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息造成的火焰并未蔓延很远，好歹是极限地域之一，其生态系统的稳定性根本不会受到森林大火之类的影响。冒出的黑烟逐渐变小，彻底消失是在接近三个小时后。安静变成了寂静，空气似乎都在这里凝滞，没有流动。
时间去到下午，这片焦黑的地方依旧保持着一尘不变的寂静。临近初秋的傍晚，终于是起风了，沙沙声音从树冠上传来，或许是有人忍不住了，被灰烬覆盖的一处地面动了动，随即一只手升了出来，抓在一旁，其后才是一个满脸黑色的人爬起来。
脸上是泥土与灰烬，也难以遮盖上面痛苦的表情。这人轻轻拍拍身体上下，拍去多余的泥土，才将头扭过一个不合理的角度，看向烧伤严重的后背部位。头发没了，后背上已是一片狰狞的黑红色结痂，连同手臂与双腿的背面，都是如此伤势。他看向自己身后，内心深处还留存恐惧。这里距离中心少说也有接近三千米的距离，那短暂的时间中，他自认为做了所有可做的准备，可结果还是如此。
“这个距离大概就是分界线，更近范围里，能活下的人应该没有了。”这人自言自语，茫然望向天空，随后才扫视周围。喘了好几口气，该男子才站直身体，艰难弯腰去自己爬起来的地方拿起枪与背包。
“不用再等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有人守着也早该下来清理我们了，也用不着等到现在。马上到晚上，我不认为还有等下去的必要。飞空艇那里还有大量物资与医疗上的东西，我会去那里补充，下一步是离开这片森林，但我会在飞空艇等到晚上九时左右，要来的就跟上吧。”男子扯开嗓子吼出来，“能活下来的人肯定不多，大概能有二三十个吧，我想。既然能活下来，除了运气差些外，各位也是有些实力的人，怎么判断，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声音散开得很宽广，有龙骑士将这片地域中的古树烧蚀掉大片的原因在。中心区域只留有玻璃状的凹坑与介于暗红与黑色之间的冷却状熔岩，再向外走，才有古树的树桩残骸留下来。声音不受吸收与阻挡，稍微集中些精神就能听见男子的话。
说完后该男子走向对面，又去另外一边说了相同的话，这才按照来时的路去迫降的飞空艇处。
几分钟后，又有地面动起来。状况大致与第一个男子一样，都是在三千米分界线处左右位置，靠着古树树干的遮挡，极快的挖出大致的坑，用泥土埋住自己，不让极具破坏力的火焰直接烧灼自身。过后陆陆续续有人从各处爬起来，受伤位置多集中在背部。
每一个都带着茫然，还有恐惧。都是进入三阶段的人了，再怎么手里也有些信息源，或许一开始不知道那炽白色光芒是什么。但现在，活下来的人都知道那是龙类的吐息。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些去过火焰联盟，对于龙骑士之名非常熟悉。
第一名男子判断的很准确，说是陆陆续续，看似很多，但人数也真的没有超过三十人。
加德纳与芬妮雅是第十五和十六个爬起来的人。第一个男子的话也给了他们站起来的勇气，像是开了一个头，否则也不知道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人还会等到多久。可是真心害怕，无论是吐息，还是过后落地的龙类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使得他们感觉到浸泡全身的绝望。
“甘默尔死了。”芬妮雅抹了抹脸，背部的疼痛并不影响她脸上的平静表情。
“关了五年，也是一个够长的时间了，判断也好，反应也好，下降很多能预料到。”加德纳感叹一声，“没有慢那点时间，早些时间提速全力奔跑，也该有机会活下来的。”
“活下来？”已经几步走开的芬妮雅偏过头看向加德纳，“队长，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早。最开始我们分析至少是一支百人的全副武装与补给的队伍，才能有机会去到森林边缘。现在不超过三十人、、、走一步算一步吧，队长你不要指望我的能力可以帮助多少。”
“现在质量大于人数。”
“这是最理想状态了。”芬妮雅说话有气无力，加德纳这时来到她身边，向飞空艇进发，速度逐渐加快，“还活下来的人不一定是一个心情，不能建立起信任，人数少反而更好。”
“过去再说吧，伤势不处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也走不了多远。”加德纳倒显得很平静，作为曾经一支大型雇佣军的队长，很多情况不用芬妮雅说，他便早已考虑过了。知道说出来没有用，也就没有如同芬妮雅那般将之说出口，来当做发泄情绪的话。
加德纳知道芬妮雅现在的状态是因为害怕所致。毕竟他自己都害怕了，芬妮雅不可能在心态保持上还会比之自己要好。
晚上九时左右，共计二十七人散开在飞空艇周围，稀稀疏疏站成七八块。都以目前能做到的最高水平处理完了伤势，不过想要恢复到平常状态，除非是自愈能力优秀，否则不借助医疗机器，得是一两个星期的事情了。看似已结痂，可也烧蚀掉了一部分肌肉，手臂与上身的活动受到严重影响。几乎只是能抬枪与压下扳机的程度，且以往根本不存在的后坐力也会让他们感觉到难受。
二十七人大致分成两个态度，一边认为补充完物资，即便身体状况有影响，也要立即离开这里。只是行进速度放慢，一面走一面恢复。另外一边则是认为飞空艇能作为一处暂用的钢铁堡垒，在这里修养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后再出发。
圣皇厅处会不会让其他队伍过来这里，两边倒是相同的态度——会，因为他们这千多人只是附属物件，飞空艇真正运输的还是堆满各个货仓的物资。没有讨论到一起的是圣皇厅来人时间。
不过就今晚，二十七人都没有离开，就在这里休息到第二天清晨。
“我们是走还是留。”早上九时，森林之中已有些许亮光。
加德纳睁开眼睛，看向芬妮雅：“周围情况如何？”
“两千米范围内依旧没有任何虫子，没有任何类第二类生物。昨晚的寂静你也感受到了，我们还在那头领主辐射的范围内。没来找我们，也是因为昨天龙骑士的影响了。但这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它对危险的嗅觉要比我们强多了。”芬妮雅撕开一袋压缩食物，扔进嘴里嚼起来。
“你认为几天？”
“明天中午吧，不能再多了。”
“那明天走吧，无论在哪里都有危险，是要去碰碰运气的。”加德纳像是妥协了一样，说完后又闭上眼睛。
到中午，这里只剩下十二人。加德纳和其他人又回到飞空艇中，在里面休息。不过到傍晚，或许是太过于寂静了，给这些人造成巨大压力。又走了八人，剩下四人继续呆在这里。
剩下四人都呆在一个搬空大半物资的仓库中，各自静默呆着，相互间的话几乎没有。有时四人会相互间看看，一副想要说话却又顾忌什么，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打破寂静的往往都是芬妮雅，按照规律，她每间隔两个小时都会细声向加德纳汇报周围的情况。剩下的时间里，芬妮雅大都在吃东西，缓慢且细细嚼的模样，从压缩食物，到后来他们在飞空艇中找到的一些高级货色——罐头之类的。最后，也是芬妮雅到机组控制室那里找到了一箱酒，抱过来是大受欢迎。
不知道是不是酒起到了氛围缓和的作用，虽然四人对于酒精早就免疫，但每人喝过一两瓶后，相互间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不过都是些闲话，无论是加德纳，还是另外两人，都没有谈及现在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过往。而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森林，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放出来，四人似乎都没有兴趣。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的寂静要更加可怕。四人的休息相对默契，总有一人会在其他三人闭上眼睛时睁开眼睛，注意着周围的动向。第二天清晨八时左右，加德纳背后的伤势好了很多，至少在四人当中，就肢体活动上他最为灵活了。
开始衡量需要携带的物资，等到十时左右，芬妮雅去到加德纳身边，各自拿起武器与一些会用到的东西，离开飞空艇内。另外两人很自然的跟上，就像是不用说话的默契。四人小队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想法。
