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就先说几句吧。”江烽也平静的点点头,“这是我们固始军自扩建之后第一次正式军议,这是第一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
一句话就让在座所有人不寒而栗,这话也太不讨彩头了吧,但江烽是百无禁忌,自顾自往下说。
“可能有些人听到刺耳,不乐意,但我从来坚持一个观点,事情要往最好方面想,但是准备要向最坏的做,很简单,敌我实力相差悬殊,我们要承认,按照正常方式,我们必败无疑。”江烽很淡然,“不承认这一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
差一点不合格的唯物主义者这句话都冒出来了,幸好江烽及时刹住了话头,调整过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理性的、头脑清晰的统帅,我自认还算是。”
厅内一片默然。
“细作和斥候来的情报显示,蔡州军已经于前日出发,目标应该是固始,目前虽未确定,但我认为会是固始,待会儿崔尚会将具体情况通报给大家,地图也摆在大家面前,可以给大家一个直观印象,到时候代价可以清楚的看到我们目前面对的形势。”
“形势很严峻,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句,一个月前的形势同样严峻,我们在座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更悲观,更颓废,但是我们还是挺过来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还有一句话,自救者,人恒救之,我们只有自己有勇气面对这些困难,才有战胜敌人勇气和机会。”江烽目光一停,若有深意:“好了,我说到这里,希望大家一会儿不要被崔尚的介绍吓住了。”
最后一句话让在座众人都是一笑。
纵然再是担心,在座的众人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很多都是历经生死的宿将,自然谈不上被吓住,但既然军指挥使大人这么说,可想来犯的蔡州军肯定相当可观。
“那我和诸位介绍一下情况,从多方情报显示,前日蔡州军便已经兵分两路,分别从汝阳和新息出兵东进,我们判断,他们的目标会是固始,其中汝阳出兵的兵力超过八千,新息一路在五千人左右,其中包含一个骑兵军。”
崔尚的介绍显得干巴巴的,但是每一个数字都是沉甸甸的。
一万三千人?众将都面面相觑,这大大超出了之前包括江烽在内的所有人的预料。
当时估计蔡州来犯之敌可能在五千到八千之间,八千是一个比较靠谱的数字,最坏估计是在一万人,但是没想到糟糕的预测永远没有下限,来犯之敌竟然达到了一万三千人!
这一万三千人可不是蚁贼,而是百战之师蔡州军!
可以说这几年里蔡州军与大梁军打生打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军队的名声和战斗力已经超越了南阳军、感化军,可以与一样与大梁军势不两立的泰宁军平起平坐,仅次于河东晋军了。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分析,汝阳这支军队应该是主力,八千蔡州兵均为主力蔡州军,他们的速度很快,携带有大量攻城器械,但所带粮草辎重并不多,前日出发,估计现在已经快要到汝水了,预计十日之内必定能渡淮进入我们固始境内。”
崔尚语速逐渐加快,“新息这支军队应该是偏师,估计是要通过光州直接过来,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光州,大概要在光州进行修整,因为其中还包括一支从朗山一线抽调过来的骑兵军。”
“由于目前我们情报收集还比较粗陋,对这两支军队的主帅是谁都上不明确,但是在汝阳过来这支军队中发现了袁氏子弟,其中有一人为袁氏的后起之秀,号称汝阳八柱之一的袁文槐,袁文槐那乃是袁无畏的同父同母亲身胞弟,年方十六,据说自幼修习异术,一把诛仙剑也是蔡州名品,虽然不及袁氏三驹那么闻名,但是也应该是天境之上的水准了。”
崔尚的一举天境之上又刺激到了在座众将的痛点。
在座众人中除了主帅江烽外,就只有杨堪、丁满和郭泰三位汴梁来人以及鞠慎这个申州将已达天境之上,而固始本军中除了主帅外竟然无一人达到天境水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屈辱。
尤其是谷明海更是内心憋屈,堂堂中营指挥,竟然还在通脉后期徘徊,连洗髓期都尚未进入,何以担当大任?
只是谷明海善于隐忍,崔尚的话并未针对谁,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如果自己行之于色,反而是自己心胸狭窄了。
崔尚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刺激到了某些人,在他看来,既然要介绍,自然要把情况介绍清楚,像袁文槐这种角色,本身就是关注对象,你对他一无所知,一旦对阵失手,就是身首异处了。
“虽然尚不明确汝阳这支军队谁为主帅,但是根据这些线索来推断,袁无畏掌军的可能性很大,鉴于大梁那边已经在北陈州那边动员,我们推断袁氏会以老一辈的袁怀庆担纲为主,袁无为和袁无敌大概为辅,蔡州西南部这边袁氏可能会以袁怀方为主,作为应对,郾城一直是赵氏首领赵宣带兵驻扎,估计这一次也会是赵宣担纲为主帅,这样的三线布置以应对大梁,根据这支蔡州军所携带的粮草和器械来判断,所以这边袁军大概是打的一个快战快结的想法来对付我们固始。”
所有人都在掂量着这里边的分量。
八千蔡州军主力,携带有大量攻城器械,其中必定有术法器械,而粮草不多,也就意味着他们会一来就发起全力攻击,力争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也就是说,如果从新息那支袁军也汇合进来,一个骑军负责协同,会有超过一万人的步军参与攻城,这对仅有四千多人的固始军来说是何等巨大的挑战。
紧接着崔尚又重点介绍了目前己方的军队力量以及城防设施的布置安排,也谈到了固始军最为擅长的蹶张弩和投石车准备情况。
江烽给了诸将一袋烟功夫的讨论,他觉得这种讨论可以让诸将能够更全面细致的了解当下的情况,现在既非隐藏实力,也非虚张声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要说透。
因为这一仗是无法回避的硬仗死仗,打赢了也未必就能安生,但打不赢肯定一起完蛋。
“好了,情况大致就是如此,后期还会有一些情报回来,但是估计在大的方面不会有太大变化了,蔡州军有意隐匿了他们带兵主将的消息,我估计这应该是一个策略,一方面是给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内心恐惧,毕竟袁氏三驹和汝阳八柱的确都是声誉鹊起的翘楚人物,他们在和大梁一战中为他们自己挣得了荣誉,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突出奇兵的意图在里边,比如我们从袁文槐推断应该是袁无畏掌军,结果最后还突然冒出来袁无敌甚至袁无为,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点我们都要考虑进去,……”
“这种可能性肯定有,而且很大,我们固始军本身孤守一城,既无战略纵深,又无回旋余地,只能硬抗,而这就给了蔡州军以强打弱的最佳机会,尤其是在袁氏强者如林的情况下。”
杨堪还不太适应这种相对自由散漫的讨论气氛,在广胜军是决不允许这种探讨式的军议的,但是这位主帅显然不做如此想,甚至很欣赏这种方式。
杨堪一句话就点到了关键处,蔡州军围城而功,恐怕就和蚁贼围城攻城是两种不同方式了,以袁家高手如林的情况下,多点开花,带头突破恐怕这是最见效的方式,只要一处突破,固始便可一举而下,甚至可以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战损,这就是实力占优带来的绝对优势。
“七郎所言固然有道理,但是先前白陵有一点恐怕没有具体讲到,那就是我们固始军在术法器械上的准备,恐怕要让蔡州军大吃一惊的。”插话的是邓龟年,他是以录事参军身份参加军议的。
“哦,龟年兄好像很有底气?”杨堪吃了一惊,作为传统的武将,沿袭了大梁的格局,杨堪对术法一道也不是很看重,虽然邓龟年是他的好友,但是他不认为术法一道能够在真正的大战中发挥多大作用。
“来之前,我也没多少底气,但是来了之后,在博山邀请了我参观材官所之后,我心里就有底气了,而且底气十足。”邓龟年的话语语气有些夸张,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这是固始城关键一战,而且也是他来固始之后马上就要面对的第一仗,在大梁那边对术法一道的不重视,使得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每日郁郁,而到了固始,一来就遇上这样一个机会,哪怕是面临极为危险恶劣的处境,但是越是这样的环境,不是越是能显现出术法一道的威力么?
要让术法一道从一开始就受到重视,那么就必须在第一战立威,确立绝对的影响力!
之前邓龟年还有些担心时间来不及了,毕竟无论是制作大型术法道具还是设立术法器械,不但需要资材,而且更重要的需要时间,而在这两点上固始都很紧缺,但没想到一来之后在参观材官所之后立即就让邓龟年大喜过望。
不但罗真的性格和态度想法都基本一致,更难得的是罗真早已经在开始做了许多工作,而固始居然从南阳索要到了一批品质不俗的术法资材也将送到,这也给了邓龟年极大信心,所以他才敢在杨堪面前狂言。(未完待续。)
杨堪上下打量了一下微微仰头的邓龟年,笑了起来,意似不屑,“龟年兄,这是阵前军议,非同儿戏,我们要面对的是百战之军蔡州军,夸口可以,但是不能过火,那会付出代价的。”
一干武将见二人顶起牛来,都点头认可杨堪的意见。
没错,术法的确尤其奥妙所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防反效果,但是这是要面对上万的蔡州军。
固始城小墙矮,护城河窄而浅,可以说防御能力提升余地很小,真正一旦进入城池攻防战,纵然有投石车和蹶张弩,但那只能其辅助作用,更别说术法一道了。
蔡州军不比蚁贼,有完善的攻城器械,有丰富的攻城经验,一样有强大的术法攻击手段,你邓龟年在这个时候口出狂言,贻误战机是要出大事的。
在武将们看来,仗打到最后一步,终归还是要靠军官士卒们的身体去拼,战斗力在这个时候才能真正显现出来,良好的组织纪律性,过硬的军官素质,训练有素的士卒单兵能力,强悍的武将单战武力,这些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什么时候轮到你术法一道也能改变战争结果了?
“七郎,你没见过我们固始军术法一道的水准,就自侮过甚,是不是太不自信了?”邓龟年一声狂笑,毫不犹豫的顶上。
杨堪真有些恼了,他不想和邓龟年发生冲突,这会给其他固始军将领一种不好的印象,都是汴梁来人,本身就应当齐心协力,共同融入到固始军中,提升群体的地位和影响力,怎么这邓龟年却和自己叫起板来?
但这是阵前军议,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随意退让,那也真说明他杨堪不自信和软弱了,杨堪点点头:“龟年兄,这军指挥使大人也在,某观诸位同僚都不太认同龟年兄的看法,不知能否让龟年兄为我等解惑?”
