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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万山抹了一把额际的汗珠,目光炯炯的观察着四周。

    身后跟着自己的三十二名术法弩手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

    中流矢阵亡五人,重伤三人,被蔡州军投石机投射石块砸中三人,两人当场阵亡,一人重伤,还有三人是被突然从城墙垛口上爬上来的蔡州兵格杀的,虽然对方也马上死在了弩矢之下。

    军指挥使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是要用这些术法强弩来对付那些洗髓期以上的高手,尤其是他们在率军突破的时候,己方如果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那么就要寻找机会予以格杀。

    这个任务太难了,但是张万山知道却又是必须要做的,否则放任这些蔡州军的高手率军突破,那么己方的寻常军阵根本抵挡不住。

    截止目前为止,术法强弩的密集攒射还是有成绩的,射杀了一名洗髓期的高手,还有虽然只是通脉期,但是却异常骁勇的蔡州军龙雀尾角色。

    张万山也仔细观察过,这种术法强弩的攒射对于天境之下的洗髓期和结体期高手还是又有一些效果的,但是对于天境之上的高手却很难起到作用,除非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像这种宽敞空旷的城墙上,很难达到目的。

    “小郎,小心!”

    张万山微微一蹲身,躲过飞射而来的碗口大石块,石块狠狠的砸在了女墙上,砸掉了一角,溅起无数石渣。

    张万山瞥了一眼城墙下,蔡州军的投石车也所剩无几了。

    在双方的对战下,占据地利的固始军凭借着居于绝对优势的投石车,给对方的投石车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起码有十五台投石车在连续两轮的对射中被己方击毁,剩下的投石车不得不在大量持牌兵遮挡下才能使用,而这也极大的限制了投石车的发挥。

    但是蔡州军的弓弩手却在不断的逼近,凭借着数量和素质上的优势,前期虽然他们吃了大亏,但是现在他们渐渐扳回了优势,毕竟固始军的弓弩手数量很有限。

    “嘣!嘣!嘣!嘣!”

    一连串令人心颤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嗖!嗖!嗖!嗖!”的矢发声,张万山下意识的一挥手,身后一干人都自觉的付下身体,躲避着这一轮弓弩的扫射。

    城墙下发出一阵呐喊声,没等弩矢完全过去,张万山便疾步奔向另一端。

    城墙缺口处,双方的激战正酣,在苏铁和其他几名亲卫保卫下的崔尚正满脸焦灼的观察着缺口处的形势变化。

    几道身影兔起鹘落,从三十步开外的房屋屋顶处飞射而来,手中持握着什么,当先一人更是肆无忌惮的飞腾纵跃,急如星火。

    崔尚立即意识到了不对,来不及多想:“小郎,让你的人赶紧下去,这帮家伙是蔡州内应,他们想里应外合,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们!”

    张万山有些迟疑,这不是军指挥使大人给自己的任务,但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拘泥的时候,一旦这个缺口被突破,那就万事皆休了。

    一挥手,不再迟疑,张万山一行人沿着斜道迅速奔行下墙,但是时间上还是有些来不及了,那几道身形就在这短短几息时间里就已经奔行到了缺口内侧,迅速散开,按照各自瞄准的目标,开始投掷出手中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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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长生有些艰难的用刀杵地,让自己身体站起来。

    过度的疲劳然全身酸软不堪,虽然用玄气调理,但是这样高强度的战事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经历过了,记忆中还是在广胜军中与泰宁军和晋军交锋时才有过了。

    虽然内心不想承认,但是吴长生还是清楚,蔡州军已经成长成为一支堪与梁军匹敌的劲敌了。

    无论是单兵战斗力,还是军队的组织纪律性和战斗意志,以及军队组织动员能力,还有军官的素质,乃至高级武将的武技水准,都具备了与梁军对阵的实力,在术法一道上的运用和军队随机应变的能力上更是超越了梁军。

    也许和大梁相比,蔡州军差的就是数量和底蕴了,但是蔡州军缺少了大梁军的暮气和束缚,更多了几分贪婪和野心带来的昂扬上进锐意进取的劲头。

    三个缺口处云集了双方超过一千五百人的对决,盾牌、强弩、长矛、横刀,都在这里翻飞砍劈,狭窄的地域使得这几处缺口成了收买人命的坟场,没有谁会退缩,也没有人敢于退缩,退缩就意味着你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不过对固始军来说,他们还占据着上风,毕竟从城墙上高处的弩矢打击仍然可以让固始军可以用更小的代价换来更大的收获。

    而蔡州军就不得不忍受着冒着来自上方弩矢的袭击与正面敌人搏杀,好在他们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弥补了这一点。

    缺口外的两架井栏蹒跚着向前推进,显然它们的目的是要压制来自两端的固始军弓弩,避免自上而下的箭矢袭击给缺口决战的蔡州军带来的巨大压力。

    而固始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残存的几部投石车开始调整方向重点打击这两部可能给缺口决战带来变数的井栏,意图制止其逼近。

    轰然袭至的石块不断在井栏处砸落,让推动井栏前行的士兵死伤惨重,但是井栏却依然坚定不移的向前推进。

    一浪高过一浪的冲锋向着缺口处扑来,无论是蔡州军还是固始军都意识到了恐怕战争的结果也许就要在这半个时辰里见分晓了。

    只要能够突破这个缺口防线,那么也就意味着固始城防告失,一切努力皆化为泡影,失去了城墙防御的优势,无论是在哪方面都占据着绝度优势的蔡州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固始军绞杀在固始城中的大街小巷里。

    吴十三他们的那个都也都顶上去了,吴长生**了几口大气,活动了一下身体,一帮子兄弟看到都头起身,也都跟着起身,准备随时顶上去。

    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从侧方的房屋上飞掠而来,紧随其后还有几道身影,吴长生眼瞳一缩,下意识的举起横刀,“上,挡住他们!”

    连续不断的圆球投掷而出,在地面上炸裂,泛起三尺见方的火球,溅射起来的火星一沾着人身,竟然附着其上燃烧起来。

    几个士卒被烧灼痛得在地上打滚,而想要通过扑打熄灭的想法很快就发现不起效果,不得不滚地来压熄。

    当先那一人飞身一跃闪过吴长生扑上来的凶狠一劈,手中长铗轻灵的一番直此对方颈项,另一只手弹出,两枚弹射而出,直飞向二十步开外的固始军士兵防线,飞行在空中火弹已然燃烧起来,顿时引起固始军后防线上的一片惊呼混乱。

    袁文柏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然后脚步再度轻轻一点,就欲再奔行几步登上城墙断裂处,要上最高处来发出手中最后几枚火弹,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火弹威力,给整个防线制造最大的混乱。

    吴长生肝胆欲裂,这帮家伙太歹毒了,这是要从背后插刀来破坏固始军防线啊,横刀一挑猛力格开对方的长铗,身体猛然欺上,左手袖口中的一把短剑已经狠狠的刺向对方。

    袁文柏显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丑八怪竟然敢一上来就奋不顾身的和自己拼命,惊怒之下,长铗格挡,汹涌的元力透过长铗瞬间就突破了对方的护身玄气,硬生生震断对方的心脉。

    只是对方悍不畏死的这一扑却一下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吴长生那诡异阴毒的一剑,同样狠狠的扎入了对方的大腿根处。

    痛彻骨髓的这一剑让袁文柏再也无法握住手中的火弹,眼见得无法登上城墙缺口,愤怒之下的袁文柏猛然向下一拍,几枚火弹硬生生的拍入这个丑八怪的脊背中。

    汹涌的火焰一下子从吴长生的身体中喷涌出来,凄厉的嘶喊声渗人骨髓。

    犹如被千刀万剐般的痛楚让吴长生猛地向前奔跑,一个虎扑狠狠的抱住了前方一个躲闪不及的龙雀尾,死死将对方搂住。

    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打着滚翻腾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整个战场平添几分血腥气。

    听到自己兄长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吴十三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但是此时眼前的敌人却让他根本无法分身,他只能把一切怒火都倾斜在对方身上。

    狂野无比的持盾撞开对方的长矛,吴十二伏地连环滚出,手中战刀一口气砍出十六刀,三名蔡州军士卒在惨叫声中倒地挣扎。

    吴十二又是一个飞身跃起,欺身而进,战刀再度刺入从对方一名队正模样角色护心镜边上的护甲甲叶刺入,借势拖过对方的身体挡住了从背后袭来的一刀,这才如吃人魔王般窜入对方胯下,连续两刀捅入对方****。

    而同一时间,另外一名蔡州军士卒的长矛也狠狠的刺入了吴十二的肩背,将其死死的钉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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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文柏与几名龙雀尾的术法火弹终究还是对缺口处的固始军产生了一些影响。

    没有哪个士兵能够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火焰燃烧无动于衷,尤其是这种火焰一旦沾身似乎就无法自行扑灭,不得不通过滚地压灭这种方式来解决,而在战场上这种方式无疑就是自杀。

    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的防线经此一波冲击,立时就有崩塌的迹象,尤其是数十名士兵被术法火弹释放出来的火焰波及,四处蔓延的火焰,痛苦的嚎叫声和倒地挣扎翻腾让后续防线出现了巨大的窟窿。

    “不行,静小姐,太危险了,你不能靠近!”苏铁满头大汗,想要制止这个固执的女孩。

    “我不去,一旦防线崩塌,最终结果又有什么不同?!”许静冷静的摇摇头,态度坚决。

    此时的她已然穿上了盔甲袍服,从外表看来和寻常士兵无异,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她手中没有武器,而是拿着一具造型怪异的尖角。

    龙角!

