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说得在理,某观第三军战力提升也很快,张李二位大人在训练上也很是严格,只是那帮颍亳流民消耗甚大,在粮食上的需求都超出原来估算二成以上。”贺德才点头认可杨堪的观点,“相比之下第二军的情况恐怕要慢一些,许大人在接受刺史大人所提议的训练方式慢了一些,另外在军官老卒上也有所不足,好在现在许大人已经意识到了,正在加紧赶上。”
许子清在江烽给出的训练建议上有些不太认可。
在他看来江烽的这些观点有些异想天开,一支军队的训练之法岂是随意改变的,所以最初他没有接受,而江烽也没有勉强。
一直到第一军和第三军都全面推开并成效明显时,许子清才专门组织了军官分别到第一军和第三军来观摩学习,认识到第一军和第三军的训练效果属实之后,第二军才开始真正采取新法训练。
好在第二军底子虽然不如第一军,却要比第三军强得多,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仍然不是第三军能比拟的,只不过却也被第三军撵上来不少。
像丁满负责的牙军是最早采用江烽提出的新法的。
在牙军上没有条件可讲,毕竟牙军数量上不及三个军,而且确立的目标也就是精锐,所以丁满和黄安锦二人虽然也有些抵触情绪,但是还是坚决服从了江烽这道命令,而这也为牙军节约了几个月时间。
当然这种训练效果上的差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感觉得出来,也不是一年半载的这种训练就能让一支军队达到脱胎换骨的水准。
江烽也从来不认为这种冷兵器战争光靠训练就能淬炼成军,他奉信一个观点,一直没有染过血的军队就不配称之为军队,而一支没有经历过苦战硬战的军队,就称不上是一支合格的军队。
杨堪不愿意评价第二军,倒不是有什么嫌隙隔阂,而是因为自己有些敏感的身份。
许子清性格相对内敛深沉一些,毕竟遭遇了许氏灭族之乱后,许氏一族族人都有些敏感,许子清坐上了第二军军都虞候,但是实际上是代行军指挥使的职权,这本来在当时就有些出人意料。
在杨堪看来,或许许子清的武技水准没的说,但是许子清之前只在光州牙军中干过,而且时间也不长就闭关修炼,能不能承担起一军成长之责,他表示怀疑。
他也就此事和江烽提起过,江烽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说他是综合考虑了多方面因素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浍州军内部也有一些传言认为江烽是不是有意要平衡所谓大梁系军官的影响力,所以才会把许子清推到这个位置上。
应该说这些质疑也不无道理,但是杨堪却觉得江烽恐怕不是单纯的要想平衡大梁系军官那么简单,否则他完全可以自兼第一军指挥使,然后让张越或者黄安锦这些老人来担任军都虞候,牢牢掌握浍州军中实力最强的第一军,让自己去第二军。
杨堪估计江烽应该更多的是从政治层面来考虑这个问题,许氏一族遭此大难,又在对阵蔡州军来犯这一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加之江烽本人也是出自许氏一族,如果不给许氏一个让其安稳的交代,的确说不过去。
而让许子清执掌第二军就是要给许氏一族一个定心丸。
这要比纳许宁、许静二女为妻妾更让许氏一族放心,毕竟这年头女人再漂亮也难以和军权相比,把许子清放在第二军位置上,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表示了江烽对许氏一族的信任。
在这一点上,杨堪还是认同江烽做法的,毕竟通过许氏一族加强对光州的影响力很有意义。
现在虽然浍州要完全控制光州有难度,但是能够对尽可能的对光州发挥影响力,再与长安方面做一笔交易达成妥协,就能够很好的扼杀蔡州和南阳对光州的觊觎,在一定程度上继续把控光州。
而只要确保光州不被南阳和蔡州所得,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浍州的东面安全,对于浍州来说,这就是一个胜利。
现在江烽已经去了长安,估计这一次应该能够与长安达成一个妥协,共掌光州,这样一来浍州可以安安心心的在浍州积蓄实力,甚至也可以考虑谋划寿州,远胜于与南阳和蔡州在光州这块地盘上纠缠。
“贺大人,我们浍州军现在虽然实力增长很快,但是对于我们浍州来说,三军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一点,尤其是你应该明白刺史大人的意图,浍州支撑不起我们现有的军队,我们必须要向外谋求更多的土地才能确保我们可以支撑起更多的军队,才能保证我们不被周围的恶邻们所吞噬,材官所这边在军械军资方面的制作和储备上恐怕还要加快啊,就我们第一军储备的这点儿物资,是打不了一场仗的。”
听得杨堪这么一说,贺德才也吃了一惊。
他当然明白杨堪虽然只是第一军的军指挥使,但实质上是江烽军队中的第一助手,哪怕是与江烽关系更密切的张越都要让杨堪一头,所以话从杨堪嘴里出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杨堪这番话的含义无疑意味着浍州军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对外开战,可问题是现在浍州军有这份余力么?