龙息下存活的二十七人，双腿的伤势都不严重，所以并不会对他们奔行的速度造成影响。加德纳等人的速度很可观，两个小时之后，便已经去到百多千米外。路途中发现了昨天其他队伍留下的些许痕迹，几队陆陆续续离开的人，前进方向几乎没有区别，都是选择最短路线。
中午十二时半，四人在一颗古树脚下休息，芬妮雅一直负责对周围的警戒。
“范围太大了。”休息不过几分钟，芬妮雅从古树枝干上灵活的落下来，去到三人身边。
“周围的环境非常奇怪，我虽是第一次来到南方森林这里，不过就其他极限地域内的经验，这里就像是一块受到保护的区域一样，不受到其他生物的侵扰，而我们还尚未离开此范围。”说话的男子看样子很年轻，脸面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身体很壮实，普通人世界健身房里常有的那类满是肌肉块的人。
“不知道是好是坏。”一旁坐着的加德纳叹息，“若不是前天龙骑士的进攻，我们就将面对这头领主。总之两边都不得好，希望在我们离开前，龙骑士留下的威慑还在，这头领主不会主动进攻。”
“那过后、、、”芬妮雅属于破坏氛围的那种人，在其他三人都极力避免提及离开此处与类第二类生物相遇的话题时，她很自然的开口，也一贯在嘴巴里嚼着压缩食物。大范围的侦查让她的能量消耗异常快。
“希望走在前面的人能帮助我们多做些事情。”加德纳回答，不再说话。
二十分钟时间的休息很快过去，四人再度起身赶路。一路上偶尔能见到早些离开的人员所留下的痕迹。相比较才远离飞空艇，加德纳他们对痕迹的处理也越来越不上心。能通过痕迹看出前方人员的状态不是很好，休息间隔都较短。
下午三时，再度前进接近两百千米，芬妮雅总算在感知当中看见一些小虫子。心情得到些缓解，只是相隔不长，一处留有两具尸体的不大战场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沉重。一大片青狼的尸体，数量大概在五十只左右，遍布战场周围。弹壳洒满一地，从痕迹以及血液凝固状态去看，这应该是第一批离开人员在晚上所遇到的。尸体被其他类第二类生物啃食过，很多已经露出骨头。而且好些啃食痕迹都异常新鲜，像是在他们抵达这里不久才离开的。
四人没有在这里停留，空气中还弥漫着血液味道，短时间内是不会消散完全了。那些新鲜的啃食痕迹也让他们担心。如同周围有更加可怕的东西存在，使得这些进食的类第二类生物不得不离开一样。
几分钟后，又是一片战斗痕迹出现在四人面前。这里更加干净，除了地面上有些发黑的血液与弹壳，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四人这才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加德纳等三人将视线汇集到芬妮雅身上。
“除了虫子，没有其他东西。”芬妮雅开口，对周围环境的异常同样抱有疑惑。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前进了，他们前进的方向上，有危险东西正在冲过来。如同在道路上看见重型卡车就会想着那卡车会不会突然间转向冲向自己般，下意识对危险的预警与避开心理。
“不认为很奇怪？”
“再奇怪也没有用，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正确的。”加德纳回答说，却是芬妮雅突然停下，连着他和其他两人瞬间变得紧张。基础的配合还是有，四人立即分开，各自拉开距离，去到最近的古树旁，戒备着周围。
“都不要动，将身体紧贴树木就行了。”芬妮雅提醒。
“是类第二类生物？什么种类，都多少数量？”
“不是类第二类生物，几乎能确定是其他手术者。”芬妮雅已闭上眼睛，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对周围的侦查上，“还不知道数量，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发现了我们。不过我们最好保持这种状况为好。”
“芬妮雅？”加德纳的声音传来后，芬妮雅才展开眼睛，满脸疑惑。
“是同类型的手术者，对方也会使用声波来探测周围情况。我捕捉到了对方发出来的声波脉冲信号。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侦查范围有多宽，至少目前时间，对方与我们相距在两千米以外。只有这些信息，耐心一些。”芬妮雅轻声说话，“有情况我会及时说出来，做好战斗准备。”
只是话音才落下不过数个呼吸，芬妮雅便感觉到其他东西。她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品鉴某种美味食物般。视线这时聚焦于前方，重重树木之后，芬妮雅似乎看见了什么，她在思考着各种可能。
“队长，我们要不投降吗？”距离上一句话不到一分钟时间，突然从芬妮雅口中冒出来的这句话让加德纳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三人都看过来，目光的疑问已经不用解读了。
“因为喉咙强度问题，对这部分结构组织的强化一直没有完成，导致我对声波的利用一直停留在很初级的阶段。探测范围的确在以往的各种雇佣任务中占尽优势，远比感应热量强上接近三倍的范围，队伍的战斗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这也是队长你愿意一直相信我的主要原因。”芬妮雅的话说得很慢，有些像是遗言一样，“对方在声波的利用上要比我强上太多。应该早就发现我们了，只是对方碍于我也会使用声波进行探测，或许他在借此测试和考虑什么东西。可一分钟左右前，这些测试与考虑完成了，对方已经发起了进攻。是低声波，还没有明显反应，只是因为能量积蓄尚不足够。我们大概还有两到三分钟时间考虑，请尽快做出决定。”
“还有，这种攻击，在目前还没有明显的解决办法，至少我知道除了靠着身体强度去硬抗，或是杀死对方，亦或逃出影响范围，好像还没有好方法。但这三种方法，我们没有一种可以实现。”
“敌人在哪里，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提前出发的那些人是不是？”
“或许都死了，或许也有活下来的人，目前不清楚。”芬妮雅当即回应另外两人的疑问，她一直盯着前方，“我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对方明显知道我探测范围的极限，从未出现过在范围当中。我建议投降，这样才有机会活下去。因为对方只需站在我们周围，等待几分钟就能让我们失去战斗力。也就是说，我们真正死亡时，甚至连敌人在哪里，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说完话，芬妮雅突然张大嘴巴吸气：“我选择投降，时间不多了，我不想耗在这里！对方应该就在我们前方！”
“投降！”加德纳选择相信自己的队员。剩下两人这时相互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目光中看出挣扎。
“那、、、投降吧。我们一个，或是两个人，也没有足够的力量走到森林边缘。距离太远了，物资也不够，加上背上的伤势、、、那要怎么做？对方如何才能知道我们选择投降？”
“跟着我做就行了。”芬妮雅好歹松了一口气。她当即离开古树，站在一处较空旷的地方，将背包与武器等等一一举了举，扔到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随即以通用姿势——举起自己的双手，站在原地不动。加德纳他们也跟着芬妮雅的动作，直到四人以一个姿势站在原地，芬妮雅立即感觉到那一道道充满力量的低声波纹路从自己的感知中消失不见。
“对方没有再进攻了。”芬妮雅的话一直使得加德纳等人感觉疑惑，因为他们完全感觉不到那些东西。但三人都压下心中的思考，静等她所说的敌人出现。
“只有一个人，距离我们两千米。”
“一个人？”另外两人抢先开口。芬妮雅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速度很快，一千五百米。”芬妮雅继续说着探测到的情况，“还是一个人，没有其他人跟上。”
“没数错，我们是四个吧？能不能找到机会？”
“一千米，依旧没有人跟上。”芬妮雅继续自己的话，丝毫不理会身边其他人的话，“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对方的速度至少百米三秒钟不到，很灵活。”
“我认为看到对方后可以视情况再做出选择。对方若是不放过我们，我们也没有理由站在这里等着被他杀死吧？”说话者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也自觉闭上嘴巴。