    崔尚在一旁看着这个貌似柔弱却又无比坚强的女孩子,心中也是一叹。

    许氏一族终究还是有些人才,只不过钟灵独秀,一脉灵气都汇聚到了女子身上,委实有些让人遗憾,不过对军指挥使大人来说,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苏铁,你去保护静小姐!”崔尚最终作出决定,“她说的没错,如果防线失守,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啊?那崔先生你……”苏铁吃了一惊。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保护了,敌人的攻击重心都放在了下边,城墙上不太可能有太大变化了。”

    崔尚对局面变化了然于胸,事实上从第三段城墙被攻城锤击破垮塌之后,大家就明白战争的焦点就在于能不能堵住这几个缺口,所以双方的争夺就放在了缺口上了,而城墙上的攻防更多的成为了牵制。

    见崔尚已经做了决定,苏铁也就点头示意,“静小姐小心一些,跟在我后边。”

    另外两个士兵也紧随苏铁一同护卫着许静从侧面靠近断墙处。

    此时的断墙下正是战事激烈,两端的弓弩手都在密集向下方攒射,而同样几具井栏也已经逼近了缺口,弩矢如雨,虽然有盾牌护卫,但是仍然不断有流矢射中士卒们,不时有士卒倒下。

    袁文柏和几个龙雀尾投掷出的术法火弹,在缺口后方引起了一阵混乱。

    虽然立即分出了一部分士卒的来扑火,但是很显然这种术法火弹引起的火不时那么容易扑灭的,寻常扑打根本不起效果,而一旦沾身更是附体而燃,不死不休。

    燃烧并没有真正造成多大的伤害,关键是带来了混乱,谁也不愿意自己背后一片火海,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分心而导致正面战场的失手。

    许静站在断墙缺口处,双手紧握龙角,心中玄神催动,缓缓凝聚。

    气机感应之下,玄神与龙角本身蕴藏的水性术法之力相互感应激荡,淡淡的水雾慢慢萦绕在空中。

    猛地的一吸气,迅速在空气中凝聚起来的水汽变成一股浓郁的**白色水雾,进而凝结成状如冰珠般的雾带,倏然向前盘旋飞舞。

    就像是飞蛾扑火,**白色的雾带迅速将火焰笼罩其中,原本一直燃而不灭的火焰在遭遇了白色雾带的萦绕之后,迅速黯淡下来,几息之间就熄灭无形。

    这个时候许静才忍不住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小心的把龙角藏入腰际的囊袋中,伸手拿出丝绢擦拭掉额际渗出的细微汗珠。

    许静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尝试能不能起到作用,之所以将龙角带在身上,也是听到江烽提到对方可能有火性术法器具,所以她也就带着龙角这种水性术法神物以防不测。

    但这龙角还只是一件单纯的水性术法神物,未经雕琢和加工,难以真正将其神力释放出来,今日也是迫于无奈之下才这么冒险一搏,幸运的是效果还不错。

    许静的及时施法终于平息了固始军士卒们的混乱,这种近乎神术的表演对于士气的鼓舞也是巨大的,这让本来摇摇欲坠的防线又稍微稳定了一些。

    但是随着蔡州军进一步加强了攻势,这种局面也维系不了多久了。

    振作精神的张越一个飞跃,手中的马槊连环刺出,这一刺,他已经调息蛰伏了许久。

    当敌人从后方御空飞行而来时,他就知道后边出问题了,术法火弹造成了后方的混乱,好在许静的及时出现避免了事态的恶化。

    这个家伙明显是天境之上的水准,但却受创匪浅,尤其是与那吴十二之间惊心动魄的绝杀,更是让人肝颤。

    明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最后疯狂,但他还是不能容忍对方这般狂放无忌的任来任去。

    他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所以当对方纵身御空飞行穿越敌我战阵时,一直悄然无声的埋伏在士兵中的张越出手了。

    马槊挟带起的千重气浪瞬间就把以为已经飞临己方阵营上空的袁文柏给锁住了,这是张越竭尽了全身元力的最后一击。

    惊骇之下的袁文柏手中戮仙剑幻化成一道亮丽的扇形光屏,层层叠叠的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只要避过这一击,袁文柏便有把握反戈一击。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金属交击脆响浸人肺腑,让人下意识的汗毛倒立。

    一口逆血从肺腑里反冲上来,让张越忍不住从鼻腔里喷涌出来,但是张越仍然死死咬紧牙关,又是十三刺爆发而出!

    雄劲的刺芒终于在最后三刺突破了袁文柏费尽心思舞动的防线,重重的撞击在他的大腿上。

    剧烈的刺痛让袁文柏爆发出最后的潜力,身体悍然在空中一个横滚,躲开了对方还欲给自己最后一击的突刺,戮仙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一朵剑芒透过剑尖而出,轻轻的印在了悍不畏死扑上来的张越肩头。

    无比遗憾的倒飞而出,张越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天境上下的差距竟然是如此巨大,饶是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仍然能给自己凌厉一击,竟然让自己无法躲避。

    “可恶!”

    袁文榆眼珠子都红了。

    看见家族里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袁文柏在空中被那个家伙凶狠的一刺击中,他控制不住情绪甩开面前的敌人,一式优美的长虹卧波凌空飞至,他要活剐了这个躲藏在人堆中偷袭的家伙!

    张万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手势之下,七名仅存的术法强弩手早已经待命。

    “嘣!嘣!嘣!嘣!”一连串充满玄奥气息的击发声,四枚弩矢呈菱形破空而至。

    袁文榆并没有太在意,陌刀狂舞,带起的凌厉刀气重重涌荡,寻常弩矢早已经被震飞,但是这几枚弩矢却只是滞了一滞,继续飞行而至。

    讶然的一推陌刀,陌刀刀刃连续变幻,弩矢撞击在陌刀宽大的刀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随之附着而来的巨大震力才让袁文榆意识到这是术法强弩。

    “嘣!嘣!嘣!”

    又是两前一后,又是三枚弩矢悄无声息的一闪而现。

    刚刚来得及挡掉几枚弩矢的袁文榆忙不迭的推刀划过一道漂亮的圆弧,银白色的刀芒扫过面前,两枚弩矢再度撞击在刀刃上,震动起一道细微的缝隙。

    “嗖!”隐藏在最后的一枚弩矢终于寻机突破了重重阻碍,一头闯进了袁文榆的视线。

    “啊!”

    最后一枚弩矢很小,仅有两寸不到,细若钢针,这也是术法强弩阵中专门布设安排的一击。

    冰冷的寒意沿着胳膊上的钢针迅速布满了整个经脉,袁文榆用尽自己最后一份力量,猛然翻身回飞,只可惜只来得及飞出三丈,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重重的从空中跌落下来。

    飞跃而起的几道身影显然都是冲着从空中跌落的袁文榆而去,也幸亏袁文榆在最后一刻的猛然回首倒飞,这三丈距离拯救了他,使得蔡州军中腾空而起的几人能够抢先一步接住袁文榆的身体,并阻挡住固始军这边的截杀。

    不过他们的奋不顾身也为张万山带领的的术法强弩提供了最好的目标。

    又是一轮术法强弩的攒射,几个飞纵在空中身影都是闷哼出声,能够飞身而起,要么就是都头这一类的军官,要么就是龙雀尾的精锐,术法强弩伺候他们也不算亏欠。

    左右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了,只要有机会,那便要将其威力发挥到极致。

    又是一波蔡州军的生力军排成密集的阵型猛冲了上来,固始军的预备队已经全数押上了,后营和申州军的一个后背营都以都为单位,不惜一切代价的顶上去。

    谁都知道,也许下一刻就是城陷身死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指望杀红了眼的蔡州军能对己方放下屠刀,不用想都知道绝无可能。

    付出了超乎寻常的惨重代价,如果不用固始军民的人头来祭奠战友袍泽,只怕袁无为都无法向下边蔡州军士卒们交代。

    左右都是死,那就还不如在战场上死,总还能有几个垫背的。(未完待续。)

        轻轻拉下金黄色的网纹铜面罩,玛苏紧了紧身上的甲胄,一夹马腹,让马的肌肉开始紧张起来,马蹄加速快跑起来。

    前方是蔡州军的军营,低矮稀疏的栅栏,简陋的营门,大概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在这片土地上还会有谁敢来打他们的主意吧。

    玛苏在接到权帅命令之前也从未想到过会不远数百里,横渡淮水和浍水来袭击蔡州军,纵然在蔡州焰军与蔡州军交锋多次,但是这也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两军交锋,都是为了生存,要说有多大的仇怨也谈不上。

    当然玛苏对蔡州军也没有任何好感,在蔡州缠战那么久,自己手下死在蔡州军中的不少,当然,自己的马槊和圆月弯刀一样饱饮了蔡州军将士的鲜血,两不相欠。

    只是这突兀的横跨数百里来袭击蔡州军,让玛苏就有些不解了。

    不过权帅没有给自己任何解释,玛苏也不需要解释,权帅的命令只需要不折不扣的执行。

    但玛苏也非没有头脑之人,焰军双刺的名头不是白喊的,不仅仅是靠自己手中的马槊和圆月弯刀,更因为自己冷静的头脑。

    这一次权帅的安排显然是为了帮固始军一把,可固始军又有什么值得一帮的?

    为什么要帮固始军?

    让蔡州军和固始军打生打死不好么?

    这些都让玛苏疑惑,难道是权帅要在颍亳两州立足,需要削弱蔡州军?

    或者说有意让固始军这个蔡州军背后的钉子生存下来,使得他们相互牵制,而便于焰军在颍亳二州纵横驰骋?

    颍亳二州是淮北感化军的地盘,蔡州再怎么嚣张跋扈,只怕也还不敢踏足淮北的地盘吧?

