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我们了。”江烽踏前一步,一只脚踩在了墙垛上,目光凝视前方。
“我来对付赵榄,李桐,你把袁文極拖住,阿满,阿慎,另外再加葛晗,你们三人把袁文槐击杀,五十招之内,如果不行,把他引到城门楼东侧第五个雉堞或者西侧第五个雉堞处。”
一口气布置安排完,江烽回头看了诸将一眼,“胜败在此一举,阿满、阿慎,葛晗,你们三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袁文槐击杀,袁无畏和袁怀德还没有现身,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从西面城墙突破,我们没太多时间!”
“老谷,蔡州军龙雀尾要上来了,你要守好!张越,你负责压阵,一旦袁文榆上来,你要负责顶住!”话一说完,江烽率先飞跃而出,“白陵,你代我指挥大局,苏铁,你守护好白陵,万山,你指挥好术法强弩!”
从纵身跃出墙垛时,江烽就把自己心境中的杂念彻底丢开,全副身心晋入古井不波的境界,他已经做了自己作为主帅能够做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他要做的是作为一个武将需要做的了。
此时他的心思只有一个,斩杀赵榄!
赵榄作为汝阳八柱中的领军人物,尤其是他又是袁氏一族之外的外族强者,在经历了之前左翼接战的不利,如果这个时候又在攻城战中被斩杀,日后势必会对蔡州外姓大族与袁氏一族的关系产生冲击,无论袁无为如何来解释,都很难让人相信赵榄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斩杀。
乌色的狭锋斩马刀在空中形成一道黑色的匹练,凌空劈至,强烈的气机感应让赵榄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来者不善。
雄劲的战气哪怕是相隔三丈之遥,赵榄都能感受到对方流露出来的森森杀意。
当赵榄发现来者竟然是固始军指挥使江烽之后,赵榄内心忍不住一阵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
先前左翼攻城那一战中负于了一支不太福气自己的袁文榆,赵榄心中也是一阵郁闷。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非战之罪,纯粹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固始军将术法阵设置在了左翼,而自己恰恰选择的就是左翼作为进攻方向,可无论如何袁文榆顺利的完成了打通攻城的道路,而自己却没有做到,其他人不会管什么原因,只会记住自己在和袁文榆的竞争中输了一阵。
现在就该是扳回来这一局的时候了,如果能够斩杀江烽此獠,那无论是袁文榆还是袁文極,都再也无法挑战自己的地位,甚至连这一次没来的袁文樑恐怕都要让自己几分了。
想到这里,赵榄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来势凶猛的江烽虽然看似杀气腾腾,但是在赵榄这种明眼人眼中却不值一提。
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元力尚未凝固,玄气还有些浮动,典型的刚踏入静息期的稚嫩角色,这也符合情报的显示,这个家伙大概也就是在汴梁城里遭遇了什么际遇,所以一步跨越了天境,现在居然敢来挑战自己,真的是狂妄无边了。
也好,正好让这个家伙来为自己祭旗,让他试一试自己新近炼制成功的玉吴钩。
眼睛微眯,赵榄的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就在那黑色匹练直贯而下的一瞬间,他的身形无比奇妙的一个扭曲回旋,间不容发的躲过了那凌厉无比的一击,与此同时手中的玉色吴钩挟带着一抹凄冷的寒意横扫而出。
江烽也没有料到这个家伙的身形移动竟然可堪与鞠蕖一比。
奇诡的扭曲伸缩让赵榄的身体时而化为一条水中变幻莫测的泥鳅,时而缩小成一个抱团的刺猬,飞跃弹射,快慢由心,而那一双玉吴钩更是化为了无形的剑气,密不透风的将江烽笼罩了进去。
江烽半步不退,双手持刀,在对面无数波削切挑抹带起的杀气中迎面而上。
狭锋斩马刀荡起层层乌波黑云,强劲的战气透锋而出,正面对决,三皇之力贯注其中,他不会惧任何人,如果不是手中这具狭锋斩马刀质料实在上不得台面,他甚至敢和袁无敌袁无为正面一搏。
乌色的斩马刀终于和玉色的玉吴钩缠斗在一起,两股都已经达到了透体而出的刀剑之气不断交错碰撞,发出凄厉的怪啸声,地面上被激起的泥沙土石更是四散飞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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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望侠忍不住推开窗户,看了一眼窗外,传来的阵阵厮杀怒吼声,哪怕是相隔两里地,一样可以清晰可闻。
金鼓声,呐喊声,怒吼声,不绝于耳,而那术法器械发出的震动声,更是犹如半天雷鸣。
许子清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叔坐卧不安,有些稳不住了,他何尝不是如此?
固始军底子还是弱了一点,面对蚁贼也许可以凭借各种因素来抵消蚁贼的人数优势,但是在面对蔡州军时,你的每一个引以为傲的优势,蔡州军恐怕比你更强大。
也许唯一可资倚仗的就是城墙带来的防御优势,但是在袁氏武将战力上的绝对优势,这一点又被抵消得无形了。
这个时候许子清才意识到当初自己在殷城时希冀刺杀江烽时的幼稚。
当时真要刺杀了江烽,只怕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蔡州袁氏了,几乎可以兵不血刃的收复固始,而许家这点实力,真的连给蔡州填牙缝都不够。
看看袁氏表现出来的实力,仅仅所谓的汝阳八柱这种小字辈,都足以让许家这边无力支撑,这还不算袁氏三驹。
门被推了开来,面色有些潮红的许宁走了进来,急剧起伏的胸脯显示出她情绪的波动很大。
“情况好像不太好,所有人都已经上了城墙,城内只剩下一个副指挥使在负责戒备,据说袁氏三驹全部现身了,袁无为和袁无敌已经在东面城墙下出现!汝阳八柱也出现了四个,城墙上的战事已经相当激烈了,现在送下来的伤兵已经有好几百了。”
许氏毕竟在光州军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尤其是在许望侠来之后,凭借着他自己在光州刺史府内多年录事参军的身份,很快就在固始军中还是找到了几个愿意为其提供消息者,而平素一直在外露面的许宁就成了最好的接头人。
许宁得到的消息是许氏细作从城墙上看到袁无为和袁无敌亮相与杨堪、郭泰大战时传递过来的,趁着换防和送伤兵下城,这个消息就被传递了出来。
许望侠合许子清相顾骇然,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恐惧,袁无为和袁无敌出现在东面城墙,也就意味袁无畏肯定会出现在西面城墙,这样一来,固始军根本无法两头兼顾,实际上在袁氏三驹同时现身,就意味着形势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对于许氏来说,这个梦就几乎破灭了,一旦固始军崩盘,固始被蔡州军夺回,许氏就再无复有任何可能。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日后如何谋划夺回固始军主导权的时候了,而是需要考虑如何逃出蔡州军的魔爪的时候了,否则一旦被袁氏发现,是绝对不会容忍许氏再有任何复辟可能的。
许子清看了一眼许宁,又看了一眼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的许望侠,目光有些迷惘,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宁,收拾一下吧,是该撤离的时候了。小静呢?还在材官所?”
许宁此时的脸颊却变得有些异样的赤红,目光如炬的盯着许望侠:“三叔,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是不是?袁氏三驹固然凶悍,但是固始军也并非无一搏之力,是不是?”
许望侠脸上神色也是复杂而纠结,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小腹前,时而仰起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时而又有些颓丧的摇摇头,不知道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许望侠和许子清都听出了许宁话语里的意思,这却让他们进退两难。
固始城一旦被攻陷,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但是现在固始军和蔡州军的交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而胜负的关键点已经越来越转移到了双方高手的对决上来了,一旦某个点被突破,固始军也许就是满盘皆输,而一旦顶住了这一波攻势,也许就会迎来一个春天。
许子清是天境初阶养息期的高手,许望侠也是静息期的强者,如果二人在这个时候一旦加入固始军方面,未尝不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关键作用,尤其是在现在双方的实力皆出的时候,这一份力量就更凸显,甚至可能演变成为决定性的力量。
但是一旦二人露面,无论固始城这一场争夺战谁胜谁负,都意味着许氏再无复有任何机会,蔡州军胜自然不必说,而固始军胜出,以江烽的心机手腕,自然也不可能再给许氏任何机会。
许子清也是苦笑,苦心谋划数月,没想到竟然等来这样一个结果,无论如何,光州许氏都再无复有机会了,这个结局是如此苦涩。(未完待续。)
许望侠内心也是苦涩无比。
两难的抉择,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当然不愿意见到江烽成功掌控固始军,这意味着许氏无缘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主人,但是相较于江烽率领的固始军,许望侠更痛恨给许氏背后反戈一击的袁家。
如果不是袁家的设套背盟反水,光州仍然在许家手中,甚至申州都可能落入了许家手中,许氏已经成为统领两州的豪门!
江烽固然不值得信任,但是起码他并未对许家有实质性的伤害,当然那时候他也没有这份资格,他现在做的不过是维护他自身利益的事情罢了,自己处于他那个位置,也许比他做得更干脆更直接。
许望侠虽然想要除掉对方,但也纯粹是从许氏利益出发,他对江烽个人并无太大的恶感,甚至他还觉得江烽的表现堪称人杰,若是可能他也很愿意重新招揽对方,只不过利益之下无选择而已,现在的江烽已经不可能重新纳入许氏,相反已经成为许氏复辟的最大障碍了。
只不过之前的种种设想现在已经化为泡影,摆在面前的是要么准备趁着固始城被蔡州军攻破的混乱时机走人,要么就是赌一把助江烽一臂之力。
看了一眼许子清,许望侠略作沉吟,“子清,你觉得若是我们助江烽一臂之力,能否换来江烽对我们许氏一族的支持?”
许子清苦笑摇头,“三叔,你所说的这个支持,是指什么样的支持?若是要让他把固始军的主宰权拱手让人,此事绝无可能!他的手底下已经聚集起了一帮人,申州鞠氏,汴梁子弟,还有老固始军底子,别说江烽无意,就算是江烽有此意,这等情况下,他也不可能违逆这些人的意愿,否则他自己都会被抛弃!”
许望侠何尝不清楚这种可能性近乎于零,他也没指望过江烽会如此大方。
现在江烽麾下已经形成了一个群体,这些人拥戴江烽,同样他们也需要江烽为他们争取利益,如果没有这种稳定的利益结合,江烽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就能聚合到这样大一股力量。
“子清,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江烽这个家伙是个人物,能够以一个被发配到固始军的斥候几个月内做到这个地步,我得承认,我看他看走眼了。”许望侠意态萧索,随即又振作起来,“大梁和鞠氏都敢把宝押在他身上,我们许氏又何尝不敢赌这一把?”
