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兵甲坊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夜色如水,凉风袭人,即便是这个时候,汴梁城里依然是轻歌曼舞,灯火辉煌,时不时有身形踉跄的醉客,或者有了恩客的女伎从身旁走过,整个空气中都还弥漫着一种欢愉的气息。
看见江烽满面沉思的神色,走在江烽身旁的鞠蕖忍不住小声道:“二郎,是不是当将主的都这样,今日一晚上你们说的我都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里边儿的道理,我头都被你们给绕晕了。”
鞠蕖一脸郁闷的表情让江烽有些好笑,“蕖娘,你听不懂也很正常,实际上有很多东西我也是似懂非懂,因为我们对汴梁这边的情况不了解,另外也对梁军内部的运作规制不懂,偌大梁地,可和固始军不同,也比你们原来的申州大无数倍,涉及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和利益,自然是牵一发动全身,一件事儿要做下来,就得要时间,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另外我也想和你说说你堂兄的申州军的事情。”
鞠蕖点点头,“二郎,我可以帮你去和我堂兄一说,只是能不能成,还得要看我那位堂兄的态度,我觉得他怕是不会因为我这层关系而改变他自己的观点。”
“蕖娘,我也只需要你去帮我阐明一下意见而已,他愿意不愿意到固始来,还是取决于他,但我以为如果他明智的话,应该看到去固始他唯一的出路,虽然到固始一样也有很大风险,但毕竟这是一条路,除非他愿意投效南阳,而安州那边我估计都不敢收留他吧?”
“你就不怕得罪南阳?”鞠蕖反问。
“呵呵,蕖娘,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得罪谁么?蔡州军就像一把剑压在我脖子上,我现在唯一想法就是要让固始军生存下去,南阳刘氏?还是等他们拿下光州之后能和固始挨上边儿再来和我说这件事情吧。”
江烽笑了起来,现在的他谁都不怕得罪,只要能充实自身力量的举措,他都不吝一试,哪怕是饮鸩止渴,也要一试,至于其他,日后再说。
“二郎,其实你还可以邀请今晚这两位一起到固始,我看这两位都不是凡俗之辈,尤其是那个常昆,他的武道修行不在我之下,比你强太多了。”鞠蕖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你也该多花一些精力和时间在修炼上,否则……”
“否则什么?怕别人来刺杀我?不是还有你这个保镖在身边么?”江烽自我解嘲,“你觉得我现在有更多精力来修炼武技么?我也知道这样很危险,但现在我真没有这份心思。”
“至于你说的常昆和崔尚他们俩,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我也还不了解他们两人的情况,广胜军被裁撤了,是个什么情形,我也需要问一问,看看里边有没有什么隐情,若是没啥问题,不仅仅是常昆和崔尚,还包括我们最初遇见那帮人,我都打算去打打主意。蕖娘,不知道你注意到他们的穿着没有,要么衣衫,要么缚袴,都是带赤红色的,这都是梁军的军服颜色,也就是说他们要么就是被裁撤掉的广胜军兵士,要么就是其他梁军的军士,要么就是军中眷属子弟,而且武技都不俗。”
江烽的眼中闪动着勃勃的野心。
今日这一见,他发现梁地虽大,梁军虽强,但是一样存在着许多根深蒂固的痼疾,这种利益上的盘根错节,导致了这个庞大的政权体系运转迟缓,或许这是每个大藩阀的通病吧?
可这却给了自己莫大的机会,像自己今晚所遇到的这拨人显然都是郁郁不得志之辈,有些可能是其他军的军士,有些则是军中子弟未曾有出头机会的,有的则是被裁撤的冗员,但江烽看这帮人里边不少都是军中熟手,像常昆更是天境高手,居然也沦落到这种地步,这固然与其性格可能有关,但也可见梁地这边人才的鼎盛。
若是能从中拉来一拨人到固始,江烽相信势必可以极大的充实固始军的架构。
现在的固始军招新兵不难,难的就是缺乏从队正到都头再到指挥这几级的熟练军官,而且需要高素质的军官。
如果换了是其他地方藩阀实力想要在梁地来打这个主意也许还有些难度,但是对于固始来说,这恐怕就不是问题了。
再怎么固始军也难以对梁地造成威胁,更何况现在固始军还将会是以梁军的黑打手狗腿子身份出现,一如十多年前的蔡州军一样,现在就看这些人看得上看不上固始军这个小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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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烽带着鞠蕖离开之后,崔尚和常昆就相对坐在了茶桌旁。
“白陵,你觉得此人如何?”常昆淡淡的问道。
“还捉摸不透,不过此人考虑问题很清楚,而且反应也很快,敏而好学,能放得下脸请教。”崔尚悠悠的道:“三郎,你怎么打算的?”
“我?还没考虑那么多。”常昆此时早已经恢复了清明,也没有了先前带着醺意的狂放,“你觉得我可以去固始军?一千多号人,残兵败将,我去能干什么?”
“万丈高楼平地起,固始军能扛住两万多蚁贼的围城,也不简单了。如果我所料不差,梁蔡之战这一仗恐怕是要打起来的,固始军并非毫无机会。”崔尚慢吞吞的道:“关键就是固始军能不能扛得到形势变化使得蔡州军不得不撤军的时候。”
常昆摩挲着颌下的胡须茬,眼睛微眯,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如果这边动作快一些,大一些,蔡州军未必敢从蔡州和光州抽太多兵力,假如固始军的力量再强一些,准备再充分一些,也许还有机会,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崔尚也知道常昆所言是实,对于蔡州来说,梁军一动肯定会让蔡州军主力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蔡州军哪怕不动主力,三五千兵力还是能抽得出来的,固始军能够抵挡得住?这个差距不是增加几个高手强者就能改变的。
“那就再看看,我总觉得这个江二郎不会这么简单。”崔尚点点头,“看看他明日表现,对了,明后日江二郎还要和杨七他们切磋一番,图个热闹呢。”
“鞠师妹!”当那名华服男子走入房间时,江烽和鞠蕖都站了起来,迎了过去,“这位就是江虞侯了?”
潘楼无疑是当下汴梁城最具名气的一座酒楼,虽然和丰乐楼、齐乐楼、遇仙楼的规模相比还略小一些,但是这里近邻汴河,小院楼廊回转,自有一番风韵。
门口扎起的彩楼欢门高达两层,梯形檐子上,每层的顶部都结扎处山形的花架,以各色花鸟异兽为图案的装饰物琳琅满目,而眼下垂挂的流苏以及酒楼里内打造出来的藻井更是透露出浓郁的贵气。
沿着大门转折更是一连串的园林,这本是这汴梁城里潘姓富商的庭院,因为位置奇佳,便被另一潘姓巨贾买下,经过装修之后以潘楼的名义开门营业,迅速成为这汴梁城一处雅致所在。
江烽把设宴地点定在这里也是经过了一番考虑的,这里距离天兴军军营不算太远,估计鞠蕖这位师兄师姐局所距离这里也不会很远,兼之这潘姓巨贾据说和天兴军两大军头李固和杨审皆有姻亲关系,所以这里的确是最合适的所在。
“尚师姐她……”鞠蕖有些惊讶,怎么只有这位师兄一人前来?