“有何不可?”邓龟年大方的一笑起身,躬身行礼,“军指挥使大人,可否请诸将一观固始城防体系的一些安排设置?”
江烽笑了笑,“有何不可?在座都是固始军的中流砥柱,难道说还能泄露军中秘密不成?”
“那好,就请军指挥使大人与诸位一道去那城墙上一观道藏所和材官所的成果吧。”邓龟年气定神闲的敦请道。
一干武将们见邓龟年这般做派,而坐在一旁的罗真却只是含笑不语,都有些讶异。
老固始军的将领们都知道这罗真是军指挥使的同窗好友,性子素来桀骜,今日却难得的不言语,让那邓龟年来打头阵。
而汴梁来这几个却觉得这邓龟年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甚至还和自家人都顶了起来,也都有些懊恼,但这种时候却不是插话的好时机,都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表示支持。
江烽也就顺从“民意”,示意大家一起到那城墙上去观摩前两日才成立的道藏所与材官所的“成果”。
远远看去,三丈高的落木塔矗立在城墙凸出的马面处,显得格外刺眼。
这里视野宽阔,但却是最危险的地方,乃是敌军进攻的重点,同时也是对攻城一方最具杀伤力的所在,无论是蹶张还是车弩还是投石车,往往都选择这里作为攻击点,可以最大限度的打击敌人。
杨堪众将都围绕着落木塔绕行一圈,但都看不出有什么古怪,只是从旁边堆砌的滚木大略知晓,这应该是投掷滚木有一定关系。
这滚木只能是士兵们抬起往下扔,对附墙而攻的士卒有相当杀伤力,但是滚木笨重,耗时耗力,且攻击距离近,范围狭窄,与滚油金汁这一类防御手段类似,效果有限得紧。
这邓龟年专门把大家带到这里来看这玩意儿,总不成是觉得这檑木里能做出什么花样来了吧?
看见江烽的两名贴身亲卫郑重其事的将周围士卒不布置开来,同时在城墙下早有士卒分散在百丈之外进行警戒,一干人武将们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这难道还真是一具什么了不得的器械,能发出震天撼地的威能不成?
“博山,龟年兄,那你们就给大家伙儿演示一番吧。”
江烽也注意到了一身披甲戎装的许静居然也混在了一干从汴梁来的方术士和术法师里边,那份沉静温雅被那一身英气的披甲戎装衬托起来,竟然是格外的引人垂涎。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主角却不是许静,而是落木塔,对于武将们来说,什么都难以比得过和战争有关的东西,连秦再道和张越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具落木塔上边去了,根本没有认出许静来。
给许静了一个微笑,许静脸微微红起来,目光里却也有了几分柔媚,看得江烽都有些心痒痒。
来这个时候半年了,自己竟然可耻的禁欲了,这可太不符合自己在原来那个时空中的表现了,只是现在的确没有太多心思和精力去想其他。
说句实在话,也不是从来没想过,有时候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一样会有某种需要,但他发现自己身旁的几个女人中,自己最感兴趣最想在床上占有的竟然不是鞠蕖,也不是许静,而是许宁,这种诡异的心理让江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几名操作士兵用木轮将堆放整齐的滚木一根一根的拉上了料台,随着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随着两边小旗手的旗帜一挥,“左翼,放!”
伴随着整个落木塔周遭的气机感应陡然剧变,在周围一丈之内的诸将都觉察到了落木塔就像是一个处于气流旋涡中心,猛然向外喷发出气流,如同两名天境高手的对决碰撞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向四周喷涌而出。
一阵颤栗和刺耳的啸叫声中,那具由粗大的木铁结构搭建起来的木塔轻微的晃动之后,一个长六尺,海碗口粗细的滚木从那如棺材口一般的空口中猛然弹出,向着城墙外横滚而去。
粗壮的滚木在空中保持着平衡,一直到落地之时才有些微微倾斜。
巨大的惯性动能让滚木在落地一瞬间就将两株手腕粗的小树砸断,然后毫不停留的向前奔行,带起一阵黄尘。
中间再度遇到了一块三尺高的石块阻击,撞击之下猛然颠起六尺高,然后再度向前奔行,只不过方向略微有些变化,这一路奔出了接近二十丈方才放缓,慢慢停了下来。
没等一干武将们从目瞪口呆中惊醒过来,右边的小旗手又是猛地一挥小旗,怒吼道:“右翼,放!”
先前那一幕再度重演,右边的匣口中再度喷吐出一根滚木,汹涌着向前弹射而出。
落地一瞬间可以清晰地看见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印痕,滚木没有停留,疯狂的向前奔行。
几根一字排开的白蜡大枪枪杆被这根滚木拦腰撞上,当场就有三根白蜡大枪的枪杆撞断成两截!
而滚木继续前行,由于地势微微倾斜的缘故,这根滚木又继续奔行了十余丈,一直到两百步开外才停住。
“左翼,放!”
“右翼,放!”
伴随着不断的命令声,连续七根滚木分别从左右两个匣口喷涌而出,将整个呈九十度直角的对角线一路几乎要砸成一片平地,其表现出来的凶猛动能威势,让一干武将们鸦雀无声。
一直到最后,满脸不敢置信的郭泰才忍不住大叫一声:“****,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谁他妈还敢来攻城?谁敢挡其锋?”
的确,所有武将们都在倒抽凉气,这具落木塔表现出来的强大杀伤力实在太威猛了,简直超出他们所有人想象的几倍。
这种将滚木用巨大的术法之力进行抛掷的器械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滚木被抛出十丈开外,而且巨大的惯性还会在地面向前本性二三十丈距离,这之间距离的一切存在简直可以说是用横扫来形容。
无论是士兵,还是寻常的巢车、木驴、箭塔这一类攻城器械,在滚木强大的冲击力面前都只有用悲惨来形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这种大杀器的席卷之力。
江烽也是第一次看见落木塔的使用,但他之前就听罗真和邓龟年介绍过了,不过这种口述介绍和眼睛直接观感带来的冲击力完全不同,他同样被这玩意儿给吓住了。
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江烽让自己的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自己有点儿草率了,这种大杀器必须要严格保密,比起投石车来说,这种术法器械更骇人。
尤其是能够稳定的控制住滚木的投掷方向并让滚木在空中保持平衡,使得滚木的动能在落地之后得到最大释放,这不是一般器械能够做到的。
也幸亏自己来之前还是有准备的做了一些安排,防止这样的大杀器被无关人员知晓,但是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大杀器的威力。
虽说一旦使用就很难保密,但是只要能在这一次对蔡州之战之前实现保密,给蔡州军来一次“记忆深刻”的印象,目的也就达到了。(未完待续。)
对于所有武将们来说,邓龟年和罗真的这具落木塔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强了。
都是在战场上久经厮杀过的汉子,都清楚在城市攻防战中防御一方如何利用城防设施来给敌人制造杀伤的手段。
什么滚木礌石,什么滚油金汁,什么床弩砲车,见得多了,哪怕是之前谈到的固始军擅长的石砲车,也就是投石车,还有那蹶张弩,大家也都经历过,并不太在意,但是眼前这玩意儿,就真的有点儿颠覆大家的认知了。
能把一根重达百斤的滚木按照既定方位投掷出数十丈,并且还能保持平衡使之动能最大化,这太不可思议了,而且这还是双向并进,此地抛射,可以同时打击两个方向的敌人。
像杨堪、秦再道、谷明海这些久经战阵的宿将马上就看出了这样器械的威力,杨堪和谷明海更是在落木塔停止下来之后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落木塔边,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围上来,寻摸着看这落木塔究竟是怎样工作的,竟然能这样不间歇的投射滚木,其工作原理究竟是怎样的。
邓龟年和罗真二人倒是站在外圈,一脸不屑。
若是这玩意儿都能被这帮兵头粗汉们看出道理来了,那还要这帮方术士和道法师干啥?干脆就回家抱着老婆孩子混吃等死好了。
精巧玄妙的设计工艺和原理的确不是这帮武人们能理解的。
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一根滚木从料台里滚下去,经历了中间那一段料仓就会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从匣口出来时就会变得那样狂暴凶猛力道十足。
就像方术士和术法师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两个人,人家举手投足就能开碑裂石,人家身体一跃就能飞行几丈开外一样。
杨堪目光锐利,在确定了自己无法弄明白这具落木塔的原理之后,他就开始琢磨这种器械的优势和弱点。
“龟年兄,这玩意儿之所以设计成两个投射口,而且成这样一个角度,是不是有意为之?”
杨堪的头脑的确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奥妙,这一点连罗真和邓龟年都不得不服。
“嗯,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博山兄设计时就考虑如果是正面投射,覆盖面相对狭窄,容易被敌人避开,而这样设计,两个角度都是从侧翼发起进攻,斜插横过,敌人进攻阵型很难防范,而且哪怕是知道也很难做出应对,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阵型被搅乱。”邓龟年也对罗真的这一设计理念相当佩服。
杨堪微微点头,的确这样一来,落木塔不但可以打击两个方向,而且这种侧翼袭击覆盖范围大了许多,对敌军的攻击阵型破坏力也大了几倍,相当厉害。
“这种东西如果是以术法资材来催动,不知道耐久力如何?”杨堪又问道另外一个关键问题。
如果只能投射一二十根滚木,那也意义就不大了,敌人完全可以通过松散阵型来拖垮这种有效力限制的术法器械。
“七郎看来是专门挑刺儿啊,不过的确也问得在理。这玩意儿的耐久力有限,主要还是术法资材通过这种方式消耗太快,我们也通过了一些手段进行辅助强化,但是预计顶多也就能透彻一百五十根到一百八十根左右的滚木,另外由于术法力量的反冲力太强,这种铁木结构的装置也难以支撑,这还需要我们以后来改进。”
邓龟年也没有回避这种术法器械的短处,“另外这种东西需要提前安设,无法移动,受限比较大。”
在场众将都在默默的估算着落木塔的实际战力。
像这样的落木塔如果沿着固始城墙安设四到五座,基本上就可以把一面城墙的攻击范围全部覆盖了。
当然单凭一个落木塔自然无法支撑起整个防线,但是对于城防体系的攻击武器却不少。
床弩、投石车、蹶张弩,再加上弓箭手,这样可以形成阶梯层次的打击面,这种落木塔弥补了蹶张、床弩和投石车这一类远程打击武器与像蹶张、弓箭这一类武器之间的空白。
同时其不择方向的攻击角度不但可以对进攻方的阵型造成极大破坏,而且还可以对各种攻城武器形成毁灭性的打击,这一点尤为重要。
秦再道和谷明海都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各自的震惊和喜悦,光凭这一样武器,起码就能让固始城城防体系强上几分,再加上军指挥使大人设计的投石车也得到了改进,还有那蹶张弩的制作工艺也日益完善,可以说固始城的防御能力比起一个月前蚁贼围城时又强了何止一倍?