“杨大人,你的意思是……”贺德才试探性的问道。
“贺大人,我别无他意,但是你也应该意识得到我们浍州当下的局面并不稳固,光州的控制权我们还得要让给长安,这样才能让光州成为我们屏障,避免为南阳和蔡州所乘,但光是这浍州一州之地显然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要有更大的战略纵深,否则一当强敌入侵,我们连回旋余地都没有。”
杨堪的话让贺德才皱起眉头,“杨大人是说蔡州?”
“都有可能,虽然现在看起来只有蔡州最可能,但是也还存在其他诸多可能,而如果寿州被外人所得,那我们浍州就失去了战略纵深,日后再要寻求突破就难了。”
贺德才虽然已经从军务中慢慢脱身出来,但是材官所还是从事的为军务服务的活计,所以对军队这一摊子也不陌生,也点点头:“刺史大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下这样一片天地已经殊为不易了,但诚如杨大人所说,如果我们抓紧时间突破,也许日后就再无机会了,只是这寿州,如果单单只是霍丘和安丰两县倒也罢了,可这寿春城怎么拿下?如果拿不下寿春城,只拿下霍丘和安丰,安丰就永远处在寿春的兵锋之下,我们不可能长久性的在安丰驻军,一旦寿春获得淮北或者淮南援军支持,我们恐怕就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对贺德才杨堪不是很了解,但是听闻对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让杨堪有点儿刮目相看了,起码能看出安丰和寿春之间的关系,也说明这位贺大人在军务上也生疏。
正想和对方探讨一番,却见一名士卒疾步跑入校场,直奔着高台而来,乃是自己的亲卫。
“指挥使大人,浍州来书。”亲卫双手递过一枚小竹管。
杨堪点点头,抬手接过,查看了一下封口处的蜜蜡胶印。
这是术法蜜蜡胶印,一旦被人开启便难以复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所以用来传递密函。
现在无闻堂那边也在专门培育野鸽和游隼,专门用于浍州州城与殷城、盛唐、霍山四县之间的信函传递,只是野鸽和游隼的培育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过在光州时光州刺史府下就有驯养信鸽的传统,所以江烽也是一股脑儿将其搬到了固始,目前已经驯化成了有十来只可用信鸽,开始用于日常传递信函。
打开竹管后,信函中也是专用隐语编成,外人绝难明白,但在杨堪眼中却是一目了然。
信中没有太多的话语,只让杨堪把这边军务交代给副手,立即返回浍州有紧急军务商量。
杨堪也有些疑惑,照理说现在江烽去长安,这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就已经回来了,现在能有什么事情?
“贺大人,你来盛唐时,刺史大人回来了么?”杨堪沉吟了一下问道。
贺德才摇摇头,“没有,刺史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估计起码也还要一个月吧?”
“那可有其他外客来访?或者有无其他异常?”杨堪又问道。
“异常倒是没见着什么,不过好像的确有外客来访,好像是崔大人在接待,但我只知道有外客,具体外客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贺德才很谨守本分,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从不过问。
他知道他自己押运这批军资来盛唐时刺史府那边就已经戒严了,但为何戒严,却不得而知。
只是他在押运来盛唐之下去禀报崔尚,崔尚也是几句话就把他打法走了,他也大略知晓是有一拨外客来访,进了刺史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很是神秘。(未完待续。)
崔尚现在的确是面临着异常艰难的抉择。
无人能帮他。
按照当初江烽离开浍州时确立的原则,作为浍州刺史府司马,日常政务他不过问,全权交由长史陈蔚和录事参军杜拓来负责,他的主要工作是日常军务。
但这也仅限于日常军务,崔尚明白自己的权力范围,也清楚自己的强项和短处,日常策划筹谋无人能比得过自己,但是若是战事决断,却绝非自己所长。
所以当初江烽离开时也明确若遇战事决断,当以杨堪意见为主,秦再道、张越、许子清、丁满等人为辅。
以杨堪为主,并非就全部要听杨堪他们的,而且要让杨堪做出决断,也需要为杨堪他们提供足够的情报信息。