“到了。”芬妮雅的话刚说完，视线之中，一个人影便已经出现在古树的剪影缝隙中。一两个呼吸之后，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在四人身前十来米的位置站定。
“你们是最后一批了？”带着面具的男子巡视周围一圈，开口询问。
“是，后面没有人了。”加德纳正想开口，却是芬妮雅抢着回答了。
“这样的话、、、先问两个问题吧，请老实回答，因为这关乎你们的性命。”说话时，男子观察着面前的四人，特别是面部表情。而芬妮雅还捕捉到强度极高的高频率声波脉冲，“第一个问题，你们是否都是才从监狱出来的犯人？第二个问题，以现在的时间为起始点，你们进入监狱的时间。这位小姐，从你这里开始吧。”
四人保持姿势，对面前男子的话与问题感到奇怪，可现在主动权在对方手里，也只能老老实实照着男子的话去做。
不仅是另外两人，加德纳在知道对方只有一人的时候，也有过其他想法。但当对方站在身前，自己只能知道对方站在那里的事实，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出来时，他便已知晓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作为一支雇佣军的队长，加德纳深刻知晓何种情况能表明两者的差距过于巨大。一种是能感觉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恐怖压迫力，直接让自己失去战斗和反抗的欲望。另外一种便是现在的情况，不能通过自己的感知去获取任何信息，只能知道对方是个手术者这一点来。
芬妮雅与加德纳都是五年前被抓进监狱，另外两人，健身教练般的男子则是三年前进去的，最后一人比加德纳还要早两年，七年前就进入监狱当中。
“这样的话、、、”带着面具的男子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面具下巴位置，似在思考，“你们都不具备潜在威胁，可以提前恭喜你们保住了性命。只是关于最近几天的情况，还需要你们花些时间详细说说了。”
男子放下手，芬妮雅同时察觉到极高频率的声波从其喉咙处发散，其强度已让她感觉到危险。芬妮雅张开嘴巴，身体正要先于一步进行躲避动作时，一团血花已经在加德纳身旁溅开了。
用不着芬妮雅开口，剩下三人都朝向旁边躲避。而那名健壮男子的尸体这时也笔直倒下。
“就这样吧，不用你们出来了，躲在古树后面的你们也能多少安心些。至于我为何要单独杀死这一人，你们也不用知道原因。”三人躲开后并没有跑远，男子等待了小会儿这才开口，“不过你们心中也该大致猜到一点了，我建议你们的猜想就在这里结束。”
“尊敬的先生，我不认为我们有你想要知道的信息。”短暂的沉默后，加德纳硬着脑袋说话。与男子相隔一颗古树，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完全包裹住自己的视线，直直盯着自己，让他异常难受，“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被放出来的原因，只明白肯定是被当做某任务中冲在最前面的炮灰去用了。至于任务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在飞空艇上，圣皇厅的人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到达目的地，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算是我们接受到的唯一可用信息了。”
“这一点，走在你们前面的那些人已经告诉过我了。你们所说的都一样，看来都没有说谎。”男子回答，“那么第三个问题，在你们离开监狱，进入飞空艇的这段时间里，是否有注意到圣皇厅的其他动作。比如圣皇厅的人去见了监狱中关押的一些强大犯人，诸如这类动作。”
“另外两艘飞空艇已经被击毁这件事我已知道，过后不用说明与此相关的事情。”男子最后提醒，“希望多配合我的询问，二十七人当中，你们三人是最有希望活下去的。”
“那其他人、、、”
“都死了。走在你们前面的人大概是因为类第二类为生物的进攻而精神紧张，根本没有与我交谈的想法。于是我也没有浪费过多时间来取得他们的理解，也就是交谈不顺利。”
“好了，请想想我的问题。”男子过后提醒。
“我或许知道一点。”是七年前就进去的那人，“我所在的那片区域最底部，就是关押一些强大犯人的地方。记得那里好像只有不到五人，在我被带出监狱前，有圣皇厅的人单独去过那里，过后不久后就有手续下来，然后是狱警去到那里放人了。至于是谁，这点我不是很清楚，但只有一人。”
“你感觉单独过去的圣皇厅那人怎样？”
“好像是我所在监狱的一个管理者，记得不错的话，我见过他三次。官职不清楚，但肯定也是中层往上了。”
男子点点头，偏过头看向加德纳那边。
“我所知道的能算是其他动作的信息、、、我们乘坐的是护卫舰级飞空艇，但在起飞过程中，有一艘巡洋舰级飞空艇先于一步升入高空，且方向大致与我们相同。过后接近十分钟，它都在视线里，到后来才逐渐与我们拉开距离。但能确定不是航线导致它与我们驶向同一方向。目的地应是一样的。”
“也是从监狱出发？还是说，你们当时乘坐飞空艇的地方是一个集合点，几千犯人都是在那里汇集。”
“都是在那里汇集。”加德纳回答。
男子陷入沉默，思考小会儿后接上话，“说说其他事情吧。一是关于你们背后的伤势，二十七人都是一样的烧伤，我比较在意。另外，飞空艇迫降后所发生的事情，这一点请务必详细说明。”
这段时间内的情况才是男子想要具体了解的，加德纳他们清楚，说明不可不畏细致。当然，让男子满意的还是芬妮雅过后的补充，大概是作为女性，心思更为细腻，她所说的东西使得男子很感兴趣。
“没有一只虫子，环境也安静得异常，但又没有感觉到作为一方地域领主应有的压迫，或是留下来用作警示的气味吗？”男子复述芬妮雅话中的一些重点，过后喃喃自语，“看来完全照着以前教它的方向发展了，原本意思应该是让它找回更多野性的。”
后半句加德纳等人听不明白，但完全不敢去询问，只能等待男子的问话。
“大致明白整个过程了。”男子自己消化掉三人以不同视角捕捉到的信息后，心中已大致有了定论，“这里再确定一点，这位小姐。龙骑士进行吐息攻击前的短暂时间，你的确看见十数块巨大岩石砸落下来了？”
“确定，那时之所以会毫不犹豫的离开防御圈，就是因为声波脉冲观察到了这些东西才决定的。龙骑的进攻、、、可以说那完全在意料之外。”
“那你认为龙骑士之所以对你们发起进攻，是因为你们本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大概是因为那头领主生物就在我们附近，被半空中的龙骑士察觉到了吧。龙类的感知肯定要比我们强大。”芬妮雅小心回答男子的问题。但她知道这并不是问题，而是男子在为他们解答而已。
“就这样吧。”思考被男子的话打断，“首先谢谢你们的回答，另外，你们若是想活下去，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偏移一个方向，前进至傍晚时分后，选择一个好地方，击杀几头类第二类生物作为食物储存，随即挖出一个至少四五十米深的地洞，躲在里面，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时间，两个月之后你们再出来，或许才有活下去的可能。这一路上的类第二类生物并不是你们三人可以应对的，更别说其中一些还被圣皇厅喂了药剂，变得更具攻击性了。”
“你真地愿意放我们走？”古树后的芬妮雅开口。因为高频率声波一直没有消失，她知道男子让刚才那人死亡的手法。
“我无所谓，你们过后被圣皇厅的人抓到，或许还能帮助我起到传递干扰信息的作用。”男子的回答很无所谓。他知道这位小姐是为何而担心。也是突然间闪过脑海的想法，使得他正要迈出的脚步停下来了，“你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既然你们不急着走，那就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吧。作为报酬，我可以赠送给你们一点东西。”
男子放下背包，从中掏出几个小瓶子装着的药剂：“圣皇厅那些人身上搜来的，能在一段时间里消除气味。这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
“请问是什么问题？”芬妮雅很小心，高频率声波从她的感知中消失，她的心情也随之缓和一点。
“很简单，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手术发开能力是声波脉冲的人。以前只在类第二类生物上见过这类能力。根据你的经历，具有这种能力的手术者有多少？”