    甩了甩头,棕红色的发丝从头盔里洒落几缕下来,玛苏不再多想,权帅有权帅的考虑,自己无需替权帅担心,执行好命令就行。

    五百骑席卷而来的阵势很快就让营门口的哨楼迷惑起来,己方的两千骑军早已经去了固始城两翼,防范固始军的骑军狗急跳墙,再行往日对蚁贼的一战,怎么这边突然冒出来这样大一群骑军,难道是他们绕道回营了?

    警哨按照常例还是敲响了警钟,同时示意营门上的士卒加强戒备,以防不测,虽然他们都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实在是这一片里除了己方外,没有谁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军。

    玛苏猛地一挥手,胯下健马骤然加速,紧随在他身后的几骑也猛地提速,铜面具下的深蓝色双眸露出鹰隼般的厉芒,厚重的铁叶甲伴随着身体的起伏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

    当这群骑兵终于到近前时,哨兵们才意识到了不对,从盔甲和兵刃上就能看出这群骑兵绝非本军,而从来的气势也能知晓对方并无善意,弓箭手开始射出稀疏的箭矢,凄厉的鸣金声让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整个蔡州军大营只保留了不到两个都的士卒,几乎是倾巢而出,实在是没人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有人来袭营。

    所有人都想到的是一万三千蔡州军进攻固始城是巨石压卵,焉能有失?

    只要一举拿下固始城,今晚就可以在固始城中歇息,不必再花大力气来搭建这个临时营寨了。

    轻而易举的越过了构筑在营寨外围的鹿砦,玛苏的马槊已经重重的扎在了营寨的木栅大门上。

    双臂猛然一发力,铜面具下的脸颊上掠过一抹红潮,胯下的乌云嘶风兽似乎都有些承受不起这猛力的一挑,身体微微下沉,沉重的木制大门竟然被玛苏给硬生生挑了起来,飞起两尺高,然后沉重的落在地上,溅起一地黄尘。

    紧挨着玛苏冲击而来的两名壮汉,彪悍如熊,手中巨大的金瓜铜锤和狼牙棒更是狠狠的击打在另外半边门上,哗啦声响间,另一半门也是轰然倒地。

    营寨内有些混乱,但是一名副指挥使模样的披甲男子仍然毫不犹豫的带领着一都兵堵了上来,哪怕明知道自己这一去恐怕就不复返,他也必须要顶上去。

    营寨里堆积的粮食虽然不算多,但是也还能维持大军几日,还有大量其他器械和资材,一旦被敌人所获或者烧毁,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十个脑袋都得要掉。

    玛苏眼中浮起一抹嗜血的红光,一丈多长的马槊轻轻在地面上一点,人便如巨雕一般飞翔起来,迎着涌上来的这一帮蔡州军士卒就是凌空一划。

    一声刚猛无比的巨响在空中炸裂开来,这是她将圆月弯刀上的招式第一次运用于马槊上,刀芒转换为枪芒,却要看效果如何。

    “霹雳旋空斩!”

    绚丽无匹的赤色光带从马槊顶端绽放出来,犀利无比的掠过一干蔡州军面前。

    两具皮木盾被凌厉的枪芒径直划断,两名持盾士卒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无可匹敌的枪芒直接斩成两段。

    而当先那一名手持陌刀的披甲军官几乎是在同时被这一记枪芒击中,竖刀格挡之下,当即被连人带刀震退一丈之远,一口逆血喷涌而出,连甲胄上都露出一抹明显的劈痕。

    连连呕血之下,披甲军官想要依靠着陌刀撑地,强撑着站起身来,但是最终还是未能如愿,便被跟进的一名披发壮汉一锤打得脑浆迸裂,身死当场。

    突破了寨门的五百铁骑如迅雷般席卷而过,两个都的蔡州军根本无法阻挡这群来去如风的骑兵队。

    从后门入,从前门出,五百铁骑快进快出,甚至根本就没有做停留,只是在经过辎重区时发射了一波火箭,引起了一部分辎重区的大火,便这样纵贯而过,一直杀到了蔡州军后军阵前。

    也幸亏蔡州军反应及时,在营寨鸣金示警时便开始整队向后防御,并立即通知两翼的骑兵夹击来犯之敌。

    只不过这支骑军来得的确太快了一些,一晃而过即至,一阵箭雨洗礼之后,也给蔡州军后军造成了极大混乱,便抢在两翼的蔡州骑兵合击之前,便扬长而去了。

    营寨燃起的大火和浓烟让整个固始城的攻防战都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

    一时间原本气势高昂的蔡州军都有些惶然无措,而军心大振的固始军则趁机借势反扑,战事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一个莫测的转折点。

    这种后营被偷袭是最容易引发军心大乱的,漫天的浓烟和后军传来的列阵接敌呐喊声,使得原本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固始城的蔡州军攻势骤然失速。

    而看到了敌军营寨被焚的固始军士兵们更是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的又将已经占据上风的蔡州军给挤出了缺口。

    十余辆刀盾车终于被推了上来,死死的钉在了三处缺口处,使得丧失了战意的蔡州军再想要轻易打破缺口成了无比艰难之事。

    一直关注着攻城形势变化的袁无为怎么都没想到局面竟然会突兀的演变成这般模样。

    来自营寨的大火浓烟让袁无为心都揪紧了,对于两翼骑兵的反应迟钝他更是愤怒异常,这帮蠢货,究竟再干什么,难道就只知道在一旁观战么?难道就没有一点防范应对准备?

    席卷而来的地军骑兵数量并不多,顶多也就是一个营左右,但是机动能力极强,全都是一人双马,稍纵即逝,只是简单的与后军一接触便迅疾撤离了,也不知道究竟目的何在?

    给后军造成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军心上的打击却是难以弥补的,难道说这是固始军早就布置好的伏兵?

    但是细作传递出来的消息很明显固始军的骑营在渡河之后虽然有出动,但在围城之前就已经全部收回城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袁无为心中也是烦躁不安,僵局还是僵局,但是却已经在向着不利于己方的方向转变了,这很危险。

    要逆转这个局面,袁无为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哪怕斩杀了常昆,恐怕对大局的帮助也有限。

    常昆的到来让双方高手的对决形成了一个艰难的僵局,老十九受创非轻,那郭家子拼死一搏还是给有些托大的老十九以重创,虽然斩杀了那郭家子,但是老十九显然已经无法再撑起大局了。

    而自己如果要解决常昆恐怕也得要付出一些代价,袁无为不怕付出代价,但是他怕的是自己在付出代价解决常昆之后也许还要面对一个变数极大的局面。

    因为到目前为止,西面城墙的突破仍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老七和九叔按理说早就该突破对方的防线了,怎么到如今仍然没有消息?

    哪怕是固始军发动了城墙墙壁上的木系术法,袁无为也不认为这就能改变大局,袁怀德和袁无畏完全可以直接突破斩杀任何敢于阻挡他们的固始军将。

    不能在这样拖下去了,他需要搞清楚西面城墙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在固始军所有高阶武将都被吸引到了东面时,为什么老七和九叔未能取得突破,甚至毫无消息?

    难道说固始军早就在西面城墙设了陷阱,把老七和九叔都给坑了进去?(未完待续。)

    袁无为的神色变化一直被常昆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蔡州军大营的起火引发了整个局面的微妙变化,蔡州军的攻势明显受挫,士气受到不小的影响,三处城墙缺口上的战斗激烈度都趋于下降。

    人心不稳之下,就该是这位主帅作出决定的时候了,而其他人显然还不具备这个决定权力。

    当袁文柏被人抬着离开战场时,袁无为真的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龙焰天王刀骤然提速,他的身影也随着龙焰天王刀带起的一抹红云漂浮起来,如波涛涌荡,如火山喷发,整个空气中都笼罩着一种炙热的火云邪气。

    这是赤火玄气的高级境界——天火云浪。

    一**气浪从袁无为身体上下来回浮动,终于,袁无为在空中跨前一步,声音也变得低沉威猛:“常昆兄,接某这一招!天焰无边!”

    轰然喷涌而出的千重气浪沿着水平面旋转铺洒开来,迅速将整个空间都填充布满,让人无处可逃。

    常昆当然知道他不能躲,一躲,对方无尽的气势便会压得自己无处藏身,这一式,他只能扛!

    “霸王卸甲!霸王开山!霸王镇塔!”

    连续三式,霸王鞭化为无数团嘶吼咆哮的乌云,迎着那千重赤红气浪而去,撞击在一起,剧烈的撞击形成的涡形气旋将两个人的身体都带上了三丈高空。

    “着!”

    袁无为再没有了先前的沉静自若,满面肃色,龙焰天王刀交左手,右拳遥空一击。

    “呔!”常昆同样如此,霸王鞭交左手,右手空握,陡然张开,手掌虚推,发出一击。

    两股沛然无匹的气流再度交织在一起,青灰色的奔雷劲和赤红色的天火云浪倏开倏合,形成一道诡异的柱形云团,不断翻卷纠缠,终于在最后一刻绽放开来,如两片海啸倒卷形成浪墙,轰然反噬回来。

    狂飙倒卷,带起无尽黄尘,让整个方圆十步之内都看不清人影,只能大略看到灰红两道气雾的盘旋绽放,一直到最后那一击之后,云雾慢慢散去,袁无为和常昆两人尽皆屹立对峙。

    袁无为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傲立的常昆,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本欲再发一招的天焰霸拳。

    再回望已经被刀盾车死死挡在了城墙外的蔡州军,军心已堕,士气已怠,再要强攻,恐怕就只能是徒增伤亡了,这个时候纵然能够斩杀对手也没有太大意义了,何况对方并未真正丧失一搏之力。

    心念百转间,袁无为也是百般纠结。

    这样一场战事竟然打成这般情形,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纵然斩杀了郭泰,那又如何?

