:“卑职只是想要尽快赶到赵大人您身边复命、担心战事还有反复,所以才会……”

    然而,不等关武元把话说完,就已经被赵俊臣强行打断道:“也就是说,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导致了伤兵们的伤势加重与死亡了?哼!若说张成勋无视了你的军令,你又何尝不是无视了我的军令?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帐下有多少官员就因为忽视了军中伤兵之事而受了军法严惩?”

    说完,不等关武元再次解释,赵俊臣就已是转头向梁辅臣说道:“梁阁老,如今看来,张成勋与关武元二人的罪行基本相同,皆是冒犯了钦差,也皆是无视了军令,又皆是在众多将士面前打架互殴、损害了朝廷的颜面……当然,张成勋还多了一项以下犯上的罪行!但无论如何,两人皆是应该重罚,不能有任何偏倚,否则只怕是会让全军将士不服!”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梁辅臣顿时是有些为难。

    梁辅臣原本是偏向于关武元的,还想要严惩张成勋一番、趁机向关武元示好,但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若是梁辅臣想要重惩张成勋的话,就必须要同时重惩关武元,若是梁辅臣想要放过关武元的话,就必须要同时放过张成勋!

    张成勋固然是多了一项以下犯上的罪行,但这项罪行相较于冒犯钦差而言,却也就微不足道了,若是梁辅臣表态不追究关武元与张成勋两人的冒犯钦差之罪,那么张成勋的以下犯上之罪也就不能重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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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了一点事情,回家很晚,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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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犹豫之际,梁辅臣还想到了更多事情。

    他先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之后,又转目审视着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

    梁辅臣自然是看得出来,赵俊臣的说法就是把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的罪行绑定在了一起。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大约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想要搭救张成勋,二是故意针对关武元。

    若是前者的话,就代表张成勋已经投靠赵俊臣了;若是后者的话,则是代表着赵俊臣与关武元之间有矛盾。

    注意到关武元表情间的不可置信、以及张成勋看向赵俊臣的感激眼神之后,梁辅臣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张成勋已经投靠赵俊臣了?所以赵俊臣才会不惜得罪关武元来出手搭救于他?看来赵俊臣已经在军队之中建立了自己的人脉,何漳是一个、张成勋则是另一个……从今往后,这两个人只怕是不能重用了,否则赵俊臣的军中势力就会愈发不受控制!

    不过,赵俊臣这次为了搭救张成勋,却是不惜得罪了关武元,这倒是我的一次好机会!趁着关武元正是仇恨赵俊臣的时候,我若是表达善意的话,关武元的立场就会彻底偏向于我!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相当于得到了五万禁军援兵的支持,足以削弱赵俊臣的影响力、控制陕甘三边的局势了!”

    暗思之际,梁辅臣终于是心中有了决定,缓缓说道:“朝廷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大动作,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还需要保持将士们的锐意进去之心,你们二人也都是立了大功的军中表率,所以不论是你们违抗军令之罪,还是冒犯钦差之罪,就暂且皆不重罚了,给你们一次待罪立功的机会,若是下次再犯的话,老夫必将是新罪旧罪一同严惩不贷!”

    说到后面,梁辅臣已是表情冷肃、语气严厉,尽显了钦差与阁臣之威严。

    听到了梁辅臣的决定之后,关武元与张成勋的表情倒是差不多,皆是有些复杂,既是心中有些不甘,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甘是因为他们这次没能让对方付出代价,暗暗松了一口气则是因为他们自身也没有受到责罚。

    最终,两人再次互瞪了一眼之后,同时是向梁辅臣行礼道:“多谢梁阁老的恩情,卑职感激不尽,今后必将是用心办事、不敢再犯!”