芬妮雅回想得很快：“我是雇佣军出身，遇到的手术者至少接近万人。姑且认为基数就是一万了，但能使用声波脉冲的只有我。另外，在这一万人当中，进行过温度感知手术发开的手术者也绝对不超过一百人。我认为只有五十来人也是可以接受的。我不清楚先生你是谁，所呆着的圈子是什么样子，可就我们雇佣军的环境，温度感知和使用气动武器的对双手的前置耐热手术开发能力，这两项都能作为顶尖开发能力去看待了。”
“大多数的手术开发不是肌肉绞结化，就是急速化肌肉增殖能力，与感知有关系的手术开发都需要巨大价钱，各种匹配的药剂也难以买到。”插话的是加德纳，作为队长，他对这方面的了解要比芬妮雅详细很多。他也想经历让男子心情满意点，增加自己活下去的几率，“就连骨质增强这类手术开发，因苦于对应的药剂资源很有限，完成第一阶段的人都很少。很多资源都被控制着，没有渠道与人脉关系网，不为那些有权势的贵族效力，就只能到黑暗世界去蹲守机会。但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先是得到内部消息的人拿走大部分，提前预约的人再拿走一部分，最后能不能剩下一点流出来，也完全是未知数。”
“原来是这样，这些东西这般紧缺？”男子若有所思，他想起自己的势力，似乎还没有出现过缺少这些资源的情况，以为只要钱足够，就能获得，“那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黑市与遍布帝国的赏金系统里，有名、或是有实力的雇佣军队伍、赏金猎人们，都多多少少与某些贵族沾上关系？”
“不是多多少少，是肯定有关系。黑暗世界里的东西非常贵，不说金钱够不够，即使手里的资金足够，从上排下来，绝大部分人也轮不到。”
男子点点头，将手里拿着的数瓶药剂放在脚下：“不耽误你们赶路了。”说着猛然提速，奔向前方，很快消失在三人的感知范围中。
一分钟后，芬妮雅再三确定男子的确离开，周围也没有其他异常情况后，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加德纳与另外一人见此，也松了一口气。三人当即捡起自己的武器装备，一同站在男子放下的几瓶药剂边。
“会不会有其他生物毒剂在瓶身上附着？”三人中，坐了七年监狱的男子才开口，芬妮雅便已经拿起一瓶，拔开瓶塞，将药剂洒在自己身上。
“他用不着以这样的手段来杀死我们，没什么意思。”芬妮雅说话，“你不用的话，我就全部收起来了。”那人见此，连忙摆摆手，还是倒了一瓶在自己身上。
“那接下来、、、”芬妮雅看向加德纳，等待他的判断。
“按照他的话做吧，能一人前进到这里来，这份实力就不是我们能比较的。你们也看见他的武器装备了，全是冷兵器。与类第二类生物做近身搏杀，没有打光子弹，我可不会去做。”加德纳转过头，看向男子消失的方向，叹息一声，“对方以圣皇厅的人为猎物，我们是不敢想的。”
“那队长，你认为他为什么放过我们，而没有、、、”
“与入狱时间有关系，这很容易想到，不可能有其他原因了。三到五年之间的一个时间点是界限，超过这个界限，便有可能猜到他的身份？我是这样想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带着一张面具。才五年时间而已，也不知道帝国倒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先想办法活着走出森林吧。”
、、、、、、
在声波脉冲中确定身后三人接下来的行动后，卡西亚才拿掉面具，露出一张思考状的脸。
三人补全了他需要的信息。前面几批人不能看做是不配合他的询问，只能说是有其他心思的人多一些。此外，三人主动投降完全在卡西亚的预料之外，他的确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是不影响自己的行动，权当路过清理一批敌人。
“三艘护卫舰级飞空艇都没有到达目的地。昨天骇给出的信息，不是他指挥的行动，也不是奇拉安第那边。看来是另外入场的人了，若是能知道身份，取得联系就更好了。”将信息连接整理，卡西亚大致了解到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当然其中最为关心，还是卡西黑所在的这片地域。借由从最后三人处得到的信息，卡西亚确定了自己在昨天傍晚时所感受到的异常气息是什么。那是来自龙类的感觉，从自己周围高空上巡视而过的龙类所带来。
“卡西黑那时就在附近，龙骑士之所以会直接以吐息发动进攻，该是感应到周围存在威胁。巨大岩块、、、那就能推断出卡西黑在挖地洞地穴这项技能上走得很远了。”想起以前自己来这里找卡西黑的时候，那时的它便已经学会挖洞躲在地面下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这技能被卡西黑熟练到了何种程度。
卡西亚知道现在的卡西黑应该是处于害怕的状态。龙骑士的吐息来自于半空，对于从一出生就受到飞空艇攻击的卡西黑，没有自己在身边，来自天空上的攻击多少会使得它本能感到害怕，更别说对方也是龙类。
另外的重要讯息便是火焰联盟果然与卡西亚他们猜测的一般，加入到了此次事件中。卡西亚也隐隐感觉到对方出动龙骑士，大概也是为了对付自己所准备。芬妮雅他们三人只知道吐息来自于龙骑，但卡西亚能根据他们所描述的吐息破坏范围大小，他们的伤势，基本判断出进攻他们的龙骑都不会是成年体。扩散开三千米的有效破坏范围，实在算不上很大。但这大概也与对方是否使用全力有关系。
“火焰联盟是龙骑士，圣皇厅则是零号加上实验体队伍，似乎还有一些强大的罪犯。远海共同国那边、、、会是动能装甲吗？”卡西亚思考着。他丝毫不担心这些东西，因为威胁性并不大。零号与实验体的脑袋是缺点，动能装甲挡不住第二代圣剑的锋利度。而火焰联盟的龙骑士，在过后见到卡西黑，卡西亚相信自然就会有应对方法了。驯化的圈养种龙类，本就天生逊色野生种。
据卡西亚所知，火焰联盟的诸多龙骑中，也有驯化野生种来成为龙骑士的手术者。数量及其稀少，因为机会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握到。每一个这样的龙骑士在所在部落当中，身份都极为尊贵，与神职人员的地位对等。当然，大多数以圈养种成为龙骑士的人也并不弱，且如此长的时间下，火焰联盟早就找到如何从外部因素入手，去增强龙骑战斗力与威胁力的方法。
如同大多数的兽骑兵，根据类第二类生物的特性，为之研究配置适应的武器，就是通用方法之一。龙类集力量与巨大体型于一身，它们的负重上限和能配置的各类武器模块极其多，且灵活。情况允许下，每一头龙骑士驯化的龙类都能成为一座难以攻破的移动火力堡垒。这样的堡垒不仅火力充足，能在一些时间靠着龙类的吐息造成巨大的范围性破坏，并且灵活性和防御性上，龙类的移动速度与黑鳞的防御力，能让每一个面对它们的敌人都头疼。
这都是一些找找就能获得的信息，卡西亚相信对于龙骑，其龙骑士本身与龙类之间，肯定也存在很多隐秘的联系。
虽然卡西亚不认为龙骑士本身可以如同自己，靠吞噬方法直接侵入龙类身体，接管控制权，但做到与此类似的事情——列如相互连通感知，或是依靠龙骑士的指挥战斗，亦或是两者间的一些配合等等，也是可能的。大概。
不应该只是驯化这般简单吧？卡西亚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当前，很多信息都指向龙骑士的作用似乎真的就局限于此。
卡西亚仔细分析过诸多信息。圈养种龙类被很多人看不上，比之野生种，繁多数据的确有些许落差。食物里面，集中饲养的动物，和野生的野味，圈养种与野生种一直这样被区分。
但这并不能否定圈养种龙类也是第二类生物这个事实。无论是成年体，还是处于成长期，其实力与破坏力都异常骇人。或许仅是驯化它们，使之听话，能按照龙骑士的命令行动，做到这几点，就已经很难得了。
关于龙骑士信息过后还需要继续获取，目前，卡西亚唯一担心是卡西黑成长到何种程度了。这也是人为可以干扰的因素，不过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很有限，所以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改变来。
卡西亚给卡西黑准备了礼物，他身体中的固态红水银有些多，现阶段已经造成满溢。再拿一根给卡西黑也丝毫不影响自身状态。卡西亚也自认为固态红水银对卡西黑的帮助会非常大，布力诺区域的记忆一直都深刻——只是一根固态红水银的能量，就足以供给一头成年体龙类在一段时间中的完整消耗了。
思考时提升了些速度，那一批犯人们对痕迹的处理非常粗糙，很多地方根本不需要仔细观察与后续分析，只消看几眼，就能判断出来。跟着痕迹一路前进，不久后，寂静就那般缓慢降临下来。等到卡西亚走完过渡区域，周围的安静与那三人所说的一样，没有虫子的寂静，空气也再这里凝滞了。