蔡州军纵然在战斗力比蚁贼强了很多,但是固始军也一样在迅速的成长强大。
固始军现在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千人,抛开五百骑军,也有四千五百人的步军,就算是再除去后来组建的左、右、后三营,固始军的牙营、中营和前营,已经具备了相当战斗力,再加上经过几天调整适应的申州军两个营,可以说现在的固始军战斗力比起当初的固始军起码翻了一倍有多。
这种情形下,纵然蔡州军来袭,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了。
“还有,落木塔目标太过明显,很容易成为敌军巢车、箭塔的打击目标,另外,这种书法器械制作精妙,但有点被损坏关键部位,就会丧失功能,所以敌军若是有高手来袭,也很容易达到破坏目的。”
丁满也一直在琢磨这个落木塔,不过他是在想如果自己是蔡州军,应该怎么来应对这个玩意儿,这一会儿他就已经想出了几个应对之策。
“没错,落木塔的确有这样那样的短板和缺陷,也很容易被毁坏,但是它的威力大家也有目共睹,至于说怎么来弥补短板,尤其是有针对性的发挥其长处,避免其被敌人毁坏,我想该是你们这些指挥们考虑的问题了。”
邓龟年话语里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而且我们也考虑到落木塔一出,恐怕敌人就会把破坏它作为首要目标,诸位可能也看到了这里我们设立了两张皮幌,用于防范箭矢、砲石对其的进攻,另外静小姐和博山兄也正在改良和制作一种术法强弩,专门用于攻击天境强者,这种术法强弩有很多弊病,但是却很适合这种守株待兔式的伏击,……”
罗真一招手,八名强弩手又演示了经过改装的天焰强弩攒射,也一样让杨堪、丁满和郭泰几人毛骨悚然。
这种术法强弩使用不便,射程短,但是在这种狭窄范围内的高密度集中使用,却杀伤力极大。
尤其是如果按照邓龟年所说,以落木塔为目标,专门设置这种术法强弩阵,用八到十二名甚至十六名术法强弩手来埋伏攒射,恐怕就是一两名天境高手来袭,都要中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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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一种震撼中回城了,术法师们甚至还在野地里为这些武将们准备了一场地系阵法的盛宴,但是这个盛宴却被江烽断然制止了。
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再把更多的东西展示出来。
有些时候留有一些余地,效果会更好。
事实上武将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固始军在各种准备方面,比他们想象的更充足,这让他们既惊喜兴奋,也感到压力。
术法师们能做得这么好这么多,那么他们这些守土有责当之无愧的武将呢?
江烽很满意这一次示范的效果。
这其实是他和罗真、邓龟年演的一出双簧。
在得知蔡州军超出预料很大的规模来袭时,江烽就意识到肯定会对整个固始军的高层心态造成巨大冲击和压力。
秦再道、谷明海和黄安锦也罢,杨堪、丁满和郭泰也罢,以及鞠慎也一样,都不可避免的要衡量在这种优劣十分明显情况下,固始军能否打得赢这一仗。
单单以固始军现有实际战斗力,是肯定无法支撑起对百战之军的蔡州军一战的,蔡州军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经验,甚至还有实际战斗力,都要强于固始军不少,那么固始军凭什么来赢得这一仗?
必须要有一些让这些高层军官们都觉得震撼和触动的东西,要让他们意识到固始军并非毫无反击之力,一样有蔡州军所不具备的优势所在,一样可以给蔡州军造成巨大伤害,甚至可能让蔡州军接受不了的伤害,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树立起打赢这一仗的信心。
信心加上实力,才是赢得一场战争的基本保证,而之前,固始军其实已经具备了一战的实力,但是在信心上,三股力量纠合在一起的新固始军实际上还不及之前与蚁贼一战之后的老固始军,但是在这一次示范之后,新固始军之间的缝隙又再度被粘合起来了。
不过江烽也知道,这只是被暂时性的粘合起来,而非真正的熔成了一块铁板,要让他们成为一块铁板,还需要通过这一场固始攻防战来反复捶打砥砺这块还有缝隙和杂质的铁块。(未完待续。)
术法一道给武将们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他们已经用活生生的现实证明了他们自己的实力和水准。
谁也无法否认像落木塔这种超乎寻常的器械能够给守城带来多么大的助力。
想象一下,在攻城战中,落木塔突然发力,一根接一根的滚木被抛掷出来,翻滚横扫的滚木以非斜线的路线席卷,会给攻城步兵带来多么大的震撼和损失,只怕瞬间就能导致整个攻城阵型的崩坏吧。
道藏所和材官所证明了自己,现在就该轮到武将们证明自己了。
武将们证明自己的方式只能是在战场上,而战场上一旦证明失败,那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所以在剩余的这几天时间里,抓紧一切时间对队伍进行整训就是最迫切的任务,尤其是像杨堪、丁满和郭泰几人所带的队伍。
“投石车的制作工艺已经简化了许多,按照你提出来的那种什么,对了标准件制作装配法,的确很有效,只可惜这对匠师和工匠们的要求太高了,要完全达到一个标准,根本做不到,所以最开始返工很多,浪费也很大,下边工匠怨气也很大,不过在奖惩法则兑现之后,这种情况改善了许多,……”
罗真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向江烽倾诉着自己的兴奋和烦恼,“蹶张弩也一样,都是太费材料了,太昂贵了,这样的打仗,比银子往水里还快,使用一次就基本报废了,还好,采取你说的那种方法,有些部件就可以拆卸下来重复使用,……”
“老贺,材官所的管理还得你当家啊,博山不适合这个,他还是把心思用在他的创造发明上去更好,”江烽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不怎么说话的贺德才,“质量固然重要,但是成本控制下来也是必须的,现在我们有大梁、鄂州和南阳方面的支持,还能维持,但是此战之后,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过了,过日子还得要省着点儿,博山是个没数的,只管花钱,你得替他把把门。”
对江烽公然的“剥夺权力”罗真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儿高兴。
这种繁琐事务的管理本来就是他最厌烦的,耗费了大量精力不说,还做不好,所以他也早就希望江烽能把这个责任交给贺德才,而且他也觉得贺德才是最合适人选,和自己搭配也最相得益彰。
“军指挥使大人,其实罗大人……”贺德才刚一搭话就被罗真打断,“得了,什么罗大人,我可当不了什么官,你就叫我博山,我叫你老贺,我不耐烦干那些事儿,你干最好,放给别人,我估计二郎也不放心,你就接着好好干就行了。”
贺德才迟疑了一下,罗真与江烽的关系他当然清楚,而自己这个昔日的下属他是眼睁睁看到对方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看穿过这位昔日下属的心思,对江烽始终保持着一种敬畏心态。
“嗯,贺大人也挺适合的,博山的确不适合干这个。”一直伴随在江烽右边而行的许静也轻声道。
许静已经卸下了戎装,重新恢复了女装,不过江烽还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看看对方这半袖下边有没有那什么凤凰木棉纱织成的法衣,这简直就是天然的防狼衣嘛,可自己却不是狼啊。
“老贺,看,静娘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其道理的,材官所我就交给你了,两个要求,一是保证博山他们的术法研究和设计,而是适度控制制造成本,就按我说的那种标准件分解制作,一定要让那些工匠适应,可以从那些学徒开始培养起,养成良好的习惯。”
江烽站住脚,看着贺德才,温润的目光落在贺德才身上,带给贺德才无尽的信心和无穷的压力。
“那军指挥使大人,我就尽力而为了。”贺德才也站住脚,抱拳一礼,郑重其事的道。
其实他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安排布置,细心检查,按时督促,发现问题之后有条不紊的对照整改,这种有序而平稳的工作在很多人眼中是繁琐而枯燥的,但是他却乐此不疲。
当每一具具蹶张制作装配出来,摆放成排;当一台台落木塔在城墙上安装成功,巍然耸立;当一件件草木甲制作完毕,堆砌成山,那份满足感,不是谁都能体会到的。
甚至连每一个零部件,每一份材料入库,都能让贺德才产生一种成就感,这就是在自己辛勤努力下才有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将为捍卫固始发挥每一分作用。
贺德才没有多余的言语让江烽也很满意,他不需要谁给他拍胸脯打包票,就这么简单朴实的话更让人相信,贺德才在军事方面的才能的确平庸,但是其在后勤管理上表现出来的勤勉却让江烽有一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贺德才在关键时刻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不管所起的作用有多大,在这个时代,酬谢老臣忠臣是必须之意,否则日后谁还愿意跟着你走?