许子清吃了一惊,旁边的许宁也是一脸不解,不知道这位三叔意欲何为。
许望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回急速踱步,似乎要就某个疑难问题作出决断,许子清和许宁都不敢说话,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子清,小宁,你们觉得若是江烽熬过了这一关,这固始能否在这个乱局中生存下去?”许望侠终于吐气开声,但是迷离的目光中仍然有些犹疑。
许子清和许宁相互交换眼色,似乎也在掂量许望侠话语里的含义。
最终还是许子清皱起眉头一边思索一边道:“三叔,现在还不太好说,这要看大梁对蔡州这一战会打到什么程度,会持续多久。”
许望侠微微颔首,一时间沉吟不语。
许子清的话在理,若是大梁对蔡州这一战持续三五个月以上,甚至一年半载,或者大梁对蔡州的战事很顺利,那么固始军存活下去的几率就很大;如果大梁对蔡州一战只是一两个月就结束,或者蔡州占尽上风,又或者泰宁军和淮北感化军也都加入对大梁的战事,那么固始军恐怕终究难逃一劫。
“不过三叔,我觉得目前的局面对固始军还是有利的。”许子清顿了一顿,“我从杜家得到的消息,蚁贼在淮北肆虐相当猖狂,让感化军疲于奔命,短期内恐怕很难给蔡州军以支持,而泰宁军那边据说河朔三镇那边也有动作,所以泰宁军难以真正加入进来,更为关键的是南阳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申州的南阳军一直在厉兵秣马,给光州袁军也很大的压力,一旦大梁和蔡州方面打得难解难分,很难说南阳方面会不会对光州起心。”
许望侠是录事参军出身,自然清楚南阳方面的实力和胃口,尤其是刘玄,更是野心勃勃。
之前南阳还一直打着以德服人的幌子欺瞒世人,但是从吞并光州之后,这层面纱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南阳方面明显是由刘玄在主导对外战略,光申素来一体,吞下申州之后,只怕刘玄早就对光州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和借口而已。
现在梁蔡大战,对南阳来说可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蔡州夺取光州的手段也被人诟病,自然可以成为南阳对光州用兵的最好借口,
南阳对光州用兵,那无疑是符合大梁意图的,只怕南阳和大梁之间的矛盾就会迅速缓和,而蔡州袁氏面临的压力就会大增,只怕就很难再抽得出多少精力来顾及固始了。
想通了这一点,许望侠心中有了决断。
光州许氏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许氏自己手中了,无论是蔡州,抑或南阳,控制下的光州都不会容忍许氏这种原有阀族存在,反倒是像江烽这种草莽庶族出身对这方面反倒是没那么多忌讳。
尤其是在当下光州很难落入他手中的情形下,或许乱成一团的寿州才是固始军日后发展的方向,江烽的野望已经慢慢露出了端倪。
他也需要这些没落阀族子弟的支持,就像他能接受来自大梁的阀族庶出子弟的投效一样,单靠那些兵头和农夫出身的莽汉,或许可以打造一支军队,但是却无法解决一个势力的生存问题,江烽应该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而许氏子弟在重振许家无望之下,选择加入固始军这个新兴的群体,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子清,许家日后就靠你们了。”许望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假若,我是说假若我们这一次给江烽以支持,帮助他渡过这道难关,而江烽又有所造化的话,江烽必须要给我们许家一个交代,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许家必须要在固始军这个群体中占有一席之地,无论日后固始军走到哪一步!”
许子清微微蹙眉,“三叔,这如何来保证?”
“很简单,我们要江烽一个承诺,他必须要娶小宁,嗯,哪怕无法做正妻,也必须是平妻!”
许望侠也知道以现在许氏的地位,许氏女已经很难获得正妻的身份了,连舒州周家都可以公然悔婚,江烽当然不可能娶许氏女为正妻,所以他也不奢望。
而且像江烽这种还处于各大藩阀夹缝中生存的小势力,日后必定要用联姻的方式来求得助力,所以这个正妻之位只怕连江烽自己都未必能做主。
许子清立即就明白了许望侠的意图,三叔其实是看好的固始军在获得大梁助力之后又能熬过这一关,那么就能在固始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的。
许家已经没有希望东山再起了,但是许氏族人还需要生存下去,不仅仅是他许子清和许氏姐妹,也还包括不少还在光州苟延残喘以及流落在外的族人。
如果能够和江烽这边达成一个意向性的意见,那么包括自己在内的许氏族人可以进入固始军体系。
从长远来看,获得了大梁支持的固始军是有这个机会的,如果固始军真的能顺利发展,继续膨胀,也许还能向寿州扩张,假如许宁能够嫁入江烽门中,再有自己这些许氏族人在固始军体系内发展,许家也许还能获得一些机会,起码可以让许氏一族的前途比现在光明许多。
站在一旁的许宁也被许望侠毫无感情的话语弄得有些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饶是她自诩性格清冷,脸颊也顿时红了起来,“三叔,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你是厌恶江烽,还是觉得他不值?”许望侠面无表情,“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许氏一族人的事情!无论是你,还是子清,都要扛起这份担子!”
“三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小静更适合,江烽原来就很喜欢她,而且小静对江烽也很有好感,他们俩……”
“小静不合适!她性子太单纯,根本无法适应,小宁,你头脑清醒,明白事理,你是最合适的。”许望侠冷酷的打断许宁的话,然后目光望向许子清,“子清,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不要再犹豫,走!我这条老命就卖给江烽了!”
“三叔!”许宁一震,忍不住道。
“小宁,记住,我们许氏族人数百人,袁氏视我们族人如猪狗,予杀予取,现在还有百余人流落在外,还有人在光州被袁氏****,你和子清要做的,就是要替我们许氏一族讨回公道!”威棱四射的目光在许宁和许子清的脸上一转,许望侠冷酷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而疲惫,“三叔老了,日后许氏一族就要靠你们俩撑起来!”(未完待续。)
“左翼,放!”
“右翼,放!”
四根滚木从城墙上的落木塔中沿着不同角度路线,鱼贯飞出,呼啸着,带着无匹的气势奔行而出,重重落地,顿时就在攻击阵型中砸出一片血浪,然后巨大的惯性横扫出一路血槽,引发一阵混乱。
秦再道有些兴奋的以手扶在城墙垛口上,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城墙下战事的变化。
蔡州军左翼来势超乎寻常的凶猛。
除了辅兵和民夫一拥而上,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护城河填平外,橹盾兵和持牌兵也都不顾伤亡的强行抵近到了护城河边缘,竭力保护着辅兵和民夫,让其工作效率更高,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护城河填平。
而一个营的强弩队更是在橹盾的保护下,直接在护城河边上用土袋起了一个简陋的高台,再配合几台箭塔和井栏,直接与西面城墙的固始军弓弩手展开了对射。
固始城西面城墙只设置了两具落木塔。
这其实也是一场有些冒险的赌博。
赌的就是在地系术法阵之后造成蔡州军先期攻城失利,而形成的泥潭区不利于蔡州军大部队的展开,这样迫使蔡州军将主力进攻方向放在东面城墙。
在设计这个计划时,也是充分考虑到了蔡州军主帅的心态,认定他们会自恃实力可以直接碾压固始军,所以并不在意这边的小花样。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成功的。
从城墙下蔡州军的攻势可以看得出来,虽然辅兵和民夫数量很大,但是蔡州军本军数量并不多,大概就是一个军,即便是加上强弩队,也不超过三千人,集中在西面城墙这么狭窄的范围里,落木塔的攻击力在这种密集阵型面前显得更为凶悍。
但两具落木塔的攻击力委实还是有些单薄了一些,在数千人不计牺牲的疯狂努力下,护城河在很快时间内就被渐渐填平了。
秦再道还是很满意了,落木塔外加蹶张弩以及投石车,给对方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尤其是在对方不计损失发起攻击之后,其本军士兵一样损失不小,秦再道初步估计一个营的步军起码损失也在四五百人之间。
在护城河被填平,蔡州军推着钩梯、云梯和井栏直抵城下时,两道身影一跃而起,秦再道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先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三丈高的城墙在对方二人面前犹如跨越寻常门槛,轻盈的一纵,铁戟卷起重重气浪,当场就有三名正在据盾防守的士卒惨叫着倒地,厚实的皮木盾在对方凌厉的一击之下竟然碎裂开来,鲜血混合着肢体残块脱落下来,将城墙地面映得如此刺眼。
“铁戟横天袁无畏?!”秦再道心中一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东面城墙呢?
没等秦再道多想,另外一侧一道身影已经纵身上了城墙,天青色的刀光荡起层层波浪,冉冉推出,两名士卒的头颅飞起,重重的跌落在女墙外垛口上,回弹回来,咕噜噜在地面滚动,血肉横飞,一时间显得那样狰狞可怖。
从侧面抢出的一道身影已然埋头猛冲,刀气纵横间,嘿然开声,“杀!”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持刀披甲武将虽然刚来得及站上墙垛,立足未稳,但是却对猛扑而来的对手不屑一顾,举刀一荡,重重刀气弥漫,方圆两丈之内都是凛冽如锋芒割面。
“且让尔等看看袁门风采!”
刺骨的刀芒逼得黄安锦痛苦无比的倒退三步,天境之间的差距让他完全无力抗拒。
每退一步,黄安锦的眼角就渗出一抹血丝,而身旁就有两名协防的士卒闷哼着,口鼻中涌出鲜血,倒地不起。
对于天境高手来说,这等完全靠蛮力的寻常士兵简直如同蝼蚁一般,根本不值一顾。
秦再道大骇间心中也是暗叫大事不妙。
出现在城墙上的怎么会是袁无畏和袁怀德?!
两个天境养息期的高手,居然选择了最不利的西面突破,难道他们看穿了己方的安设布置?!
那东面蔡州军出马的会是谁?
难道东面的就只有几个汝阳八柱中的人物?
或者还有袁无为或者袁无敌中某一位?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秦再道脑海中,只不过袁无畏却不给他任何再继续思考下去的时间了。
凌厉无比的长戟一荡,卷起漫天的风云,“啌啌啌”几声渗人骨髓的撞击声,手握双戟的袁无畏目光似笑非笑,看着踉跄而退的秦再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转瞬之间秦再道已经连退十步,口鼻眼血丝密布,煞是狰狞可怖,手中邯刀刀刃崩出几个米粒大小的缺口,两肋发胀,一双手禁不住的发抖,几乎要拿捏不住。
呼吸声沉重如山,抬起坚毅的目光,紧咬嘴唇,只有秦再道自己知道,他足下鞋底早已经脱落,足底血肉依然磨掉一层皮。
“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再道,这个时候弃械投降,我给你一次机会!”袁无畏好整以暇的抖了抖双戟,嘴角带笑,面色从容,步履轻松,“怎么样?在我们蔡州军体系内,你还有机会,何苦与这帮许氏余孽陪葬?”
“固始军从无投降之辈,尤其是像袁氏这等猥琐腌臜之流,岂配秦某屈膝?!”秦再道吐出一口血沫,一只手抹去从鼻腔中汩汩流出的鲜血,一边淡然道:“只有断头的秦再道,没有屈膝的秦再道!”