    已经毫无意义了。

    那江烽未死,杨堪貌似倒地时生死未卜,但袁无为却知道恐怕这二人是没有那么容易丧命的。

    再打下去,又该如何?

    感情和理智翻腾在袁无为心中,最终他不得不做出痛苦而艰难的选择。

    他坚信如果再这样继续打下去,或许能够攻下固始城,常昆也好,江烽也好,斩杀也不在话下,他有这个自信,但是己方却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同样清楚。

    若是平常,这个代价蔡州付得起,但是现在,他却不能不慎重了。

    “山高水长,常昆兄,希望下一次你还能这般站得稳!”

    下了决心,袁无为便不再纠结,身体一个轻盈的倒飞,在空中龙焰天王刀随手一荡,一根落木塔投射下来的滚木竟然就被他轻描淡写的斩成数十段碎片,冉冉而去。

    紧接着鸣金声次第响起,已然意识到今日这一战难以获胜的蔡州军迅速龟缩成防御阵型,依托橹盾和持牌兵作为后续遮掩力量,陆续向后有条不紊的撤走。

    袁文極和袁文槐一个交错对击,挡开了丁满和鞠慎的追袭,扬手抛出一枚术法符箓,一个土性术法发动,漫天的黄尘卷过,迫使跟进的李桐不得不止步,而二人则早已经退出了十步开外。

    而在城墙西面,袁无畏无比遗憾的遥空一击,许望侠连退三步,嘴角鼻腔早已是血沫溢漫。

    而在另一端,秦再道早已瘫坐在地,汗出如浆,肩头的连同盔甲和衣衫都被削掉了大片,甚至露出了白森森沾满了血丝的骨。

    许子清平素清癯优雅的风范早已消失无踪,左臂耷拉着,右手的罗汉刀斑驳陆离,但是双目仍然精光湛然。

    在他对面,袁怀德面色黯淡的一只手抚住胸膛,一只手以刀杵地。

    似乎已经感受到沿着城墙猛扑过来的破空声,袁无畏疾走两步扶住袁怀德,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固始城的城门楼,这才登上墙垛,御空而去。

    伴随着蔡州军终于缓缓退去,城上城下的固始军将士们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整个战场上竟然出现了短暂的静谧。

    一直到满身血迹的江烽拖着伤腿,傲然登上城门楼,猛然一挥手中的陌刀,整个城上城下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胜了!”

    “赢了!”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彻云霄,而伴随着蔡州军的惶然退去,整个战场上的哀哀哭声也随着守卫战的胜利而萦绕而来。

    ******************************

    战事终于在酉时拉下了帷幕。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斥候已经最大限度的派了出去,要求最大限度的掌握敌军的下一步动态。

    现在还不确定蔡州军下一步会如何,但是无论是江烽还是崔尚,都觉得如果蔡州军要继续打下去,或许他们可以拿下固始城,但是这个结果却绝对不是他们想要的。

    固始诸将几乎人人带伤,除了丁满、鞠慎等人情况稍微好一些外,像江烽、杨堪、秦再道、张越等人更是全凭着一股气在支撑着,而在这一口子一放下,杨堪、秦再道、张越三人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江烽在四人中情况略好,许静的御法衣最大限度的帮他消减了赵榄临死前的反击力,但即便是这样,内外伤让他甚至连行动都变得异常困难,不得不靠张万山来扶持。

    好在还有丁满、鞠慎以及白马寺赶来的慈忍,以及常昆,让固始军这边不至于太孱弱。

    为了防患于未然,一干人不得不把杨堪、秦再道、张越以及鞠蕖等人安顿到了一起,防止蔡州军高手趁夜偷袭刺杀。

    鞠蕖一直昏迷不醒,而杨堪和张越两人也是在一口气松下去之后陷入了昏迷。

    秦再道虽然没有昏迷,但是也和废人无异,身上连遭多处重击,而左肩更是伤及了经脉。

    整个这一片大院警戒森严,仅存的术法强弩手都安排到位,除了鞠慎、黄安锦和葛晗三人在城墙上继续布置安排城防外,连丁满都亲自驻扎在大院哨塔上,防止意外。

    常昆的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但是看起来常昆却没有太在意。

    “二郎,不必过于担心了,我对我自己的身体很清楚,袁无为果然威猛,日后你若是对上他一定要千万小心,这个家伙总是在你认为他已经达到了极致的时候会再上一层楼,给你一击,我就是吃亏吃在这上边。”

    常昆再度吐出一口血块,不在意的摇摇头。

    “我死不了,这几年饮酒过甚,武道毫无进境,没想到袁无为比起三年前陈州时精进甚多,已然是太息期巅峰了,我估计这一战之后他会进入固息期,准备冲击小天位了。”

    固息期和天境之前的结体期一样,不算是天境初阶的一个层次,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小天位之前的一个酝酿期,或者可以称之为准天位。

    踏入此境,也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小天位,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问题了。

    江烽艰难的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骨骼肌肉都是疼痛无比,赵榄最后的反震之力的确威力够强,饶是有御法衣护体消减,但还是让自己吃了大亏,不愧是冲击养息期的高手。

    他看得出来常昆在这一战中受创匪浅,以常昆现在的年龄、状态和情形,恐怕伤愈之后都不可能再有太息期的水准了,甚至连维持养息期都很难。

    “没必要愁眉苦脸,起码我还能有一个天境水准,在汴梁城里求个平安还是没问题的。”常昆展颜一笑,显然知道江烽内心所想,“不过二郎,这一次白马寺对你支持甚大,连我慈忍师兄都凡心大动,来助你一臂之力,你可要对得起我们白马寺一脉对你的支持啊。”

    江烽苦笑,“三兄这么说就是再挖苦我了,固始这等小县,又有什么资格奢谈其他?白马一脉对我们固始军的雪中送炭我当然不敢忘,但有所求,只要有,无不允。”

    “嗯,二郎,日后这话休说,我们白马一脉也没有施恩望报的做派,只是希望日后多给我们白马子弟一些机会,今日一战之后,我相信大梁定然对固始军会刮目相看。”坐在土炕上的常昆抚摸着下颌,想起什么道:“对了,那袭营骑兵是何来头?可是你暗伏奇兵?”(未完待续。)

    一句话问得江烽也是一怔,想了一想之后才摇摇头:“不算我暗伏的奇兵,甚至我也不清楚这拨人的来路,不过也许是蚁贼的精锐吧。”

    “蚁贼的精锐?”常昆也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那被叫做蚁贼双刺的骑队?”

    “如果不出我所料,应该是他们,只是相距太远,看不清楚,不知道是秦河还是那波斯女的铁骑队。”

    江烽顿了一顿,见常昆眼中仍有异色,苦笑了一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在离开汴梁时,我专门拜会了李鹤大人,告诉他我很担心大梁军队的运作效率,时间可能跟不上,固始熬不到那个时候,请他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策应支援一下。”

    常昆目光深沉,注视着江烽,“你知道大梁和蚁贼那边的瓜葛?”

    “不知道。”江烽摇摇头,见常昆意似不信,“我只是有些怀疑。”

    见常昆不说话,江烽继续道:“我从固始到大梁,一路行去,叶县本来是大梁南边门户,居然会被蚁贼攻克?那也就罢了,可以叶县的繁华,蚁贼居然连夜弃城而走,什么时候蚁贼这般畏惧大梁军了?甚至可以放弃抢掠的机会?不抢掠也就罢了,可离开的时候连一把火都舍不得放,就差点儿秋毫无犯了,呵呵,这还是蚁贼么?圣人吧?”

    常昆微微点头,示意江烽继续。

    “还有蚁贼在伊洛一带盘桓数月,就那么大一个区域,梁军竟然就能容忍?”江烽动了动自己身体,示意张万山帮自己扶起来,伤口牵扯,疼得他龇牙咧嘴一番,“还顺带把伊洛十大寇也裹挟走了,你说这是在替大梁除害呢,还是自壮声势呢?”

    常昆也知道江烽是斥候出身,但是没想到对方观察问题竟然如此细腻仔细,而且对问题的分析判断也是如此精准,不由得暗自点头。

    汴梁城里还有不少人对江烽竖子成名很不感冒,觉得大梁在对固始的扶持投入上太大,不值得,担心一旦蔡州军一举灭掉固始军,大梁这些钱银都打了水漂,现在这些人只怕都觉得走眼了。

    估计这一仗之后,大梁可能会更意识到固始军的重要性,对蔡州,对淮北,甚至对淮南和南阳,都能起到特殊的效用。

    可以说这支力量如果用得好,固始军就能成为大梁手上的一头张牙舞爪的恶犬,可以四处咬人,对我不利者,如淮北、蔡州,咬,不听我话者,如南阳、淮南,一样可以咬。

    唯一让人遗憾的可能就是固始太小了一点,这点地盘要想养活一支军队太难,哪怕是把殷城掌握在手中,一样太过孱弱。

    不过常昆也估计以江烽的雄心,绝不会只停留于这区区两县之地,下一步迈向何方还未可知,这还要看固始军的发展以及大梁对它的扶持力度了。

    正琢磨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烽和常昆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苏铁疾步而入,脸色晦暗,见了江烽之后便是一礼:“军指挥使大人,谷指挥使那边……,恐怕不成了,……”

    江烽脸上一阵凄然,示意张万山扶起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走!”

    谷明海受伤是任何人都未想到的。

    给他造成伤害并非什么高手,而是在最寻常的战事中被一名偷袭的蔡州龙雀尾所伤,但是这个伤却是致命的,短剑刺穿了他的腰部。

    虽然很快就进行了处置,并服用了江烽在战前特制的丹药,但是还是未能夺回谷明海的性命。

    江烽站在谷明海的床前,此时的谷明海黝黑的面孔变成了一种死灰色,显示出生命正在从他的身上流失。

    谷明海已经动惮不得了,看见江烽被扶着进来,喉结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目光骤然发亮,多了几分期盼。

    再度叹了一口气,江烽重重的点点头,转过头来,“苏铁,去把谷满仓、谷满囤他们两兄弟叫进来。”

    很快两名十岁左右的男孩乖觉的跑进来,“爹爹!”