“她有了身孕,不方便出来。”华服男子有些矜持的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鞠蕖脸上转了一圈,有些愕然:“师妹,你这脸……”
进了房间鞠蕖的帷帽便取了,脸颊上那一处箭簇伤格外醒目,破坏了整个原本轮廓相当饱满圆润的美感,让人扼腕不已。
昨日里江烽带着鞠蕖去的时候,也引来一干人侧目,只不过鞠蕖是男装打扮,众人虽然遗憾,但也无人提及,但今日里本是熟人见面,自然一下子就让对方吃惊不小。
“卢师兄,没事儿,小伤,已经没事了。”鞠蕖脸色掠过一抹异色,但随即恢复了正常,抱拳一礼之后,“那还要恭喜卢师兄和尚师姐了。”
“呵呵,你师姐也不易,有时间你去看看你师姐吧。”华服男子的目光终于回到了一直含笑不语的江烽身上,“我和鞠师妹多年未见,江虞侯见谅了。”
“卢虞侯大人客气了,多年习艺,师门情谊,难免。”江烽也是抱拳一礼,华服男子也是回了一礼,这才在江烽的延请下入座。
江烽也一直在打量着这位源出梨山一脉的卢高卢虞侯,以三十之龄位居天兴左厢第六军的虞侯,也算是相当了得了,只不过对方望向鞠蕖的目光有些诡异,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鞠师妹武技已然大成了,可喜可贺啊,只可惜你尚师姐在这方面却缺乏天赋,……”卢高摇晃着头,似乎颇是遗憾。
江烽却注意到鞠蕖白皙异常的面庞上掠过一抹羞红和恼怒,让他有些不明白这卢高的话语里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不过料想此人怕也是对鞠蕖有些想法。
想到这里江烽也有些感动,以鞠蕖直爽的性格,能够为自己而专门来找这个她并不愿意见的师兄,只怕内心也是相当憋屈的,尤其是还要面对此人言语上的调笑,更是难为鞠蕖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却不好插话,毕竟对方也算是师门同枝,自己插话显得有些无礼。
好在这家伙还算是乖觉,很快就把话题拉了回来,“江虞侯从固始来?”
“对,某来自固始。”江烽也不卑不亢。
有了昨晚常昆和崔尚的介绍,江烽心里也有了一些底。
天兴军左厢的主将是李固,而这家伙应该算是李固的下属,不会不知道主将对蔡州的怨恨,自己的来意也无需掩饰,完全可以向这个家伙挑明,这也相当于给对方一个机会。
这家伙能这么年轻就混到军虞侯的位置上,而且还是庶族出身,只怕不单单是他武道水准超群那么简单了,看得出来头脑也是相当灵动,应该明白自己来意对他意味着什么,无论李固最终能否接受,事后是否成功,起码也能让他拉近与李固的关系。
一边说话,江烽已经提起酒壶替对方斟上酒。
酒是潘楼自酿的仙醪,在汴梁城里也是享誉一时,之前这仙醪潘楼是概不外售,只在本酒楼自用,后来随着其他酒楼的各色自酿名品打响名声,潘楼才开始将仙醪外售,但据说始终要比这潘楼自用的仙醪略逊几分口感。
看得出来这位卢虞侯也是潘楼的常客,对于仙醪的滋味也是颇为欣赏,江烽尚未举杯,对方便已经一饮而尽。
都说酒是最好的感情催化剂,毫无疑问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好酒之人,两壶仙醪一下,气氛似乎也一下子融洽了许多。
“好酒!二郎,我还是唤你二郎吧,你是鞠师妹的好友,那也就不是外人,你的来意鞠师妹已经和我隐约提起了,你的情况我也大略了解了,你希望我帮你引荐几位能在崇政院里说得起话的大人,这不难,不过我倒是想想要问问二郎,既然你固始军已无立足之地,何不趁机在固始大捞一把走人,来这汴梁城里做个富家翁,岂不快哉?”
借着几分酒意,卢高的言语也显得放肆许多,“那固始乡间小县,你那区区千把县军能济得了什么事?蔡州兵可不是蚁贼,我们天兴军和蔡州军就在陈州交过手,当时我还是都头,宛丘一战,我们天兴军阵亡三千余人,三军被打散,当然蔡州军也没能好过,无为天王袁无为与厢主在宛丘城墙上一场大战,某是亲眼目睹,若非袁无敌加入战局,厢主便能斩杀袁无为于当场!”
“哦?当时厢主可是李固李将军?”江烽也很希望多了解一些当年梁军和蔡州军一战的实情,好奇的问道。
“不,当时天兴左厢厢主乃是寇隆寇将军。”借着酒兴的卢高显然也有些得意,也是有意要炫耀天兴军的辉煌历史,“寇隆寇将军乃是寇彦卿大人嫡子,一双铁锏横扫卫州无敌手,昔魏博牙兵肆虐,不服王化,便是被寇将军父子一力格杀!”
听得袁氏三驹中包括无为天王袁无为在内的两子双战前任天兴军左厢厢主,而且还是争夺陈州州治宛丘一战的城墙上大战,江烽也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
从战事结果来看,蔡州军未能夺下宛丘,至今宛丘依然在大梁控制之下,只是陈州大溵水以南三县自此却被袁氏占领,陈州至此也是一分为二成为南北陈州。
说起三年前陈州攻防那一战,卢高也是滔滔不绝。
袁氏双驹如何双战寇隆,而袁怀庆如何突袭许州,感化军又如何在太康与梁军的天威军鏖战三日,泰宁军又如何猛攻宋州,战局如何一日三变。
这家伙也的确还有些口才,这数场大战似乎都是被他亲眼目睹一般,说得活灵活现,连江烽都听得心驰神往。
尤其是袁氏双驹在宛丘城头与寇隆一场大战,双方三人在城头恶战,袁无为的龙焰天王刀,袁无敌的大将军戈,寇隆的霸王锏,在宛丘城头上演了一出让无数武者强人都惊叹不已的绝世对决。
整个宛丘东城门城楼都被夷为平地,袁氏双驹双双负伤而退,甚至在退走之前还斩杀了梁军两名虞侯,扬长而去。
当时卢高也在,那是的他还只是一个都头,近距离看到了袁无为的龙焰天王刀发动的龙焰如何活生生的将一名虞侯当场烧死,另一名虞侯身体甚至被袁无敌十分嚣张的用戈头挂住,高举在手,呼啸而去。
而那一仗中年龄不轻的寇隆也一样负伤不轻,但袁氏大军的旗帜始终未能插上宛丘城头,最终被迫退回了大溵水以南,也才有了现在的格局。
而也正是那一仗之后年近六十的寇隆受创不轻,这才退仕荣休,由李固出任天兴军左厢厢都指挥使。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种在万军眼前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无疑是最为让人刺激的,把自己的个人武力催发到极致,真刀真枪的搏杀,深刻感受这种生死须臾的顿悟,对于一个武者的成长有多么重要,只有武者自己才知道。
温室里永远长不出巨树,修炼固然重要,但是唯有这样不断的去经历雷电风雨的洗礼,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袁氏显然也领悟到了这一真谛,所以才会有层出不穷的年青俊彦前赴后继的加入到战争中来。
江烽亦然。
固始军要想成长起来,一样需要战争的洗礼,只可惜现在的固始军的确太单薄了一点,一场雷暴,也许就能让这株小树尚未成型就被毁灭,在这中间的平衡却太不好掌握了。
虽然卢高的话语里有些遮掩,但是江烽还是能听得出其中一些含义。
蔡州军想要拿下整个陈州的意图虽然失败了,但是却也达到了拿下半个陈州的目的,而且在宛丘这一战,袁氏两个稚子联手与梁军著名大将恶战,最终却能全身而退,而寇隆更是在这一战之后直接退仕,足见伤势之重。
这样充分说明了蔡州军在从高层武将到下边士兵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袁无为三年前也不过二十四五,袁无敌甚至恐怕还不到二十岁,两人联手就能把寇隆这样的梁军宿将击成重伤。
也难怪许德威号称光州第一将,已然是天境初阶养息期的高手,却是在袁无为面前毫无胜算,甚至直接被对方一拳击杀,想必在击杀了许德威之后,袁无为怕真的已经正式晋位太息期,要奔天境中阶去了。
袁氏表现出来的实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袁氏一代接一代薪火相传的成长潜力。
现在袁氏掌权一代的袁怀河、袁怀庆、袁怀方等人都还正值壮年,年龄最大的袁怀河也不过五十岁出头,像袁怀庆不过四十出头,而第二代的袁氏三驹,最大的袁无为也三十不到,最年轻的袁无敌只有二十出头。
更让人担心的是据说袁氏以及诸如其附庸阀族中赵氏、薛氏二代中更年轻的一辈也正在迅速崛起,一批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高手也正在异军突起,其成长速度丝毫不逊于十年前的袁无为、袁无畏、袁无敌三兄弟,这也是昨晚常昆无意间谈及的消息,让江烽也是坐卧不安。
俗话说欺老莫欺少,给江烽的感觉袁氏就像是正在迅速成长起来的青年,而大梁朱氏更像是有些耄耋老矣的王者,虽然声势惊人,也可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却耐不住和袁氏在时间上的赛跑。
或许在初期,袁氏在面对大梁这个庞然大物时,仍然会遭遇失败,但是只要能挺下来,此消彼长,也不知道在这场竟逐中,谁能够笑到最后。
只可惜自己却成为了这个正在迅速崛起的新兴豪门的绊脚石,甚至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垫脚石,现在的自己还不得不为避免成为垫脚石而苦苦挣扎。