“好!袁某便送你一程,黄泉路上记得是袁某送你上路!”袁无畏脸上掠过一抹红潮,显然是被秦再道的言语所激怒。
“说得好!”粗犷嘶哑的声音从墙头另外一端传来,犹如金铁交鸣,格外刺耳,“袁氏龌龊之辈,岂能让英雄屈膝折腰?且看许氏子弟如何!”
两道身影一闪而来,引起墙头一阵混乱。
袁无畏和袁怀德同时停手,目光中多了几分惊讶和困惑,“许望侠?!你没死?”
“袁怀德,鼠辈未死,老夫焉敢言去?”
许望侠双眼有些发红,望向袁怀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说不出森冷和决然,连久经沙场的袁怀德心中都是一寒。
这是发自内心的怨毒和仇恨,刻骨入髓,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想想一度欣欣向荣的光州许氏在短短几日里就如同雨打残花,变成落红春泥,这般仇怨岂是一两句话能形容的?
袁无畏倒是不太在意眼前这个满腔怨毒的许望侠,偌大年龄也不过是静息期,无足挂齿,倒是站在许望侠身旁的清瘦青年让他多了几分警惕。
养息前期的实力,比自己略逊,但是却要比眼前秦再道和另外那个黄安锦不知道强多少去了。
袁无畏不认识此人,盖因袁氏和许氏“结盟”时,许子清已经从军中离开到崇文书院闭关修炼。
不过既然是跟着许望侠而来,袁无畏也知道这多半也就是许氏的秘传子弟了,许氏子弟中除了被袁无为斩杀的许德威外,还没有听说谁跨入了天境养息期,现在居然冒出来了一个,不得不承认许氏还是有点儿底蕴的。
“老许,兴衰起落皆有道,许家不走运,你就应当惜福,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将息,何苦在来趟这趟浑水?”袁怀德的尴尬之意也不过转眼即逝,平静的道:“许家阻挡了袁家的路,所以我也只能说抱歉了,你应该理解。”
被袁怀德轻描淡写的话更是激得七窍生烟,许氏一族家业,数百人的身家性命,就被对方这般不咸不淡的话说得如此轻巧,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的许望侠内心的怨毒已经沸腾到了难以自抑的地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两个在袁无畏和袁怀德攻击下尚未完全缓过气来,还在调息伤势的秦再道和黄安锦一眼,“子清,我来对付袁无畏,你和秦再道来对付袁怀德,誓诛此獠!”
没等话音落定,许望侠已然腾空而起,手中猿公剑如鬼魅般一口气向袁无畏刺出三十三剑,三元玄气同时催发极致,捏指成拳,悍然以元力发出一拳,三皇炮锤!
袁无畏也没想到许望侠这个老家伙居然把下驷对上驷的办法用到了自己身上,而且一上来就是拼命打法,竟然用元力催发三皇炮锤,猝不及防之下,袁无畏也只能抡戟硬接,扛住对方这一轮攻势。
许子清从许望侠那一眼中就看出了对方的搏命之意,心中也是黯然。
三叔年过五十,早已经过了武道巅峰期,静息期就是他的最高水准了,而且这一上来就催发元力发动三皇炮锤硬拼,这也意味着这一仗打下来无论结果如何,恐怕三叔都要从武道修行中除名了。
这样耗费元力来催动本身就阳刚至极的三皇炮锤,固然威力十足,但顶多能持续二三十招就要耗尽元力,届时恐怕袁无畏一次反击就能让三叔身陷险境了,只是此时许子清却无法违逆许望侠的意图,这是许望侠用性命换来的机会,就是要让自己和秦再道联手斩杀袁怀德。
不再多想,许子清腰间的罗汉刀如行云流水一般左三右四,刀芒吞吐间便将刚来得及举刀的袁怀德卷了进去,“秦再道,你还在等什么?!”(未完待续。)
风云再起,鏖战顿生。
黄安锦倚着城墙垛口,连运九次周天方才将胸中逆血压了下去。
天境之上的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对方轻描淡写的几刀就硬生生把自己全力以赴的刀势给反震回来,连带着还折上了几条兄弟的性命。
越是这般,黄安锦内心的不屈就越发狂热。
他已经跨入了洗髓期,正是武道修行突飞猛进的时候,这等磨难只要收不了他的命,对自己的修炼只有好处。
他甚至有感觉,经历这一战之后,自己恐怕就能在洗髓期中稳定下来,为日后进入结体期打好基础了。
五个人已经从城墙上打到了城墙下,兔起鹘落,激战方酣。
就是这么一折腾,城墙下的蔡州军便已经攻入到了城墙下,无数飞梯、云梯和钩梯已经挂在了城墙垛口上,蚂蚁搬的士兵已经布满了城墙。
一座落木塔已经被对方井栏发射出的火箭给引燃了,几名士兵正在忙于救火,但是显然已经无法发挥威力,而另一具落木塔仍然在咆哮着吐出滚木,不断地给城墙下的蔡州军制造巨大的伤亡。
但同样敌人的井栏和箭塔,强弩军还有投石机,一样也在给城墙上的固始军在制造着巨大的伤亡。
城内的一处官廪燃起了了大火,很显然城内有蔡州军的细作甚至可能作乱者,秦再道安排卢英峰带领一都预备队早已经先行下去了,估计也应该是遇上了硬茬子,否则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黄安锦猜得没错,此时卢英峰正被袁文柏一把诛仙剑杀得浑身是汗,若不是他麾下那名都头李倥也是洗髓前期的角色在一旁策应,只怕他早就被对方一剑终结了。
即便是这样卢英峰和李倥二人双战袁文柏,甚至还有几名强弩手在一旁偷袭,加上一都士兵,仍然被袁文柏和几名潜入城中的蔡州军龙雀尾杀得首尾难顾。
短短半个时辰,就有接近二十名士兵命丧于这帮家伙手中,而蔡州军的龙雀尾阵亡不过二人,受伤也只有三五人,其余几人仍然是在固始军士兵围攻下利用巷战的地理条件特殊的特点,不断给固始军制造杀伤。
不过有一帮汴梁老卒率领的左营表现得也异常剽悍。
面对蔡州龙雀尾精锐的进攻,他们哪怕在单兵能力弱一些,但是却仅仅依靠数量上的优势抱成团,采取分进合击的方式死死缠住这几名龙雀尾,防止对方去干扰那边主将的对决,一时间局面也处于僵持状态。
如果江烽得知袁文柏已经潜入固始城中,带领龙雀尾在城内制造混乱,只怕心思会更烦乱。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所有战事都进入了超白热化状态,甚至可能是某一处的溃烂,就会让整个战局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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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无为发现自己内心的不安是越来越浓,虽然他的赤火玄气以及把杨堪压得喘不过气来,若不是那出身梨山派的女子身法过于诡异,而且几乎是不计生死的来为杨堪解难,袁无为相信杨堪纵然不当场身死也早就躺下不起了。
老十九一样那那个修炼金刚不坏身的家伙打得遍体鳞伤,金刚不坏身遇上了老十九的天魔不灭体,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同样若不是这个梨山派的女子策应解难,那个家伙的金刚不坏身早就“舍身成仁”了。
赵榄对阵江烽也丝毫没有落下风,两个人激战正酣,估计没有一两个时辰的恶战是见不出分晓的。
而袁文極和袁文槐两人的局面也一样上佳,固始军企图集中优势来猎杀袁文槐,但袁无为看穿了这一点,果断让袁文極与袁文槐二人靠拢,使得江烽他们的想法泡汤。
蔡州军的攻城锤终于抵达了城墙边上,厚重的木板为巨型攻城锤支撑起了支架,使得它无需担心陷入泥潭中。
重型攻城锤的威力终于显现,伴随着攻城锤车身一阵巨响和剧烈颤抖,攻城锤头猛然冲出撞击在城墙上。
粗大的锤头上带有一个螺纹环的尖锥狠狠撞击入城墙外的青砖中,仅仅是这猛力一下便将数匹青砖撞击得粉碎,甚至连带着城墙上方都有一阵轻微的摇晃。
攻城锤并未就此罢休,车上的几个操作中迅速拉动吊环,推动攻城锤弹回,然后又是一声巨响,锤头再度弹出,狠狠撞击城墙,这一次锤头前方的尖锥直接插入了破碎青砖内里的夯土中,深入其中。
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几个操作者猛然一摇架设在车上的摇柄,攻城锤车身顿时发出连续不断的剧烈颤抖,锤头就像是被什么力量催动,猛烈旋转起来。
巨大的尖锥体上的螺旋纹如同一个锋利无比的刮刀,狠狠的刺入青砖后边的夯土中挖掘起来,轰隆轰隆间,尘土飞扬,城墙上是摇摇欲坠。
谷明海身体一阵摇晃,黝黑的脸膛顿时一阵灰白,猛然间怒吼起来:“滚油,滚油!浇上去,烧了它,烧了它!”
就在滚油尚未送到的时候,另外两辆攻城锤车也蹒跚着抵进城墙,开始发动进攻,距离的震响,此起彼伏,整个这一段城墙开始呈现出放射状的裂纹。
所有在城墙上的士兵都感觉到了自己脚下城墙砖的颤抖,箭塔、井栏仍然再向城墙上吐着箭矢,蔡州军的投石车虽然不及固始军的威力大、射程远,但是它们仍然不依不饶的保持着与固始军投石车对射的架势,哪怕他它们付出的代价要比固始军大两倍甚至三倍,但它们却绝不放弃。
又是两台攻城锤车正在加速向城墙逼近,这是袁文榆在发现了固始城的防御线已经出现崩溃迹象之后准备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龙雀尾军士开始沿着飞梯健步如飞的攀登城墙,城墙下开始响起有组织的呐喊声,即便是落木塔仍然不断的吞吐着滚木,蹶张弩和投石车仍然在发挥功效,此时也难以阻遏蔡州军汹涌而来的兵潮了。
谷明海额际的汗珠和血浆已经交织在了一起,嘴唇已经干裂开来。
不断有蔡州军士兵从城墙垛口上爬出来,时不时冒出一两名龙雀尾军士,那就需要立即补位顶上,坚决将这些可能带来破坏性的角色斩杀在城城墙垛口处,决不能让他们突破开来。
张越手中的马槊一记凶狠的突刺将一名刚来得及跃上城墙垛口的龙雀尾军士捅下城墙,然后又是一个滑步窜到三丈外,马槊疯狂的连续扫击,三名龙雀尾军士惨叫着跌下城头,而他们的对手——四名固始军士兵已经委顿倒在了血泊中,如果不是张越及时赶到,也许这里就会成为第一个溃烂口。
一道黑影从城城墙垛口跃升而起,空中一道白练闪过,直奔张越颈项而来。
张越挣扎着横担马槊,陌刀荡起的重重劲力,撞击在马槊上,直将张越撞出两丈开外,大口的鲜血从倒地靠在墙垛上的张越的嘴里喷涌而出,刹那间张越的脸变得枯萎般的淡黄色,萎顿不堪。
陌刀瞬即一闪,张越心中一叹,此时的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
对方是选得好时机,趁着自己连续发力之后突然爆发,本来就比自己实力高出不少,一招之下就能让自己倒地不起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一直在城墙下未露面的袁文榆了。
“阿弥陀佛!”