    谷明海早年丧妻,有两女女皆已成年出嫁,而后续弦,再生二子,就是这两个,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估计也就是放不下这二子。

    “老谷,我知道你放不下他们两兄弟,交给我好了。”江烽点点头,示意张万山把胡椅端过来,自己坐下,然后示意两名男孩,“今日当着汝父,我收你二人为我义子,日后若是有江某一碗饭,便断不会让你两兄弟饿肚子。”

    两童也甚是乖觉,望向父亲的目光看到父亲的喜悦、欣慰和满足,连原本动不得的手都抬起来指了指江烽,猛地点了点头,两童便来到江烽面前,跪下叩头,“拜见义父!”

    “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二人便跟在我身旁,当谨记汝父平素教诲,作谷家和我江家好儿郎!”

    江烽点头示意二人起身,然后这才走到谷明海身旁,握住谷明海的手:“老谷放心,江某定保你二子一生富贵荣华,日后你谷家儿孙满堂,续你谷家香火!”

    谷明海眼中骤然神光倏放,紧紧握住江烽的手,似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喉咙里咯咯作响,最终头慢慢垂下,眼皮也耷拉下来。

    “爹爹!”

    “夫君!”

    两个孩童和一个女人扑了上来,抱住谷明海渐渐冷去的身体,哀哀哭泣。

    江烽鼻腔中也是一阵发酸,来这个世界,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但是那都是和自己无关和不太熟悉的人。

    郭泰去了,但是那是在战场上战死,江烽有心理准备,而谷明海却是和他结交数月,而且也一直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可以说若是没有谷明海的支持,他江烽也不可能有今日。

    现在却是在自己面前死去,如何不让他感触太深?

    战争就是这般残酷,总会有人死去,而且是无数人死去,从明日起,这固始城中便是要家家挂皂,户户戴孝了。

    低垂着头从谷明海家中出来,似乎是感受到了江烽心情的低落,张万山也是小心翼翼的扶着江烽的胳膊,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却见又是那苏铁,张万山胖脸上忍不住一阵抽搐。

    这个时候只要见到这苏铁便无好事,从苏铁那瓦灰色的脸色就能看得出来。

    “指挥使大人,……”

    “又怎么了?”江烽有些没好气的道。

    “静小姐来说,那许望侠许大人好像也快不行了,想请您一见。”苏铁一见江烽脸色不渝,赶紧道:“要不我……”

    有些烦躁的摆摆手,江烽仰起头,站住脚,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

    许望侠的伤势早些时候他就去看了,当时许望侠还昏迷着,他诊了脉,的确,伤势并不重,但是却是元力耗尽,心力枯竭,油尽灯枯了。

    许子清也和他见了面,以前二人地位悬殊,接触甚少,而后许子清便入了崇文书院闭关,所以只能说是认识,现在地位倒转,但那许子清倒也能保持着一种沉静淡定的姿态,倒是让江烽高看了对方几分。

    江烽喜欢审时度势的人,许子清能主动和自己大大方方的见面,说明他和许家已经有了决断。

    至于说怎么样的想法,具体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许家已经放弃了他们暗中运作操作的种种,他们应该看得清楚现在的形势,无论怎么样,固始军已经不太可能属于他们许家的了。

    “走吧。”江烽最终还是点点头,示意苏铁前头带路。

    就凭着今日许望侠和许子清的拼死相助力保了西面城墙的不失,江烽都得要去一趟,而且哪怕是许氏提出一些要求,只要不超越底线,江烽都得要应允下来。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江烽不是那种白眼狼,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许家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姿态也让他清楚意识到,许家愿意与自己合作了,而且,和许家合作,对自己日后进一步巩固在固始乃至日后伸手光州,都有莫大的好处。

    这还没有算其中还有许静这层特殊的关系在里边,若是没有许静的御法衣,也许自己就要和赵榄同归于尽了。

    得知消息的丁满也赶来了,倒不是担心许氏对江烽不利,而是担心着城中仍然有蔡州军的细作。

    卢英峰便是带领一都兵在城中与悄悄潜入的袁文柏遭遇,结果恶斗之下,不幸身亡,这也是固始军在这一战中战死的几名高级军官之一,也是让江烽和丁满他们扼腕不已。

    现在蔡州军虽然退去,但是以现在固始军的城防,天境高手要潜入固始城中易如反掌,真要有心对江烽展开刺杀,还真的不好对付。

    固始军中现在也只有丁满、鞠慎二人还算是战力未受到多大影响,他们二人一内一外,丁满负责内部安全,鞠慎负责外部城防的布置安排和督促坐镇,再加一个还能撑得住的黄安锦,勉强把这个摊子撑起来。(未完待续。)

    许氏小院门外仍然守有士卒,虽然真正有高手来行刺杀之事,这些寻常士卒毫无用处,但是这起码是一个姿态。

    江烽尚未进门,许静已经迎了出来,关切的目光落在江烽的伤腿上,让江烽心中也是一暖,不过江烽还是从许静美眸中看出了一些什么来。

    那种神情既有些失落,也有些安慰,同时还有些迷惘和痛楚,这让江烽很是不解。

    “怎么了,小静?”江烽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他们都在等着你,你先进去吧,我三叔看样子不行了。”许静脸上此时多了几分凄然。

    江烽无言以对,这种情形下,说其他都是多余,但是把自己招来,也肯定不是许静的意思,而多半是许望侠自己的意思。

    江烽默默的点点头,“小静,生老病死,都再所难免,参军大人求仁得仁,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吧,子清兄所做的也算让他可以瞑目了。”

    许静低下头,不再言语。

    江烽迈步进入院内,苏铁、丁满两人都不动声色的戒备,虽然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许氏不可能有什么其他意图,但是防患于未然也是必须的,没有谁能冒得起这个险。

    “参军大人。”一进屋里,浓烈的草药味让江烽也是皱眉不已,向许望侠这种情形,典型的油尽灯枯,再服用其他药物都无济于事,药石无效,只是撑着一口气而已。

    看见江烽进屋,背后二人还处于戒备状态,许望侠似乎精神振作了不少,嘴角下意识的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江烽,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一种情势下见面,老夫打死都没想到。”

    江烽也显得很平静,在苏铁安放下的胡椅坐下,“参军大人,你先在情况不太好,不如先休息……”

    “行了,江烽,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我没太长时间和精力了,这会儿请你来,就是要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许望侠不耐烦的摆摆手,脸上潮红掠过,似乎看起来精神更健旺了不少,但江烽却知道这恐怕真的是回光返照,要不就是用某种特殊的手法刺激,让他能保持一段时间清醒了。

    “参军大人但请吩咐。”江烽仍然很客气。

    “江烽,这个时候我想我们不必再矫情客套了,我需要你给我一些承诺来回报我们许氏给你的支持和帮助,我们不是挟恩求报,但是许氏一族现在的情形你清楚,我需要你给我这个将死之人一个承诺,对我们许氏一族的承诺!”

    许望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气息也有些急促,脸色更加潮红。

    江烽是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瞥了一眼低垂着眼睑站在角落里的许静,以及倚窗而立目光淡然的许宁,还有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子清,点点头,“参军大人请说。”

    “很简单,我们许氏愿意为你效力,不仅仅是子清,也包括我们还有一些族人,在光州的,流落在外州县的,你要给他们机会。”许望侠语气恳切的道。

    “可以,这没问题。”江烽心一松,但又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否则许望侠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好,但这只是你的承诺,我们许家还需要一些保证来兑现这个承诺。”许望侠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立即接上话。

    “保证?什么保证?”江烽觉得有点儿不对,目光四下打量。

    “我要你娶小宁,嗯,如果正妻不行,你要给小宁一个平妻身份。”许望侠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江烽大骇,下意识的望向许宁和许静,许宁依然清泠如故,只是谈及自己婚姻之事,玉靥还是忍不住飞过一抹绯红,但是却仍然保持着平静,倒是许静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有些瑟缩,低垂着头不语。

    “参军大人,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便不会反悔,想必我的为人行事你也是知晓的,何须用这种方式来保证?”江烽摇摇头,“无此必要。”

    “很有必要!”许望侠提高声音,气息有些不匀,忍不住咳了起来。

    江烽沉默不语,这个条件太过苛刻,他无法接受。

    事实上他也很清楚,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中,就不可能再坚持原来世界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但是他觉得自己总还是应该要坚持一些自己需要坚持的底线,只不过在现在的情形下,他可倚仗的底气不多。

    房间里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滞。

    许子清轻轻咳了一声,插话道:“军指挥使大人,我三叔也别无他意,也无意干涉军指挥使大人的婚姻,他说了,小宁可以作平妻,甚至可以等到你的正妻确定之后再来明确,但是你需要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承诺。”

    见江烽不为所动,许子清进一步道:“军指挥使大人,你要替我们许家想一想,我们一族数百人,如今叠遭劫难,无数人流落异乡,或受人奴役,袁氏的背盟反水已经让我们许氏成惊弓之鸟,如果没有一个能够起到约束我们双方的盟约,我们如何让许氏一族人信服?”