    听到两人的表态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梁辅臣的目光停在了关武元的身上,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吩咐道:“关指挥使,你安置好了禁军将士们之后,就前往总督府与我见面,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说完,梁辅臣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梁辅臣原本是想要专门为关武元举办一场庆功宴的,但因为关武元与张成勋的这场官司,如今也没了这般心情,却是直接返回总督府了。

    眼看着梁辅臣的离开,周围的文武官员们纷纷是跟随在后。

    但赵俊臣并没有同时离开,反倒是走到了张成勋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张成勋的肩膀之后,用一种责备的语气说道:“你这次太冲动了!身为军中将领,若是连最基本的隐忍都做不到,今后还能成什么大事?今天若不是我开口表态的话,你必然是要数罪并罚,到时候至少也是五十军棍,只怕是就要不死也残了!……总而言之,你今后做决定的时候,要多动动脑子,我能救你一次,但不能一直救你!”

    听到赵俊臣的责备之后,张成勋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涕零。

    事实上,张成勋也知道自己与关武元发生直接冲突的话,必然是讨不到好处,他冷静之后也是感到一阵阵的后悔与后怕。

    张成勋的性子或许是有些功利,但也是一个知恩图报之辈,否则他就不会因为堂兄的死讯而突然间失去理智了。

    此前,张成勋投靠赵俊臣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靠山罢了,他并不在乎这个靠山究竟是赵俊臣还是梁辅臣,所以他对赵俊臣的忠心也是有限。

    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张成勋已是彻底归心于赵俊臣,再也没有任何的朝秦暮楚之意。

    只见张成勋表情严肃的答道:“卑职多谢赵大人的出手搭救,若非是赵大人的仗义执言,卑职这次就算是能勉强保住性命,也必然是毁了前程!还请赵大人放心,卑职今后必将是引以为戒,再也不会这般冲动了!赵大人的恩情,卑职必当是结草衔环、至死不忘!”

    赵俊臣轻轻点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是直接返身离开了。

    转身离去之际,赵俊臣的心中有些叹息。

    赵俊臣这一次固然是救下了张成勋的性命,但也让梁辅臣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今后也必然会受到“帝党”的打压,只怕是再也难以出头了。

    在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之中,赵俊臣原本是更加看好张成勋一些,毕竟张成勋是有真才实学的,不似关武元一般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所以赵俊臣原本是打算对张成勋委以重用的,但如今因为一场意外,这般计划已是夭折……所以,赵俊臣若是想要进一步渗透禁军的话,今后就只能依靠关武元了。

    “必须要想办法把张成勋调出禁军,禁军乃是德庆皇帝最看紧的军队,所有将领皆是与‘帝党’有密切关系,张成勋投靠我的事情被梁辅臣察觉之后,他在禁军的仕途也就走到了尽头……

    但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这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利用这件事情,梁辅臣就再也不会怀疑关武元的立场了,关武元固然是没什么本领,但禁军本身也是糜烂透顶,这般环境最是适合他的钻营,我若是全力支持关武元的话,渗透禁军的效果说不定还会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身后的许庆彦轻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马上就转身离开了。

    *

    却说,就在赵俊臣主动找张成勋说话之际,关武元一直都在旁边候着。

    关武元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与张成勋的谈话结束之后,也同样会与他谈话。

    谁曾想,赵俊臣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这样直接转身离开了。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关武元愈加是心中惊慌,只觉得赵俊臣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

    不论是赵俊臣暗中资助的巨额银子,还是落在赵俊臣手里的诸般把柄,关武元早就被赵俊臣彻底控制了,如今见到赵俊臣突然翻脸,关武元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接下来,关武元就一直是如丧考妣的样子,即使是安排禁军将士驻营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满腹心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关武元安置好了禁军将士之后,就依照梁辅臣的吩咐,赶到了总督府的附近,一路上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见到许庆彦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庆彦走到关武元的身边,轻声吩咐道:“你去见梁辅臣之前,先随我去见一见赵大人,我家大人有事情要嘱咐你!”