油黑的杖影荡起一阵阴雷之声,与飞射而来白练撞击在一起,罡风四射,连两丈外的张越都受到了波及,再度吐出一大口血来。
“噹!噹!噹!噹!”
“哪来的秃驴,竟敢来阻挡我蔡州袁氏大军,难道就不怕庙毁僧亡么?”
袁文榆有些吃惊微微倒退一步,手中正宗的陌刀一横,目光凝视着前方这个壮年僧人,不是汴梁大相国寺的疯魔杖法,倒是有些像白马寺一脉的罗汉伏魔杖!
一群僧侣从城墙一侧钻了上来,竟然有十来人之多,袁文榆心中一凛,如果这帮僧侣都有面前这个壮年僧人的水准,那就麻烦大了。
面前这家伙也是天境之上的水准了,绝非哪座小庙里的和尚,难道说洛阳白马寺一脉?
“阿弥陀佛,何苦来哉?”壮年僧人虽然满口禅语,但是行为却是半点和禅意无缘,手中一柄水磨镔铁降魔杖,粗若儿臂,一件灰色直衲衫,足下多耳麻鞋,一看就知道是久走江湖的狠角色。
袁文榆脸色阴沉下来。
他内心不愿意和白马寺一脉结怨。
因为据他所知,白马寺一脉在大梁并不得宠,因为大相国寺的原因,白马寺一脉在大梁军中基本上被排挤在外。
本来蔡州方面就有意要拉拢白马寺一脉,只是因为战事太过频繁,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却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以一种敌对的态度出现。
但是,不愿意和对方结怨,并不代表他袁文榆和袁家就怕了白马寺一脉了。(未完待续。)
“大和尚是出家人,恐怕还是少管这些俗家事,否则就是自招祸端了。”袁文榆目光中多了几分冷峻,嘴角挂着一抹哂笑,“莫非是大和尚凡心动了,也想要在红尘里来谋个前程?”
粗壮僧人却没有和袁文榆打嘴巴仗的意思,他来固始本来就不是做善事的,手中水磨镔铁禅杖一挥,话语里却不客气:“施主,得罪了,上!”
一丈多长的水磨镔铁禅杖顿时刮起一阵旋风将袁文榆笼罩了进去,粗壮僧人脸上也露出一抹狰狞,一边喊道:“你们去协助士卒守城,一旦有人上来,就放手超度他们!”
“喏!”一干随行而来的僧侣和俗家子,也是大吼一声,立即就投入了战斗中,手中禅杖、戒刀、邯刀各类武器也是纷乱驳杂,看不出端倪来。
甚至还有一人也来把张越扶了起来,替他灌下一枚丹丸,明显是疗伤之药。
张越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阎罗殿里走了一圈回来,来不及多想:“多谢了,不知诸位是来自……”
“我们是洛阳白马寺一脉,受常昆师兄安排,来固始寻黄安锦师兄,今日刚到就遇上了,所以正赶上这场战事,带队的是慈忍师兄。”
扶起张越的应该是一名俗家弟子,不过二十来岁,满脸兴奋,显然是为自己赶上了这场大战而感到高兴。
张越恍然大悟。
之前江烽就曾提到过说黄安锦出身的大别山白马尖多云寺属于洛阳白马寺一脉下院,而黄安锦那位师兄常昆就曾经在大梁广胜军中担任军职,江烽去汴梁也就和常昆会过面,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黄安锦的这位师兄却没有来固始,也许是嫌固始庙太小水太浅吧,没想到这个时候却突然来了一个意外惊喜。
大梁境内佛道两宗兴盛,但在大梁体系中都各有倚仗,像大梁军中佛门一道就是汴梁大相国寺一门颇受重用,而曾在李唐时代盛极一时的洛阳白马寺则显得曲高和寡,受到排斥。
也正因为如此,白马寺在梁地的影响力这几十年里也一直呈现出缓慢衰落的迹象,这也是白马寺一脉最为揪心的。
而由于白马寺地处大梁腹地,白马寺一脉又不太可能和大梁敌对势力有公开的合作,那只会授人以柄,招来大梁更为严厉的打压,所以白马寺一脉也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来突破。
大梁军中也还是有不少白马寺一脉的,但是却很难主导或者说改变这种局面,哪怕是常昆也难以免俗,所以在获知固始军已经成为大梁准盟友之后,常昆就迅速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白马寺,甚至明确告知寺中高层,可以在这个时候押宝固始军,让固始军成为白马寺一脉日后的一个发展渠道,甚至成为白马寺一脉的发展根基所在。
应该说白马寺一脉对于这个机会还是相当重视的,在获悉常昆提供的这一消息之后,立即就安排了一批弟子前往固始。
白马寺一脉在大梁军中已经被大相国寺一脉挤压得没有多少机会,现在固始军这个大梁盟友刚刚出现,大相国寺甚至都还没有打上眼,白马寺一脉当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机遇。
但由于固始军的实力太过孱弱,白马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派出太过庞大的力量,所以这一次也就有寺中僧职慈忍带领了几名僧俗弟子前来打前站了解情况,正好遇上这等时机,自然不会放过。
既然有了这等助力,张越也不是拘泥之人,自然要把力量用足。
他观察了一下来这十多名僧俗弟子的实力,除了那位慈忍的实力已经突破了天境外,其他僧俗弟子大多也就在通脉期到洗髓期阶段,连结体期的弟子也只有一人。
看来白马寺方面今日来人也只是一个试探性的举措,并未真正对固始军日后前景有多么看好,否则堂堂中原梁地两大寺之一,怎么可能只派来一名天境高手?而且还只有天境静息期水准。
所以张越也就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不客气的分派了几名白马僧俗弟子的任务,让他们择机来破坏正在城墙下肆虐的攻城锤,自己就赶紧运行调息疗伤,力求最快恢复部分伤情。
不得不说这十来名白马寺弟子的加入堪称雪中送炭,一下子就扭转了袁文榆率领蔡州龙雀尾突击冲锋带来的危机。
这十多名弟子虽然数量不多,论实力也多在通脉期到洗髓期之间,但是却要比龙雀尾军士的实力高出一大截了。
一番截杀下来,连袁文榆都不得不在慈忍和另外一名结体期俗家弟子的联手围杀之下,含恨跳下城墙。
东面城墙上的一番变化同样也落入了城墙下进入生死搏杀阶段的一干人眼中。
袁无为已经越来越意识到问题的复杂化了。
眼见得袁文榆已经取得了致命的突破,率领龙雀尾攻上了城墙,以他的了解,现在固始军方面根本就无人能抵挡得住袁文榆,而龙雀尾也可以借势彻底击溃对方城头的防御力量。
事实上他也看到了一个洗髓期角色被袁文榆击倒,但却在最后一刻冒出来十来个僧俗弟子,而且其中两人一下子就把袁文榆给拦下,反倒是围攻起袁文榆来了。
龙雀尾的攻势瞬间就被打垮了,命运的天平本来在朝向蔡州军方面倾斜了,但现在又被扳正了。
这种僵持的局面让袁无为很不放心,虽然蔡州军在攻势上仍然保持着绝对优势,破城锤的猛烈轰击已经在固始城墙上形成了两处大洞,甚至连带着部分城墙已经有坍塌的迹象,但是敌人新加入的生力军却又对攻城锤发起了进攻,显然是要想遏制住这个攻势,好在每一辆攻城锤边上都留有充裕的护卫力量,倒是不担心敌人就能得手。
一种没来由的心悸感让袁无为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还会有各种自己预想不到的意外发生。
这一次己方出动了如此大规模的力量,堪称三年前对大梁一战之后的最大一次动作,甚至连反戈一击袭击光州军都未曾动员如此大力量,尤其是高战力武将方面,更是远远超出了当初对光州一战时的数量和质量。
在战前,无论是袁无为自己,还是袁无敌以其他几个小字辈,甚至包括素来老陈持重的九叔袁怀德都认为这一战毫无悬念,尤其是在前期藏匿了包括自己和老十九以及几个小字辈的角色,应该说在各方面都做足了功夫,目的就是要一战而下。
但现在,战事局面变化竟然是如此诡异,固始军层出不穷的各种手段花巧,还有超乎想象的战斗力,以及慎密周全的应对之策,就像一道道纤细而坚韧的蛛网把蔡州军这个庞然大物手足缠绑在一起,竟然有动惮不得的感觉,这让袁无为很是心悸。
躲过那道诡异身影凌厉的伏地一刺,袁无为有些焦躁起来,他不能容忍这种局面再度继续下去,必须要有改变了。
瞥了一眼那个状若疯女般的身影,散落下来的黑发发根处竟然有一抹奇异的玫红,这个明显有胡人血统的女子竟然习得如此高深诡奇的刺杀术。
梨山派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培养出这等可怖的刺客,虽然正面对决不值一提,但是用于这种牵制却是将其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竟然让自己和老十九面对一个天境初阶养息期和一个天境初阶静息期的角色都束手无策。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必须要终结这种局面,哪怕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赤云万重!”
默运赤火玄气到极致,袁无为身体猛然间飘浮起来,左手握掌诡异的一击右掌,一抹清晰可见的赤红光斑沿着右掌手指迅速传递到刀柄,再延伸到龙焰天王刀上,刀刃上的赤红光带陡然暴涨三尺,冉冉浮动。
杨堪眼角一跳,知道这恐怕是要见出分晓的时候到了,身体微微一伏,脚步奇异的踩踏着地面,双戟一前一后,猛然向前一吐,全身元力透入玄霜劲中,冰王戟法第七式:“冰河铁马入梦来!”
“嘿!”化掌为拳,袁无为身体犹如羽毛缥缈,倏地长身而起,三丈距离转瞬而至,天焰龙拳全速爆发:“刹那芳华!”
杨堪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龙焰天王刀刀刃上爆发出来的赤火玄气轰然喷涌而出,形成一道强劲无比的离体刀芒,向前推送而出,在与杨堪双戟喷射出来的**白色光芒撞击在一起,炸裂开来。
这已经是天境初阶太息期的极高展示了,甚至可以说半步踏入了固息期,该死!
杨堪有些骇然的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太息期高手的实力展示,因为这只是一刀而已,不但彻底把自己的戟芒封死,甚至击退,自己用尽全力发动的玄霜劲竟然在对方的赤火玄气面前毫无寸进!
更重要的这个家伙的目的根本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瞄准了那鞠蕖!
鞠蕖危险了!(未完待续。)
没错,袁无为的目标根本就是鞠蕖,陡然发动对杨堪的攻势,只是要把杨堪迫退,让杨堪无法在第一时间里支援鞠蕖。
倏然移动的袁无为只是眨眼间就已经漂移到了距离鞠蕖只有一丈之遥,天焰龙拳释放出来的灼热拳力将其死死笼罩,任凭鞠蕖的身影如幽灵般闪烁变化,始终无法脱离其拳力笼罩。
“一岁一枯荣!”