“卢师兄,不知道你若是对上了袁无为,会如何?”一直没有吭声的鞠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
“鞠师妹,你其实是想问你对上袁无为会怎么样吧?”卢高也是机敏无比的角色,笑了起来,但是随即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的道:“鞠师妹若是你用刺杀术,或许能给对方造成一定伤害,但是你却绝无幸理,若是正面对阵,三个鞠师妹你也不是袁无为的对手,这还只是我根据三年前袁无为的实力来评判的,说实话当时我自己也评估了我对阵袁无为的情形,虽然师兄也自命不凡,但是估计也就是十合之敌,袁无为的龙焰天王刀和天焰龙拳,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见鞠蕖脸色阴郁,卢高也不在意,目光重新落到江烽脸上:“二郎,所以我劝你趁着你现在还掌握着主动权,尽早抽身,若是我是袁家主事者,三千人马,袁氏三驹来上两个,便可直接斩将破城,就算我师妹帮你也一样无济于事,她的武技我清楚,天生就不适合正面对阵,我也知道你可能还有其他术法道藏作为杀手锏,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力降十会,真正的大战场上,术法道藏改变不了结局,顶多也就是让对方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罢了。”
几乎没有给江烽辩驳的机会,一席话说下来,几乎如冰水迎头泼下,让江烽一时间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义了。
良久,江烽才摊摊手,笑道:“卢兄,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我觉得是如此,当然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崇政院七房中我认识几个执事,但是我个人觉得,恐怕他们不能帮你什么。”卢高摊摊手,颧骨略高的脸膛上浮起一抹有些惋惜的神色。
“卢兄,可是我听说大梁有意要对蔡州开战,正在进行战争准备,如果是这样,卢兄觉得我们固始军是不是可以为大梁效犬马之劳呢?”江烽并不在意,依然神色自若,“我听说左厢李固将军也是一直有意讨伐蔡州,不知可有此事?”
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打算替自己引荐谁,甚至多半就是想要从自己这里诈取点儿银子,江烽心中冷笑。
引荐几个崇政院某个房的执事,真把自己当乡里来的土老财了,不过江烽也能理解,对方大概觉得自己武技甚至连天境都未触及,以为自己就是一个碰巧被推上了固始军假虞侯这个位置来顶缸的可怜虫吧。
脸色一窒之后,卢高表情有些复杂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小瞧了眼前这个家伙了,了解到大梁可能要打仗,进行战争准备,这不是难事儿,稍稍消息灵通者,都能知道,但外边人都以为这是要对蒲州动手,没有谁说要对蔡州动手啊?
这家伙就这么肯定?
而且还能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固将军正在力推要对蔡州动手这就更不简单了。
“所以我想请卢兄帮我引荐一下李固将军,我有要情想要向他禀报。”江烽淡淡的笑道。
江烽一副以梁军下属的口吻称要向李固将军禀报内情,让卢高也醒悟过来这个家伙其实早就打定主意是瞄准自己顶头上司了,若是自己不搭这条线,只怕这家伙转身就会去找另外的人搭线了。
想通这个道理,卢高也收敛了先前的轻浮**之色,拱手一礼道:“二郎,先前是某放肆了,既然二郎有这般志气信心,某敢不效力?最迟明日午后,某便会给二郎一个准确消息,相信李固将军也很乐意见你这样的少年英杰。”
“呵呵,卢兄,少年英杰某可当不起,但是像蔡州这般少年英杰层出不穷,这么短短十年了里如群星崛起,若是不早掘其根本,断其羽翼,放任其作大,只怕会成大梁心腹大患啊。”江烽也回了一礼,郑重其事的道:“请将此言带给李固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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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卢高之后,江烽和鞠蕖便回了旅舍。
这两日都未带楚齐和陈实二人出去,楚齐倒还稳得住,陈实却有些浮躁了。
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陈实,江烽没有理睬对方,“明日我们去会一会兵甲坊里的军中游侠,你二人跟随我去,无论对方如何挑衅,不得妄言,不得出手,否则就不必去了。”
听得江烽说得严肃,楚齐和陈实二人齐齐行礼,“谨遵大人命令。”
想了一想,江烽又道:“虎踞一式对你二人筑基固本极为有益,我暂不授你二人熊蹲,你二人这一段时间好好体悟虎踞蓄势养气之精奥,若能悟透,对你等日后修炼大有好处。”
江烽原本是打算把虎踞熊蹲二式择机授予二人,让其二人能尽快领悟,但是在来汴梁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若是这般做可能就有点儿揠苗助长了。
这两人底子虽然不错,但是却无法和那些自小筑基的修炼者相比,现在已经是他们筑基的最后时机,再不打好基础,日后成就就有限了。
左右这二人短期内也难以发挥太大作用,明日若是能从这帮汴梁军中子弟里招揽到几个人物,远胜于这两个家伙现在能起的作用,还不如让这两人沉下心思慢慢体悟,也许能有一番不一样的造化。
楚齐和陈实两人也是一愣,原本虞侯大人说要尽快授他们俩熊蹲一式,没想到虞侯大人现在又改了主意,不过他二人倒是没想太多,只是点头应允。
本身这二人来汴梁之后便意识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说其他,但是这位一直不太多有言语的蕖娘子便是二人仰视的对象,甚至连虞侯大人怕都不是蕖娘子的对手,所以二人才会撺掇江烽纳蕖娘子为妾。
这样一来起码虞侯大人的安全要有保障许多,最好虞侯大人和蕖娘子能早日睡到一起张床上,晚间二人的值守压力也会小许多。
在汴梁城里四人便开了三间房,楚齐陈实二人住江烽左边,而鞠蕖则住江烽右侧,这样一来若是夜里有什么不测,也可迅速做出反应,虽然江烽不认为在汴梁城里能有什么危险。
回到房里,江烽先行运气周天让全身经脉舒展,这才又把三皇炮锤的精义体味了一番,细细感悟。
这三皇炮锤并不能帮助自己在武道境界上突破天境壁障,但是却能让自己现有的元力玄气发挥到一个更高的极致。
也就是说,这三皇炮锤更多的是一种武道运用之术,可以把自身的刚性力量的潜力发挥到极致,而以现在自己结体期的水准,以三皇炮锤发力,便是天境初阶的高手,只要不是太息期的高手,哪怕是养息期的强者,也有一搏之力,而如果是静息期的人物,江烽就更不会怵了。
也难怪许氏一族会将这个只是简单地武道运用之术视若拱璧,并成为许氏一族的传家宝。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三皇炮锤之术对玄力内气的基础要求很高,因为它属于激发刚性力量的潜能,而基础不达到相当水准,就会成为饮鸩止渴,但这对于江烽来说却不是问题,他在五禽戏的虎踞熊蹲两式蓄力养气上下的功夫太深了,另外一个缺陷就是三皇炮锤之术威能的发挥只能局限于手和肘,也就是说,在近身格斗上有无匹的威力,但是在兵刃对战上,却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不过对江烽来说也已经相当满足了,真正当自己突破天境,甚至达到天境中段时,这种以三皇炮锤爆发出来的威能,足以让任何一个同级别的近身者呕血。
这也是江烽之所以敢应承下来那杨七的切磋邀约,那一群人里跨越天境的角色也有那么两三人,但是真正跨入养息期的大概也就只有那杨七一人,其余两人都还在静息期里徘徊,他不憷。
笃笃敲门声把江烽从沉思中惊醒,这个时候能够来自己房间的除了鞠蕖这丫头,也没有其他人了,楚齐和陈实是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进来吧,蕖娘。”江烽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的坐在胡床上,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鞠蕖。
“怎么了,蕖娘?”见这丫头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江烽微微扬起眉毛,轻声问道。
“二郎,我没想到我这个师兄会变成这样,我和他也不太熟悉,……”鞠蕖话没说完,江烽已经笑了起来,“蕖娘,无须自责,这很正常,任何一个人站在你师兄的角度上,可能都会如此,可以想象,一个连师妹武技都不如的家伙,居然也敢在这里大言炎炎的谈大梁该向谁开战,换了我我也会怀疑,但后来当我把话挑明了,你看你师兄不是马上就正经起来了么?”