    听到许庆彦的说法,关武元顿时是眼睛一亮,只觉得事情出现了转机,连忙是跟在许庆彦的身后,从侧门进入了总督府内,来到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

    此时,赵俊臣正坐在书桌后面等待着关武元的出现。

    见到赵俊臣之后,关武元连忙是下跪请罪道:“卑职有罪!卑职不该轻视赵大人的军令,卑职也不知道张成勋已经投入到赵大人的门下,卑职坏了赵大人的大事,但卑职绝不是故意冒犯……”

    不等关武元说完,赵俊臣已是挥手打断道:“关将军,你当真是认为……我这次翻脸是因为伤兵与张成勋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关武元不由一愣。

    他这段时间思来想去,却是只想到了这两个原因。

    最终,关武元垂着脑袋说道:“还请赵大人赐教,卑职实在是想不明白。”

    只见赵俊臣笑道:“你是我心中最看重的军中心腹,相比之下,那些伤兵算什么,张成勋又算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这次之所以没有帮你说话,反而是一味帮着张成勋,就是在梁辅臣面前做戏罢了!梁辅臣亲眼看了这场戏之后,你的好处可就大了!”

    关武元愕然抬头,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无奈摇了摇头,进一步解释道:“随着陕甘三边的战事告一段落,我固然是拥有了赫赫战功,但也是风头太盛,必然会遭到陛下与朝中各派系的忌惮,尤其是我这段时间插手兵权的事情,更是触犯了陛下心中的最大忌讳……

    如今,梁辅臣全权主持陕甘军政,他是‘帝党’重臣,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若是让他见到我与你太过亲近的话,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这般情况传到京城之后,你又要如何在禁军之中立足?所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依然还要保密,绝不能透漏出去!”

    关武元终于是面现恍然之色,激动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赵大人你绝不会轻易放弃我,原来这一切都是赵大人为了卑职考虑!”

    赵俊臣再次笑着点头,继续说道:“如今在梁辅臣的心中,我与你之间已是有了矛盾,所以他为了抗衡我在军中的影响力,就必然会重用于你,也一定会在陛下面前积极举荐于你,你到时候自然是好处无数……你这段时间若是表现好些,甚至还能通过梁辅臣与兵部尚书王寿的门路,一举成为‘帝党’的核心成员,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也一定会优先提拔你,说不定很快就会进入五军都督府、受封柱国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关武元顿时是愈加激动,连忙表示道:“还请赵大人放心,卑职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今后就算是受到‘帝党’重用,也依然是唯赵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关武元的表忠心,只是继续说道:“如今,趁着你与梁辅臣见面之前,有两件事情要提前通知你!

    首先,是我即将要送往京城的那份请功奏疏,我会把你列在请功名单的第四位,位于何漳与章晟德二人之后……其实,以你的功勋,即使是位列于仅次于我的名单第二位也说得过去,但我越是这般刻意的打压于你,陛下他就越会重赏于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关武元已经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连连点头道:“赵大人的良苦用心,卑职已是明白!赵大人您这是用另一种方式提拔卑职!何漳与章晟德二人固然是名列卑职之前,但他们最终的好处却未必能比得上卑职!”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至于第二件事情,则是朝廷很快就会出兵草原、收复河套了!到了那个时候,必然是要用陕甘境内的各军将士作为主力,以目前的情况来判断,何漳、张成勋他们都会被打压,而你则是会受到重用,所以这次出兵草原的先锋,就必然是你麾下的禁军援兵了!”

    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之后,关武元的一张枣红脸上顿时是面色煞白。

    出征草原、攻打河套,在关武元眼中就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他自然是心中胆寒。

    见到关武元这般不争气的摇头,赵俊臣则是温言宽慰道:“放心吧,若是一项有败无胜的任务,我也不会安排你去!实际上,草原各部落如今已经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等你作为先锋出征河套的时候,整个蒙古右翼都会是兵力空虚、毫无防范的情况!

    在这般情况下,你身为先锋之主将,也必然会得到最大的军功,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一举攻入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活捉蒙古右翼盟主乞颜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你的风头说不定就要比我如今还要更胜三分了!”