袁无为右手收回了龙焰天王刀,左拳微捏成空,遥空连续三击,炽热如火烧一般拳力无限放大,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热力。
与此同时十步开外的袁无敌也觉察到了这边局面的变化,大将军戈陡然荡起乌光,借着大将军戈的猛然发力,袁无敌倏地飞升登空,单手将大将军戈向前一探,戈尖一抹暗芒遥刺顿放!
郭泰的金刚不坏身在袁无为更胜一筹的天魔不灭体压制下根本难以发挥,袁无敌手中的大将军戈更是大开大合,将郭泰的一双金刚伏魔圈逼得根本无法近身,。
而连续不断的天魔不灭体和金刚不坏身两种神功撞击之下,郭泰几乎全身就血迹斑斑,棋差一着,缩手缩脚,一步输步步输这句话成了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如果不是鞠蕖的屡屡掣肘牵制,袁无敌早已经将郭泰斩杀于金戈之下了,但即便是这样郭泰也已经根本无法维系太久,唯一能够支撑他下去的就是一份坚执。
这种情形下,袁无敌也意识到了只有解决了鞠蕖这个在其中穿针引线不断牵制二人的关键角色,三兄才能有余力解决杨堪,而自己也才能彻底格杀郭泰,所以他轻而易举的就逼开了郭泰,配合着自己兄长发动了这凌厉的遥空一击。
鞠蕖也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异样,袁无敌倏然逼近向自己发动了攻势,天焰龙拳果然名不虚传,炙热如火的拳力让她头发眉毛都仿佛要燃烧起来,而每一击拳力都笼罩四方,让她再好的遁形术都难以躲藏。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虽然同处天境初阶养息期,但是袁无为和袁无敌与自己的差距仍然如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尤其是在这种正面对决时,更显得格外突出。
“鱼翔浅底!”
“鱼跃龙门!”
先是一式极其罕见的伏地翻滚滑行,此时的鞠蕖已经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衣衫可能会在地面上划破撕烂了。
沉重炎热的拳力如影随形,接踵而至,连续三击,拳力印上了她团身翘起的丰臀上,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唯有这样她才能最大限度避免自己内腑受创,然后紧接着又是冲天而起,避开了紧接着而来的又是遥空三拳,一口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喷吐而出。
从侧翼破空而来的一点暗芒毫无花巧的集中了她的腰际,凶猛无匹的力量顿时将她的身体撞击出三丈之外,重重的落在地面上,翻滚了两圈,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杨堪和郭泰二人都措手不及,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袁无为和袁无敌之间的配合已经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
袁无为甚至没有任何动作提示,甚至都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就与袁无敌完成了这一次堪称完美的合击,彻底解决了连接杨堪和郭泰之间的这道纽带。
对于杨堪和郭泰二人来说,这无疑是奇耻大辱!
之前他们已经为鞠蕖舍生忘死游走于二人之间而颇感羞惭,此时二人更是被袁无为、袁无敌甩开导致鞠蕖中招,这等羞辱让任何人都难以忍受。
“嗷呜!”
首先陷入狂化的是郭泰,袁无敌的天魔不灭体在与他的金刚不坏身对撞之中占尽上风,让他始终无法全力发挥。
现在连蕖娘都命丧敌手,此时的郭泰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狂吼一声,全身环状金芒层层叠起,消耗元力强行将金刚不坏身提至二重,而手中金刚伏魔圈更是凌空而起,猛然扔出,两具金刚伏魔圈在空中交错碰撞,旋转飞舞,直奔袁无敌而去。
伴随着金刚伏魔圈的脱手扔出,郭泰双腿向后一蹬,整个身体犹如一枚离弦之箭弹射而出,小金刚连环拳连续击出三十六拳!
劲气罡风,呼啸而至,如果此时有人能近距离看清楚郭泰的形状,简直犹如鬼魅,眼角、鼻孔、嘴角甚至连身体每一处都溢出血沫,而全身上下环状金芒更是呈现出一种绽放爆发的异彩!
整个空气都似乎陷入了凝滞中,袁无敌也觉察到了郭泰的异变,骇然间大将军戈连续挥舞,荡起重重乌光,劈面而来的金刚伏魔圈狠狠的撞击在了大将军戈上,强劲的冲击力竟然让袁无敌手掌酸麻无比,险些就要持握不住大将军戈。
让他更加惊骇的是欺身而至的郭泰。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此时的郭泰已经抛弃了武器,而是将他毕生精血凝铸成的元力贯注于这小金刚连环拳三十六拳当中。
来不及多想,袁无敌双手一举将自己从未在战事中离过手的大将军戈抛出,全身天魔不灭体功轰然发动。
“无生无死!”
“不死不灭!”
两具身体毫无阻滞的撞击在一起,第二重的天魔不灭体与强行提至第二重的金刚不坏身撞击在一起,肢体交缠,拳拳见肉!
终于在几息之间无数次闷响钝响之后,两具身体终于分开。
郭泰淡金色的面容变得枯黄,一抹晶莹剔透的光色从他额际沿着鼻梁向下缓缓消失。
而站在一丈之外的袁无敌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银蓝色,双目紧紧注视着郭泰,鼻腔和嘴角血沫不断涌出,全身微微颤抖,显然也是精疲力竭。
“小郭!”狂吼而出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杨堪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御空而行,手中双戟白气森然,直奔那袁无敌。
“赤霞千里!”袁无为自然清楚杨堪想要干什么,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岂容杨堪脱身妄为?!
龙焰天王刀化为一片赤红色的云幛,层层叠叠,卷起漫天风云,追逐着杨堪的身影,呼啸而至。
虽说被好友的身死搅得心神大乱,但是杨堪毕竟也是久经战阵之人,立即感受到来自背后这刺骨的森森杀意。
双戟猛然向后回旋,连续合击推出,赤霞叠嶂,撞击而来,两股力道再度在空中相撞,杨堪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在空中被击出几丈开外。
而御空飞行而来的袁无为狂啸声中,双拳空握,连环击出,“杨堪,我再送你一程,让你去和你的同伴在阎王殿下相聚!”
“要死一起死!”
被激发起了狂性的杨堪也不再躲闪,一支戟悍然横扫与龙焰天王刀化成的赤霞撞击在一起,闷哼声中杨堪的身体再度倒飞,但是在倒飞的最后一刻另一支长戟已然飞旋而出,化为一道盘旋的金芒飞袭而至。
面色转阴的袁无为也没想到杨堪这般悍勇,竟然敢用一支戟应对自己龙焰天王刀的飞袭,虽然让对方遭受重创,但是却没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当场身死,甚至还将这一支长戟投掷而出,阻止了自己的跟进追击。
不过袁无为也不在意,这只不过是稍微延阻一下自己而已,他坚信自己的这一式赤霞万里根本不是杨堪以一戟之力能抗衡的,哪怕对方身上可能穿得有御法衣,一样不行。
“杨堪,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足见踏地,袁无为再度跃起,却听得背后一声沉闷的阴雷罡风掀起,“久闻无为天王的天焰龙拳不凡,且看我这奔雷手可堪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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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远?”纵马狂奔的骑士稍稍带住了马缰,策马上了高坡极目四望。
“回将军,应该不远了,咱们已经过了浍水,应该就在前面了,听!什么声音?”一名显然是老于此道的角色竖起耳朵,“金鼓声,难道是正在打仗?将军,我们此次来固始是干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我也不知道,权帅命令,我们执行就是。”有些古怪的女声,多了几分金属质感的铿锵味道,听起来倒是有些让人不适,但多听几句,反而觉得有些好听了。
骑士猛地一掀身后的斗篷,露出一身格外诱人的黑色皮甲包裹着的身体,腰上一柄造型独特的圆月弯刀一看就不是中土之物。
“命令部队整队!”骑士抚摸了一下腰际的弯刀,声音陡然变得有些暴烈:“加快速度靠近,听我的号令。”
数百骑兵迅速跟进,并开始调整队形,很快就摆出了一个攻击性的三角锥阵型,并在当先那名骑士的带领下开始提速。
两三里地,眨眼即至,骑士忍不住掣出弯刀,前方已经可以看见蔡州军的大营,很显然蔡州军已经主力尽出,正是冲阵夺营的最好时机,“目标,正前方,蔡州军营,我们闯营,夺寨!”
“喏!”呼啸声中,数百骑纷纷加速,手中杂乱的兵器就能看出这支奇兵绝非正规官军,而更像是蚁贼山寇。(未完待续。)
颍州州治,汝阴城。
两骑飞驰而来,放慢速度,绕过门前拒马,丢给守门军士符令,迅速进城。
两骑直奔刺史府,在府前飞身下马,疾步奔入府内。
“参见将军。”两名骑士皆是汗流浃背,黄尘扑面,除了一双眼珠子外,面部其他部位基本上都看不清楚,一直到二人取下遮面黄布,这才勉强像个人样。
“免礼,辛苦了。”
端坐正上方的方面阔嘴男子关心的一挥手,“不急,要不先下去歇息一下?”
“属下不敢。”知道上司是客套话,斥候首领接过旁边侍卫递过来的一碗水,猛地灌了下去。
一阵急促咳嗽之后,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晕,当先一人这才抹了抹嘴道:“情况正如将军所料,焰军波斯女的铁骑南渡淮水而去,属下几名兄弟尽皆目睹,均为波斯女麾下精锐铁骑,一骑双马。”
“那秦河的骑军呢?”端坐在上首的方面阔嘴男子显然更关心这个问题。
“秦河所部,仍然在下蔡一带活动,暂无渡淮的迹象,从亳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山桑县城已经被蚁贼攻破,目前徐州过来的大军已经过了檀公城。”
“哼,还在檀公城?尚云溪这是在龟爬啊,龟爬也该爬过涡水了吧?他这是要等蚁贼把颍亳二州肆虐够才肯来?”方面阔嘴男子气哼哼的道:“节度使大人对他也是太优容了!”
斥候首领不敢接这个话,都是节度使大人麾下的掌兵重将,诸将之间的龃龉嫌隙轮不到他这种角色去插话。
“那波斯女所部渡淮,并未带步军?”沉吟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在下属面前发泄不妥,方面阔嘴男子转开话题。
“未有步军,皆为骑军,数量也仅有五百骑左右,而且暂留有接近两千步军在淮水一线活动,看这个情况应该是要在这一线接应波斯女所部返回。”斥候首领介绍得很清楚。
“唔,你说波斯女所部南下渡淮,意欲何为?”阔嘴男子眉峰深锁,“会不会是绕道与韩拔陵部围攻霍丘?”
旁边一名披甲将领站起身来一礼,“将军,这种可能性不大,霍丘至今未沦陷,蚁贼疲态已现,这波斯女五百骑兵再是凶悍,又济得何事?”