“你真的不在意?”鞠蕖有时候心很粗,但有时候也很敏感。
她觉得自己第一次向江烽做出的承诺结果却变成这样,让她内心相当愤懑郁闷,很显然这位师兄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还有意揶揄洗涮自己。
她很看重这件事情,因为江烽很重视这件事情,可没想到卢高竟然如此轻侮自己,这让她一度想要愤怒得想要发飙挑战卢高。
鞠蕖也知道卢高的武技高于自己,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毫无胜算,单打独斗中什么都可能发生,她从不惧于一战。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怒发冲冠?还是气塞于胸?不至于,我没那么狭隘,我们应当学会适应现实,现实就是如此。”江烽摆摆手,“来坐,别站着。”
鞠蕖犹豫了一下,还是隔着胡床上的茶几,坐在了江烽斜对面。
鞠蕖坐在江烽斜对面,正好就看到鞠蕖那脸颊上相当明显的箭簇伤疤,格外刺眼,将整个面颊的美感完全破坏,让江烽的心情都顿时不好起来。
“蕖娘,你这脸上的伤是箭伤?”江烽把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仔细的观察着这处伤痕,伤疤并不算大,但是因为是箭簇伤,肯定比较深,内部肌肉也受到了破坏,使得这处伤痕向外隆起。
“嗯,匣弩所伤。”鞠蕖见江烽身体倾斜过来,下意识的想要向另一旁拉开距离,但是听到江烽的问话,也知道江烽是在观察自己的伤势,这让她既有些心动,又有些不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刘氏家族的高手?”能伤到鞠蕖的面部,而且是箭镞伤,非等闲之辈所能做到。
“不,是术法匣弩。”鞠蕖摇摇头,“刘玄对术法一道十分看重,他身畔不但有武道高手,随身武士都携带有术法器具,我就是小觑了这些东西,才被其所伤。”
对于武道一脉来说,大概最厌恶的就是术法一道了,因为术法一道改变了这个世界力量的规则,原来以武论英雄的法则被打破了,有时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书生,却能凭借一件术法器具格杀一个武道高手,这种事情让你简直无法接受,而且也让武者高手极易被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寻常人所乘。
“你应该想得到,以刘玄诡谲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在自己身边安排有足够的警卫力量,加之他本身的武道水准,采取刺杀这种行为想要得手很难。”
江烽目光还是落在鞠蕖的脸颊上,这让鞠蕖觉得自己脸庞也是一阵发烧,也有些不自在。
“蕖娘,你把脸靠过来,我仔细看看。”江烽轻声道,“也许我能有办法帮你消除疤痕,恢复原样。”
鞠蕖身体微微一僵,“不需要,我不需要这个,伤了就伤了,破相就破相,我不在意这个,也不需要你来安慰我。”
“谁安慰你来着?”江烽又好气又好笑,“你觉得我这是在安慰你?你不知道我在固始守城一战中活人无数么?”
鞠蕖不敢置信,睁大她那双如浸润在水中的葡萄般的眼瞳,“你懂医术?”
“懂不懂,试试不就知道了?把脸靠过来!”江烽的话语里多了几分不容置辩。
忸怩了一下,鞠蕖最终还是隔着矮几将脸靠了过来,只是身体也变得格外僵硬,江烽倒是没想太多,一只手托住鞠蕖的下颌,一只手食指轻轻的在隆起的伤疤上按压了几下,然后又在伤疤周围的肌肤四处摩挲了一阵,让鞠蕖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子里蹦出来,这才松开手,“你伤口里肌肉被破坏了,生长出来了赘肉,所以需要用刀割开,割除赘肉,然后用白獭脂和着其他药物来敷治,应该可以治好。”
“真的?!”鞠蕖有些不敢置信,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在意这个,但是又有哪个女孩子会对自己的容貌不在乎?
只是鞠蕖也问过几个郎中,几乎人人都说这种伤没法治,只能如此了,这才让她伤心绝望,没想到江烽居然说可以恢复,这如何不让她欣喜若狂?