可贺德才的能力却又摆在那里,担任一营指挥绝对不合适,他就是一个锻骨前期的水准,而且年龄这么大,根本没有太大的前景,没想到却在后勤管理上表现出这般水准,而那份勤勉朴实更是干这个位置最重要的先决条件。
待到罗真把贺德才拉走之后,偌大的材官所里就显得安静下来了。
“你不忙?”许静发现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烫起来,话一出口,才觉得是问了一句笨话。
“忙,这种情况下怎么不忙?但忙也要讲工作分配安排,我假军指挥使,干军指挥使的活儿,他们各营指挥使,就干各营指挥使的活儿,各司其责,各尽其职,要学会忙里偷闲。”江烽负手漫步。
材官所的占地面积很大,在征用了几院民宅之后,又把紧邻民宅的几处空地也圈占了进来,面积得到了大幅度增加,这实际上是把材官所和工坊连为了一体,而下一步道藏所也要纳入进来,这三块就会成为日后固始军在术法研究和器械制作的联合体。
江烽不是机器人,极度紧张之后也需要排解和舒缓压力,可和张越、罗真这些家伙在一起,私人关系再好,但也是谈工作居多。
鞠蕖虽然来了,但是话却不多,现在她更多的时候还是和她那位堂兄在一起,申州军那边的局面也还需要她来帮忙牵线搭桥稳定下来,所以这几天鞠蕖都没来找江烽。
现在身边能说说话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个许静了。
和许静相处日久,江烽也渐渐的有些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
和之前自己那具躯体灵魂对许静的痴迷不同,这个时候的江烽更多的是以一个局外者的身份来欣赏许静,但是接触日多,一些原本残存在这具躯体灵魂中的某些意识仍然会潜在的发挥作用,些许好感一样会影响到江烽的情绪走向。
淡淡的幽香在身旁浮动,江烽很享受这种美人在旁的静谧安详,许静是个很聪慧的女子,是也觉察到了江烽的走神,只是静静的陪着江烽往前走。
“若是没有这场战阵该多好,我们也不需要这么煞费苦心的应对,可这些事情却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江烽突然无头无脑的冒出一句话来。
许静微微一凛,她不知道江烽是不是言有所指,小心的瞥了一眼江烽的脸庞。
从侧面看过去江烽的眉宇略微蹙着,似乎额际还笼罩这一分愁思,轮廓分明的脸型谈不上多么英俊帅气,但是却有一种特有的深沉质感,许静也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心理感应。
“小静,如果我们打完这一仗,打输了,自然不必说,打赢了呢,会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做?”江烽突然扭头过来,看着许静问道。
许静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咬着嘴唇摇摇头,“我不知道,打赢了,我想固始应该有一段和平安静的时光吧?我还是会继续修炼玄神,嗯,博山这边有需要,我还是会帮他。””
“我呢?我该怎么做?”江烽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
“二郎,你该怎么做,应该站在你这个角度来考虑,恐怕被人都无法帮你做决断。”许静幽幽的道。
“是啊,谁都无法帮我做决断,可有些事情我不想去做,但正如你说的,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恐怕又不得不去做,所以我真希望有些事情不要发生。”江烽静静的看着许静,温言道:“我的话,小静你明白么?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有些事情,但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要对更多的人负责,有些事情如果走到某一步,恐怕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许静默然,躲开江烽的目光,把脸侧向一边。
她当然听得出江烽话语里的含义,但是却无法回应,姐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江烽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一些什么。
在江烽走后姐姐很活跃,许静也是刻意避开,不想去了解,但现在江烽显然是要借自己去传话,不要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靠自己传话,有用么?(未完待续。)
江烽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自己和许氏姐妹之间的恩怨恐怕真的很难道明说清了,许静没问题,但是许宁呢?一旦她做出了超越底线的事情,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不是法治时代,是讲求血亲复仇,一旦许宁和他背后的许氏族人对自己做出不利的行为,恐怕要让自己麾下其他人宽恕他们就很难了,毕竟自己现在的存在已经不仅仅代表自己一个人那么简单,而代表着一个已经日益成型的利益群体了。
似乎也感受到了江烽内心彷徨犹豫和他有些孤寂背影带来萧瑟感,走在背后的许静有些落寞而又期待的声音突然道:“二郎,假如,假如我们许家人真的做出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求你宽恕他们一回?”
江烽身体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伫立了一刻,然后才有些疲惫而冷淡的道:“小静,那要分什么事情,如果只是针对我个人的行为,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是针对整个固始军的话,恐怕我也很难向其他人交代,所以最好不要有。”
似乎是被江烽有些冷漠的语气刺激到了,许静身体一瑟缩,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深深的盯着背对自己的宽阔背影,忍不住上前抱住对方的腰腹,喃喃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办?”
被许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一怔,背后能够感到一阵湿热感从衣衫里浸润进来,江烽身体也是一颤。
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的确,像许静这样的女孩子该怎么办?
一边是姐姐,甚至还有姐姐背后隐藏着的许氏族人,三叔,堂兄,这些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家人,他们认为现在的这一切都本该是他们许家的,这种执念使得他们无法放弃,一边却是自己喜欢的人。
许静已经做了很多了,三皇炮锤之术,落木塔的设计加工,玄神加祝,许静就是用这种类似于赎罪的方式来解脱自己,可自己却还要苦苦相逼,要逼迫他去和自己的姐姐和家人反目相对,作为一个男人,自己是不是太下作了一点?
有本事你自己去解决啊,为什么非要利用和逼迫这个对自己满腔情思却又不得不像鸵鸟一样躲避这一切的女孩子呢?
一种强烈的愧疚和自责感涌入胸间,让江烽忍不住转过身来。
泪光盈盈的美眸中多了几分迷惘和痛苦,微微哆嗦的粉唇犹如寒风中颤栗的小雀,似乎没有想到江烽会突然转身,或者是被自己先前有些冲动的行为正在后悔,江烽这一突然回身,让许静顿时惊惶无措起来。
一只手抬起对方娇艳如花的粉靥,惶惶然的神情犹如落入陷阱的小兽,江烽此时竟然生出一种不忍亵玩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掠过心间,立即就被心理和生理上的刺激给淹没了。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半年多时间了,从生理到心理上江烽觉得自己都处于绝对的禁欲状态,前期在光州时还算是有心无力,到后来来到固始之后,那是真的心和力都没有了,接踵而来的忙碌让他每天连修炼和睡觉的时间都乏乏,更别说其他猎艳心思了。
像他这样的年龄在这个时代中基本上都是为人父的了,罗真是个例外,而张越早就娶了光州黄氏女,而原来的自己若不是当初苦恋许静,只怕也早就草草婚配了。
当江烽那充满魔力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的眼眸时,许静只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刺入了自己身体每一处,自己内心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松开还抱着对方腰腹的双手,还是转身逃离,不过好在江烽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一只手抚住了她的粉颈,然后沿着粉颈向上把自己的面颊抬起。
略微有些粗糙的舌尖一下子就刺破了自己樱唇,如天雷击顶,江河倒流,许静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自己全身血肉在一瞬间都燃烧起来了,如火中的飞蛾,只是那一刹那间便化为了灰烬,而自己的魂魄似乎也随着灰烬在空中飘浮飞扬,仿佛要消失在天际深处。
他怎么敢?!
江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就爆发了,想亲吻就亲吻了。
细腻湿滑的舌苔纠结在一起,腻滑火热,只不过眼前这个女孩子显然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形,完全是茫然而被动的被自己带入了节奏,甚至连一双手都不知道抱住自己的虎项,而是那样僵硬的杵在自己和她身体之间。
从隔壁大院传来的欢呼声才把沉浸在情河中二人惊醒过来,这个时候许静才骇然发现眼前男子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自己的胸衣探入进去,握住了自己的**,惊惶之下,来不及多想,顺手的一记耳光已经响亮的映在了江烽的脸颊上。
忙不迭的拉起胸衣一阵狂奔,在小院门口险些被门槛绊倒摔一跤,江烽这才一边回味着先前那份柔腻快感,一边赶紧道:“小心点儿,小静!”
满脸通红的许静一只手掩在胸前,放慢脚步,一边转过身来恨恨的瞪了江烽一眼,江烽却很自然的把手放在鼻息间嗅了一下,羞得许静忍不住顿足怒嗔,这个时候江烽才沉声道:“小静,放心吧,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总能有解决的办法,一切都在我掌握中。”
本欲拔足疾步离开的许静听到江烽这句话,又忍不住深深的看了江烽一眼,微微点头,眼圈却已经有些红了,不再言语,盈盈离去。
打扰了这一段香艳好事的欢呼声是从隔壁大院内工匠们传来的,这是贺德才和罗真宣布了对近期表现优异的十名工匠的奖励,每人一贯钱。
奖励的标准很简单,保质保量,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合格器件最多,且坏件率最低,这样就可以得到每一月的奖励。
这极大的刺激了工匠们的积极性,对于这些工匠们来说,他们只需要分步骤完成某一个部件或者几个部件,而不让他们接触到每一个工序环节。
这样可以让他们更精于某一个或者几个器件的打造制作,但又无法接触到整个完整的工序,既使得他们在制作技艺上得到提高,同时又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泄密,这对术法器械尤为重要。
在这一点上,江烽专门和贺德才交代过。
最初贺德才和罗真都无法理解,但是很快从蹶张弩的制作到投石机的建造,开始不太习惯的工匠们慢慢熟悉了这种最基本的流水线工作方式,尤其是在后期从流民群中招募了大批少年学徒进来之后,这些人的适应能力更快,并迅速赶上了原来这些老工匠们。
不过罗真也明确告诉江烽这种方式对于高级的术法器械并不适合,这些普通匠人只能制作一些最初级的部件,而在核心部件上他们连基本原理都不明白,就谈不上制作了。
江烽倒也理解,毕竟术法匠师和普通匠师隔着一道无可逾越的沟壑。
术法匠师首先必须要是方术士,才能具备成为术法匠师的资格,只不过方术士们都更愿意成为术法师,而不愿意当术法匠师,只有像罗真这种沉迷于此道的人才对当术法师还是术法匠师无所谓,他只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道藏所的成立,使得固始这个县份就真的具备了一些与其他普通县份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了。
邓龟年对道藏所的成立很重视,他告诉江烽如果能够成立道藏所,并给予道藏所以大力支持,使之能在这一次固始之战中大放异彩的话,那么他有更大希望能吸引到汴梁更多的方术士和术法师们到来,甚至可以吸引到一两名道法师,这对于小小一个固始来说,就真的称得上是惊喜了。
江烽也清楚,只要能够顶过蔡州军的这一次来犯,那么固始军便绝不会再只局限于固始,殷城,乃至寿州,都将是固始军扩张的方向,届时固始军不但要在军队的战力上下功夫,而且更需要在术法这一块大梁不是很重视的行道上下苦功。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要趁着大梁不重视这一行的时候,举起锄头狠狠的挖,把大梁丰富的术法人才挖来为固始军服务。
邓龟年也毫不隐晦的表示,既然大梁不重视术法一道,那么他作为汴梁道藏斋的执事之一,自然要为道藏斋的同行和弟子们寻找一条更好的出路,学成卖与帝王家,大梁固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但是无奈大梁不愿意用他们,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在大梁老死终生,有固始这样一个既算是大梁盟友,且距离也不算太远的所在,他们当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邓龟年一行五人从一到固始,就主动的交好罗真和许静,尤其是在发现罗真是一个真正的术法者而非那种狭隘的同行或者争权夺利者之后,就更是乐于与罗真合作了。(未完待续。)
铁脚枣骝轻轻的一跃,飞过了横亘在面前的土垄,马背上的骑士身体随之一个起伏,双腿微微一夹,枣骝速度慢慢加快,赶上了前面的两骑。
“三兄,七兄!”枣骝马上的骑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臂,随手将横在鞍前的长戈摘了下来,重新放入斜挂在鞍后的囊袋中,戈尾向前,戈头朝后,囊袋尾端露出清亮如雪的锋利戈头。
这柄戈明显和寻常的长戈不一样,说是一柄长戈,其实更像是一柄横面多了一个鸟喙状尖头的陌刀。
大将军戈。
只要是蔡州人,看一眼这柄武器便能知晓这柄长戈的主人是谁,立马横戈袁无敌。
“十九,怎么了?”策马慢行的紫袍骑士没有回头,漫声道。
“没什么,我就在想,咱们这么小心翼翼的遮掩形迹,是不是有点儿太高看了那固始军了?”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紫袍骑士的不悦,袁无敌有些郁闷的收敛起了先前流露出来的烦躁气息,降低了音调:“就算是那江烽真的突破了天境,就算是那杨堪是杨家难得人才,那又怎样?难道说我们袁家的男儿会惧了他们不成?笑话!”