“那就只能是固始了。”阔嘴男子站起身来,点点头,走了一圈。
之前他就一直怀疑蚁贼突然分出一部骑军南下,让他有些疑惑,但南边已经糜烂不堪,蚁贼怎么会突然又南下,他一度以为这是蚁贼的疑兵之计,但随着蔡州军大举向固始进发,他才反应过来,恐怕这蚁贼正是奔着那固始而去的。
只是这蚁贼仅有五百骑,再是骁悍,却又能如何?意欲何为?
紧接着大梁对蔡州开战的消息也传来,他才有些醒悟,只怕这支蚁贼是有阴谋的。
蚁贼在梁地肆虐甚久,但是却始终无法被梁军剿灭,而后突然转到东下,更是把蔡州搅得一团糟,现在更是入侵了颍亳寿三州,淮水南北一片混乱,这支蚁贼究竟只是被大梁祸水东引,还是本身就和大梁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现在还真的很难说。
而现在波斯女这支号称焰军双刺中的一部突兀的南下,只要看看这支力量的最终目标是哪里,结果是什么,就能大略知晓蚁贼和大梁之间的关系了,也能为日后淮北如何来应对蚁贼制定一个方略。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略的估计,波斯女这一部怕是要对蔡州军有所行动了,不过他却没有任何要向蔡州军这个盟友通报的意思。
要通报几日前波斯女所部南下时他就可以通报了,不用等到现在。
现在蔡州军越来越表现出其战斗力的强悍,连大梁军在他们面前都难以占到多少便宜了。
对淮北来说,这个本来只是一个小兄弟的盟友,却越发显得凶狠霸道了,让淮北方面也不得不考虑被蚁贼搅乱阵脚的颍亳二州会不会引发蔡州这头恶狼的垂涎。
毕竟袁氏的品行风格实在让人无法相信,淮北之所以支持袁氏,扶持袁氏,是希望让这只恶狼能够不断的撕咬大梁,可不希望这只恶狼会突然反口咬它背后的主人,尤其是在主人虚弱的时候,就更需要谨慎了。
“那将军,我们怎么办?”旁边的披甲将领和另外一名文士模样的角色都异口同声的道。
“静观其变吧,现在我们也没有更多的力量兼顾其他了,蚁贼狡狯,飘忽不定,我们也无法捕捉其行踪,奈何?”阔嘴男子摊摊手,“我们还得防着大梁在宋州那边发难呢,虽说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得小心一点,不是么?”
厅堂内的其他人都会意的笑了起来,“将军说得是。”
“派人去催一催尚云溪那边,再这样下去,颍州就真的只有拱手让给蚁贼了,让他务必尽快过涡水,我们这边做好准备,一旦尚云溪大军压过来,我们就过颍水对进!”阔嘴男子断然道:“其他我们感化军暂时就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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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城争夺战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生死阶段。
汹涌而来的蔡州军在东西两翼城墙上都与坚守的固始军展开了生死决战。
燃烧的落木塔冒起了滚滚浓烟,这个时候已经无人再去救火;铁件、木板、绳索散落一地的投石车,更是无人问津。
士兵们的尸体随处可见,每一个城墙垛口雉堞之间都在爆发着激战,每一刻都有士兵从城墙上跌落,或者被杀死在雉堞边上。
城墙上的蹶张弩和弓箭手仍然在和对面垒砌起来的高台以及井栏、箭塔上的弓弩手对射,双方都力求压制各方的远程武器发挥威力,其结果就是变成了相互之间的消耗战。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奔走高呼,下达着各种命令,而预备队早已经压上了投入了战斗。
民夫队的夫子们不断将受伤不起的士卒抬下去,而将各种滚木、擂石、箭矢抬上来,这已经成了一个标准的循环模式。
战事发展到了这一步,而且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走到了这一步,恐怕是双方都始料不及的。
蔡州军方面以为这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该站在固始城头升起袁氏大旗了,而固始军方面则没想到蔡州军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从试探性的战斗演变成了全面生死战,让固始军不得不提前把所有一切都押上来。
可以说,这个时候战事稍有对固始军不利的变化,固始军甚至再没有任何可以应对的预备手段,再无力拿出任何力量来应对。
就在袁无为与袁无敌终于费尽艰辛的将郭泰、鞠蕖等人击倒时,城墙下另一头,江烽与赵榄的对决,丁满、鞠慎、葛晗和李桐对袁文極、袁文槐二人的围杀同样进入到了招招见血的阶段。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原本固始军方面是想要用李桐拖住袁文極,让丁满、鞠慎和葛晗三人集中优势力量在最短时间内围杀袁文槐,但这很快就被袁文極看出了端倪,而袁文槐也发现了固始军方面的用心。
二袁迅速靠拢抱团,战局迅速演变成了丁满、鞠慎、葛晗、李桐四人对战袁文極、袁文槐二人这一局面,让丁满和鞠慎等人也是焦躁不安。
二袁的合战产生的效果顿时就让丁满四人陷入了尴尬。
每每击中力量猛攻一人时,另外一人必定要在一旁掣肘,而且二袁由于长期在一起修炼切磋,双方互知互通,很多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让双方的配合达到更加默契。
反观这四人,丁满虽然和葛晗、李桐等人较为熟悉,但是在一起修炼和切磋的时候却也不算多,再加上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鞠慎,可以说配合起来就显得格外生疏笨拙,完全达不到合力的目的。
这个时候江烽才意识到有些东西自己过于想当然了。
一支七零八碎拼凑起来的军队,只有通过真正的战争检验,你才能发现这支军队中有多少漏洞和不足,你才能发现自己之前的种种设想有多么离谱,只不过这些失误,往往就要用无数生命作为代价。
对于别人,江烽无能为力,但是对于自己的对手,江烽却要用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来证明这一战自己并非毫无准备。
玉吴钩掠过江烽右腿带起一抹血槽,喷溅而起的血浪由于吴钩速度太快,甚至卷起了一片血雾,江烽面不改色,目光清冷,身影一扭,欺身直进,仿佛先前那一钩并非削过自己的身体,而是落在了别人身上。
赵榄也意识到了不对。
这一战也是让赵榄出道以来最为憋闷的一战,眼前这个家伙分明就是初入天境静息前期的角色,与自己的实力差距相当明显,但是这个家伙爆发出来的实力却让自己始终感觉到缩手缩脚,难以最大限度的发挥。
最让赵榄感到头疼的时这个家伙身上七零八碎的术法小玩意儿层出不穷,仅仅是这么几十回合的激战里,自己至少遭遇了对方三次术法器具的袭击,有两次都险之又险的避过,差点儿就栽在这个家伙手上。
这让赵榄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防范对手的这种卑劣伎俩。(未完待续。)
江烽的身体奇妙的反转过来,在让过了赵榄玉吴钩的直杀之后,两只袖甲下的袖弩再度弹射出长若手指细若钢针的弩矢。
“又来了!”轻蔑无比的撇撇嘴,赵榄身形猛然腾飞。
一个极其优美的飞越,从紧邻城墙墙壁处凌空飞度,间不容发的躲过了飞射而来的两枚弩针,这个家伙手段也不过如此了,雕虫小技却屡屡故技重施,真还以为这等手段可以在这种场合下得逞?
江烽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看在赵榄眼中却是说不出可恶,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家伙还有什么可笑的,对方身上起码已经被自己的吴钩留下了三处伤势,流血不止,他就不信对方还能强撑多久。
手指中一枚木弹猛然弹出,江烽将三皇之力催发到极致,手中的镔铁斩马刀泛起重重刀芒,乌练如带,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啸叫。
木弹是一枚术法媒引,准确的说木弹中存有一丝木系术法之力,本身却不具备杀伤力,但却具有极强媒引之力,可以引发特定的木系术法爆发。
赵榄身体横空飞行,距离城墙墙面尚有六尺,异变陡生。
木弹撞击在了城墙上,城墙上缝隙里突然喷射出无数幽绿色的藤蔓,如地狱中无声无息生长的腐藤,转瞬之间就幻化成枝蔓牵缠的藤萝,无比凶猛的覆盖了方圆一丈之内,将它所能触碰到一切都死死缠住。
赵榄完全没有想到会在空中遭遇这样的“奇遇”,这种完全颠覆了他认知的袭击没有任何气机感应,就这样横空出世般的一下子就缠上了他的腿、腰和颈项。
“千鬼之藤!”
每一根缠绕上身的藤蔓犹如恶鬼附身,迅速沿着身上甲胄衣衫的每一次缝隙向里攀援钻爬,一旦接触到肌肤,就开始刺入吸食血液。
而且一旦吸食了血液,这种藤蔓植物会变得更加有力,生长速度更快,甚至不再需要术法之力的激发。
这也是与邓龟年一行来人中的唯一一位方术师——陈逢所培育设计的木系术法植物,这种由恶鬼藤经过专门培育,又通过了特殊的术法刺激,不但藤蔓的韧度耐性极高,而且具有很强的自发攻击能力,比如吸附、吸血、自生等。
一旦被其缠上,等闲之下你根本就挣扎不开,除非用刀剑斩断或者用元力强行震断。
当然,这种东西总的来说对于天境高手实际上是没有太大用处的。
天境高手一旦被其缠住,可以提聚元力强行震断,或者刀剑直接斩断,但这种东西如果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环境下突然爆发释放,那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现在。
猝不及防之下,惊惶不已的赵榄猛地一横身体,元力全力外放,顿时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所有藤蔓全数震成数十段碎块,只不过江烽全力施为的镔铁斩马刀挟带着无穷的刀芒也在这一刻席卷而至。
千鬼之藤终究还是给赵榄的身形带来了一丝阻滞,而惊惶之下为了摆脱这些恶鬼藤的攀附吸血,赵榄又在那一瞬间将元力彻底外放到了极致。
盛极衰生,江烽几乎将全副元力催发的三皇之力关注到刀芒上,猛然撞击而上,饶是赵榄连连挥舞玉吴钩抵挡住江烽这一突袭,仍然不可避免的有三刀穿透了他舞动的钩网。
没等赵榄从连续三刀的穿刺中挣扎出来,江烽早已经丢开了手中的斩马刀,迎面扑上,一口气连续十七拳,拳拳都将三皇之力运用到了极致。
打蛇不死必被蛇咬这是江烽一直信奉的原则,像赵榄这种狠角色,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才营造出来的机会,如果还不能置对方于死地,那就真的是命该绝我了。
三刀其实并没有给赵榄造成致命的伤害,只不过是破坏了赵榄的元力防护体系,而接踵而至的这十七拳才是真正收买人命的阎王拳。
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赵榄也被激发起了生命最后时刻的爆发,虽然难以抵挡江烽这霸气四溢的十七拳,但是作为天境高手,将全副元力汇聚到反震之上,同样是可断金破石。
十七拳后,江烽已经被反震出一丈开外,缓缓落地。
整个双臂经脉骨骼都都已经酥麻,血液更是有一种倒流入心让人要燃烧起来的感觉,这一刻他甚至连举起双手都做不到。
震惊之余,他也不得不承认能够成为汝阳八柱次席人物的角色,的确不是浪得虚名,有其过人之处,这般情况下都能做到这一步。
只不过,这一次,他必须死!