    “一纸婚约就能起到这个作用?”江烽哂笑。

    “江大人不是说你的为人行事我们清楚么?”许子清反问道:“我们信得过,但是用这种方式更能安抚我们许氏一族族人之心。”

    江烽有些纠结,他对婚约也好,平妻也好,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事实上平妻一说本来在自秦汉以来官府法律中并无认可,但是自李唐一代,情况有所变化。

    虽然在官府法律中仍然没有认定,但是终李唐三百年,并嫡之风尤甚。

    自太宗年间开始,官员妻室中并嫡之风便日渐盛行,尤其是一些颇受皇宠的大臣,皇帝更是经常肆无忌惮的以诏令明示予以国夫人等称谓,直接破坏了大唐律法,使得并嫡之风由上至下开始风行起来。

    而进入李唐后期,藩阀兴起,这种并嫡之风就更为盛行。

    盖因许多小藩阀和豪族的嫡子嫡女,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和家族生存,不得不以各种联姻形式来确保各方盟约的稳定。

    或者要以婚姻来求得本土大族豪门的支持,以求各方之间能通过联姻乃至婚姻产生的子女血缘关系来稳固各方利益。

    这也成为各小藩阀乃至一些大藩阀无可避免的政治行为,有时候甚至连李唐王朝的宗室子女都难以避免。

    以南阳刘氏为例,刘同正妻便是李唐一族,而平妻尚有三人,一人为南阳本地大族罗氏,一人为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一人为前西川节度使韦昭度族人韦氏,皆为豪门。

    同样刘玄正妻则是岐王李氏嫡出,他更有四个平妻,两人为南阳和隋州大族嫡女,另外两人一为长安宋家嫡女,一为吴王杨氏一族女子。

    问题是要娶许宁这样的心机女,的确不是江烽所愿,哪怕只是一个平妻。

    从感情上来说,江烽当然更愿意选择许静。

    只是许望侠和许子清恐怕也很清楚这里边的底细,以许静的温顺羊羔性子,只怕根本无法为许家日后争得多少利益,也只有许宁这种心计和手腕都不缺的女子才能真正担负起捍卫许氏一族利益的重任,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同意让许静而不是许宁嫁给自己。

    想想也是好笑,自己初来这个世界见到许氏双姝时,纯粹从男人本性来说,很明显许宁更让男人产生征*服欲*望,自己一度也曾“移情别恋”。

    当然许氏双姝那时候都还是自己可望不可即的人物,到后自己也很快就在生存的压力下,将这些闲情逸致抛在脑后了。

    后来倒是许静越来越走进自己的生活中,而许宁似乎越来越成为反派人物,到现在许氏一族居然要求以自己和许宁的婚约来确保许氏一族的利益,不能不说这个世界的人生观价值观总是那么容易被颠覆。

    见江烽沉默不语,一直跟随江烽身后的丁满忍不住插言道:“军指挥使大人,许兄,以某之见,此事不如暂时押后,待到固始局面稳定之后再议,如何?”

    “只可惜许某已经等不到那一日了。”许望侠再度剧咳,赤红的面膛也有渐渐转白的趋势。

    “江烽,你给老夫一句准话!若是你喜欢小静,那小宁、小静皆嫁你也无不可,但小宁的平妻身份必须要保证,这是我许氏用我一条命以及以前对你的栽培扶持所换来的,如果你觉得现在你尚无娶妻之意,时间上可以由你,左右小宁小静都还在热孝期,短期内也无此可能。”

    江烽只感觉到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许望侠的话把他逼到了墙角之上,这等情况下他若是在峻拒就显得太不近人情。

    而且实事求是地说,许氏双姝的艳色在淮南道也是闻名,娶妻娶德,娶妾娶色,许静不去说,平妻介乎于正妻与妾之间,很难界定其定位,娶回家中会带来什么真还不好说,所以江烽才这般犹豫。

    不过许望侠提到了时间问题倒是让江烽心里微动,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

    许宁和那舒州周氏订婚也可以取消,更何况现在还只是一个口头协议,虽然他并没有这个时候就存着要毁诺的心思,但这种逼婚之议的确让他很不爽。

    “既是如此,我便允了,若无意外,便当如此。”江烽终于艰难点头。(未完待续。)

    得此承诺,许望侠目光一亮,然后渐渐黯淡下去,许子清和许宁、许静也都是一脸凄然。

    江烽也知道许望侠之死责任并非在己,但自己也得承认许望侠和许子清的助力的确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若非如此,西面城墙防线也许早就被袁无畏和和袁怀德打穿了,甚至整场战争的结果早已改变,想通这一点,江烽又觉得许望侠提出任何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人家是拿自己的命来替你换来了胜果,如果你还斤斤计较与这等婚约一事,就显得自己太过薄情寡义了。

    “参军大人,我江烽在此承诺,无论日后江某身居何位,只要许氏一族没有做出超越江某底线的事情,江某便愿意保许氏一族安宁。”

    许望侠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目光再度闪亮,撑起身体,注视着江烽:“此言当真?”

    和先前逼婚时的态度明显不一样,江烽这番话显然是发自肺腑,虽然比起许望侠期望的要让许氏一族参与进来分享荣华富贵还有相当距离,只是保许氏一族的平安,但是这却是江烽主动承诺,意义就不一样,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许氏自己不作死,那么日后许氏家族至少不会担心遭到清算洗劫这一类事情了,在许望侠看来,像江烽这等心思诡谲精于手段的角色,能说出这番话,反而能证明他这番话出自本心,也算是相当难得了。

    “当真!参军大人,江某此时似乎也没有来撒这样一个谎吧?”

    江烽也知道自己这几个月的巨大变化让许氏一族族人中除了许静外,只怕都觉得自己心机深沉,手腕心计更是超出他们想象无数倍了,所以才会有这般的疑问。

    其实自己并非他们想象的那种人,只是有时候身处这个位置,逼得自己也不得不向那个方向发展。

    “好,江烽,我许氏一族记得你这句话。”

    许望侠强撑起来的身体,又慢慢软了下去,目光在许子清、许宁、许静三人身上徘徊,江烽估计许望侠大概也还有话要单独和许氏三个晚辈交待,便主动告辞离开。

    许静把江烽送出来,神情寥落幽寂,丁满和苏铁、张万山等人都很知趣的走到了前面去等候。

    “小静,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娶你。”江烽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对许静刺激也不小,但是作为许氏一族嫡女,她也很清楚对于一族之人的利益来说,个人幸福都要放在后面了。

    “二郎,其实阿姐嫁给你也是好事,阿姐比我漂亮,而且更聪慧,三叔只是觉得我太笨,嫁给你无法起到帮助族人的作用。”许静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三叔说得也没错,只是阿姐这样的人才能帮上你,也才能帮上我们许氏族人。”

    “小静,你说错了,你三叔更是大谬特缪,能帮你们许氏族人的只能是许氏一族自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江烽摇头,“而且你姐虽然聪明机敏,但是却要看用到什么地方,我倒是觉得如果你在我身边,也许会更有助于你们许家。”

    许静霞飞双颊,扭过头望向一边,嘤咛道:“我三叔不是说了么?只要你愿意,……”

    话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江烽却早已听明白其中意思,心中情思也是**,这样一个女孩子,你如何可以辜负人家的一番情意?

    大唐是一个开放的时代,但是并不意味着在婚姻上就可以自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仍然是一个不可逾越的规则。

    哪怕你再是情投意合,但一样需要过这两关,像这等私下的情意缠绵,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若是要成为正式婚姻之约,一样要过很多关。

    而之前许望侠斩钉截铁的已经明示了许宁要嫁给自己当平妻,那么许静就断无可能再做平妻,如果要和自己在一起,就只能是纳作妾了。

    正妻和平妻之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平妻和妾之间的却更是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平妻在正妻被休或者过世之后尚有可能扶正为正妻,但是妾要升为平妻的可能性都极小,要相当正妻更是绝无可能。

    妾在一个家庭中的地位相较于正妻和平妻要低许多,在大唐之前更甚。

    大唐风气开放,女性地位相对较高,但妾的地位高低仍然取决于其自身在家中受到男性主人宠爱程度而定,而不像正妻和平妻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自身地位,哪怕是不得一家之主的欢心也能保持基本的生存空间。

    而妾一旦失宠,或者是男性主人过世,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扫地出门。

    许静流露出来的意思竟然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在里边,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可谓算是能表露出来的极致了,也难怪江烽为之感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江烽碍于丁满等人就在前方不远处,倒也不好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和言语,只是看着对方的俏眸道:“小静,我现在可能还没有太多的精力和心思来考虑其他事情,但我……”

    “二郎,你不用说了。”许静也有些羞涩的转过身,“我知道,三叔的情况不好,我还有孝在身,现在固始方遭大战之难,你需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一定要自己小心安全,来日方长。”

    江烽心波**,“你也要小心,你三叔也算是求仁得仁,许子清说袁怀德纵然不死,恐怕也不可能再登临天境了,总算是替你三叔出了一口恶气。”

    “嗯,我三叔也说了,他心愿既了,便无所牵挂了。”许静幽幽一叹,眉目间楚楚动人的气息更是让江烽忍不住想要揽住对方肩头,好好安慰一番。

    只是这种花前月下对江烽来说还只是一种奢望,城外蔡州大军未退,城内仍然在戒严,城墙的修补工作彻夜进行,同样,像投石车、蹶张弩、落木塔的修补更是要通宵达旦,以防明日蔡州军再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江烽判断现在蔡州军内部恐怕也是觉得两难。

    抽调一万三千大军来固始,固然大大出乎己方预料,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险些一举破城,但是对蔡州军来说,这样庞大一支军队南来,恐怕也是一个不可承受之重。

    固始这一战,一旦损失过大,梁蔡大战即将开打,本身兵力上就不足的蔡州军恐怕就更要捉襟见肘了。

    对于蔡州军来说,固始也许从癣疥之疾上升到了肘腋之患,的确需要尽早解决,但是真正危及到蔡州生存的永远是大梁。

    而现在大梁大军已经向蔡州推进,哪怕现在蔡州军攻破固始城,那又如何?