脸色变得异常红润,鞠蕖觉得自己似乎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谢意,反倒是江烽安慰她:“治是能治好,但是恐怕需要时间,另外其他药物都能找到,唯独这白獭脂还得去找,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鞠蕖对江烽的话却不在意了,只要能治好,时间长短没关系,而白獭脂再是稀罕,也不是找不到的物品,这就足够了。
“对了,明日你和楚齐、陈实陪我去会一会汴梁这边的这些朋友们,我们是以武会友,相互切磋,需要拿捏好分寸。”知道鞠蕖面浅,江烽也有意岔开话题,“我需要在这拨人里边招募一些加入固始军为固始军效力,所以既不能被他们小觑,以免他们生出轻慢之心,但是又不能过于激烈,以免伤了和气,不利于日后相处,除了我,蕖娘,我还希望你也帮我一把。”
听得江烽说要自己帮他一把,鞠蕖心中一暖,她是最受不得人恩惠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所以一心想要回报。
事实上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得把江烽这个认识不到十天的陌生人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行,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倒是你却需要小心一些,我看那方脸儿武技不俗,我怕他……”
“怕他伤了我?呵呵,且看我明日的手段!”江烽欣然一笑。
连江烽都没想到这一趟本来是十分寻常的切磋,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和长安一样,洛阳、汴梁都是盛产游侠儿的地方,号称中土游侠三圣地。
长安居首,汴梁次之,洛阳再次,而像扬州、杭州、江陵、襄阳、南阳、晋阳、益州这些地方虽然也算是通都大邑,但是游侠风气却远不如三都,甚至连幽燕之地都颇有不如。
自古燕赵出侠士,河朔三镇之所以能以军队战斗力啸傲群雄,魏博牙兵号称天下第一牙,不是说他们有多么严密的军纪,恰恰他们军纪最差,也不是他们武技有多高,就靠的是那股子铁血刚烈的杀伐气息荣登牙兵第一宝座,而这也是游侠气息最外放的一面,当然他们的骄横跋扈也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人越多的地方,江湖水就更深,为名,为利,为荣誉,为颜面,为斗气,都可能演变成江湖中的种种杀伐纷争,如果再牵扯上门户之见,阀族之争,那就是更无休止了。
也正是这一幕幕刀光剑影的逞强斗胜成为战场交锋间隙中的小插曲,也成为这些大都市里边风花雪月的最喜闻乐见的花边曲,闲人野汉们甚至是达官贵人们无不对此趋之若鹜。
江烽的确小看了汴梁人对这类事儿的热衷程度。
数十年来汴梁城还从未遭遇过战火,哪怕是黄巢之乱时,汴梁城也未曾沦陷过,而当大梁正式立国之后,汴梁城甚至连被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都鲜有一见,也正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繁华安逸生活,使得汴梁人对于风花雪月的追求达到了极致。
无论是角抵相扑、马球、蹴鞠、牵钩、斗禽都能引来无数人的追捧,而相比之下,像这种比角抵相扑更为热血,对抗性更强的武道切磋就更让人心驰神往了。
如果江烽是在第二天就来赴这个约,也许还好一些,毕竟那也是晚上相约,第二天许多人还不知晓,但是他却拖到了第三天,经过了第二天的发酵,更加上有心人已经把江烽的身份给抖露了出去,这场龙虎会就有点儿甚嚣尘上了。
上百人早已经在小校场里候着了,人声鼎沸,看得江烽几人瞠目结舌,这简直就有点儿煮酒论英雄的味道啊。
说是小校场,其实就是两个破烂的辕门遥遥相对,夯土压实的地面还算平整,这里曾经是被裁撤与十多年前的龙虎军军营遗址,但现在虽然被叫做小校场,但是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大杂货市场。
随着龙虎军这支昔日禁军第一军被裁撤,这里也就变成了被军队家眷子女们侵占下来的坊市,只剩下原来的较场和辕门还立在这里,成为了城东这一片里军人子弟和军中好勇斗狠者较量的好去处。
在这十多二十年里,大梁在关于禁军编制问题上始终是三心二意,时而大手笔的裁撤主力军,时而又不遗余力的重组重建,使得很多人都对此无所适从。
像广胜军裁撤于五年前,使得大批广胜军的大小军头们,要么就是被裁汰下来编入到其他军,要么就是黯然退出,成为历史,龙虎军裁撤于十多年前,也就是在朱允上台的头一年,也是引发了很大的动荡。
在江烽看来,只怕也只有大梁才经得起这么大的折腾,一支军队动辄上万人,像龙虎军和广胜军这种基本上都是属于主力军级别,大多配置两厢,满编就是五万人,哪怕实际上达不到五万,但两三万肯定是有的,就这么说撤就撤了,尤其是在大梁周边还有着如此多虎狼环伺的情况下,大梁仍然敢这么干,也足以说明大梁的底气了。
当江烽看到常昆和崔尚也都笑吟吟的出现在人群中时,也就估摸着今日这么大的阵仗多半是和这二人脱不了干系的。
“常兄,崔兄,这是何意?”江烽和被唤作杨七郎的杨堪杨佑廷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先行走到了常昆和崔尚这边,皱着眉头道。
“二郎,汴梁如此之大,谁人知晓你?固始在什么地方,存在有什么价值,固始军的意义何在,崇政院里有几个人知道?政事堂的人怕连固始属于山南还是河*北都弄不明白!你想要达到目的,不增加自己的名望,行么?晚上你不是要和李固将军见面么?正好,这一场切磋可是能为你增色不少呢。”
常昆目光复杂,似乎也有些感触。
江烽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刚才和杨堪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来的人不少,尤其是其中明显有些官宦子弟,还有一些人身上透露出来的骁悍之气,显然就是军中将领。
杨堪并未为他介绍,只是简单介绍了几个想要和江烽切磋的朋友,但即便是这样,这几个想要和江烽切磋的角色也都超出了江烽的预料。
除了杨堪之外,起码还有两人都是和杨堪级别相仿的人物,甚至还有一个已经是触摸到天境初阶太息期的高手。
这让他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这帮家伙是想要干什么?真的想要让自己在这里出乖露丑?或者还有其他目的?
“常兄,那也用不着这样吧?我的水准如何你们也知道,本来不是说好就是一个切磋么?搞这么大阵仗,万一贻笑方家,岂不是……”江烽沉吟着道。
“二郎,你的意图我们都知道,如果你不能表现出足够的实力,你怎么赢得他们的认同和尊重?没有认同和尊重,不但他们不会追随你,你一个固始假虞侯能给出什么许诺?恐怕还不值得这些人背井离乡吧?另外,,恐怕李固再怎么摇旗呐喊,恐怕都难以说服崇政院那边相信你固始可以抗御蔡州军的侵袭吧?”
崔尚的言语很直白犀利,江烽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实。
正如昨晚卢高所说,自己若是不能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袁氏三驹来上两个,再带上三五千兵马,并可直接斩将破城了,你固始连一个可以和袁氏三驹正面相抗的角色都没有,怎么和人家玩对抗?
铁戟横天袁无畏虽然在袁氏三驹中排第二,但是那是以年龄来排序的,真正论实力,袁无为就不说了,明显高袁无畏一层,就是比袁无畏小两岁的袁无敌都要强于袁无畏。
术法道藏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扭转局面,但是像这种大规模的城池攻防战上,无论是罗真还是许静的水准,都还制作不出可以改变这场战事结果的术法器具来,一两具无边落木或者地龙翻身这样的术法道具在这样的大战中只翻起些许小浪花,更不用说袁氏一样可能会携带术法师和术法道具而来。
见江烽无言以对,常昆拍了拍江烽的肩头,“杨堪他们也有分寸,从内心来说,他们也渴望找到一个可供他们施展才华的所在,固始是对抗蔡州军的第一线,相信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感兴趣,这些人要么就是广胜军中的弃子,甚至还有当年龙虎军的残余,要么就是家族中的庶出子,看不到未来,有没有更多的机会,可他们又不可能去为敌视大梁的沙陀人和关中、南阳效命,你不知道甚至咱们汴梁城里甚至有不少人都宁肯跑到河*北三镇去打生打死么?所以你的到来真的给了他们些许希望,我们都期待你能给我们带来希望,总比这些家伙浑浑噩噩的在这坊市里厮混等死好吧。”
“可为什么他们就不加入大梁军队呢?大梁军队如此庞大,总还是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吧?”江烽忍不住问道。
常昆斜睨了江烽一眼,“二郎,你不知道现在大梁军队的规制么?是谁都能有机会进入的么?你以为是当兵吃粮这么简单?他们不是寻常军户,都是军头人家出身,家学渊源不说,最起码都是进入了锻骨后期踏入通脉门槛的角色,你让他们去当寻常士兵?他们自己不在乎,也得要在乎家族颜面啊。可你想要在军中坐上一席之地,谁会给你这机会?我自己的人都用不完,给你?你昨晚去找的那个卢高,如果他不是娶了霍氏之女,能轮得到他当军都虞候?”