    说着,赵俊臣就把自己针对蒙古右翼的计划大概讲诉了一遍。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关武元虽然是依旧有些胆怯,但脸上终于是恢复了血色。

    趁着这次机会,赵俊臣又说道:“我估计梁辅臣他这次特意召你见面谈话,就是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我担心你到时候会露怯,所以就在这里提前通知于你,你见到梁辅臣之后,一定要表现勇敢一些、态度坚决一些,这样的话梁辅臣也会愈加重视你、信任你!

    哦,对了,还有你帐下的那个张成勋,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但他如今已经暴露了与我的关系,在禁军之中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所以你出征草原的时候依然要重用于他,绝不能因私废公……放心吧,他如今只是一枚弃子而已,就算是立下了再多的军功,这些军功最终也只会落在你头上。”

    关武元自然也明白张成勋的本事,也知道自己出征草原的时候离不开张成勋的出力,连忙说道:“还请赵大人放心,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张成勋已经不敢当面与我为难了!只要是我放下颜面与他说些好话,再假意许下一些好处,他必然是不敢懈怠。”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叮嘱了关武元几句之后,就让关武元离开了。

    关武元见到赵俊臣并没有抛弃自己、依然把自己视为心腹之后,也就不见了此前如丧考妣的样子,终于是恢复了信心,离开房间的时候也挺直了腰身。

    *

    却说,关武元离开了房间之后,赵俊臣看着关武元的背影,突然说道:“一只猪就要飞上天了!”

    旁边的许庆彦不由一愣,问道:“少爷,你这句话是何意?”

    赵俊臣悠悠道:“我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只要站在风口,就算是一头猪也能飞上天!现如今,这个关武元既是拥有我为他的安排好的路线、创造好的环境,很快又会拥有‘帝党’的大义名分与资源投入……呵!我与帝党的明暗支持,自然就是这处风口,而关武元这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岂不正是那只站在风口处、眼看就要飞上天的猪吗?”

    想到关武元因为养尊处优而大腹便便的模样,许庆彦连连点头道:“还真像是一头猪,这个关武元的运气也太好了!按照少爷你的计划,再加上梁辅臣的鼎力支持,他今后说不定当真会建下不世奇功!”

    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感触,说道:“是啊,他确实是运气好,他的位置、他的时机,都是恰到好处!哈哈,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一个色厉内荏、装模作样之辈,说不定就要成为举世闻名的大英雄了,还真是有些讽刺!”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问道:“少爷你就不怕他今后会背叛吗?若是他从‘帝党’那边获得了更多好处,说不定就会出现异心!”

    “猪不会飞,只是借助风力罢了!”赵俊臣悠悠道:“我既然能让他飞上天,就能让他狠狠跌下去、摔成一滩血泥!”

    *

    与此同时,总督府正堂内,梁辅臣召见了关武元。

    就像是赵俊臣的推测一般,梁辅臣这次召见关武元谈话,主要是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

    何漳是赵俊臣的人,梁辅臣自然是不敢重用,各镇总兵也同样是不值得委以重任,“卫国军”的规模太小,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所以关武元也就成为了梁辅臣心中先锋主将的最佳人选。

    却说,梁辅臣先是解释了出征草原的计划之后,然后就问道:“这次出征草原、收复河套,陕甘境内的各军必然是要成为先锋的,我想要让你来担任先锋之主将,关将军可敢承担这般重任?”

    若是事先没有得到赵俊臣的通知,关武元这个时候必然是要露怯,说不定就要闹出一些笑话。

    但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关武元却是一副责无旁贷、一勇当先的模样,只见他模仿着戏文里的关羽气派,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开,表情间满是信心十足的冷傲,扬声说道:“卑职自然是当仁不让!这般国战,就算是梁阁老不用卑职,卑职也会主动请命!”