    今日损失便是如此之大,而且挫了锐气,明日再攻,就算是能拿下固始,付出代价一样不会小。

    对于兵力不足的蔡州来说,他们可能面临着来自大梁两线甚至三线的进攻压力,哪怕是一个军的兵力都是弥足宝贵的,现在折损如此之大,还有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可如果袁无为在这个时候退兵,也就意味着蔡州军摆开如此大阵仗的南犯竟然以这样一种狼狈的姿态离开,对于袁无为的威信,对于蔡州军的士气,恐怕都会有不小的打击,袁无为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而且从背后来袭的奇兵也给了蔡州军以很大的震动。

    这样一支游荡在背后的奇兵虽然一触即退,但是只要没有彻底消灭这支骑兵之前,蔡州军都无法全神贯注的投入到对固始城的攻击上来。

    而如果两千骑兵都用于去防范这支背后游荡的骑兵,那么固始城内的一营骑兵恐怕一样会让蔡州兵头疼。

    让蚁贼吃了大亏的突门,还有南门,这两道门固始骑兵都一样可以从容而出,这会更让蔡州兵无法全副身心投入到攻城战中来。

    想必这个时候袁无为也是为之头疼无比吧,无论哪个结果,对于他来说,都意味着这一次南下来错了。

    见江烽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呆呆出神,许静也有些心疼。

    二郎自己受伤很重不说,现在还得要随时操心下一步的战事,现在杨堪、秦再道、张越等人重伤不起,他身边能帮他的人就更少,还得要随时放着城外蔡州军的高手来刺杀,这身体和心力上的操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下来。

    “二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不知道情况怎样,你也得将息着一点儿,现在固始军可是离不得你。”

    良久,见江烽仍然没有从沉思中醒过来的模样,而丁满等人还在前边等候着,许静才小声提醒。

    “啊!”江烽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四周,点点头,“小静,你也保重,过了这一关,固始的前途会是一片光明,我相信我们可以挺过去!”

    轻轻咬着嘴唇点点头,许静看着江烽那尚存着沉思表情的脸颊,眉目间多了几分以前未曾注意的深沉和疲惫,许静一时间竟然看得痴了。(未完待续。)

    营寨内仍然是余烟袅袅,火已经被扑灭,但局面仍然很混乱。

    幸好来袭者点燃的是制造术法器械和攻城设施的木料和资材而非粮食,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本身此次南来所带的粮食就不多,原定计划是三天内就要破城,只要拿下固始城,城中粮食足以满足军队北返所需,但未曾料到这第一天攻城就遭遇了重挫。

    回到营中安排完一切,天色已经黑透了,袁无为知道自己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满以为可以一鼓而下拿下固始,在留守营寨上就有些轻敌了,认为敌人没有骑兵可以偷营,有两千骑兵压阵可以随时应对,没想到竟然有奇兵从后方来袭,这的确大出他的意料。

    现在再去追查这支隐藏的奇兵从何而来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摆在袁无为面前的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损失尚未完全清点出来,但是经验告诉袁无为,表面现象也许看上去很糟糕,但是真正算下来未必会有看到的那么恶劣。

    蔡州军是百战之师,袁无为还是有这份自信的,这一场恶战,固始军的确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尤其是层出不穷的术法防御体系,给蔡州军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和损失,但是这都不足以逆转战局。

    关键的是固始军表现出了极为坚韧而顽强的勇气,他们支撑到了奇兵袭营这一关键节点,而自己一直认为早就该破城了,但却迟迟未能踏过那一步。

    这半日战争给了袁无为很大的震动。

    他一直认为蔡州军现在的战力已经不输于梁军和晋军这两支举世公认的强军了,起码也是和泰宁军以及河朔三镇平起平坐,哪怕是感化军或者南阳军单论战力,都要逊色蔡州军一头了,而固始军根本不在话下。

    但现在看来,蔡州军距离一直真正的强军还有差距,袁无为感觉蔡州军仍然缺乏一种在关键时刻可以攻坚克难,可以遇强越强的悍劲和韧劲。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晋军和梁军有这种气质,哪怕是泰宁军,固然凶悍骁勇,但是却欠缺点儿韧性。

    固始军当然还远达不到这个境界,但是已经流露出了一点儿一支强军中所具备几要素中的韧劲儿架势,而蔡州军欠缺一点关键时刻悍勇的气势,这直接导致了这一战始终差那临门一脚实现突破。

    终究还是差那么一点儿,袁无为心中叹了一口气,现在自己该怎么来面对这个困局?

    脚步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袁无为。

    “三兄!”

    “九叔怎么样?”袁无为目光注视着袁无畏。

    对于袁怀德受创之重也让袁无为有些恼火。

    专门叮嘱对方要照顾好九叔,没想到竟然以这样一种情形回来,这让自己回去如何向家主交代?

    而且更让袁无为头疼甚至心焦的是赵榄的阵亡。

    赵榄是赵氏一族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甚至隐隐成为蔡州军体系中外姓年轻一辈的头羊,现在竟然折损在固始城下,而且与赵氏有着姻亲关系的袁怀德也同样重伤不起,这会给外界传递一个什么样的信息?

    这些外姓家族会怎么想?

    你袁无畏丝毫未损的回来了,袁怀德却险些丧命,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但袁无为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

    “不太好,生命无虞,但是……”袁无畏低垂下头。

    袁无畏也感受到了诸将对自己的些许不满,这里边既有攻城失利带来的情绪,也还有对自己未能在西面城墙实现突破的一些不满,亦有九叔受伤过重而自己却毫发无损的对比因素在里边,但这能怨得了自己么?

    谁曾料到许氏余孽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而且一来就是亡命一搏的架势?细作斥候在干什么去了?

    但这些话都只能憋在心里。

    袁无畏当然知道袁怀德在家族中素来对袁无为、袁无敌一系比较亲善的,这大概也是袁无为很不悦的主因吧,不过自己问心无愧,九叔也未死,倒也不虞说不清楚。

    “第五军情况怎么样?”

    蔡州军编制和大梁、大晋情况相若,都是按照左右厢来进行编制,左右两厢各有十军,但是和大梁大晋军队不一样的是蔡州军左右两厢二十军是满编的,左厢十军二万五千人,右厢十军二万五千人,均为蔡州军主力。

    家主袁怀河自领左厢厢主,右厢厢主则是赵宣。

    左厢第五军就是此次袁无畏带队进攻西面城墙的主力。

    “损失还是比较大。”袁无畏收拾起其他情绪,意态索然:“固始军为这一战所做的准备超出我们的想象,职方司在这方面所做的情报收集工作出现了很大的失误,固始军在术法防御上的投入极大,根本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到的,我怀疑固始军从蚁贼一离开时候就开始做准备了。”

    袁无畏的这个判断也符合袁无为的认知,“嗯,的确有些出乎我们意料之外,除了投石机和蹶张弩上表现出来的强大外,那个能投射滚木的术法器械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还有附着于城墙上的木性术法,地系阵法,这固始军在术法一道上的运用走到了前面,层出不穷啊。”

    “哪怕是在武将对决中一样,赵榄之死也离不开江烽的设计!”袁无畏恨恨的道:“我早就说江烽这个家伙是个祸患,需要早日解决,……”

    “好了,老七,现在说这些没有多少意义了,解决,怎么解决?刺杀?”袁无为冷然打断对方的话头:“除非是家主亲来,以固始军现在的准备,他们肯定在防范上做足了准备,文榆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术法弩袭击,伤了经脉,至今全身发僵,起不了身,就说明固始军在这方面是早有应对之策的。”

    袁无畏想一想也是,自己在对方未曾准备之下实施刺杀,都险些为对方用术法强弩所乘,现在恐怕在经历了汴梁遇刺之后,就更加小心防范应对了。

    “家主亲来都未必能行。”袁无畏缓缓摇头,“此子狡诈如狐,手段极多,稍不留意,就会中其诡计。”

    听得袁无畏这么说,袁无为知道恐怕上一次打交道袁无畏感受太深,所以才会这般忌惮,“老七,你觉得今日袭我大营是何方神圣?”

    “定是蚁贼无疑!”袁无畏很肯定的道:“周遭各方,都不可能有这样强悍一支骑兵力量,从北面来,除了蚁贼还能是谁?”

    “可是老七你考虑过没有,这样一支精锐从颍州渡淮而来,难道说淮北方面就一无所知?现在淮北方面和蚁贼四处缠战,从颍州过来这么远,还要渡淮,没那么简单,骑兵渡淮,难道说没有步军策应?这样大的动作,淮北方面是熟视无睹呢,还是无动于衷呢?”

    袁无为的话让袁无畏目光一凝,迟疑的问道:“三兄怀疑这支军队是感化军?”

    “感化军倒是不至于,他们有无此心我不敢说,但现在蚁贼在颍亳二州肆虐,他们肯定无此力,但是这支蚁贼骑军一路南下渡淮而来,要说淮北一无所知,我却是不信。”袁无为负手转了一圈。

    “那淮北意欲何为?”袁无畏顿时觉得问题严重了。

    若是淮北这个蔡州最大的靠山都起了异心,那蔡州就真的危险了。

    这么些年来淮北除了不断策应协助蔡州应对大梁的军事压力外,最大的支持还是在军资方面。

    淮北富庶,在钱银、武器、甲胄甚至粮食和术法资材上都予以蔡州大力支持,这也是支撑蔡州敢于和大梁硬撼的最大底气。

    和大梁打生打死这么些年蔡州军不但没有削弱,反而越打越强,就在于淮北这么些年来持续对蔡州军的支持,当然,这也是合乎双方利益的合作。

    但现在难道说淮北有了异心?