他也必死无疑!
没有谁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承受自己这三皇炮锤十七拳,哪怕是养息期的杨堪也不行,更不用说赵榄还只是静息后期。
他这十七拳中,起码有十拳突破了对方的招架,毫无花巧的给了对方致命一击,哪怕对方有御法衣护体,但是在自己全力以赴之下,一样不可能求活。
凶猛无匹的拳力几乎全数印在了赵榄的身上,血沫喷洒间,赵榄的身体重重的撞击在身后的城墙上,似乎像是印在了城墙上,停滞了一下,这才缓缓从城墙上滑落,委顿倒在了城墙基脚下。
这一刻城上城下依然是杀声震天,箭如雨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蔡州新一代中的领军人物之一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城墙下。
一直注意着城墙下形势变化的邓龟年和罗真看到千鬼之藤释放之后将赵榄缠住那一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战事走到这一步,可以说一炷香时间也许就可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密布整个城墙的蔡州军士兵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密集的钩梯、云梯搭满了每一处,每一个钩梯和云梯上都有蔡州军士兵在发起冲锋。
蔡州军后续跟进的攻城锤已经连续击破了两处城墙,其中有一处城墙已经溃烂为一个缺口,只不过这个缺口被以一群僧俗弟子率队的固始军艰难的堵住了,一时间难以突破,但是另外一处垮塌的城墙也在慢慢变成溃口,尤其是当一个都的龙雀尾再度蜂拥而上时,这种局面就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了。
在邓龟年和罗真周围起码已经有十多处被蔡州军士兵攀爬上了城墙,也许转瞬之间整个城墙就有可能易手。
邓龟年和罗真二人此时都已经紧张得全身发抖。
按照当初江烽与他们的约定,务必要等到他们安设在城墙上的千鬼之藤术法发动,解决对方的天境高手之后才能全面发动各处城墙上的木系术法。
否则就算是这些木系术法能购达到奇兵突出的作用,但是在天境高手上的巨大差距仍然可能会让这一战功亏一篑,所以他二人也是不得不躲藏在城门楼这边观察着下边的战事发展。
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的到来,虽然丁满四人与二袁的对战已经脱离了当初的安排,但是现在也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江烽已经向城头上发出了可以发动术法的信号,现在就该术法扬威了。
伴随着数十粒木弹次第在城墙上砸下,虽然这些士卒们不知道自己手中持握的木弹究竟有何用处,但是投掷而出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等待了这么久,也就是为了这一刻,他们当然不会怠慢。
整个东西两端的城墙都像是突然变成了一片墨绿色的沼泽之海,无数从城墙缝隙中攀援而出的藤蔓真的如同恶魔之手一般缠住了紧紧靠在城墙上的云梯、钩梯和飞梯上,连带着正在蚁附攀爬向上的士兵们也一样迅速沦为这些藤蔓的猎物。
惊骇之下的士卒们慌乱不堪的挣扎着,不是被藤蔓死死缠住,就是从云梯上跌落地面,摔个半死,而这一片接一片的藤蔓之海,顿时化为了城墙上一道保护屏障,让随后赶到的士兵根本不敢再往上攀爬。
目睹这一切的袁文榆睚眦欲裂,一边抵挡着对面的白马寺和尚水磨禅杖的疯狂攻击,一边高声怒吼:“弓箭手,火箭覆盖!”
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弓箭手们这才手忙脚乱的从特制箭囊里抽出火箭,纷纷引弓撘箭向城墙上射出这一轮火箭。
火箭都是有专用火油浸泡过,对于弓箭手们来说这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点火,引弓,射出,一气呵成,箭矢化为一道密集的火网,迅速覆盖了整个城墙面,但是效果却不是很好。
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藤蔓虽然在连续几轮的火箭袭击之下损伤了不少,但仍然有不少残存的藤蔓还在熊熊燃烧的云梯、飞梯和钩梯上吱吱作响,滴下的青色汁液腥臭无比,仿佛真的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体液。
原本气势正盛的蔡州军攻势为之一挫。
尤其是本来已经有近百蔡州军士卒攻上了城墙,在城墙上与固始军展开殊死搏斗,但是这时候后续人马却无法跟上,局面顿时反转。
红着眼嗷嗷叫着的固始军在军官们的带领下重新反扑过来,一点一点的利用自身的数量优势将这帮以龙雀尾为主的突击队斩杀在城墙头上。(未完待续。)
厚重的阴雷声滚滚而起,骇然而起的袁无为已经来不及追杀只手可杀的杨堪,浓烈的元力玄气从背后席卷而来,让他来不及多想便扭身发动天焰龙拳,“来者何人?”
“河阳常昆!”
常昆略显嘶哑的声音这个时候却格外洪亮,来晚了半步让他扼腕痛惜不已。
那袁无敌的实力果然够强,比起袁无为也就是一线之隔,常昆甚至可以肯定,这一战之后,袁无敌只要恢复过来,绝对便是太息期境界。
他也是竭尽全力压制住了立时击杀袁无敌的冲动,因为他很清楚他固然可以在这一息之间斩杀袁无敌,但是同样已经动了杀心的袁无为一样可以在这一息之间斩杀杨堪,所以他不能不放弃这个打算先救下杨堪。
青灰色的奔雷劲沿着拳力的外吐汹涌而出,与扭身反击的天焰龙拳毫无阻滞的撞击在一起,仿佛整个天空都颤抖了一下。
“喀喇”一声巨响,两股属性迥异的罡力绞杀在一起,各自向外漫溢,雄劲的气压寻找不到合适的倾泻渠道,将整个地面都掀起了一层土皮,就像是被铲子铲掉了一层地面表层。
“广胜军常昆?!”袁无为强压住内心翻腾的气息,微微向后一撤步之后站定,上下打量着这个粗豪汉子。
作为当年最年轻的广胜军一军指挥使,常昆本来是很有希望接任广胜左厢厢军指挥使的,只是不幸的是广胜军卷入了大梁内部的夺嫡之争中,惨遭肢解和撤并。
最后的结果就是原来广胜军内军官被分派到了其他各军,但一支丧失了番号的军队军官显然不可能在其他各军中获得多少青睐和优待,有不少军官都难以适应其他各军的歧视和排挤,纷纷离开了大梁军队。
而眼前这个粗豪汉子大概也是这样流落汴梁民间了。
作为当年大梁军一个很忠实的“小兄弟”,蔡州军在大梁获得的支持比现在的固始军更为鼎力全面,而当时蔡州军中和大梁军中的交往也不少,作为当时年青一代的翘楚,袁无为自然对当时大梁几大禁军主力的头面人物比较熟悉了解,像常昆这种角色自然不在话下。
几年前这个广胜军常昆就应该是太息期的高手了,但是现在一看,仍然还在太息前期,在袁无为看来,这常昆这几年的修炼不但没有进境,甚至还略有后退一般。
“没有广胜军常昆了,现在只有河阳常昆!”常昆潇洒的一笑,“袁无为,不如就由我来和袁大人来握手一番,怎么样?”
攻城锤仍然在不依不饶发出怒吼,又有一处城墙破损处开始垮塌下来,城墙上的士兵发出一阵惊呼,袁无为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回首看了一眼,正在稳步推进的第三军已经开始进入攻击前的准备,事实上两军实力便足以压塌固始,两处溃口无论固始军怎么垂死挣扎都无济于事了,第三军现在更是可以毫无顾忌的横扫这些残余势力。
唯一让袁无为有些疑惑的是袁怀德和袁无畏两人攻击的西面城墙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多少反应。
照理说,自己把大部分辅兵和民夫都交给了他们,护城河早就该填平,固始军上得了台面的角色都在这边,除了一个尚未进入天境的秦再道,怎么说都该是一举而下的局面才对,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不过这也不影响最终结果了,现在固始军大势已去,无论固始军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改变大局了。
常昆也好,一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僧人也好,又或者城墙上突然释放的木系术法也好,现在都难以逆转大局。
更何况,袁无为不认为常昆就能阻挡自己前进的道路,哪怕他也是天境太息期的角色,他一样有把握解决对方!
“常昆兄既然如此有兴致,无为敢不奉陪?”
袁无为伸手一招,盘旋御空的龙焰天王刀冉冉落入其手中,红云覆地,灿然生姿,看得常昆心中也是一震。
这袁无为的实力距离固息期咫尺之遥,自己纵然是几年前极盛时候距离对方也都还有相当差距,加上这几年自己有些荒废,恐怕在实力上就更不及了,但此时若然没有自己顶上,固始军这边便再无人能抵挡得住,也许就要变成一边倒的局面了。
右手一挥,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钢鞭已然握持在手中,常昆抖落了一下身上的袍服,渊渟岳峙,昂然而立。
犹如麻花状的钢鞭鞭身乃是三根粗若拇指的玄铁条扭合交织而成,细微的锋刺在日光下翻出一抹森然幽芒,钢鞭顶端更是有一枚造型怪异的刺球,狼牙般的尖锥布满其上,显然有某种特殊的威力。
“这便是常昆兄的霸王鞭了?”袁无为轻轻一笑,“霸王鞭,好名字,不知道与老十九的大将军戈相比如何?只可惜这一战只能由无为来带他了此夙愿了,常昆兄,无为来了!”
再无废话,跨前一步,袁无为身体飘然而至,犹如一匹风中飞舞的鸿毛,龙焰天王刀转瞬化为一匹红色光练,横扫而至。
“赤焰焚天!”
常昆眼瞳一缩,这袁无为一上来就拿出了太息期的最高境界,显然是要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斩杀自己了,内心既有些愤怒,又有些紧张,已经很久没有和这样的高手对决了,这一战也许就是生死之战。
“霸王举鼎!”