“高看比小看强,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为将者当战略上当大胆,战术上谨慎。”紫袍骑士目不斜视,自顾自的道:“十九,骄兵必败,你应该知道我们目前的处境,家里让我们三兄弟外加几个小弟来,不是让我们来踏青秋游,而是要我们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固始问题。”
袁无敌目光在自己兄长面前定了定,嘴角最终还是浮起了一抹桀骜之色,“三兄,我不认为固始在我们三兄弟面前会是一个问题,我甚至觉得文槐他们几个就能解决问题。”
“是么?”紫袍骑士清冷的目光终于动了,冷冷的扫了一眼对方,“意外往往都是我们自信满满的时候发生。许德威不过是一个刚踏入天境养息期的角色,而我当时之差一步就要晋入太息期,但是我全力发动之下,甚至天焰龙拳和龙焰天王刀催发到了极致,固然将其击杀,但现在我小腿上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疼,他的无尾伏魔棍给我的印象很深。”
袁无敌自然明白兄长是在用血的教训来教育自己,但是他仍然不认同兄长的过度谨慎。
八千精锐尚觉不足,甚至还从朗山、新息那边调来了五千兵力,袁无敌甚至觉得哪怕是要打申州都不需要这么多兵力,遑论这一个小小固始?
“七兄,你是和固始军那边打过交道的,你觉得呢?”袁无敌不愿意和自己最尊敬的三兄争吵,但是又不认同他的观点,把话题抛给了另外一个一直未曾搭话的玄衫男子。
似乎是被这个话题触动了一些什么,玄衫男子有些表情复杂的摇摇头,“十九,如果单论那江某的个人武道修行,哪怕他真的在这么短时间内踏入天境,我觉得也不值一提,无论是三兄还是你,解决他都不是问题,哪怕还有什么杨堪相助,但我担心的是他这个人的心计。”
“哦?”紫袍男子微微动容,而袁无敌则有些不解。
“三兄和十九记得我当时去固始时么?都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那曹万川也是拍了胸脯打了包票,而且据我了解曹万川也不是那种喜欢夸口之人,所以我才信了,而且出于谨慎,我也想干脆提前直接解决此人了事,没想到却险些栽在这个当初恐怕也就是洗髓期门槛上徘徊的角色身上,术法强弩差点就伤了我,而且还成功的迫退了我。”
紫袍男子轻轻一蹙眉头,“老七,你是说他精于术法之道?或者说他身旁有术法强者?”
紫袍男子从不轻视术法一道,事实上虽然他已经是袁氏年青一代当之无愧的一号武道强者,但是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重视术法一道,可以说蔡州军中术法一道力量的迅速膨胀离不开他的鼎力支持。
“不,术法不足道,我要说的是从曹万川告知愿意接受我们蔡州军接管固始到我们正式踏入固始,我怎么算也不过区区十来天时间,可是这个家伙就能说动黄州的杜立引军北上,而且还反噬了曹万川一把,这份心计手腕,俨然是一个浸**此道多年的角色所为,可这个家伙之前只是一个无足挂齿的斥候,担任固始军的一个指挥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你们能相信么?”
紫袍男子袁无为不语,而袁无敌却有些不屑,“七兄,你就因为这个而觉得他不凡?他是斥候出身,自然明白我们蔡州军要拿下固始自然要和固始军首领接触,想要取代曹万川却又无法得到我们蔡州军认同,自然就只能从周围势力找靠山了,可固始那地方,寿州有心无力,自然就只有鄂黄了,那杜立在鄂州那边处境不好,要想出风头,这家伙投其所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十九,这份心思如果是从你我脑袋里出来,的确没什么,可这个家伙就算是斥候出身,在固始军当一个小小的营指挥,就敢干出这样一番大事出来,你觉得寻常么?”老七正是袁无畏,目光中有些飘忽。
紫袍袁无为目光一凝,带住马缰,“老七,你想表明一个什么意思?”
“这个家伙总给人以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我担心这一次我们来固始,恐怕这个家伙也会给我们很多意外。”袁无畏摇摇头,“但你要我说他会在哪些方面给我们意外,我也想不出来,或许是术法一道,或者是突出奇谋,总之,需要倍加小心。”
“七兄,你这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一力降十会,无论他有什么手段使出来,我们蔡州军的实力摆在这里,我就不信他能变出神兵天将来,他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看他还能有什么手段!”袁无敌对袁无畏就没有像袁无为那么尊敬了,语气也重了起来。
袁无为眼角处微微颤了颤。
他知道这位堂弟对自己不那么在乎,但作为兄长,他不能不在乎尊严。
这位堂弟是这一代中武道天赋最强的,连袁无为都要逊他三分。
他手中的大将军戈更是比袁无为的龙焰天王刀更霸道的神兵,只是因为这家伙年龄太小,而他习练的霸王戈法对无极混元气要求实在太高,所以在武道进境上有所限制。
无极混元气尤其讲求沉淀积累,一般说来都要三十五岁以后才能趋于大成,但一旦进入大成之境,便有问鼎天境高段的实力,所以老一辈都极其看好老十九这个家伙。
甚至连袁无为都承认也许在四十岁之前他可以压老十九一头,但是过了四十岁就很难说了,而过了四十五或许就该是老十九压他一头了,而到五十岁,也许就会被老十九彻底甩开了。
似乎觉察到了袁无畏内心的一抹怒意,袁无为如冷电般的目光扫了袁无敌一眼。
他知道这两位堂兄弟之间关系并不算好,他也没有那份心思要去调和谁和谁的关系,但是他不允许在这种时候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到双方的关系,进而干扰到未来的战事。
在袁无为森冷的目光下,袁无敌也不得不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袁无为也不为已甚,收回目光,“老七,这么说来恐怕我们还需要小心一些,这种善于突出奇兵者,尤其需要防范其兵行诡道,我们时间不多,若是被其以一些鸡鸣狗盗的手段来干扰了大计,那就不值了,老十九有一句话也说得好,一力降十会,虽然我们需要谨慎,但是我们却绝不能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时间在他们那边。”
袁无畏面无表情,脸微微偏向一边,心中却是冷笑。
他能感觉到袁无为对袁无敌的偏袒,谁让袁无为的父亲是庶出,而袁无敌却是家主袁怀河的嫡子呢?
见袁无畏不搭腔,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正好此时一骑飞驰而来,“三位公子,前锋已经已经抵达淮水,长柏公子来向无为将军请示,是否过河?”
“斥候放出去没有?”袁无为知道这淮水就是进入固始之前的最后一道天堑屏障了,过了淮水,那就是固始境,就要进入敌境了。
而上一次固始军就是在淮水之畔狙击了蚁贼,给蚁贼了迎头痛击,再有先前袁无畏那番话,他不得不防。
“回禀将军,长槐公子两日前便已经率斥候队的人过了淮水,已经在沿线进行了踏探,未发现敌军踪迹。”来禀报的军使翻身下马,回报道。
“那就安排各部依次过河,不得滞留,另外让长槐及时对固始城周进行勘探,告诉他,后日我军主力必到,让他务必做好各方面情报收集工作,另外让长柏先行把辎重兵放出,注意收集资材,搭配使用,为攻城做先期材料准备。”袁无为略一沉吟,断然道。(未完待续。)
鹰隼般的双目静静的注视着三百步开外的河滩上,苏铁蜷缩在芦苇中一动不动。~中文~小说。
河畔一片沸腾,警戒线已经布起了,几名斥候兔起鹘落,正在收回,向草丘上那个貌似斥候首领的家伙报告情况。
此时还算是淮水的丰水期,虽然水势尚算平稳,但是水量却不小,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在陆续靠岸,站在两翼高地上的弓箭手早已经提前待命。
不得不承认蔡州军是一支百战之师,多年来打生打死打出来的就是战斗力,这一整套渡河的规制,几乎无懈可击。
苏铁耐心的观察着。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那名斥候首领明显还是一个少年,顶多也就是陈实、楚齐这个年龄,不会超过十六七岁,而从斥候们对首领的尊敬态度来看,绝度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想想也是,像这等战事,蔡州军怎么可能让纨绔子弟来。
又是一艘大船靠岸了,大概是没掌握好靠岸的力度,大船重重的搁浅了,好在泥滩地上,撞击力并不强,只是引起了一阵惊呼和叱骂声。
很快几艘小艇靠在了大船边上,然后木梯和木板沿着大船放下来,将小艇搭成了跳板,而河岸边上也有人迅速的将苇草沿着湿滑的泥滩地铺设,上边在铺垫上木板,一座简易浮桥在大船和河岸边上搭起了。
娴熟而富有经验,苏铁在心中默默的记着,对蔡州军的战斗力有高看了几分。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军指挥使大人教导自己的,从细节就能观察出一支军队的整体战力,这个军指挥使大人所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点儿异曲同工的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做事要从小事做起,观察也要善于从细枝末节上来发现端倪。
亲卫必出于斥候,这是军指挥使大人的一句话。
按照军指挥使大人的解释,他的亲卫要么就出身与斥候,要么就必须要到斥候队中去历练,所以苏铁被选入了斥候队,今天是他第三次出任务了。
前两次无甚收获,只是在淮水北岸远远和蔡州斥候打过照面,甚至连手都没交,但大家都知道各自是干什么来着。
似乎从船上下来了几个人在和岸上的人进行交涉,双方发生了争执,不过很快岸上的人妥协了,挥手示意手下照办。
很快又有几艘小艇过来,紧贴着刚才搭起的那座浮桥依葫芦画瓢的开始搭建另外一座浮桥,这让苏铁和身旁的伙伴很惊讶。
一座浮桥还不够,还需要搭第二座浮桥,这是要干啥?