    “现在还不好说,也许只是颍州这边主将的一些小动作吧。”袁无为摇摇头,面容却有些苦涩,“看样子颍亳二州这一次被蚁贼伤了元气,让淮北方面也有了点儿其他心思了,看到我们这几年发展势头很猛,也许他们是担心我们蔡州会趁着他们现在虚弱对颍州有所图谋吧?”

    袁无畏一怔之后,注意到了袁无为面色的异样,也慢慢反应过来了。

    袁氏在周遭的声誉不佳,哪怕是盟友大概都难以推心置腹,连续的背盟叛盟,固然让蔡州军收获颇丰,但是却也在周遭各藩阀中丧失了信誉。

    现在的合作都完全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一旦有风吹草动,别人便会起异心,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悲哀。

    两兄弟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淮北若是有了异心,对蔡州来说就相当危险了。

    梁蔡一战即将拉开序幕,纵然感化军那边无法在军事上予以支持,但是蔡州方面还是对淮北在其他方面给予支持报以很大希望的,毕竟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可现在淮北竟然有这样的态度,就不能不让人揪心了。(未完待续。)

    “三兄,我觉得节度使大人恐怕不会这么短视,蔡州和淮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在面对大梁这个最大敌人面前,我们携手都还不够,还需要拉上大晋和泰宁军,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良久袁无畏才吐出一口粗气道。

    “节度使大人那边也许没啥,可淮北下边这些人呢?”袁无为嘴角浮起一抹哂笑,“那些家伙我们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他们值得信赖么?”

    “三兄,若是我们始终抱着这种心态,恐怕情况就会更糟糕。”袁无畏摇头,“淮北诸将中虽然有短视之辈,但是我相信也是少数人,而且节度使大人对我们蔡州还是相当支持的,从目前的态势来看,今后我们蔡州一段时间的情势恐怕会相当严峻,我们对淮北的仰仗会更大,所以在这上边我们更需要小心应对,不能流露出我们对淮北的不满之意,不仅仅是你我,也包括其他人,尤其是文榆、文槐、文柏、文極他们。”

    袁无畏的提醒让袁无为心中也是暗自一震,不得不承认老七在大局观和观察力上有独到之处。

    袁无为知道同为袁氏三驹,但是袁无畏的地位有些尴尬。

    论在外的名声以及风采和履历远不及自己那么耀眼,武道修为更不用说,而论年龄,他比老十九长几岁,但是在武道天赋和进境上不如老十九,加之老十九又是家主嫡子,所以家族中对夹在自己和老十九之间的老七一直有意无意的轻忽了。

    再加上自己历来和老十九亲善,老十九性格本来就有些莽撞自负,所以对老七的言语态度中一直不怎么尊敬,所以老七对自己和老十九一直是保持着一种有些疏淡的距离。

    但袁无为却清楚,老七或许在武道修为上不及自己和老十九,但在谋略和眼界上却远胜于老十九,与自己比也不遑多让,而且老七性格素来隐忍沉稳且不乏果决,堪当大任,只是处于自己立场,自己却很难和他达到亲密无间的地步。

    “老七你说得是,我们眼下的形势不太好,更需要在这方面小心。”袁无为点点头,“今日局面不佳,你觉得我们眼下当如何?”

    袁无畏有些警觉,今日败势已现,但如何来处置应对这个局面,却让人进退两难,这不是自己能插上话的,他更不愿意去当什么替罪羊。

    摇摇头,袁无畏面色平静:“这就要看三兄的意见了,要打,我们也还能打下去,今日折损虽然不小,但真正丧失战斗力的也不过两军四五千人罢了,而固始军情况恐怕更糟糕,明日他们还能登城的有多少?更何况三处缺口也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刀盾车只能当得一时,只要把投石车推上去,轰开砸烂不是难事。”

    “你的意思是明日我们继续攻城?”袁无为似乎是在征求袁无畏的意见。

    “不,我说了,这要看三兄的意见,打下去,固始肯定能拿下来,但我们的损失恐怕不会小,大梁对我们的战事会持续多久不好确定,每一个老卒都是宝贵的,用在固始这座小城上是否划算,还得要三兄自己斟酌。”

    袁无畏极其圆滑的只是提供一些选项和建议,却半点不肯表露自己的态度,这让袁无为也很无奈,老七对自己的成见颇深,要化解两人之间的嫌隙沟壑非一日之功了。

    但袁无畏的意见却相当中肯。

    大梁和蔡州这一战会打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泰宁军和晋军会不会加入进来,如果会加入进来,介入度会有多深,这些都直接关乎蔡州生死存亡,这也就要求蔡州需要做好情况最坏的打算。

    这其实也是在暗示自己恐怕要在考虑下一步的战事准备。

    袁无畏陷入了沉思。

    除了兵力上的不足外,袁无为还要考虑武将上的损失。

    赵榄阵亡,让他痛彻骨髓,而且赵榄阵亡可能带来的震荡也会让蔡州军内部都会产生一些嫌隙,这一点袁无为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他必须要让九叔活着回去,否则老七便会受到攻讦,整个蔡州军内部都会掀起以前从未有过的波澜。

    袁怀德重伤,还有老十九和袁文柏、袁文榆都受创不浅,现在只剩下自己和老七、袁文極、袁文槐四人,如果明天强行攻城,又要面临一场恶战。

    想到这里,袁无为原本想要继续坚持把固始坚决拿下的心思又有些动摇了。

    诚如老七所说,拿下固始没有问题,但是拿下之后呢?固始军不可能为己所用,起码短期内如此,甚至还需要保留一定兵力来控制这里,那北线怎么办?西线怎么办?

    这两地都还需要抽兵回援,家主可从来没有考虑过会把这一万多兵力陷在这小小的固始城里。

    大帐外传来的脚步声,“三将军,治勋求见。”

    “请进。”

    进来的是薛治勋,袁文榆的副手。

    “治勋,情况怎么样?”袁无为沉声问道。

    “回三将军,基本上清点出来了,损失的主要是术法资材和部分攻城器械,粮食并未受损,目前粮食尚且能够支撑三到五日。”薛治勋抱拳一礼。

    “粮食未损?只是被焚毁了攻城器械和资材?嗯,那就好,那就好。”袁无为心中略定。

    若是粮食被毁,自己这支军队要撤回淮水以北才能获得补给了,否则就真的只有强行打下固始才能获得辎重补给了,现在粮食尚存,自己可供选择的余地就要大许多,只是攻城器械被毁了不少,还有术法资材,这就大大的削弱了明日一战的攻击能力。

    尚未再说什么,大帐外再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通报都未曾来得及,一人便闯了进来。

    闯进来的是袁文極,面色潮红,手中拿着几张信函,“三兄,家主和光州那边来的消息。”

    袁无为接过信函,一目十行,迅速浏览了一遍,脸色变得更加复杂莫测。

    袁无畏和薛治勋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北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大梁军兵分两路,一路过了大溵水,直扑溵水县城,现在家主已经率军接战;另一路进入郾城,围攻郾城。家主更担心西平、吴房一线梁军会有大动作。”

    袁无为将信函递给袁无畏,叹了一口气。

    “另外光州那边传来消息,申州南阳军在蠢蠢欲动。”

    袁无畏和薛治勋尽皆色变。

    略作思索之后袁无畏建言:“光州不足惧,南阳在申州的统治也尚未稳固,而且光州一线战线牵扯更长,刘玄未必有此魄力。家主所虑甚是,西平、吴房一线更可忧,昔日李愬雪夜入蔡州便是在这一线展开,……”

    袁无为微微摇头,手指在颌下轻轻摩挲:“老七,西平、吴房直至朗山这一线,战线更长,若是大梁和南阳秘密达成协议,两边同时出兵,如何应对?”

    从西平沿着冶炉城、嵖岈山、文城栅一直到朗山这一线,皆是蔡州战略要地,一旦这一线被大梁或者南阳击穿,整个蔡州腹地便全数暴露在敌人刀兵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南阳正在全力夺取安州,焉敢两边兴兵?”薛治勋忍不住道。

    袁无畏似乎也是在考虑袁无为的观点,沉吟了一下才道:“南阳刘玄野心极大,蓄谋已久,怕就怕他是真的和大梁达成了某些协议,那就很难说了,而且南阳这么多年厉兵秣马,未动刀枪,实力从未受损,会否有此意图,也不好判定,这要结合细作和斥候的情报方能判定。”

    “九叔曾说光州细作了解到近期申州那边的粮食、牛皮、牛筋、术法资材、生熟铁价格皆有一定程度上涨,会否是南阳正在积蓄战争所需军资?”薛治勋也有些紧张的问道。

    袁无为和袁无畏交换了一下目光,缓缓摇头:“未必,刘玄收购这些军资可能性很多,也许是为了支持固始,也许是要为申州日后与光州对抗所需,这不能一言以蔽之。”

    “但是西平、吴房一线的确很危险,大梁在郾城、南陈州那边同时兴兵,也许就是一个障眼法,声东击西,……”

    袁无畏也有些头疼,在没有足够情报的情况下,的确很难做出准确判断,而且大梁也的确有这个实力在三线甚至四线同时用兵,只要没有其他势力牵制的话,大梁也的确可以把蔡州彻底打垮。

    “家主信中也说了,已经提前向晋王、泰宁军和节度使大人那边请援了。”袁无为一字一句的道:“但是这三方什么时候出兵,却很难说,兴许泰宁军那边要快一些,可晋军那边……”

    蔡州历来的主要靠山是淮北,但是这一次淮北却被蚁贼所困,难以抽身,估计淮北方面也会迅速出兵支持蔡州,只是在力度上却很难让人满意了。

    而晋军那边,袁无为微微摇头,就是不知道晋军能否意识得到这一次战事对整个中原战局,对大晋的影响有多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