卡西亚因此高兴，这从侧面说明了卡西黑的成长程度或许还在他的预估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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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开始降低时，卡西亚已经站在那艘迫降的护卫舰级飞空艇前。去机组控制室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阿托环所说的那些通讯设备。对方也有通讯上的专业队伍，这样的错误，对方没有可能犯下。转而去到几处物资仓库，找到高能量压缩食物的卡西亚就着飞空艇上的一些水，将肚子填满。
几分钟后，卡西亚顺着几天前千人大队伍留下的痕迹，终是来到那片被黑色覆盖的不规则圆饼范围当中。
脚下的玻璃状地面承受不住重量，双脚稍微用些力，便能让已经皲裂的裂缝急剧扩大。周围残留有龙骑士故意让其驯化龙类留下的气息。从中心凹坑向外走，卡西亚看向破坏范围的三千米左右交接线，心中对此次吐息的实际威力与当时的情景已然大致有了判断。
脚步停留在一处巨大的爪印前，卡西亚围着这爪印绕了一圈，脸上露出笑容：“火焰联盟对这些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龙骑的保护措施，看来是完全害了他们。至少目前是这样，也不知道这次事件后，火焰联盟会不会改变对这些年轻龙骑的训练与保护制度。”
能长时间呆在半空中，速度比飞空艇快，比肩红管飞机暂且不谈，在空中领域内，卡西亚还不知道有哪些战争机器与生物的灵活性能与龙类相比较。
长久以来，地面队伍与地面作战作为主要方式的各大陆，空中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地面上大多数事物的天敌，带着天然的优势与压制效果。还因为高空中时常存在风，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龙骑，只要注意些，连同气味都不会残留在原地。这让龙骑的动向与痕迹很难被捕捉到。
但眼前，至少是进攻那批犯人的龙骑士，却会在地面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来，这足够让卡西亚对之下一个大概的判断了。
还是太年轻了，或许是在部落内部的训练战斗经历得多，但出来到各种环境中单独执行的任务很少。一些应该刻在骨头上的细节没有掌握完全。用脚步仔细量出四个爪印的大小，经过计算，卡西亚很快得出这头落下的龙类的大概体积数据。
“体长应该是六十三四米左右，或许还会再大一点，但不会超过六十七八米的长度。”卡西亚喃喃自语间，看向自己后方，“也不知道卡西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但体长有四十五米以上，我侵入接管它的躯体，也该不会有问题。”
说着，卡西亚离开此处向前进发。不过几分钟，停下的卡西亚颇为小心地用脚踩了踩地面，空响声音中，他展开高频声波脉冲，经过数十秒，以脚下被隐藏起来的地洞入口为起点，一片繁杂交错的地下洞穴网络显露一角，逐渐变得清晰。
“唉、、、”卡西亚吐出一口气，“看着”这片地洞网络无奈感叹一声。他一脚将这“门”样的东西踏出一个大洞，俯身将脑袋凑近，喉咙积聚力量，以龙类语言呼唤卡西黑的名字。
声音在地洞网络中不断回荡开了。不知多久，其网络中某处极深的位置，黑暗当中，一块蜷成一团的物体突然动了动，随即如同对那微弱声音的回应，满是委屈、却又异常兴奋的吼声伴随着沙沙的摩擦声音，当即在地洞网络中回荡过去。
地洞网络早已记在脑袋中，很长时间都在其中活动，以及不断扩展洞穴网络的蔓延范围，熟悉这里的一切，移动速度非常快。回应某处传荡而来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在不断定位的过程中，两处声音间的距离不断缩小着。
卡西亚捕捉到卡西黑的回应，听出了其中带着的害怕情绪。这时松了一口气，声波脉冲当中也同时出现卡西黑在地洞当中飞速移动的影子来。不长的等待过程中，卡西亚也对卡西黑做了基础的丈量，大约在五十四五米的长度，这已经超过他的预期。
有了解过龙类的成长过程，卡西亚估计的体长应是在四十八米左右。看来固态红水银与以往喂它的浓缩龙类血液起到了作用，卡西亚判断到。
卡西黑越来越近，沙沙的细碎摩擦声音能被清晰的捕捉。卡西亚往后站了站，十数个呼吸后，震动自脚下传来。未等卡西亚多想，兴奋的卡西黑直接以脑袋撞破那薄岩片做出来的“门”，冲向自己。
卡西亚本能地要躲开这次冲撞，不过被他压制了下去。短瞬间做好缓冲的姿势，一颗巨大脑袋就来到身前，卡西亚撑开双手，巨大力量已然传来。脚步飞速后撤，一点点抵消掉卡西黑冲出来的力量，只是巨大体积与重量所附带的力量着实巨大，双脚每一步都陷入泥土中。往后退出几十米远，卡西亚用双脚犁出一条沟壑，这才将卡西黑冲出来的身体停下。将双脚从泥土里抽出来，这双黛尔亚特别准备的鞋子也宣告了寿命的终结。
“啊、、、呀嗯、、、”卡西黑发出刺耳的声音，近距离下就像是大型扩音喇叭的尖啸。卡西亚只能连连点头，颇有些像小城中哄自己妹妹莉莉娅时的样子，听着卡西黑说的话。因为没有教卡西黑过多语言，它身旁也没有同类在，卡西黑能用于表达的语言极其有限。但卡西亚能辨识清楚它想要说的事情，无外乎是对于半空中某些事物的害怕，以及它最早学会的“肚子饿”这句帝国语了。
抬起头，卡西亚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得多的脑袋，油然生出一种欣慰感。不久后，卡西黑还没有从兴奋中平静下来，卡西亚只能用力拍着它脑袋上的鳞片，表示安慰。有很多话想要说，卡西亚很努力地去辨识卡西黑所表达的意思，过后，他自己也以龙类语言告诉卡西黑危险已经过去，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事情了。
等到傍晚将近，总算安静下来的卡西黑让卡西亚总算有机会去看看它现在成长到哪个阶段。除去体型，变化体现在很多方面。不过也有过度发展的地方，卡西黑的前爪要壮实很多，结合它期间还给自己特意展示过挖地洞的动作与极快的效率，卡西亚知道这大概是这具身体下意识选择的结果。
应该是以前来找卡西黑的时候，卡西亚都有带着各种东西给它。这一次卡西黑变得很主动，它很多次张开自己的嘴巴，发出“肚子饿”的声音，并且还用自己的爪子画出以往装浓缩血液钢罐子的图像出来。
十二年里只要不断绝食物与能量的供应，就能成为成年体。卡西亚以时间对照卡西黑目前的智力程度，它大概相当于人类七八岁左右了。最后还是从体内取出一根固态红水银，这本就在卡西亚的计划之中。
吃掉固态红水银，卡西黑有过数分钟的凝滞状态，如同突然睡着一般，整个蜷成一块圆饼样子，闭上眼睛消化一样。卡西亚趁此机会爬山去，检查其鳞片、双翼与体刺的坚硬度。高频声波脉冲让卡西黑身体内部的构造清晰出现在卡西亚的脑袋中。这是他决定来找卡西黑前就决定好的一项计划。
从组织的实验室基地，到帝国军部学校老教授们的检查与数据的详细解读，再加上自己已知的一些信息，卡西亚相信直接从龙类本身上入手，或许能在了解自身上取得一个较大的进步。
着重观察的是整体构造，卡西也想要得到有关吐息那短暂时间里的一些信息，这或许可以帮助自己解析一部分对生物电感应力场的理解。卡西亚自己认为吐息其实就是另一种对生物电感应力场的提前应用。
等到卡西黑醒来，卡西亚正想给卡西黑说说过后的事情时，却是卡西黑如同人类那般坐下，摆过来自己的尾巴，用前爪取下尾部尖端被角质体层层包裹的物体，很小心的在卡西亚眼前晃了晃。这种小心无关实力，对于卡西黑，卡西亚充当的可不仅仅是一位父亲一样的角色。
卡西黑晃动的东西也几米长度，通过其剑状的形体，卡西亚才恍然明白卡西黑想要表达的意思。被角质包裹的应该是以往给卡西黑制作的长剑，但随卡西黑的成长，这把价值千万圣币的武器已变成一件不能使用的玩具。不能说成玩具，卡西黑大概将之当做了战术刀一样的东西在使用。
这时，卡西亚下意识想到了那艘迫降下来的飞空艇。护卫舰级的它也拥有很不错的防御，藏青色椭球型外壳足够厚实、、、主要成分是较常用的合金，硬度与柔韧性比对高级合金弱了很多，但好过什么都没有。使用第二代圣剑，如同削木剑那般，以飞空艇的防护外壳为材料，卡西亚认为可以做出来一把不错的武器，但实用性不高就是了。不过见到卡西黑已经会使用角质体，将这把削出来的武器作为底料一样的存在，包裹角质后，或许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前后思考完全，卡西亚告诉卡西黑自己会给它一把更加巨大的武器时，森林之下已完全暗了下来。卡西亚跳到卡西黑的背上，准备让卡西黑去到飞空艇那里时，却是卡西黑突然间“啊、、、”的一声，随即它像是记起重要的事情，这才转过脑袋，颇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向着卡西亚“咿咿呀呀”说着某个东西。