两人都有些紧张。
因为很明显周围的防范更加紧密起来原本在四周游荡的警哨,开始扩大警戒范围,一直逼近到了苇草边缘。
甚至还有两个家伙直接进入了苇草中,拿着斩马刀胡乱的在草中一阵乱砍,似乎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威吓潜在的敌人。
苏铁轻蔑的撇了撇嘴。
旁边的同伴也是一个老斥候了,年龄不大,但是当斥候的时间可不短,甚至可以追溯到曹万川的固始军时代。
两个人都很安静的匍匐在泥地里一动不动,不清楚对方是否有武道高手,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避免任何气机感应的扩散。
一头猎犬被牵到了芦苇地边缘,大概是对这种半沼泽状态的环境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听凭着猎犬冲着芦苇地深处狂吠几声,然后向另外一人解释了一番,就离开了。
二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蔡州军对这艘大船十分重视,格外加强了戒备。
苏铁把目光瞄向了铺设下来的木梯,他相信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
不出他所料,很快大船甲板上响起了一阵渗人的摩擦声,紧接着就是轱辘碾压在船板上发出的咯吱声,一头用布幔包裹着的庞然大物出现在船头,四周用十余条大绳固定,数十人通过这十余条大绳来牵引和稳定这个大家伙下船。
苏铁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大家伙的轱辘上,格外的庞大,而且用了铁质包轮,辐条也都是用的铁条,意味着这玩意儿体量大,重量更是超出想象。
一直到下船,四头挽马开始拉动这个大家伙,四周还有数十人协助牵引,这头庞然巨物才算是进入蔡州军中,开始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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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尚揉了揉太阳**,端起桌案上的浓茶抿了一口。
这是跟着军指挥使大人学来的,据说这种加倍放茶的方式有助于消除疲劳,振作精神,但是不宜长期用此法,否则有伤身体,似乎效果还真有。
蔡州兵已经渡过了淮水,正在向固始进发。
关于是否动用骑军对蔡州军进行袭扰这一意见也在军中引起了争论。
鞠慎认为蔡州军势大,动用骑军效果不佳不说,极易被敌人高手袭击,造成折损。
而秦再道则认为一支骑军从来不是养出来的,也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如果因为敌军势大就不敢出击,而总是指望着处于优势情形之下再出击,那这只骑军就是绣花枕头,不堪大用。
秦再道的意见得到了江烽的支持,所以骑军从昨日起就已经全军出击,以都为作战部,开始对从汝阳过来的这支主力蔡州军进行袭扰,一方面延缓其行军速度,另一方面也能起到疲兵作用,同时还能锻炼打磨这支刚刚组合起来的骑军。
各方的情报汇聚到这里,崔尚需要对其进行甄别和评估,然后再结合起来进行研判,这种方式也是江烽给崔尚的建议,这既让崔尚有些不适应,也让崔尚有些兴奋,这意味着江烽会让他来担任未来的录事参军这一职,前提是江烽的浍州构想能够成为现实。
江烽为其安排了两名少年学子作为助手,这两人都是从光州逃来固始的士绅子弟,都在崇文书院中读书多年,不过对其他却一无所知了,相当于是给崔尚当学生。
现在崔尚安排给二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阅读情报,了解周遭政情,其他暂时还啥都不能干。
实际上崔尚自己都还处于一种学习和摸索阶段,他被江烽在战争应对上的层出不穷的新想法新点子弄得穷于应对,这种情况一直到蔡州军跨过淮水江烽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城防体系的最后完备工作上去了之后才算稍稍缓解,也才让崔尚能松了一口气。
常昆看人的眼光的确非同寻常,这位固始军指挥使表现出来的种种天赋,除了用天纵奇才来形容,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
脚步声将崔尚从走神中惊醒过来,看见一身土尘的江烽回来,径直将一大杯茶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崔尚也只能苦笑摇头,品茶是这样么?
这位军指挥使大人的表现总是让人疑惑不解,有时候他的言语表现得像一位智者,有时候他的谈吐更像是一个文人,而有时候他的行为则更像那些兵痞,这样一个混杂复合体崔尚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崔尚既然敢来固始,就说明他把宝已经押到了自己身上,江烽自然不吝于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
参军掌记,也就是未来的录事参军这一职务江烽就准备用来酬劳这位敢于在第一时间下注的博陵崔氏子了,当然,这个家伙的才能也当得起。
“有什么新情况?”一屁股坐到胡椅中,江烽取下头盔,随手搁在案桌上。
“嗯,刚传回来的消息,前天发现下船的几具用布幔遮掩的大家伙基本上确定了数量,应该是六具,如果不出我的预料,我估计应该是蔡州军的特制破城锤,因为斥候发现随后的大车专门运来了多具大型铁质锤形物件,跟随在这几具大车之后。”
崔尚一边翻阅着情报,一边分析道。
“破城锤?”江烽有些疑惑,“术法器械?”
“论理只能是术法器械,寻常破城锤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么大,因为无法操作,除了借用术法之力外,无法想象怎么来运用那样大的锤头,根据斥候估计,那柄锤形物件锤头起码在三尺高,直径也在一尺五左右,净重预计起码在千斤以上,甚至可能达到两千斤,除非术法之力,谁能驱动?”
崔尚的语气里也有些紧张,“都说蔡州军这几年在术法一道的运用上大有进境,三年前陈州一战,蔡州军就使用了多种术法器械,对宛丘城造成了巨大破坏,这一次看来蔡州军是又要给我们固始城来一个下马威了。”
“谁给谁下马威还说不清楚呢。”江烽轻哼了一声,脸上却没有轻松神色,“要论术法一道的运用,守城方永远是占有先手的,白陵,没必要太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单单是术法器械,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蔡州军的主帅究竟是谁,绝对不可能是已经发现的袁文柏和袁文槐这些小字辈,袁氏还没有狂妄托大到这个程度。”(未完待续。)
崔尚也认同这一观点,袁文柏和袁文槐虽然属于新近崛起的蔡州小字辈新星——汝阳八柱中人物,但是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纵然在武道上有着绝佳天赋,但是在独领大军征战一方上威望还远远不足。
像这等战事起码也需要像袁无畏这样的大将来领军,但是各方面情报都还没有刺探出从汝阳过来的蔡州主力军的领军大将究竟是谁。
很大可能性是袁无畏,因为他和固始军打过交道,对江烽也比较了解熟悉。
当然也不排除是袁无为,他一样和光州军交过手,而且还斩杀了光州军第一将许德威,在心理上对固始军这支和光州军有着很深渊源的军队有着莫大优势。
“二郎,也不可小觑袁文柏和袁文槐这些小字辈啊,我听小郭说那袁文柏曾经在三年前游历关中,就曾经力战长安游侠儿,当时他才十四岁之龄,就已经是结体期水准,后来两年前他与汝阳八柱另外一个风云人物袁文極在朗陵山遭遇火魃,二人联手屠魃,双双晋位天境,后来蔡州一名道法师用火魃的毛发与金機木制作成了炎阳赤焰弓,再用千阳木制作了术法火箭,据说可一箭烧山!”
崔尚的话语里也充满了唏嘘和向往,不过这倒是让江烽真的有些好奇了。
“火魃?一箭烧山?火魃是啥玩意儿?”
江烽这一问倒是把崔尚问得一愣一愣的,怔了一下才回答道:“二郎没听说过火魃?火魃据说是旱魃的变体,生性赤阳,它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是火灾肆虐,朗陵山据说在火魃出现那一年,连发山火,当地老百姓的房舍也是经常起火,后来才有袁文柏和袁文極在朗陵山屠魃,还了朗山一线的安宁。”
江烽有些迷惑了。
这世界还真有旱魃这类东西?
他的知识体系里这玩意儿应该是封建迷信才对,没想到不但有,还真被人给遇上斩了,还用那玩意儿的毛发制作成了什么炎阳赤焰弓。
这炎阳赤焰弓听起来似乎是一把很牛逼的术法武器,居然还有与之相配的千阳箭,能一箭烧山,那这玩意儿用在固始城上来,不是一箭就能把固始城给烧了,那还打个屁的仗?
他不好直接质疑,只能半真半假的道:“白陵,这啥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真的能一箭烧山,能不能一箭把固始城给烧了?”
崔尚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自己这位主帅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冒,肯定要来找话说。
“二郎,一箭烧山这说法稍稍有些夸张了,但是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相配,的确有惊天动地之能,据说在蔡州有参加过试箭会的人看到袁文極一箭射出,方圆三丈就成了一片火海,……”
方圆三丈一片火海,江烽点点头,这还稍微有些靠谱,否则袁家就靠这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就能打天下了,随便走到那座城池面前,不投降就是一箭烧城,敌军营寨也是一箭烧营,大梁也早就该被袁家给灭了才对。
“白陵,这宝弓神箭所向披靡,总有应对之策吧?”
江烽虽然内心还有些不太信这种什么火魃毛发制作的宝弓,但是术法一道本身也就超出了他的想象认知范围,所以再不信也得要接受。
如果这袁文極的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真的如此厉害,在攻城之战时这家伙突发奇招,倒是真有可能造成局部局面崩坏,甚至影响到全局。
别的不说,光是这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落木塔被这家伙一件就能给烧成灰烬,自己好不容易视为大杀器的东西岂不成了大傻器?
“应对之策却不好说,不过此弓此箭也并非毫无缺陷,术法之物,有其强,便有其弱,有其优,便有其劣,这种至阳之物,在艳阳天气便能发挥其最强威力,但若是阴雨天气,便要大打折扣,尤其是那火魃毛发遇上潮湿便会发黏,强行引弓甚至可能会造成弓弦断裂,……”
崔尚不愧是江湖百晓生,说起这术法之物来也是头头是道。
“还有,这等术法之弓,射程有限,据传远不及十丈,……,还有发一矢之后,宝弓也需要相当时间凝聚术法之力,短时间内难以发出第二箭,否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白陵,没想到你对这术法一道也是知晓如此之深啊,难得,难得,……”江烽忍不住夸赞。
崔尚老脸一红,连连摆手,“我对此知之不多,也是因为情报显示袁文極出现,我记得当时龟年就说过了这袁文極手持的炎阳赤焰弓乃是术法大作,那蔡州庄国忠便是凭借制作这炎阳赤焰弓晋位道法匠师之称,所以我又去问了龟年兄,龟年兄向我介绍的。”
“那龟年他们有无应对之策?”江烽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既然邓龟年他们知晓了,恐怕也应该琢磨出应对之策来才对。
“没有,龟年兄说这等神物,纵然知晓其弱点,却很难有针对性的应对,因为这宝弓终究是由人来使用,而这袁文極若是四处游荡,除非直接派出高手斩杀对方,否则很难遏制对方。”崔尚摇头。
得到这样一个回答,江烽也是一怔,看来这术法神物也的确有其神奥之处,否则这些人何须这般煞费苦心的去制作这术法兵器,像杨堪的冰王戟不也如此?