江烽默然,事实上他对此也有所耳闻。
霍氏一族是也就是追随老梁王朱温打天下的霍存一族,这也是大梁军中一个重要体系,霍存之孙霍从龙现在就是梁王麾下第一骑军——踏白都的军都指挥使,足见梁王对霍氏的信任。
霍氏和李氏关系不错,所以卢高才能在李固出任天兴军左厢厢都指挥使后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更上一层楼担任了军都虞候。
昨晚卢高借着酒意也谈起过在军中生存的艰难,也就谈到了寇隆退仕,李固接掌天兴左厢,便有一大批追随曾经追随寇隆的军校黯然淡出,更有一大批的军官因此而不得意。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军中何尝不是如此?不仅仅是你有本事就行,背景、人脉一样不可或缺,这已经是大梁军中约定俗成的规制。
像李固上任,除了要用陈州籍军官外,也还要用出身大相国寺一脉的军官,因为他本人年幼时就曾经在大相国寺学艺,不说师恩深重,起码也要多几分亲近感吧。
同样庞用执掌的龙骧左厢,就重用他老家曹州籍的军官和太清观一脉,因为庞用母亲信奉道教,长年在老君山太清观吃素荣养,庞用侍母甚孝,每年都要去老君山一段时间陪母亲几天,太清观搭上这一条线,其门下弟子自然而然也就成为龙骧军左厢的军官体系重要一支。
山头林立这种规制已经成为梁军中心照不宣的沿袭体制,虽然说不是每支军队都是如此,但是毫无疑问影响甚深,正因为如此当广胜军被裁撤后,广胜军的军官要在其他军中寻个机缘那就必须另寻门道,常昆也就是因为不愿意低头哈腰,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不得不承认大梁人才鼎盛,像楚齐和陈实这样还只是刚进入锻骨期的角色,在固始军中已经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优秀人物了,锻炼一段时间放下去当个都头也不算什么,而在汴梁城里,一大批锻骨后期的角色却还只能在坊市里厮混。
这固然和他们不愿意屈身寻常伙长队正这一类低级兵头有关,因为按照约定俗成的军制,只有副部头(马军称副兵马使)以上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军官,副部头副兵马使以下的队正伙长之流则不能称之为军官,只能称之为兵头,但也和他们没有机会获得诸如都头、副部头这一类的机会有很大关系。
“好了,二郎,别想太多了,这个机会你自己要把握好,我相信你的水准,昨晚你能一拳击碎七郎掷出的酒缸,已经说明很多了,否则七郎也不会邀约这些人来与你切磋了。”常昆再度拍拍江烽的肩头,“去吧,也别堕了你们固始军的威风,否则你怎么让人家心甘情愿的加入你固始军?!”
这一席话也是让江烽感慨莫名,都说汴梁藏龙卧虎,诚不欺我,汴京就是汴京,还真不是光州、蔡州、南阳这些地方能比的,也罢,就让这些汴梁子弟看看,固始军的儿郎又当如何!
看见江烽从常昆和崔尚身边离开,走了过来,原本簇拥在一起的杨堪一群人这才散开来,杨堪也迎上前来,笑着道:“叙旧叙完了,三郎这个醉猫,许久没有见他在这种场合露面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今儿个也露一手?”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立威扬名,江烽自然不会示弱,“七郎,常兄是我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我之间的切磋何须让他出手,若是你有兴趣,日后你在和他过招也行啊。”
听得江烽话语里悍劲十足,杨堪的方脸上也是精芒暴闪,“好,二郎这话甚合我意,不过淮南道上除了庐州杨氏一族略具薄名,未尝闻有别家,许德威号称光州第一将,却被袁无为当场斩杀,袁无为号称无为天王,在我大梁之地也不过只能算是二流,不知道二郎比那袁无为如何?”
杨堪这一番话也是说得狂霸无比,但江烽却知道这家伙有狂的底气。
杨氏一族一样是大梁军中一大阀族,杨师厚号称大梁三雄,与庞师古、葛从周齐名,只不过杨堪这家伙却是庶出中的庶出。
其父亲本来就是庶出子,他又是庶出子,这种情形下纵然他是雄心万丈,也是难以获得家族资源支持,好不容易在广胜军中任职,却遭遇广胜军被裁撤,可谓喝凉水都塞牙,这几年里也是赋闲在家,憋屈无比,整日里除了找人以武会友之外,也是无所事事。
对于固始军他并没有打上眼,一个小小的县军,实在难以引起他的兴趣,但是自己一干友人中亦有生计困顿者,倒是不妨谋个出身,他也先要借此机会来探探底,顺带也为这一干友人在对方心目中立威。
“德威将军虽然以武证道,但是却是我敬佩之人,至于袁无为,我不识,也未曾交过手,他在大梁之地算不算二流我也不“德威将军虽然以武证道,但是却是我敬佩之人,至于袁无为,我不识,也未曾交过手,他在大梁之地算不算二流我也不知,但是我却知他三年前在宛丘城头与寇隆将军酣战百合,举世皆惊,不知七郎与寇隆将军相比如何?”
江烽不紧不慢的一席话把杨堪堵得满脸通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寇隆虽然退仕,但是寇氏一族在大梁军中亦有不小的影响力,而且他杨堪何德何能敢于老一辈的寇隆相提并论?这话要一传出去,只怕立即就会引来寇氏族人找上门来要个说法,又得要替杨家引来一场风波了。
这杨堪却也是一个人物,拿得起放得下,略一思索便抱拳一礼:“杨某失言了,二郎,今日切磋恐怕也不仅凭口舌论争,我有几位兄弟,得闻二郎英雄,想与二郎切磋一番,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江烽也是拱手一礼,目光落在了杨堪身旁的几人身上。
“江兄,某乃太原郭泰,久闻江兄在固始逆击蚁贼,某甚为佩服,今日能与江兄切磋一二,幸甚。”
首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矮瘦精悍的青年,论身高恐怕连陈实都比不过,但是游目四顾间自有一番风范,年龄恐怕也比江烽大不了几岁,一双手掌虽是瘦骨嶙峋,但是看在江烽眼中,却是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气息。
太原郭家?一听江烽就知道这又是大梁军中一个颇有名气的家族,太原乃是河东之都,河东乃是大梁死敌,这人祖籍太原,又姓郭,只怕也是昔日老梁王麾下郭言一脉了。
郭言素以以寡击众出名,当年与秦宗权所率黄巢乱军恶战,屡败乱军,只可惜早死,否则其功勋还在其他人之上。
从固始一战之后,江烽就从未停下过自己的武道修炼,尤其是在许静将三皇炮锤之术赠予自己之后,江烽希望提升自己武道修为的心思就越发急迫了。
原来手中只有在这《五禽戏精义》,根基打得再厚实,但是却无法释放出来,现在有了这三皇炮锤之术,虽说运用范围狭窄了一些,但是却总算是寻找到了一条突破之路。
这一路行来,江烽每日夜里都要静下心来揣摩着三皇炮锤要义,事实上这三皇炮锤虽然已阳刚威猛著称,但是其在气韵经血的运用上却与五禽戏颇有渊源,五禽之虎鹿熊猿鸟,而三皇炮锤则有猿熊虎甲龙,有三式叠合,所以也有触类旁通之妙。
这十日来江烽苦心琢磨,自认为也小有所成,所以才会前日里杨堪掷出酒缸时,便以三皇炮锤相迎。
今日这一切磋,虽说也有争胜斗气之意,但还算是平和。
“郭兄过誉了,某守固始,全赖将士同心效命,非某之本事,久闻郭言郭将军当年横扫蔡地,秦贼无不胆寒,不知与郭兄……?”