    梁辅臣满脸欣慰道:“关将军不愧是禁军的魁首人物,只凭这份勇气与担当就已是不负盛名!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之后,我必将是向陛下全力举荐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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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名官员而言,“权”、“势”二字缺一不可。

    权,是明面上的地位与决定力;

    势,是现实中的潜在影响力。

    若是有“权”而无“势”,就必然要成为傀儡、被他人架空,若是有“势”而无“权”,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能有效保障利益。

    此前,梁辅臣身为全权钦差大臣,固然是有权了,但因为赵俊臣在陕甘三边威望太高的缘故,花马池营的大多数官员皆是要看赵俊臣的眼色行事,却是有权无势的尴尬局面。

    这般情况下,梁辅臣也是表现低调,并没有强行与赵俊臣争抢风头,反倒是表现出了一副从善如流、虚怀若谷的模样,一切事情都与赵俊臣共同商议着决定,给予了赵俊臣足够的尊重,颇有些和平过渡的意思。

    但这一天,梁辅臣与关武元见面谈话之后,两人可谓是一见如故,关武元更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与他麾下的五万禁军援兵今后将会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梁辅臣。

    得到了关武元的鼎力支持之后,梁辅臣顿时是心中大喜,只觉得底气充足了许多。

    自那以后,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梁辅臣的态度也就悄然间发生了变化,他的作风渐渐变得独断了起来,许多事情也不再询问赵俊臣的意见,并且是利用各种手段为自己建立威望。

    对于梁辅臣的这般变化,赵俊臣早有预料,也是乐见其成。

    说根到底,赵俊臣已经提前为陕甘三边规划好了未来方向,梁辅臣的诸般决断,也只是依照着赵俊臣所规划的路线前进,实际上就相当于给赵俊臣打下手了。

    更何况,梁辅臣的办事能力很强,眼光、手段皆是不缺,许多方面还要更强于赵俊臣,陕甘三边的一些事情交给梁辅臣来处理,赵俊臣也很放心。

    就这样,在梁辅臣的主动争取、赵俊臣的顺势退让之下,陕甘三边的军政大权逐步移交到了梁辅臣的手上。

    至此,梁辅臣终于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全权钦差大臣。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赵俊臣也没有闲着,把明面上的权力转交给了梁辅臣之后,赵俊臣依然还有一些暗地里的事情需要处理。

    或者是进一步整合自己在陕甘境内所建立的人脉与各项收益;

    又或者是利用赈济灾民的名义,把那些不愿意返回家乡的灾民们,分别安置到自己的各地田产之中;

    再或者是不断接见陕甘境内的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官员,暗中进行各种利益交换;

    尤其是最后这一件事情,让赵俊臣获利颇多。

    *

    这几天以来,因为赵俊臣此前的召集令,各地的文武大员们纷纷赶到了花马池营。

    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陕西巡抚章德承,以及他们辖下的三司大吏;

    甘肃军镇的镇守总兵金虎原、宁夏军镇的镇守总兵、榆林军镇的镇守总兵王源、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方振山,再加上延绥、神道岭、兴安、凉州等等重要防区与关隘的总兵与指挥使……

    (注:在明朝,镇守总兵与总兵的地位不同,只有九大军镇的总兵才被称为镇守总兵,一些重要防区与关隘的主将也有总兵职衔,但权力较之镇守总兵大有不如;而在陕甘境内的几处军镇之中,则要以甘肃与固原两大军镇的防区最大、实力最强。)

    一时间,花马池营内竟是一口气聚集了二十余位封疆大吏。

    这些文武大员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大都是第一时间拜访赵俊臣,梁辅臣则是屡次遭到了无视。