若是这袁氏小辈都这般厉害,江烽觉得倒不可不防。
从情报显示来看,袁文極和袁文槐这两个汝阳八柱中的角色出现了,假如再有袁氏三驹中的任何一人担纲,这来犯之敌的实力已经不可小觑了。
袁文極和袁文槐都是天境静息期的高手,自己这边丁满、郭泰二人都可应对,袁氏三驹中只要不是据说已经踏入太息期的袁无为来,估计杨堪都能抵挡得住。
若是袁无为亲来,江烽估计恐怕就只能是自己和杨堪联手接住了,但也不知道能否抵挡得住?
最坏的打算莫过于袁无为和其中袁氏三驹中一人联袂同来,这就麻烦了。
张越、秦再道他们都还在结体期徘徊,丁满、郭泰二人联手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袁无畏或者袁无敌,再要让张越、秦再道去对阵袁文極和袁文槐,这就真的成了田忌赛马,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了,甚至自己的上驷都还未必能有必胜之局呢,这还没算袁文極的炎阳赤焰弓,另外还有另外从新息过来的五千蔡州兵带兵将领尚未算进去,这等情形之下,焉能不败?
见江烽眉峰深锁,崔尚也知道固始军现在面临的局面有些危险了。
大梁用兵还是太迟缓了一些,根本没有兑现当初大梁崇政院给固始军这边的承诺。
蔡州军总兵力不过四万左右,能够让蔡州军一下子抽出一万三千兵力,而且精锐高手纷出,足以说明蔡州军方面有相当把握能够在解决固始问题之后再回师应对梁军的进攻,这对于固始军来说是最糟糕的。
必须要有应对之策,否则这一仗会打得很艰难很危险。
江烽并不知道情况可能会比他想象的更糟糕,甚至糟糕很多,他小觑了袁氏对他的忌惮之心,他只是下意识的要把问题考虑得更周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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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来访?!”杜珅皱起眉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杜温,“二弟,你觉得这家伙这个时候又来,会是干什么?”
“索要剩余的粮食吧。”杜温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家伙锱铢必较,真把我们杜家当成什么人了?我们承诺的东西什么时候没兑现过?最后一批粮食刚刚出了阴山关了,三五天之内就能运进固始。”
“二弟,你还不能小瞧这家伙,前两天斥候发现从南阳运过来大批物资过境殷城,也是南阳支援固始的,你说这南阳刚和蔡州联手瓜分了申光二州,这才多久?南阳就开始支援固始了,刘家胃口太大了。”
兄长的话让杜温也是一怔,“大哥,你的意思是刘玄已经开始谋图光州了?”
“哼,刘氏一直是高筑墙,广积粮,韬光养晦,但其实力摆在那里,一旦亮出獠牙,蔡州方面未必能占上风,尤其还有一个压在蔡州头上的大梁。”杜珅意态闲适,“看吧,我敢打赌,一旦蔡州与固始之战打起来,南阳肯定会有所动作,说不定就会突袭光州。”
“蔡州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杜温不赞同自己兄长观点,“你看从新息过来的五千大军,就只有两千骑兵过了殷城,而那三千步军就没有动,依然驻扎在光州城里,明显就是防着南阳。”
“那就要看战事发展情况了,另外也还有我们杜家军队驻扎在殷城这个因素在里边,也许蔡州兵就是担心我们和南阳刘氏联手了呢?”杜珅摇摇头,“算了,先把江烽这个瘟神打发走了再说吧。”(未完待续。)
江烽是与郭泰一道过来的,虽然不认为杜家会对自己不利,但是防范于未然还是小心一些好。
看得出来当鄂州五千大军入驻殷城后,殷城市面顿时热闹了许多,五千人的吃喝拉撒,顿时让本来就略显狭窄的殷城县城变得拥挤起来了。
从光州过来的蔡州骑兵已经逼近了固始县城,所以江烽和郭泰二人不得不绕行更靠东,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杜家能让杜氏兄弟领兵驻扎在殷城,也足以说明杜家对这一次固始力抗蔡州军还是很看好的,只不过他们似乎过高的估计了大梁军队的效率,江烽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时,对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对于蔡州骑军从光州直逼固始,殷城方面毫无反应,对于杜家来说,能够就这样坐山观虎斗的形式来体现“盟友”之意,大概也是最乐见其成的,即便是固始方面也很难说什么。
不过你做得初一,别人就做得十五,江烽希望杜氏能记住他们自己目光短浅的举动最后会带来什么。
“大公子,二公子!”看见两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进来,江烽和郭泰还是很礼貌的作揖行礼。
“二郎,固始情形已经如此紧张,蔡州军大兵压境,你还有时间出来?”杜珅故作讶异的问道:“来殷城有急事?”
从对方的表情江烽就能知晓一些什么,心里暗自叹一口气,本来也没有抱太多希望,但是总还是想要来试一试。
“嗯,得闻光州的袁军已经逼近我们固始,来了解一下殷城这边有无动静。”江烽也没有太多客套,语气平淡,“看样子大公子是打算据城坐观?”
“二郎,我记得我们双方是约好了,我们出兵据守殷城,也向你们提供约定的钱银和粮物,我们做到了。”杜珅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脸警惕,“你应该知道我们杜家的立场态度,确保殷城是我们首要任务。”
“殷城还需要守卫么?大公子觉得蔡州军还有余力来进攻殷城?”江烽哂笑,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接步入正题:“大公子,某今日来有一事相求,对殷城来说并无太大影响,但对固始却有鼎力相助之恩,请大公子支持。”
“哦?二郎请说,若是杜某能做到的,自无不允。”杜珅犹疑的道。
“某想请借杜二公子或者杜三公子随某一行到固始,主要是请为某等掠阵,若是遇有蔡州军中武道强者我方力有不逮者,就请予以援手,其他情形,二公子和三公子尽可不管。”江烽注视着杜珅,一字一句道:“固始如能安渡此难,日后定有回报。”
杜珅没想到江烽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有些迟疑,只借一两个人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正如江烽所说,蔡州军是断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寻衅的,老二在这里也是闲着,至于老三根本就不在殷城,已经回了黄州了。
杜温兴奋起来,要说这样一个机会去见识一下蔡州武道强者也是好事,江烽自然无法约束自己,来去自由,真要遇到什么麻烦,杜温自信要脱身还是易如反掌,只是这要看兄长的想法,要等兄长决定。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厅外传了进来,“大公子,鄂州急报!”
“什么事这么慌张?”杜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闯了进来的贴身亲卫,平时相当稳重的亲卫怎么表现如此糟糕?
“您看!”亲卫脸色相当难看,也没有管江烽等人还在庭堂上,径直把信函递给杜珅。
只是转瞬间杜珅的脸就变得青灰起来,进而从青白色泛起一抹潮红,甚至连青色长衫都荡起一阵波纹般的浮动,“刘贼耳敢?!”
“怎么了,大哥?”见兄长如此失态,杜温赶紧接过信函一看,同样也是让他险些把信函捏破,“怎么可能?刘玄不是一直在申州么?怎么从隋州进了安州?”
杜珅咬牙切齿,“刘玄定是用替身在光州做戏,申州那边的动作根本就是障眼法,什么意图光州,那是在做戏给我们看!南阳大军早就从新野取道进了隋州,安州那帮蠢货,居然一无所知!”
“现在该怎么办?”杜温慢慢沉下心来,语气肯定的道:“安州失了,沔州绝不容有失,必须要马上进军沔州,现在顾不得了,我们这边即刻撤兵!”
“那这殷城……?”
杜珅又犹豫起来,倒是杜温这一次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决断:“大哥,现在不是管殷城的时候了,马上回军,殷城我们不要了就交给二郎他们代管吧!对不起,二郎,你都知道了,南阳偷袭安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安州、沔州是我们鄂州的盟友,我们不能容许这种局面,抱歉了!”
见杜温态度如此强硬,杜珅也终于明白过来。
现在杜家的中原梦已经结束了,殷城根本不可能在保有了,现在鄂州方面要做的是守好大别山三关,防止北方敌人南侵,更多的精力要放在安、沔那边去了。
南阳大军一进安州,而沔州和安州实为一体,沔州就危在旦夕了,若是不能抢在南阳大军进入沔州之前制止南阳方面的动作,被南阳一连夺下安、沔二州,那日后鄂州就真的是睡不安枕了,南阳大军可以随时渡江,一夜之间就可以兵临鄂州城下,这是鄂州绝对不能接受的。
从殷城疾驰返回固始,江烽一路显得很沉默,连郭泰都觉察到了江烽情绪的不好。
的确,杜温还是有些眼光和决断的,而杜珅反而差了些。
杜温看到了鄂州的危机,现在鄂州也许在今后都不再可能有多余精力来过问北边的事情了,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固始。
南阳大军拿下安州,相当于把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顶在了鄂州的咽喉上,沔州州小地窄,就算是鄂州能够马上进军沔州控制住沔州,但是除非鄂州驻扎大军在沔州,否则南阳大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沔州打穿。
从今以后,鄂州的主要精力都要转入如何防范南阳大军来侵蚀鄂州的势力范围了。
一旦南阳和潭岳马家联起手来,只怕杜家就真的有大难了。
连江烽都替杜家感到揪心。
形势对杜家太不利了,尤其是这么十多年来杜家白白浪费了太多机会,既没有直接拿下安州和沔州,甚至连黄州和蕲州都还没有彻底安顿下来。
这个时候江烽才意识到为什么众人皆说杜氏庸碌。
要说杜门四骏中像杜温和杜立也算一时俊彦,但是却有了杜松这样一个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昏庸的家主,再加上这年轻一辈不像袁氏那样敢于让年轻一辈放手出去大干,总是把权力捏在老一辈手中,直接导致了整个杜家的进取心退化,才酿成今日的困局。
当今时局,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尤其以蔡州的崛起为标志,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像杜家这种白白浪费十多年时间而无所作为,那么老天势必要给杜家以惩罚,想到这里江烽就在替杜家惋惜。
本来杜家是很有前景的,尤其是拿下安州和沔州,可以使得杜家在江南西道与淮南道之间这片土地上进退裕如,极有可能成为这一区域的霸主,但是现在这个希望被彻底破灭了,失去了安州,杜家就永远处于南阳刘氏的居高临下的威胁之下,杜家不得不驻扎大军来防范南阳大军南下,再也腾不出手来应对其他。
杜家前景黯淡也就罢了,问题是现在却直接关系到固始,杜家一旦从殷城撤军,光州就会知晓,而南阳大军一进安州,也就意味着南阳不再可能在短期内觊觎光州,而驻扎在光州的蔡州军就可以抽出来投入对固始的围攻中来了。
也幸亏来这一趟,及时知晓了杜家要撤军的消息,起码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杜家撒手不管了,固始军完全依靠自己能撑得过去么?