卡西亚“嗯嗯”连连点头，但奈何卡西黑的表达能力未经过他的教育，在卡西黑转身带着自己向着旁边的地洞网络入口钻去的时候，才勉强理解一些——卡西黑是在说自己挖地洞挖得很深，也很多，这里当然有一种炫耀的意思在里面。重点是它的表述里，地洞中有东西要给卡西亚看看，像是礼物。
卡西亚以最简单的话语询问卡西黑，得到的回答很模糊。卡西黑几乎没有知识储量，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只是感觉那东西很重要，有着奇异的力量。卡西黑模糊的描述着自己的窝就做在那个东西的上方，休息时感觉暖呼呼，很舒服。
听着卡西黑兴奋的描述声音，卡西亚和着它一起钻进了地洞网络中。声波脉冲同步提升了频率，黑暗当即如同被驱散，让卡西亚“看见”周围景象。
不断反馈的声波有干扰，卡西亚早已能熟练处理这种情况，屏蔽掉一些声波后，地洞网络的景象变得更加具体。入口是一个斜坡，向下深入接近六七十米的深度，这才变得平缓。从整体构造去看，地洞网络几乎都处于地面百米之下。
古树的树根早在漫长时间前就扎根到这里了，非常粗壮。这些树根相互扭曲盘结，在高频声波脉冲中，卡西亚发现很多树根会继续向下延伸，但最后都融为一体。这是如同倒悬的金字塔结构，离得地面越近，树根越加繁多，遍布各处。但越是往下，随着一些细小树根的淘汰，数量减少时，那些粗壮的树根也有所意识一般，以一个区域为单位，此单位内的古树会主动让树根向着一个位置靠拢，最终融合成为一个巨大的扭曲球状茎块。
植物的“心脏”，卡西亚形容树根融合后的球状茎块。从茎块散发出来的古树根茎就像是连接到它上面的动脉血管般。
每一个球状茎块又会单独从其底部长出一根约莫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根茎来，继续向下生长。深度已经突破岩层，卡西亚用高频声波向下探测，其极限位置也未能捕捉到这条根茎的尽头。这条根茎的密度非常高，高频声波穿透它时的感觉堪比较为高级的钢铁。
随着卡西黑一路在地洞网络中飞快窜动，声波脉冲也捕捉到几乎均匀间隔开的数个球状茎块。比起卡西黑自己挖掘出来的地洞网络，地面之下，古树的根茎网络反而要比地洞网络简单很多。
在卡西亚的观察中，每一颗古树就像是流水线上下来的量产物品。地面之上的每颗古树都各有不同，但地面下，其根茎系统却有着大量相似的地方。这种相似并不是单纯的“都是树根”这般简单，而是其根茎散布的方向范围，主根茎的数量与大小之类的数据，几乎相差无几，说成在正常范围误差中的相同，也是完全可行的。
“看来并不是古树的主根茎会在一个大致范围内集为一块，融合成一体。而应该是说先有那条极深的钢铁样的根茎从岩层下蔓延出来，过后长出一个‘单位心脏’，继而从‘单位心脏’上分化开数量大抵相同的根茎去破开地面，成为一颗新的树木，不断成长，以此反补给‘单位心脏’能量。”
“这是南方森林其实为一个整体的有力依据吧？”卡西亚思考着，“但这样分化的意义是什么？或者，‘单位心脏’其实更像是中转站，如同各大家族在帝国不同区域设立的据点。除了汇集能量外，还有着其他作用、、、比如给自己感受到的那微弱视线以必要能量，维持那微弱意识远离本能过于远的消耗？中转站吗？”
卡西亚思考得很多，而过后的行进过程里，周围景象开始逐渐模块化。每一颗古树可谓是相同的模式，在一个既定的范围内，“单位心脏”与树根都没有巨大差别。反倒是卡西黑的地洞网络多种多样，看样子，在卡西黑无聊时，它没少在如何挖洞上花费时间。
真正去认真的审视卡西黑的地洞网络，卡西亚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觉。等到整个地洞网络的大半脉络与走向都在脑袋中结成一张不算完整的图像后，卡西亚才发现之所以会有熟悉感，是因为地洞网络的图像其实是一张不规则的六芒星图案。
不能说见过一模一样的图像，但卡西亚的确见过很多种不同形式的六芒星。联想曾经侵入卡西黑身体时所看见的幻象，卡西亚有些严肃。
会出现六芒星图像的地方大都非常重要。卡西亚目前还未接触过关于六芒星图像的任何资料，但他知道六芒星所代表的意义必定会在奇异文字之上。六芒星图案是更为高级的一种古历史信息，能代表更多的东西。
至于洞穴网络为何会是六芒星的样子，必定也是这种信息从卡西黑还是一颗龙蛋的时候，就已经刻进它的脑袋中了。这就如同卡西黑会在自己喜欢的物品上刻画奇异文字与符号的举动一般。卡西黑下意识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可时间过去得实在过于遥远，导致很多传承与记忆都消失了，以至于它只知道重要，会下意识去使用，但并不知道其真实的意思，以及真实的作用。
思考被打断时，是卡西亚感觉到卡西黑带着自己进入了一个向下的洞穴中。根据地洞网络图，这里应是中心位置。
深度很快去到地下两百米，但洞穴还没有尽头。黑暗在这里显得无比深邃与静谧，被大地禁锢在此处的它们也具有历史的苍老感觉了。
接近五百米深度，此刻的卡西亚与卡西黑已经完全浸入冰冷的水中。高频声波显示周围依旧有着那些坚韧的树根，不见其尽头。地洞尽头已出现在卡西亚的脑袋中，是连接着一块被水充斥满的不大空腔。空腔当中有繁多树根，它们如同几十张从不同角度交错的蛛网，一起在空腔中心结成一团，形如蜘蛛捕捉到猎物后作出的行动——用蛛丝将猎物包裹起来。
树根的确包裹着某个东西，其体积大致与卡西黑的大小一样。卡西亚思考着会是什么东西时，进入南方森林深处那一刻的视线再度出现了，其源头正是那片结成一团的树根。这一次，视线不再微弱，更加具有实感，如同那片缠结的树根就是一名手术者，此刻正直直看向随卡西黑靠近它的自己。
“‘单位心脏’之下的更高级中转站？还是说，为微弱意识与视线提供的能量的其实是被包裹的东西，不是‘单位心脏’？”
卡西亚正想让卡西黑放慢速度，因为那视线让卡西亚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这里是南方森林，很多东西已经证明这片极限地域的真实面目就是一颗世界树在漫长时间扩展而出的森林。但只是迟疑瞬间，看见目的地就在不远处，兴奋的卡西黑直接加速，本来还有一个坡度的洞穴也在过后变成垂直。激荡的水流间，下一刻，卡西亚与卡西黑就来到了那包裹成一片的树根前。卡西黑滑动着四支利爪，却没有减缓什么速度，只靠着冰冷的水作为缓冲，砸落在这块与之体积相差不大的物体上。
这些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树根有着比卡西亚预估值还要高的柔韧度，能听见拉扯的声响透过水传进自己的耳朵，不过几十条树根完全能承担住卡西黑的冲击力量。这片团状树根微微晃动数下，便在水中归于平静。
卡西黑不止下来过这里一次，见到它很熟练的用前爪在身前摸了摸，找到树根包裹的薄弱处的动作，卡西亚知道它应该经常过来这里才是。薄弱之处，包裹起来的树根想比较其他地方，的确要少上几层。卡西黑此刻正用尖爪去抓那些树根，一点点将之割断。
卡西亚拍了拍卡西黑，示意它停下。他也从其背上落下，走向那薄弱之处。
“的确具有意识。”双脚落下的瞬间，那视线猛然变得更加锐，其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但也只是警告，高频声波脉冲中，这几十条数根并没有如同卡西亚所想像的那般，突然间形如章鱼的触手样舞动起来攻击自己。
那种景象的确有些可怕，卡西亚心里这样想着，站在了那块薄弱的位置边，从背后拿下第二代圣剑，如同切较为柔韧的蔬菜茎秆，在那里破开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孔洞来。随后用圣剑伸入孔洞中，去刺了刺被包裹着的物体，感觉像是在刺击质地坚硬的钢铁，其密度非常高。
被包裹的是一块质地均匀的实体物质，这一点卡西亚早已用高频率声波知晓。但具体为何物质，没有一点光线的地下深处，即使自己睁开眼睛了，可除了一片深邃的黑色，什么都看不见。
“应该带点荧光灯具之类的东西。”卡西亚喉咙处发出沉闷声响，询问卡西黑说的重要东西是否就是这个。卡西黑学着卡西亚的样子，不张开嘴巴，只用喉咙发声。卡西亚仔细辨识卡西黑表达的意思，得到不多的信息。
“破坏一点，会让水变热？让自己休息的窝变得温暖？”卡西黑提供的便是这两条信息。