    这不仅是因为赵俊臣如今的声望太高,更是因为赵俊臣手里的那份请功名单,如今依然是迟迟未能确定的缘故。

    赵俊臣一举全歼了十万蒙古联军之后,赫赫战功可谓是百年罕见,朝廷必然会封赏所有得有功官员。

    所以,这份请功官员名单,也就成为了所有官员眼里的一块香饽饽。

    简而言之,任何官员只要是可以名列请功名单之中,哪怕只是稍微被提了一下名字,就一定会收获大量的好处,即使是不能立刻官升一级,至少也会记功一次、今后优先提拔。

    这样一来,各地的文武大员们赶到花马池营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纷纷跑到赵俊臣面前争取好处,就好似一群苍蝇闻到了臭肉一般。

    当然,在赵俊臣率军全歼蒙古联军期间,陕甘三边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官员拖了后腿,按理说这份请功名单之中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他们的名字。

    但在众位封疆大吏眼中,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赵俊臣也不是一个固执古板之辈,事实上赵俊臣的态度很是友善随和,只要是他们交给赵俊臣的好处足够多,赵俊臣也很乐意在请功奏疏之中添上一个名字!

    就这样,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一场胜利,最终却是演变成为了高层官员们的一场分功盛宴!

    许多将士在战场上牺牲性命,最终只是换来了区区五十两银子的抚恤,但这些封疆大吏们却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却是轻易获得了数以百倍计的好处。

    *

    就在关武元返回花马池营第三天的上午巳时,赵俊臣出面接见了凉州总兵蔡和。

    凉州距离花马池营的路程最远,所以蔡和也是最后一位抵达花马池营的陕甘高层官员。

    蔡和也知道自己来晚了,所以他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连休息都顾不上,直接给赵俊臣投了名帖,想要尽快与赵俊臣见面。

    收到了蔡和的名帖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接见了蔡和。

    依然是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见到一身风尘仆仆的蔡和,赵俊臣点头道:“蔡将军从凉州一路赶来,实在是幸苦了,你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可有去拜见梁阁老?”

    蔡和是一个身材高瘦、表情冷厉之辈,但他在赵俊臣面前却是保持着足够的谦卑,低头陪笑道:“卑职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第一时间赶来这里拜见赵大人,却还没有顾得上去拜见梁阁老。”

    赵俊臣眉头微皱,说道:“这样可不好,毕竟梁阁老才是花马池营的正主,蔡将军没有第一时间拜见梁阁老,这般消息传出去之后只怕会引来非议。”

    蔡和连忙解释道:“卑职当然也是尊敬梁阁老,只是卑职前几日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赵大人的这般赫赫战功,当是我朝第一功臣,让卑职的心里面更是十分崇拜,所以卑职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尽快见上赵大人一面,以表达卑职心中的崇敬之意!”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你倒是会说话。”

    蔡和则是拍着胸脯说道:“卑职是个憨人,说得都是真心话。”

    表态之后,这位“憨人”的眼中却是闪烁着精明,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礼单,再次笑道:“钦差大人的不世奇功,自当是应该举国相庆,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也是一份贺礼,还望赵大人笑纳。”

    蔡和的这般表现,赵俊臣早已是见惯了,自然是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向着身边的许庆彦点头示意。

    得到赵俊臣的示意之后,许庆彦从蔡和的手里接过了礼单,然后又转交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随意的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份礼单之中罗列了一大堆的贺礼,包括了一万两银子的贺银、两樽夜光杯、以及一套东汉年间的瓷器。

    见到这份礼单之后,赵俊臣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说道:“说起来,我这次之所以能够全歼蒙古联军,也有蔡将军的一份功劳……”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略有沉吟,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编造蔡和的功劳,片刻后终于有了灵感,说道“恩……是这样的,若不是蔡将军的积极配合、主动出击,改变了蒙古联军的入侵路线,蒙古联军也未必就会一头撞进我的重重包围!所以,蔡将军虽然是没有直接参与到战事之中,但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与功绩,我一定会在请功奏疏里向朝廷提及这一点的。”

    蔡和咬牙放血给赵俊臣送出这样一份重礼,自然是为了把自己的名字添入请功名单之中,如今见到赵俊臣这般好说话,顿时是大喜过望。

    于是,蔡和连忙是肃容道:“卑职不敢居功,为了赵大人的歼敌大计,这一切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说话之际,就好似真有其事一般。