江烽心中第一次没有底了,轻轻叹了一口,一夹马腹,胯下健马骤然加速,旁边的郭泰也是策马跟上,“二郎,这殷城怎么办?”
“小郭,这一遭咱们算是白来了,本指望能让杜温或者杜立来帮咱们一把,现在落了空,咱们面临的局面恐怕就会很棘手了,如果蔡州来的高手超出我们预料,我们会很麻烦。”江烽摇摇头,“至于殷城,现在谁还顾得上,一切都得要这一战之后才知晓。”
“二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场上的事情,谁能算无遗策?蔡州军也不是三头六臂,袁氏三驹也好,汝阳八柱也好,无外乎也就是拿命一搏就是了,他们舍得流血,难道我们就畏惧一战?打仗就是以命换命的事情,既然当兵吃粮,谁会没有这份担当?该死毬朝天,不死万万年!”
郭泰粗鲁的话语让江烽心中那份紧张似乎顿时消减了不少,是啊,战场千变万化,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怎么自己反而变得这般瞻前顾后起来了?
郎笑声中,铁蹄如风,江烽二骑消失在黑暗中。(未完待续。)
固始城内的气氛已经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已经逼近到距离固始城只有十里地的蔡州军营寨隐约可见,而城墙上的固始军也在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准备。·中文·小说。
几骑有些狼狈的从后南门进来,江烽站在城门楼上,注视着下边。
回来的几骑斥候几乎是人人带伤,江烽轻轻叹了一口气,固始军的底蕴还是差了一些,这几日里每一波斥候出去,都会有几个回来不了,损失很大,但这又是必须的。
及时掌握蔡州军动态,这是为及时作出应对准备的应有之意,而这些动态就只能靠出去的斥候来获得。
每日损失的斥候,江烽也是心疼得紧,斥候都是从数千固始军中精选出来的,不但要能骑善射,武技也要有一定水准,同时头脑要灵活,反应要快,起码也等同于队正之流的兵头了。
好在汴梁来的老卒和申州残军中亦有不少人才,江烽这才有从这两部力量中挑选出了数十名斥候。
这些斥候装备、待遇完全按照兵头来对待,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最凶恶的敌人,随时可能遭遇来自蔡州军的斥候。
蔡州军主力在过了淮水之后速度反而放慢了,这不但没有减轻固始军诸将的压力,反而让他们更为担心。
无他,这说明一方面蔡州军主力是在等待来自光州袁军的汇合,另一方面也说明蔡州军方面是有着很大把握能一战而克固始,否则以他们现在面临的局势,他们不可能这般好整以暇。
来自光州的袁军骑兵已经和蔡州军主力汇合了,而根据斥候获得的情报显示,光州城里的袁军也已经出城正在星夜向固始进发,很显然光州袁军也已经获得了南阳从隋州进攻安州的消息了。
现在光州的袁军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来配合汝阳过来的蔡州军主力一战了。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蔡州军选择了与蚁贼围城时不一样的方向。
蚁贼选择了从东面攻城,舍弃了南北两面的城门,而选择了东面宽阔的城墙作为攻击重心,因为蚁贼有着人力上的优势,要靠人海战术把固始军给堆垮消耗垮。
但蔡州军显然不敢这么做,一来数量不及蚁贼一半,二来现在的固始军在数量上也显然不是之前只有两千余人的固始军了,三来对于袁氏来说,这支军队每一个士兵都是要尽可能的带回蔡州的,那里才是主战场,固始不过是梁蔡大战的餐前点。
“江大人。”陈蔚走上城墙来时心中也是百般感慨,不过他脸上仍然是沉静如水,拱手一礼。
江烽也回了一礼,“陈大人,城里都安顿好了?”
“都按照你的要求安顿好了,各家都不允许出户,除了坊里街使,防止城内有人作乱。”陈蔚顿了一顿,又道:“各家家兵也都全部集结起来,另外还有从寿州流民中招募来的两千民夫也都安排在北门和东墙角,随时待命,各种物资也都上了城墙。”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这一战关乎我们固始命运,对我,对你,对固始军,对固始陈家,都不容有失。”江烽目光直视陈蔚,一字一句的道:“我希望陈大人心口如一,能如前几****和我说的那样。”
陈蔚苦笑,他不那样行么?只怕这固始城里就已经是人头滚滚了,蔡州军尚未打进来,陈家的人头早已经可以垒成京观了。
陈蔚从不怀疑江烽的杀性和赌性,能把整个固始军和他自己性命押上来的人,更不会在乎别人的性命。
否则这个家伙完全可以席卷固始军一切,就赖在大梁谋个官身了。
再说了,那一晚江烽为他勾勒的美好愿景也的确有些打动了他,虽然理性告诉他这是画饼充饥,甚至是痴人说梦,但是万一成了呢?陈家就不再是固始这一县乡绅,就可以一跃成为浍州一州的士绅了。
哪怕只有万一机会,都足以让人去幻想一下,何况在如今这种情况下,陈家也无从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这架破车了。
深深的看了江烽一眼,陈蔚也沉声道:“江大人放心,某不敢说一诺千金,但此等情况下,陈氏一族在此,某如何敢妄为?只希望若此次固始真的能脱大难,江大人不要忘了此前给陈某的承诺。”
江烽点点头,“江某来固始之后的一言一行想必陈大人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某是何等样人,陈大人也清楚,再多赘言无益,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我们可以相互监督。”
陈蔚满意的点点头,他来此也就是要这一句话,既然已经被绑上车,那就只能竭尽所能共渡难关。
之前他便在陈氏宗祠中召集族中长者商议,决定将陈氏一族中珍藏数百年的一具龙角献与江烽。
这龙角乃是数百年前陈氏一族从寿州买来。
据说当年芍陂发洪水,一头恶蛟化龙,引发寿州诸县被淹,被路过的虬髯客斩杀。
后来虬髯客在屠龙之后在寿州一酒肆中饮酒未带钱,老板不识英雄,非要索要酒钱,陈氏族人正好在场,便替虬髯客付了酒钱,虬髯客临行前往东海时,便顺手将他屠龙后取下的龙角赠予了陈氏族人。
这龙角变成了陈氏一族传家之宝,但陈氏一族不习武技,更不通术法,这龙角本是术法至宝,但对于陈氏一族来说却是明珠暗投,所以干脆将其献给江烽,让江烽欠这一大人情,否则若是这固始城被蔡州军所破,估计这龙角也保不住。
这龙角乃是水系术法至宝,若是在制作水系术法器械时,便能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让术法器械平添助力,只是现在固始道藏所和材官所中尚无此等技艺和其他相配资材,还暂时只能藏于材官所中。
“江大人,……”陈蔚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江烽有些疑惑,“陈大人,有什么就尽管说,现在这个时候了,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不能说的么?”
“江大人,那许家,……,我是说许大小姐她……”
江烽会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无需担心。”
陈蔚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之前许宁也屡屡招他去相谈,他之前曾去过几次,后来虽然未再去,但是总觉得这位许大小姐也是有些想法的,弄不好就会成为大患,现在江烽既然知晓,他心里也就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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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清静静的伫立在小院后院里,有些出神。
蔡州军来势如此凶猛,远远超出了想象。
之前他判断蔡州军可能只抽得出五千到八千兵力来犯固始,以现有固始军的实力,顶住蔡州军的攻势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蔡州军的数量远远超出想象,除开两千骑兵外,都还有一万一千步军,而且已经得到消息,除了袁氏三驹中的袁无畏已经公开露面外,袁氏汝阳八柱中的角也出现了两个,袁文極和袁文槐,而且预计可能还不止于此。
连许子清都为固始的前景堪忧了。
假如袁氏三驹中除袁无畏外还有其他人藏于其间,只怕这一战就危险了。
无论是袁无敌还是袁无为都不是现在固始军中诸将能抗御的,杨堪也不行。
在光州失陷之后许子清就曾单身奔赴过蔡州,想要以一身独刺袁氏,但是经过多次观察,他痛苦的发现,不说袁无为和袁无敌随身还携带有护卫,仅仅是袁无为和袁无敌二人的武道水准,自己都难以取胜,更不用说斩杀对方了。
杨堪现在的实力和自己相若,顶多也就把自己高一线,比起袁无敌尚有相当差距,更不用说袁无为了。
让许子清有些不解的是怎么光州袁军又大张旗鼓的过来了,完全无视驻扎在殷城的鄂州军,杜氏兄弟难道真的就打算一直坐观,还是准备在最后时候才来根据形势介入?
许子清自然不清楚鄂州军已经星夜从殷城回撤前往阴山关,只保留了一个都的兵力留在殷城,甚至可以说准备拱手将殷城让与光州袁家或者愿意接受殷城的江烽,只不过现在江烽也无心于此,一切都需要等到固始一战之后。
江烽回来之后也未提及殷城之事,这个时候说这些只能徒乱人意,和蔡州军的决战也就是三五日之内,甚至就是两三日之内就要见分晓,他本来也就没有指望过鄂州军会加入战团。
后院小门咯吱一声开了,是许宁回来了。
看着这个负手站在院内注视着金桂枝头的堂兄,许宁也是一阵怅惘。
许宁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其实也是不太喜欢这些事务的,当初从军中退出到书院闭关,固然有要在武道修行上突破的原因,但也有一些想要逃避军中复杂的人事关系的因素,自己这个堂兄还是太纯粹了一些,也许在武道修行上有独到天赋,但是在经营一个团体,一个势力上,远不及江烽这种人。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