乌黑色的钢鞭猛然旋转迎来,舞动的钢鞭化为一片黑色的乌云轰然迎上。
方圆三丈之内,顿时罡风怒号,红黑两道光练气带相互缠绕,瞬间就只剩下两道几不可见的影子奔腾纵跃其中,迸发激荡的劲气直迫三丈之外,寻常人根本稍一靠近便被震飞数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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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着,拖着受伤的右腿,不时有企图想要偷袭占便宜的蔡州军士卒扑来,但是都被他手中夺来的陌刀斩杀当场。
他看到了常昆的出现,也看到了一帮僧俗弟子正在舍生忘死的堵住了那两处已经破损坍塌的城墙缺口处,血肉横飞,鏖战正酣。
但是越来越多的蔡州军开始围攻那两处缺口,而还有一具攻城锤正在发动最后的攻势,怒吼声中,土石横飞,它的上方,一处城墙已然摇摇欲坠。
终究还是没能撑过去,江烽知道除非有奇迹发生,这一战已经无可挽回。
蔡州军还有一个完整的军正在整装待发,二千五百人,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这将是一块重若千钧的巨石,一旦压上来,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局面,瞬间就要彻底翻转,就此盖棺定论。
让江烽觉得惊讶的是西面城墙上的战争似乎仍然在持续,蔡州军似乎并未在西面城墙上取得决定性的突破,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袁怀德和袁无畏以及还有一个汝阳八柱中的人物袁文柏一直没有出现,很显然这几人不可能坐镇留守,他们应该很清楚倾力一战的结果就是要拿下固始,只要能拿下固始,一切都万事大吉,而拿不下固始,你再保留多少力量都毫无意义。
秦再道和黄安锦加上卢英峰三人如果遭遇袁无畏和袁怀德以及袁文柏三人中任何任何两人都绝无幸理,更不用说这三人都没出现,但西面城墙居然没有攻破。
这简直是一个异数,也不知道西面城墙那边是不是也向这边一样有连江烽都不知道的外来力量相助。
丁满、鞠慎以及葛晗、李桐四人仍然在围杀袁文極、袁文槐二人,虽然占尽上风,但是二袁联手之后实力明显要超出一截,所以始终未能取得实质性突破,而想要将二袁逼到城门楼处的设想一直到城墙上的木系术法全面释放都未能实现。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江烽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看到了申州军一个营正在逐渐崩溃,申州军的一个营也都已经全面压上去了,伤亡一样很大,很显然残酷的战事对这支士气尚未完全恢复的军队来说还是有些承受不起。
假如城防体系还能维持一个时辰,那么这一战也许还能有些变数,但是一旦蔡州军这后续的一军压上来,就算是固始军也还有后营和申州军的一个营作为预备队,也难以抵挡得住蔡州军这最后的生力军攻势,尤其是在蔡州军的攻城锤仍然在不断扩大这固始城的缺口,这种劣势会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导致全面崩盘。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这一点,这种形势上的巨大反差对士气的打击也是巨大的,没有希望的战斗如何能够让士卒们坚持到底?更何况现在这支固始军并未真正达到百炼成钢的境地。
尽人事,听天命,江烽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穷尽了一切可能,但是最终还是不能摆脱天命这一定论,事实证明,无论你之前设计得多么周全,总还是有太多的意外让你无法应对。(未完待续。)
终于,攻城锤连续不断的冲击使得最靠东的一段城墙垮塌下来了。
伴随着城墙垮塌下来的还有几名来不及躲开的固始军士卒,惨呼声中被夯土和碎砖石掩盖在其中,而蔡州军士卒则是一阵欢呼,很快就有军官指挥着一直在城墙边上寻找机会的士卒从新的溃口突破。
不过城内的固始军显然也是有所准备的,预备队在最短时间内就压了上来,将刚来及冲入城内的蔡州军死死的钉在了溃口周围,双方再度展开激战。
吴十二满脸戾气,猛地一记盾击,将对方的长枪逼开,然后横刀毫不留情的刺入对方小腹,顺手一带,花花绿绿的肠子顿时溢出,连带着对方的身体也如同一袋散落的泥土般委顿下来。
手中的横刀已经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个蔡州军士卒了,锋刃已然有了三五处米粒大小的缺口,但是吴十二现在甚至连换兵刃的时间都没有。
从西到东,从城墙上到城墙下,他已经换了几处战场了,整整一个都的士卒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而且几乎是人人带伤。
无论是从中牟、许州那边过来的老兄弟,还是这光州本地的新兵,都在这堪称惨烈的一战中表现不俗,起码,在面对凶悍的蔡州军时,兄弟们都没有怯怕过。
也许最初还有些动作僵硬难以适应,但是随着周围阵亡的兄弟越来越多,倒下的敌人也一样不计其数,大家的心境就开始从最初的兴奋激动变成了司空见惯,更多的都是习惯性的动作了。
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吴十二让过对手的长枪的一记突刺,弯身抱盾就是一个横滚,手中横刀连续三刀剁出,直取对方下盘。
但是现在这个家伙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身形转换极快,长枪居然也能挽出几个花式,将自己的刀锋格挡开来,竟然还能以枪柄化为棍术,顺手给自己来了一杆。
圆盾一翻挡开那沉重的一杆,吴十二嘿然出声,横刀猛然又下向上猛挑,趁着对方忙于回枪遮挡时,刀锋已经极其诡异的突然脱手而出。
“啊!”凄厉的惨叫声中,对方抛下手中长枪,死死捂住喷血的颈部,肩甲显然没有挡住这致命的脱手一击。
这是吴十二的拿手绝招,光是今日这一战中在他这一招下丧生不低于五人,其中既包括龙雀尾士卒,也有蔡州军的一名都头,还有两名队正角色。
斩杀了这名都头模样的角色,吴十二麾下几十名士卒终于勉强可以将一处缺口堵住,但是涌来的蔡州军又一步一步的将吴十二这几十人好不容易封死的缺口慢慢挤开。
吴长生喘着粗气用刀支撑着身体,剧烈的倦怠感让他从来不知疲倦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了。
蔡州兵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越来越凶猛,尤其是当对方生力军加入进来之后,整个城防线就像是被巨浪拍击的小船,随时都可能倾覆。
四十多名兄弟在这连续两波的冲击下又倒下去了七八个,吴长生感觉,再这样下去,恐怕弟兄们就扛不住了。
谁都不是铁打金刚,谁都无法做到无惧一死,知道来固始是卖命来着,但是这样毫无希望的送死,却不是大家想要的。
吴长生对固始军还是很有归属感的,无论是对军指挥使的个人印象,还是来固始之后固始军表现出来的包容性,都让在汴梁闲散了几年的吴氏兄弟觉得来这趟固始没错。
只不过这一来就赶上了这场恶战,委实有些命背。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这场恶战,固始军又凭什么招募自己这帮人来?
这年头竖起招兵期,自有吃粮人,哪里也不缺当兵的。
来固始就是卖命,这是杨堪最直白的话,只要这场命卖得划算,能换来一场富贵,那就值。
蔡州兵的又一波攻势上来了,吴长生环顾四周,兄弟们脸色都有些绝望了,这样无休止的冲击,而且蔡州军都是刚休息足了之后重新上来的,不像自己这帮人一直连轴干。
正待说什么,一队人从那边城墙上下来,朝着这边增援过来,“十二哥,还能挺住么?”
看见自己兄弟吴十三和另外一名军官带来了一个满员都过来,吴长生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再不来,你就看不到你哥了,撑不住了,让我们歇口气儿。”
吴十三迟疑了一下,但是看到兄长已经累得伸不直腰的模样,咬了咬牙:“哥,那你抓紧时间休整,我看蔡州兵这一波的攻势比之前不一样,他们又新派上了来了两个营,重点就是突破咱们这几处缺口,看样子是要选咱们这几处作为重点,我怕我这点儿人顶不住。”
“预备队没人了?”吴长生吞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道:“都顶上去了?”
“嗯,都顶上去了,蔡州军也损失很大,但是他们人太多了。”吴十三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又开始涌上来的蔡州兵,“哥,来不及了,我上去了。”
又是一波土黄色的兵潮涌了上来,蔡州军终于把最后一个军彻底压上来了。
其中两个最精锐的前营和中营压在了这几处缺口处,因为地势原因无法全部展开,另外两个营则在城墙上的攻击作为策应,另外一个营则作为总预备队准备在最后时刻压上来。
城墙上,仅存的两具落木塔仍然在不屈不挠的投射着滚木,但是投射频率已经大幅度减缓,比起最初,现在甚至需要五倍的时间才能投射出一根滚木。
而投石车也只剩下了六七具,蹶张弩和弓弩手的损失也极大。
凭借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和弓弩手的战力更胜一筹,双方在这场对射一战中算是打了一个平手,虽然蔡州军损失更大,但是他们却损失得起,而且达到了战略目的。
固始军的蹶张弩手基本上都是新招募的兵员中充实的,因为这种玩意儿简单易学,不需要太多的训练,相比于弓箭手要简单十倍,但是他们的士气也是最容易崩溃的,一旦遭到敌人投石机和弓箭手的打击,几乎就要靠督战队来维持阵型不散。
整个城墙上下几乎都成了一片伤兵和尸体的陈列馆,战事的惨烈程度已经到了连辅兵都不得不硬性推上战场的地步。
而民夫们甚至都已经有些畏惧于上城墙了,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不愿意去上城墙把伤兵抬下来。
最后一具攻城锤终于在城墙上投石车连续不断的打击下散裂开来,轰然倒地间,溅起一阵黄尘,巨大的支架倒下来甚至压倒了两名士卒。
不过对于这些攻城锤来说,它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成功的摧毁了三段城墙,而这三个缺口已经成为蔡州军突破固始城的关键。
袁文柏抚摸了一下自己肋下,悄悄的观察着前方,起码有三匹肋骨断了,剧烈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一直用玄气疗伤,虽然不至于致命,但对手最后这拼死的一击还是让他受伤不浅。
身后还跟着几名龙雀尾的精锐,二十名随同他潜入固始城的龙雀尾精锐,就只剩下这几人了。
他没想到固始军在这方面安排得如此慎密周全,自己一行人甚至只来得刚刚点燃火,就被对方觉察了,而街道上几乎没有任何人,使得他们很快就暴露在循迹而来的固始军面前。
袁文柏也没想到对方追来的竟然是一个结体期的高手,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对方,没想到对方竟然带着一都人死死的把自己一行人圈住。
一场恶战下来,龙雀尾死了十六人,对方那个结体期的家伙在死之前给自己留下了三处伤痕,三匹肋骨断裂,左肩一处经脉被割断,另外大腿上还留了一枚术法弩矢,因为肩头太小且又倒钩,至今还未拔出。
“蔡七,注意到没有?我们待会儿就要从这里过去,突然闯进去,从背后给他们一击,配合外边彻底打破这个缺口。”
袁文柏悄悄的爬上屋顶,蜷缩在屋顶飞檐边,探出头去,凝视着前方:“呆会儿,我们把身上所有的火油术法弹全部抛掷出去,尽可能的给他们制造混乱,你看那边正在休息那帮人,一定要堵住这帮人的增援,所以务必要把他们打乱。”
“十五公子,不如我们先用弩箭……”被唤作蔡七的男子瞄了一眼那边,刚一开口就被袁文柏打断:“不行,弩箭杀伤力不足,射死三五人无济于事,我们是要制造混乱,记住,你们二人把火油术法弹投向还在休息那帮人,我和他们俩则从后面制造混乱!”
吞咽了一口唾沫,男子也知道这位十五公子是要兵行险招立奇功了,自己才五个人,对方却是一百多人,哪怕是在休息的都还有三十来人,纵然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可城墙上还有弓箭手和强弩手,也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高手,这可真的是要在亡命一搏了。
“怎么?怕了?”袁文柏语气有些冷。
“嘿嘿,哪儿的话,十五公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男子赶紧应道。
“那好,我们下去准备,一炷香功夫之后,我们发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