    见到蔡和这般厚脸皮的表现,许庆彦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角。

    接下来,赵俊臣与蔡和谈了几句闲话之后,然后就让蔡和离开了。

    这般流程,这几天已经发生了十余次,赵俊臣也是非常熟悉。

    却说,等到蔡和离开了房间之后,许庆彦却是面现不屑道:“这个凉州总兵蔡和,当真是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厚脸皮,也如传闻中一般吝啬……咱们这些日子以来,总计收到了二十一份礼单,其中就要以蔡和的这份贺礼最不值钱了!这些贺礼加起来也就两三万银子,就这样让他加入请功名单之中,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说道:“官场之上,你就不要怕别人占咱们便宜,也不要怕自己欠下别人的人情,他今日占了便宜,明日就要还人情,这人情往来之间,一条人脉就搭建起来了……相较于这些人脉,些许银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许庆彦则是表情严肃道:“少爷你如今不管账库,当然是说得容易,咱们的各项计划,一个个全都是吞金兽,许多时候为了尽快见到成效,皆是放弃了许多唾手可得的好处,咱们府里已经入不支出好些日子了,若不是时常有些外财,只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赵俊臣摇头失笑,说道:“你呀,就是个守财奴的性子……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那些像是吞金兽一般的各项计划,咱们哪里能得到这么多的外财?只要是这些计划顺利进展下去,咱们的外财也只会越来越多。”

    而就在赵俊臣教导许庆彦的时候,房门外响起了苏西卿的禀报声。

    “启禀赵大人,梁阁老得知了凉州总兵蔡和赶到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就传令花马池营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员赶去总督府,您也在受招之列,说是朝廷那边传来了最新旨意。”

    ……

    PS:这一次恢复更新,虫子的决心很大,不想让大家再次失望了。

    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按照原定计划,虫子的下一个目标是连续更新30天。

    然而,爷爷明天过生日,虫子必须要回老家一趟,仅是路上开车就需要三个小时以上,未必能有时间码字,回家之后也未必还有精力。

    说不定就要断更,怎么办?

    聪明如虫子,当然有办法解决,把一个大章节拆成两个小章节,问题不就解决了?

    所以,19.5/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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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听到朝廷传来了新的圣旨之后,许庆彦顿时是兴奋了起来,问道:“难道是朝廷传来了封赏少爷的圣旨?”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轻轻摇头,说道:“绝不可能,从渭水战事结束至今,仅仅是过去了十天时间,朝廷即使是已经议定了我的封赏,封赏圣旨也绝不可能这般快的传到花马池营。”

    花马池营与京城之间,距离长达两千三百余里,不仅是路途遥远,道路环境也是极为险峻,要多次穿过火筛入寇的交战范围,稍不走运就会遇到南下劫掠的蒙古骑兵,更还包括了大量的崎岖山路,稍有不慎就会扭伤马蹄。

    花马池营若是想要向京城中枢传送消息,即使是信使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没有任何的意外耽搁,也至少需要七八天时间才能赶到京城,京城中枢若是想要给花马池营传达命令的话,因为京城信使大都是选择绕路走官道的缘故,消耗时间往往还要更多一些。

    更何况,朝廷中枢的决策效率并不算高,经常是需要许多时日的激烈争论才能做出决定。

    所以,京城中枢与花马池营之间的消息传递,有着极为明显的滞后与延迟,让人很不适应。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朝廷若是有封赏旨意的话,只怕是还要再等七八天时间才能收到消息,传旨的大臣目前也许只是刚刚离开了北直隶范围。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许庆彦的表情有些失望。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赵俊臣荣耀加身的那一刻了,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陕甘三边返回京城中枢。