“释放了能量吗？这里距离卡西黑在上方的休息处至少还有接近三百米的距离，以卡西黑的温度定义去看，它的体温便有八九十摄氏度，那所谓温暖的度数该超过一百摄氏度了。那处于核心位置的温度、、、考虑到三百米外的衰减，那这里应该不会超过两百摄氏度。”对卡西亚来说不是高温，双手的耐热性肯定没有问题，但其他部位，则需要处于十字瞳孔状态才行。若过后计算出错，直接进入鳞化状态，也能做一段时间的抵抗，卡西亚想。鳞化状态下，自己大概都能去岩浆中游泳了，虽然坚持时间不长，不会超过一分钟。
落进挖出的坑洞中，卡西亚里面蹲下，用手摸了摸被树根包裹起来的这块巨大物体。即使两者都被浸润在水中，但在卡西亚的触觉中，表面粗糙的质感下，依旧带着一种去触碰干燥灰烬般的感觉。仿佛如此长的时间下，有一层薄膜状的东西一直将此物体包裹住，地下水始终不能与之接触。
粗糙的质感像是某种纹路，卡西亚将声波脉冲集中在一处进行探测，最终才认定这些纹路更像是极为细小的烧蚀过后的裂纹。被包裹的东西在某个时间段经受过高温的长时间烧灼。
此外，卡西亚这时才发现几十条树根不仅仅是将这块物体包裹，其中有数条根茎在上面扎了根，像是在从这块物体上吸取必要的养分。那几条根茎稍有些不同，更加纤细一点，质地也更加坚硬。
“某种古历史生物的化石？”卡西亚思考，“烧蚀可以对应石画上世界树燃烧起来的大火，那时不仅是世界树，周围的各类生物们大概也没有多少可以逃过那场灾难一样的大火吧？”
稍微挪出一点位置，卡西亚握住第二代圣剑往下刺去，缓慢增加着力度。稍微有着阻碍感，对比之下与刺击高级合金的感觉相当。剑尖很快没入十来厘米，阻碍感在此刻突然倍数增加。应该是刺穿那一层被烧蚀过的表面了，卡西亚这样想着，手臂才加大一点力度，周围却突然间有了极其微弱的亮光。
卡西亚立即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正想拔出圣剑时，才发现此刻不仅是第二代圣剑，连同本该在自己旁边的卡西黑，以及四周的树根，还有脚下的那块巨大物体，在此刻都通通消失不见。连同他本身，似乎也消失了，此刻存在的的不过是一种意识样的精神体。
“和侵入卡西黑身体时一样的幻象？”有过类似的经验，卡西亚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一时间，周围亮光开始变强了，卡西亚下意识想抬起头，视线也随着他的想法往上——一片被灰黑色烟雾完全遮盖的天空横亘，没有边际。无数闪电雷火在灰烟中闪烁，星落般没有规律，短暂照亮一块块不大的区域。
卡西亚这时环视周围，四下完全是一片被火焰烧蚀后的荒芜地带。只有地势的细微起伏，而没有一株植物。地面是焦炭状，混杂着繁多凝结的玻璃状颗粒。巨大生物焦黑的残破骨架稀稀疏疏落在各处，一些甚至还在冒着黑烟。
虽有雷响，但周围可谓一种别样的安静，一场不知道多久结束的大火之后，生命早已从这里消失掉了。偶尔会有风吹过，窜进那些巨大的残破骨架中发出“呜呜”的渗人声音。
卡西亚极力捕捉着周围可以看见的一切，但入眼的景物几乎没有区别，无一不是一成不变的黑色，以及天空上暴风雨夜翻涌大海一样的灰色烟雾。
突然之间，卡西亚感觉到一种心悸。巨大的压迫力从天空之上传来，翻涌的灰色烟雾仿佛在一瞬间具有了重量，此刻突然要向下压过来一样。风气生成的瞬间，巨大的崩裂声音让整片空间都在震动。
尚未弄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视线之中，灰色烟雾结成的天空便已经沸腾，灰黑色在极快的加深，可随即又变得忽明忽暗。
“咚、、、”遥远处传来的沉闷声响具有无穷的力量，卡西亚能看见那声音在空气中形成的扭曲声浪。那声浪在极远处缓慢扩散，很快接触到灰色烟雾，直接将之震碎。那里的灰色烟雾变得稀薄，暗红色的光芒这时得以穿透一点，落进卡西亚的眼睛中。
只是不过几个呼吸，灰色烟雾形成的天盖便从极远处被拉开一条豁口，有黑红相间的物体硬生生将这灰色烟雾的天盖压开，坠落下来。
“世界树的树干！”随着那黑红相间的物体持续斜落而下，卡西亚才终于知道这次幻象中的景象是何时与何物。那一场大火已经熄灭，但世界树主干上的火焰已经侵蚀其内部，如同红热状态的木炭般，一点点烧蚀着世界树的一切。
灰色烟雾的天盖这时完全变成世界树找不到边际的主枝干。同时，地面上，一条巨大的裂缝从远处蔓延而来，瞬间从卡西亚视线前方拉过去，继而窜向远方。整片陆地也在碎裂，而这道裂缝在几个呼吸间便以扩大到视野之外。
裂缝中，卡西亚看见了世界树还保持着新鲜的树根。树根具有生命，在裂缝周围被崩断的他们蠕动着，也再以可见的速度生长，极力想要追上裂缝的另外一边，以自己的力量将裂缝硬生生缝补起来一样。但随着树干的坠落，它们的力量似乎也再缓慢失去。蠕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生长也在过后趋于停滞。
视线在不久后完全被黑红相间的世界树枝干所占据，一时间，它已经代表了这个时间下的天空，将天空以另一种层面变成了实体。
或许是那些红光的原因，光线变得更加明亮。卡西亚这时才发现，在持续倒下的主干周围，还有着光芒极度微弱的无数光点，它们像是追随世界树的伴生物一样，想要努力靠近正在倒塌的世界树主枝干。
这些光点像是黎明前夕努力飞行的萤火虫，其光芒随时可能会被出现的朝阳吞噬掉。只是此刻，光点更像火焰周围的火星。每一个光点都在极力燃烧着最后的物质与能量，想要保持着自身的光芒不灭。可终究，其中绝大部分不过是离开火焰的火星子，就此熄灭掉了。只有极少数的光点能在自身光芒消失之前靠近主枝干，随即仿佛火星子落入水面，“啪”的一声一眼，消失掉了。
风压变得巨大，世界树主枝干即将砸落在卡西亚所在的位置。卡西亚很清楚这里是幻象，是古历史时期因为各种原因遗留下来的光景片段，可此刻也难免有种心悸之感。那枝干过于巨大，看做实质性的天空也没有丝毫不妥。
还是努力睁大眼睛，这里的每一个画面与存在的事物或许都隐藏着信息，能在过后成为某些节点，将没有联系的线索一一串联，来为他解答不断增加的疑问。
下压的风气挤压着空气，使之变得比铁块还沉重。卡西亚不明白为何自己能在此刻有如此真实且清楚的感受。双眼承受巨大的压力，利刃般的风气去到眼前的瞬间，视线骤然变成黑色。
可就在那瞬间，卡西亚还是捕捉到即将砸落而下的世界树主枝干的某些东西——隐红木炭般的火焰具有神奇的生命，它们更像是一种自身带着极高温度的霉菌生物，在大火熄灭后，附着在了世界树上，以枝干为养分，一面繁殖，一面散发出极高的热量，一点点腐蚀着世界树的一切。而在这些隐红色火焰“霉菌”附近，出现了石画上记载的生物。
看上去干干瘦瘦，但却只能用娇弱形容的身体，尖尖的的耳朵，与人类一般无异的头发，以及最重要的是它们身后展开的或两翼、或四翼、或六翼的轻薄透明翅膀。
具有神秘加护的它们虽然有受伤，但没有在那场大火中全部死去。数量已经极为稀少，还存活的它们都围绕在隐红色的火焰“霉菌”边，帮助倒塌的世界树去扑灭这些吸附在其枝干上的火焰。
主枝干砸落下来，卡西亚没有感觉到疼痛，唯有疲倦感从各处涌来，随即精神体完全撑不下去，就此昏睡过去了。
、、、、、、
“你该不会认为这种事情能躲开我的探查吧？如今的世界里，已经没有能阻挡我们这一级别的精神体的器具存在了。若是愿意，随时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不仅是我这里，遥远至极海漩涡处，以及无尽海深处，只要靠近世界树残留在地脉里的根茎，都能主动进入，看到相同的景象。不要弄这些小聪明了，六颗红星的到来时间很短暂了，没有足够准备的你只能看着而已。”
“这一次不是正确的时间，唯一的机会早在古历史时期就已经消失。红星的力量也即将完全耗尽，或许是上一次离开的生物主动去干扰了红星的运行，使可以无时限运转的它出现了问题，以至于世界变成现在的样子。这不是你所希望的，摩尼可罗亚。我可以帮助你，帮助这片世界恢复红星原本的力量。”
“你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相同意思的话了吗？我是肯定不会相信你的，不用再说了。你只要知道我有力量压制你的任何行动就行了，即使会付出些代价，但我是无所谓。”天空之上的深蓝领域，巡洋舰级飞空艇也不能完全防御的重重锋利风气中，一片展开的巨大且繁茂的树冠却异常稳定的存在于这里，丝毫不受高速和具有力量的飓风的影响。
这片广袤的树冠中间，兴许是新生世界树成长时期就顶起来，亦或者是后来生活于此的龙类群族一起合作——一块巨大的岩石如同深海中孤独的巨型岛屿，被这片树冠层层包裹底部，如同龙类筑在这里的巢穴一般，不受丝毫影响，成为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晓的一处空岛。
空中岛屿正中心有类似山峰的巨大岩石柱，其爬满不知名的铁锈与血般颜色的苔藓。石柱顶端的平台上，摩尼可罗亚蜷成一团，紧闭双眼，似在休息。