江烽一席话说得郭泰眉开眼笑,原本已经准备提气一战的他,赶紧抱拳一礼,“郭言将军乃是我祖父,未曾想到江兄也知先祖威名。”
站在圈子外的崔尚也是轻轻一下,微微侧首,“三郎,没想到这江二郎颇有悟性啊,郭泰这家伙本来是要为七郎给江烽一个下马威的,这下可不好下手了。”
“白陵,你说错了,就算是郭泰不留手,也未必就能占多少便宜。”常昆摇头。
他虽然也感知到江烽的水准恐怕也就在天境边缘,要说郭泰已然是天境初阶静息期的巅峰状态了,距离养息期也是一步之遥,在杨堪这一群人里,也能排进前五,江烽断不是此人对手,但是他还是觉得江烽既然见识了杨堪的水准,仍然敢大模大样的前来赴会,恐怕也是有所仗恃的。
否则在杨堪他们面前丢个大脸,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去招募这帮人?
虽说主帅未必就一定要在武道修行上强于部将,很多时候主帅高明之处更在于运筹帷幄,但若是在武道一脉上逊色太多,还是很难让下属信服的。
“江兄,虽然郭某敬重江兄,但是一旦出手,郭某也是不会留手的,若是有什么闪失之处,还请江兄恕罪了。”郭泰已经摆好了架势,既然要切磋,自然要较量个高下,那般温吞水一样的过招,对他来说就失去今日来这一趟的意义了。
“正该如此,郭兄请!”江烽也不废话,一抬手,一抹至阳至刚之力已经开始从从丹田提起,沿着腹、胸、肩、肘、手,然后再从手、肘、肩、胸、腹这样飞速的运转起来。
那一刻,江烽只觉得自己整个上半身都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洪炉当中,懒洋洋,热烘烘,但是又有着一种莫名的放纵冲动,这便是三皇之力?!
郭泰身形一凝,虎步一跨,双手环抱一圈,全身骨骼一连串的碎响,让周围观战之人都是一震。
江烽也没想到郭泰这一手密骨术这般高明,这是进入天境的一个标志性姿态,进入天境,无论是骨肉还是经脉,亦或是精血,都会产生一种截然不同的变化,仅从骨骼来说,其密度会更大,承受外力冲击更强,同时发出的力道也会更强,而以郭泰这种刻意的震荡密骨,也意味着提升力道,对手在力量上格外凶猛。
就在江烽琢磨的那一瞬间,郭泰身体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疾冲而来,双拳一上一下,带起阵阵罡风。
一晃眼间,江烽突然发现对方面部似乎绽放出淡淡的金色,金刚不坏体?!
震惊也只是一瞬间,来不及考虑的江烽也没有怠慢,三皇炮锤之术提至极致,整个丹元玄气如同沸腾之水在全身上下流淌起来,纵身而上。
这个时候江烽纵然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三皇炮锤之力运行到了巅峰,不发泄出去,那边要反噬回来。
无论是杨堪还是常昆,还有周围的其他人都被江烽这一动作震惊不小。
郭泰素以金刚不败体著称,这是郭氏祖传绝技,乃是郭言年幼时被以异僧所授,郭言也正是凭借这一身金刚不坏体与秦宗权恶战数场,七进七出,杀了个尸山血海,一举成名。
明知道郭氏的绝技在身,江烽竟然敢专门挑战对方最强的一面?
拳对拳,肩对肩,肘对肘!
只是短短一息间,双方的身体已经在方寸间翻滚飞腾,双臂双手连带着腿**错,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碰撞了十余次,“砰砰”空爆声声不绝于耳。
强烈的威压之势让周遭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空气由于剧烈的压缩和摩擦变得震荡起来,不断有力量反冲制造出的冲击波炸裂而出,刺耳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到后来,周遭众人只感觉劲气弥漫,罡风四射,带起战团方圆两丈之内黄尘弥漫,甚至夹杂着砂砾席卷而来的劲气抽打在四周身上,竟如同针刺刀割一般的疼痛难忍。
原本直径三丈的圈子有慢慢向外扩展了一丈,即便是这样,站在内圈的观战者都不得不提聚玄气元力,以防不测。
两个人的身形也开始逐渐拉开,从最初的贴身肉搏开始变成了凌空搏击。
两道声影兔起鹘落,时而飞腾扑击,如鸢跃冲天,飞鹰坠地;时而漫卷横行,如江河倒泻,恣意汪洋。
外边人只能看到两道人影时开时合,忽上忽下,盘旋飞舞。
站在内圈不惧元力玄气冲击的武者尚能看清楚两道衣着颜色不一的二人招式变化,但是这种几乎是贴身肉搏的恶战委实太伤眼神,一眨眼也许就是生死须臾,胜败已分。
而且这种搏击,两人也根本无法完全躲闪过对方的攻击,可以说很大程度上这更是在考较对方的抗击打能力,可江烽能顶得住对方的金刚不坏体之功?
拳拳到肉,肘肘见血!
江烽算是深刻感受到了对方这一身金刚不坏体的刚猛雄劲,不愧是郭氏绝学,而郭泰在这方面的修炼也堪称已臻化境了。
每一次交击,无论是自己击中对方身体何处,都能感觉到那反弹之力会沿着自己身体部位直迫自己内腑,饶是虎踞熊蹲包容并蓄,化劲无形,但这种过于刚猛的气劲冲击,仍然让他内腑震荡不轻。
江烽也不知道自己这三皇炮锤之力有没有真正伤及对方,但是对方的小金刚连环拳却是在自己胸腹背肋招招开花,凶猛无匹的元力玄气更是把自己内腑打击得七荤八素,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已经两匹出现了裂痕,内腑也有些轻微的溢血。
点点腥意从鼻腔和喉中溢出,江烽知道这是自己内腑中的经脉收到冲击伤害的表现,不过他还扛得住。
十多年虎踞熊蹲二式修炼不是白搭的,尤其是熊蹲一式的苦修让他全身从骨骼、经脉、内腑、精气甚至血肉都要比任何人想象的更能抗击伤害,也更能修复伤害。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伤害和当日袁无畏对自己的袭击一样,能够让自己的全身潜能在外界剧烈的刺激下,获得一次更彻底的释放,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甚至是一件好事,当然前提是这种伤害不能超越底线。
这大概也是华氏先祖留存下来这本《五禽戏精义》的真实意图,那就是不让自己子孙去逞强斗狠,但是却要最大限度为子孙安全自保提供支持,攻击不足,自保有余。
也幸亏还有三皇炮锤,否则江烽真还不知道怎么来击破对方这金刚不坏体之功。
江烽身体再度偏转,躲过对方越发凶猛的连环金刚拳力,带过耳际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这种看似简单朴实的内家拳法,在辅之以金刚不坏体功法之后便直接晋入了大巧不工重剑无锋的境地,每一式异常简单干净,但是爆发出来的拳力却是开山裂石,笼罩整个空间,让人躲无可躲。
这就是大梁王朝的底气!
朱氏一族能够从黄巢之乱中一跃而起,能够在晋地沙陀铁骑席卷之下不倒,能够周遭强敌围攻之下傲然屹立,靠的不仅仅是他的心狠手辣,更靠的是这数十年来一个个从百战之中锤炼磨砺出来的将门一族子弟,哪怕他们只是庶出旁支,哪怕他们没有多少机会得到大梁王朝的认可,但是只要给他们机会去施展,他们就能绽放出熠熠光芒。
想到这里,江烽既感到振奋,又有些唏嘘,如此人才,大梁居然弃之不用,难道说大梁的人才鼎盛到这种程度了么?还是真的如常昆所说,大梁军队内部的派系倾轧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或许二者皆有?