    看到许庆彦表情间的失望之后,赵俊臣再次摇头,肃容说道:“早在二十余天之前,我曾向朝廷中枢送去一份密疏,商议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依照时间估算,这一次的圣旨应该是朝廷有所决定了,这件事同样是至关重要、影响深远,却是不可怠慢。”

    说完,赵俊臣已是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了总督府大堂之后,却发现陕甘境内的诸位文武大员们已经纷纷到齐了。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之后,众位文武大员们连忙是纷纷起身见礼,表现颇为热络,但赵俊臣则是不动声色的向着众人点头,然后就在主位右侧落座。

    很快的,梁辅臣也同样是现身于总督府正堂之内。

    见到梁辅臣的出现,众位文武官员们也同样是纷纷起身行礼,但态度较之于见到赵俊臣的时候却是要明显冷淡一些。

    在此期间,赵俊臣偷眼打量着梁辅臣的神情变化,发现梁辅臣的表情依旧是充满了肃穆之意,但又隐隐有些兴奋激动之意,也就对朝廷的决定有了推测,不由是心中一定。

    却说,梁辅臣来到总督府正堂之后,就表现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态度,直接说道:“众位同僚,本阁这里刚刚收到了朝廷的最新圣旨!”

    说完,梁辅臣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明黄色卷轴。

    见到梁辅臣掏出圣旨之后,包括了赵俊臣在内,正堂内所有官员连忙是下跪听旨。

    只见梁辅臣展开圣旨后扬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蒙古各部百余年来不知敬畏,屡次南下劫掠汉人百姓、冒犯我天朝之威,西北官民皆是深受其苦!朕已决定,将是毕其功于一役,出兵草原、惩处蒙古右翼各部、收复河套平原,彻底终结陕甘三边之边防隐患!

    ……在此期间,由全权钦差大臣梁辅臣主持一切边防与出征事宜,原钦差副使赵俊臣改为全权钦差副使,协助梁辅臣处理陕甘境内所有军政之事宜……

    ……陕甘境内之各军将士,当是今次出征草原之先锋,具体安排交由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共同决定……

    ……陕甘将士出征草原之后,将可得到朝廷之全力支援……朕已传旨,四川白杆军、湖南六营三军,将会于近日赶至三边支援……

    ……国战之事,当是百年之基,朕心甚切,还望陕甘诸臣同心协德、不遗余力,钦此!”

    梁辅臣读完了这份圣旨之后,满堂官员顿时是一阵哗然。

    朝廷一改从前只是被动防御的作风,突然间要主动出征草原,这件事情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有些人兴奋莫名、有些人面现忧色,有些人蠢蠢欲动,还有些人则是不知所措,反应各有不同。

    但在赵俊臣的眼里,这份圣旨之中,唯有三件消息值得自己重视。

    其一是朝廷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出兵收复河套了,所以赵俊臣的许多布置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发挥作用了。

    其二是自己从一个只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副使变成了一个可以插手一切事宜的全权钦差副使,虽然赵俊臣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身份并不能长期保留,但这般身份变动也透漏出了朝廷对自己的让步。

    其三则是朝廷中枢这一次的决心很大,不仅是调动了各地兵力纷纷赶到陕甘支援,更还投入了大量的银粮资源……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这些年来为朝廷国库积蓄的家底很快就会消耗一空了。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赵俊臣今后的庙堂地位愈加不能动摇了。

    但这也是一项危机。

    因为,随着小川河的逐步临近,国库的家底被消耗一空之后,就意味着朝廷今后再是出现大范围的天灾,就再也没有任何赈济之力了。

    简而言之,在赵俊臣的促动之下,朝廷中枢已经走在了危险的钢索之上。

    ……

    PS:爷爷的寿宴结束之后,父母提出想去老家附近的景点游玩,虫子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陪伴他们了,当然是不能拒绝……但这样一来,回家已是临近晚上十点,比预期还要更晚许多。

    幸好是虫子昨天机灵,留下了一点存稿,否则今天就要再次进宫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短小精干的两千字微型章节。

    进度条: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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