“我不会离开，你们谁愿意离开，谁愿意去尝试这一次机会都和我没有关系。我的职责是继续生长，逐渐连接古历史时期那颗世界树留下的所有根茎，一点点拉回遗失在海洋中的陆地板块，重现大陆群存在时期的繁荣。”
“然后复刻神灵时代，你成为第一位神？”摩尼可罗亚在精神世界与之交谈着，“古历史时期那颗世界树留下的根茎，的确大部分都还保持着活性，只要找到方法，便能激活它们。但你的想法未免过于理想化了，首先不考虑其他大陆上是否在漫长时间中孕育出新的生命，仅是考虑距离，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当初大陆群的组建可不是依靠世界树。世界树的作用仅是在大陆群组建完成后，作为稳固大陆板块的一种机构存在。有着很多其他机构与世界配合，才能保证大陆群的稳定性！”
“而且，你依旧认为大陆群的消失仅是极海漩涡下面那家伙所策划的？”
“我没有这样认为，但那家伙绝对参与其中。大陆群崩离开，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才会减弱，以至于他可以在时间中存活下来，而不再设定好的最终时间死去。虽然大陆群的崩离中，一部分有着想脱离这种模式的自我意识，不愿意与其他陆地连接成一体。但大部分肯定都不愿意离开。”
“又要重复这么长时间中我们一直争论的问题了，没有兴趣，你自己慢慢思考吧。”摩尼可罗亚的声音一下子慵懒化，“最近一段时间安静点，好不容易能这般和平相处下来，我想时间可以再往后延长很多很多。若是你不愿意，我刚才也说过，我不介意付出代价。”
“极海漩涡下的东西一出来，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代价都一样，但我的代价肯定比你小多了。不过这里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另外两片大陆的人似乎认定自己可以处理那东西，一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好好观看他们的表演。我想巨鲸群族那些家伙们也愿意看见这种事情，虽然最后还是得依靠它们。但巨鲸群族是表明不会在乎陆地之上那些人类情况的，它们多久站出来，此问题会有很多种说法。”
世界树不再说话，从摩尼可罗亚的精神世界里退出，就此失去声音。摩尼可罗亚这时才睁开眼睛，转动脑袋看了看旁边一眼，才闭上眼睛继续休息。没有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很多时候，他都是和身下石柱一般，一动不动数个月，亦或是数年时间。
“呼、、、”
卡西亚睁开眼睛，绵长的深呼吸之后，胸膛内好受很多。
“卡西黑将自己拖上来了？”身旁不远处就是那一处接近垂直的向下洞穴，虽然看不见，但卡西亚能感觉到正在洞穴网络中缓慢流淌的湿润热气流。若是有光线，那洞穴之上应该能看见一片蒸腾的热气才对。
“不知道这次睡过去多久。”坐起来的卡西亚下意识抬起手，敲了敲机械手表。期望中，微弱的荧光闪烁，卡西亚不由得赞叹金钱带来的好处。贵重东西的缺点除了贵了一点外，其他各个方面的确有它贵的理由。
机械手表还能正常工作，原本卡西亚已经默认它会在洞穴那般深的水下直接损坏的。毕竟仅是地下水在高度下积聚的压力就足够大了。回想自己最后一次看时间的场景，卡西亚得出距离自己与卡西黑进入洞穴已经过去接近一天时间。
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卡西亚还有一段较长的单独行动时间，不用为此担心。这时摸了摸衣服，卡西亚发现已经被地面传导的温度烤干了。
此时此刻，地洞深处也好，这片作为卡西黑的地下巢穴也好，都和它说的一样。破坏掉一点那东西，这里的确暖洋洋的。不过暖洋洋的温度接近九十摄氏度，气流之所以能在地洞网络中循环，也全靠这热浪为之提供着动力。
“看来那是世界树的一块残骸，遗留在了岩层中，过后被这些树根找到。”卡西亚起身活动着身体，一边整理着幻象中的信息。他有一种感觉，目前尚不确定，可具有一点类似直觉的依据在。
说是经验，但这经验也不过一次而已。上一次幻象还是依靠吞噬方法侵蚀卡西黑的身体，取得控制权时。只是第一次幻象没有这般巨大的消耗，那时看似在幻象中经历了一段较长的时间，对应现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这一次，时间几乎同步了不说，对于自身精神的消耗，不可不畏巨大。
卡西亚认为自己时常满溢的精神在同阶段之中应该站在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中，除非长时间和高强度的运动、战斗，否则不会感觉到疲倦感。另外，卡西亚也感觉自己之所以会在世界树主枝干砸落下来之时退出幻象世界，其真实原因，或许不是景象只有这样一段，而是自己的精神并不能支撑自己继续待下去了。
综合以上信息，以及自己这一次进入南方森林时的种种不寻常情况思考，卡西亚得出一个自己猜测而出的结论——这一次幻象大概与卡西黑的那次不一样。卡西黑那一次说成是因为吞噬方法被动触发的话，那这一次极有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主动触发。
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感觉疲倦。被动触发只是单纯接收一些影响，不需要过多的操作，如同别人递过来文件，自己伸出手接过来般简单。但主动的话，卡西亚结合自己几次梦境中的感受，大概是自己进入到了别种生物的精神世界，想要维持联系不断开，需要双方都付出基本一致的能量去维持才行。
“如果事实是这样，幻象中的景象肯定会隐藏着一些重要信息。精神世界的主人希望我看见这些景象，并从中知晓一些重要线索。那会是什么？”
卡西亚清楚短时间内，自己不可能得到答案。这种事情他多少都习惯了。好在幻象中所有的景象都被他以大量图片的形式存储在了大脑中，需要时可以随时调用观察。
活动身体的时候，卡西亚不忘“参观”卡西黑的这处温暖小窝——实质上也就是一处地下被挖出来的较大空腔，除了一处用于卡西黑蜷起身体睡觉的浅凹坑外，其他空间多多少少还摆放着一些东西。
大部分是巨大的近似方形的岩石块，这让卡西亚想起来时遇到的那四名犯人所说的投掷物。另外，则几乎都是被卡西黑做成长剑样子的剑形岩石，以及它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满是锈迹的机器残骸——卡西亚辨识出一些，有空艇的骨架，也有飞空艇上的外壳碎片。这些残骸被卡西黑挤压过，努力要成为剑形的状态，可没有温度，它们终究不能按照卡西黑的想法，成为卡西黑想要的适配它躯体大小的巨剑来。
等待卡西黑回来的时间里，卡西亚一直在研究着那些剑形岩石上的奇异文字与符号。其中一些曾经在见过的六芒星图案中出现过，卡西亚认为它们具有一定的价值。
卡西黑回来时已经是晚上时间。和它下去地洞取回插在世界树残骸上的第二代圣剑，卡西亚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和卡西黑去到那艘迫降的飞空艇边了。
预计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卡西亚想。不过，无论是利用飞空艇的壳体给卡西黑做一把临时的剑，还是给卡西黑讲述接下来的事情——要它如何帮助自己，需要注意些什么等等，都是需要一个缓冲时间过渡。
知晓火焰联盟也加入进来，卡西亚越发想寻找到线索，去弄清楚这一次事件里，敌人的真实目的倒底什么。这大概很重要，因为知晓对方的目的，便能根据这个目的去进行合理化的利用，制造陷阱，制定反制的计划等等。
就这般，卡西亚一面用第二代圣剑开始一点点切开飞空艇的外壳，一面用最简单的语言给一旁站着的眼睛发亮，直直盯着自己的卡西黑讲接下来要注意的事情。最后，脑袋中也模拟着火焰联盟加入进来后，局势会发生怎样的改变，自己又该如何去应对，如何从各个方面发挥自己的作用，帮助自己，也是帮助骇他们减少伤亡，获取最大化利益。
“下一次通讯是明早九时，骇确定火焰联盟的信息后，队伍上也该有所调整。”卡西亚喃喃自语，“需要让他加紧时间准备大量的小瓶子。自己还好，其他人遇到火焰联盟的队伍，类第二类生物的战斗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不过好在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详细情况，自己的血液也好，卡西黑的血液也好，这两样东西都能很大程度上抑制类第二类生物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