像郭泰这样的角色,纵然比不上袁氏三驹,但是起码也都是晋入天境的角色,哪怕是换了在南阳亦或是关中,担当一个军都虞候怕是理所应当的吧?可在大梁军队中,难道却连一个指挥使甚至副指挥使都给不了?
就在江烽震惊莫名的时候,对面的郭泰也一样是叫苦不迭。
谁他么告诉我说这个家伙连天境都还触摸不到?这一拳一脚,哪一招哪一式不是天境之威?
霸道无比的阳刚拳力简直要把自己内腑给震碎了,每一击都迫使自己不得不把刚刚练成第一层的金刚不坏体神功运至极致,而这太耗自己的玄气元力了。
即便是这样,那太过霸道的拳力仍然无孔不入,稍不留意那拳力就如水银泻地一般漫卷而来,每一次承受都让自己内腑犹如火烧汤煮,丝丝刺痛显示出自己的内腑已然受伤,虽然郭泰相信对方一样也不会好过,但是自己却太难受了。
早知道这家伙赤手功夫这般利害,真他妈还不如动用兵器,最起码自己的金刚伏魔圈恐怕还更有把握一些。
伴随着连续三击,双方都已经打出了真火,飞纵在空中的声影再度交织在一起,噼啪声不绝于耳,嘶吼声也从两团身影中发出,烟尘蔽天中,两道身影终于伴随着慢慢散去的尘土屹立在众人面前。
三长之内的黄土仿佛被刮去了厚厚一层,从由外向内的深浅就能看出,中心地带这一丈之内最深,起码比最外围要薄了接近一尺,这也是两方搏杀最激烈的区域,外放的劲气直接将这一片的泥土全部震飞,如同刀刮剑削,以一种相当均匀的方式向外扩展。
依然是保持着两丈距离,两人遥遥相望。
郭泰上身的丝锦半袖早已经被玄功震碎,露出一身精赤的上体,淡淡的如同鳞甲般的金色斑纹正在从他面部到脊背胸腹间的肌肤中慢慢褪去,面部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红色,嘴角的血沫慢慢溢出,郭泰满不在乎的抹去血沫,点了点头:“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打上一仗了,够劲儿!我这金刚不坏体之功虽然是初成,但还没有人能够击破过,你是第一个!不过再给我半年时间砥砺纯化,你便休想得逞!”
江烽同样是嘴角溢血,有些不太自然的揉了揉自己两肋,舒活了一下身体,这才举起双手,苦笑着道:“郭兄这金刚不坏体太过凶悍,反震之力某都有些吃不消了,看看某的双拳,都有些红肿了,甚至还有骨折呢,这两边肋骨都有了骨裂,郭兄是不是有特效伤药借某一用呢?”
郭泰被江烽这有些自我解嘲的玩笑话逗得一乐,也是有些得意。
开玩笑,金刚不坏体若真是只能护体而无反震对方元力玄气之功,还叫金刚不坏体?那不就和金钟罩铁布衫这等寻常外家横练功夫一样了。
他祖父郭言当年就曾经在与秦贼大战时,硬生生用反震之力将对方一员悍将震得内腑俱裂,回去之后伤重而亡。
郭泰忍不住朗声大笑,疾步走过来,揽住江烽的肩膀,“江兄果然是个畅快人,你这个朋友,郭某交定了!”
被郭泰这一揽,江烽忍不住龇牙咧嘴。
这肋部的伤还真不是假的,骨裂虽然不严重,但是却难免会有些影响,好在这种细微的骨裂,治疗和处理方式都比较简单,能够临时处理不至于影响太大,但若是长久不治,那就会成为大患了。
“江某心有同感,不管日后如何,郭兄都是江某的朋友!”
在场的众人这个时候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也只有真正的武者,才能从最后的连续几击中看出端倪来。
郭泰的金刚不坏体之功显然没有能够抵挡住江烽的进攻,这简直有些骇人听闻。
金刚不坏体之功非天境之上不能修炼,但是只要练至第一重,寻常刀剑便已经难以伤及了,更不用说拳脚之力了,而练至第二重,那便是玄气元力都难以伤及,非宝刀名剑不能伤,而练至第三重,据说就已经是真正金刚不坏体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非天殛不能伤。
但即便是郭言也只堪堪练至第二重,郭氏一族中至今也只有郭言练到过第二重,第三重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也无人得知。
但是现在郭泰的金刚不坏体之功竟然被这个据说连天境都尚未踏入的家伙给击破了,哪怕郭泰的金刚不坏体之功只是第一层重,但这是被对方赤手破功啊!
看着郭泰和江烽亲热的把臂论交,杨堪望向江烽的神色中惊讶中俨然带了几分困惑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要说自己的眼光有误,杨堪也觉得有可能,自己的气机感应也只能大概确定江烽的水准就在天境上下波动,但是他还是觉得对方应该还没有突破天境那层壁障,因为突破天境之后的气机感应完全不同。
即便是自己的气机感应出现了差池,江烽真的是突破了天境,但是面对三年前就已经突破天境并开始修炼金刚不坏体之功的郭泰,对方竟然能赤手击破郭泰的金刚不坏体之功,就太让人无法置信了。
哪怕这就是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实,杨堪还是觉得无法置信。
郭氏一族的金刚不坏体之功威力如何杨堪自己是有体会的,郭泰在金刚不坏体之功的修炼上所**血不可谓不深,只是金刚不坏体之功修炼太难,郭泰苦修三年也只是堪堪达到第一重的入门境界,但即便是这样,杨堪也没有把握赤手空拳击破对方的这第一重金刚不坏体。
难道说这江烽已经达到了天境初阶的养息期境界,这不可能!
原本还想再让其他人来试一试的杨堪觉得没有必要了,这种情况下,以天境初阶静息期的水准再要去切磋恐怕都是自取其辱了,这一仗他要亲自上!
虽说是抱着切磋之心二来,但是当对方以赤手击败了以金刚不坏体护体的郭泰之后,杨堪就知道这一战就不能再真的抱着纯粹的切磋交流了。
郭泰可以败,但他杨堪不能!
他杨堪代表着广胜军这个群体,哪怕他不会去固始,但是下边一帮有意去固始混个出身的兄弟们却需要自己来为他们撑起这个场面,否则他们去了也不会被人重视,这关系到兄弟们日后的身份地位。
“二郎,真没想到你能击破小郭的金刚不坏体,我们这群人里边,能有这水准的可没几个。”杨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深沉的看着江烽,“这一仗,就由你我来如何,你身体怎么样?”
江烽也微微点头,“没问题,给我一会儿时间,调息一下即可。”
“好,如果不行,我们改天再来也行,这一仗我会用我的冰王戟!”杨堪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候着江烽表态。
“也好,拳脚活动了一下身体,也该用用刀枪了。”江烽若有深意的道:“这才是我们武人的本分!”
“那好,我等你半个时辰,如何?”杨堪也不多说,无论今日是替江烽扬名,还是替汴梁争辉,亦或是替广胜争气,他觉得只要自己尽了心,那便足矣。
“好。”江烽含笑点头,“希望七郎的冰王戟不要让我失望。”
“放心,若是拿不出点儿像样的东西来,杨某也没必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深深的提了一口气,双手环抱的杨堪目光湛然,微微一笑道:“总要让二郎见识一下我们汴梁儿郎的无双风采!”
“那我就放心了。”江烽神色诚挚,“其实我更希望能够在固始城头看到七郎横扫袁军的无双风采。”
杨堪身体微微一震,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了江烽一眼,吁了一口气之后才道:“打完这一战再说吧,如果二郎真的能让杨某心动,杨某这条命便卖与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