这件事情的确来得太突兀了。
虽然早已经在规划筹谋寿州,但是当如此机遇突然来到面前,还是让崔尚有些措手不及。
“寿州军目前有五个军,加上牙兵,大概在一万四千人到一万五千人左右,由于寿州特殊地理位置和州内复杂的势力格局,五个军中有两军是水军,梅田两家各掌一军,剩下三个军是步军,梅田郑三家各掌一军,牙军由梅家掌握,寿州目前没有骑军。”
张万山的汇报有条不紊。
对寿州的情报搜集一直是无闻堂重中之重,所以寿州内部情况张万山也是了如指掌。
“寿州军战斗力如何?”崔尚进一步问道。
“根据细作观察,五军中两军水军战斗力谙习舟楫,颇为善战,但三军步军却乏善可陈,相比之下郑氏掌控的一军战斗力略强,嗯,大概和我们浍州军第二军在伯仲之间,略强于第三军,但比第一军和牙军相差甚远,却已经葬身于蚁贼之手了。”
张万山的回答也符合崔尚的预期。
韩拔陵部蚁贼纵横寿州,寿州军却始终怯于一战,结果导致霍丘和安丰两个粮仓大县失守,郑氏所掌一军也在霍丘攻伐战中被蚁贼全歼,这大概也是导致郑氏觉得平衡被打破,郑氏很难再在寿州立足,想要寻找新靠山的主要原因。
“这么说来郑氏目前在寿州的处境是非常艰难了?”崔尚揉了揉脸颊,皱起眉头。
“寿州格局本身就是以梅田郑三家为主,但梅田二家是以寿春和安丰为根基,虽然也算是寿州大粮商,但要与独霸霍丘的郑氏相比还有较大距离,而且郑氏在寿州还有规模不小的冶铁匠铺。梅田两家垄断了淮水水路运输,下至濠泗楚三州,甚至扬州、苏州,上至颍州、蔡州,整个淮水、涡水、颍水和运河,皆有梅田二家的船队通行其上,其中泗州以上主要是梅家为主,而泗州以下直至扬苏二州这是以田家为主,加之梅家乃是寿州最大盐商,而田家则是寿州最大的布商、茶商并垄断了酿酒业,梅家和时家是儿女亲家,田家嫡女则嫁了吴王杨溥之弟为平妻,所以梅田两家的势力算起来要远胜于郑家,郑家在寿州也是苦苦维系的局面,现在遭此一劫,估计郑家若不求变,只怕就真的很难在寿州生存下去了。”
张万山的话也让崔尚稍微放下了一些心,这说明郑氏向浍州靠拢是有原因和动机的,郑氏赖以为根基的霍丘毁于蚁贼,短期内根本无法恢复,而在寿春,梅田两家各有靠山,意图将郑氏排挤出寿州,这势必引起郑氏的反弹。
士绅豪门之间的竞争也是异常惨烈的,一旦郑氏失势,郑家很清楚在梅田两家的合力夹击之下郑氏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彻底划分殆尽,而郑氏赖以生存的军队已经覆灭,而粮食生意和冶铁生意也正是梅田二家垂涎三尺的,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没有一个坚强的靠山,郑氏必灭无疑。
躺在驿馆中床上的郑弘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当然清楚这一趟来浍州是一次冒险,一旦被梅田两家知晓自己和浍州有了联系,只怕两家就不会再对如何瓜分郑家的生意争执不下,也不会再忌惮淮北仍然在颍亳泗三州肆虐的蚁贼,马上就要对郑家下狠手了。
同样若是被淮北或者淮南知晓自己和浍州有勾连,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淮北还是淮南,都绝不会允许郑家在寿州生存下去了。
在淮北和淮南这些巨擘面前,郑家这点儿力量连填牙缝都不够,这还没有算梅田二家夹杂其中,在这之前,郑家是万万没有想过要去拂逆淮北淮南的心意的,但是现在,郑家还有得选择么?
随着霍丘被攻陷,包括郑弘在内的郑氏族人就都知道大难临头了。
郑家失去的不但是霍丘这个郑氏赖以立足的根基之地,而且还失去了以郑氏子弟为核心的寿州第五军,没有了这支军队,郑氏拿什么来保卫自己在寿春城内的产业?
这个时候郑氏才意识到乱世中没有傍上一棵大树的危险性。
像梅田两家纵然一时间丧失了军队,但是只要淮北或者淮南能够为他们提供道义上的支撑,郑家也不敢去觊觎梅田二家的生意产业,但郑氏背后没有足够大的靠山,虽然与淮北和淮南一些要员贵人都有不浅的关系,但是在这种大事情面前,却又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没有人会为你两肋插刀,梅田两家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瓜分郑家的生意产业。
来浍州就是一次赌博,但郑弘别无选择。
大哥身体不佳,精力不济,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只知道一味向梅田两家示好求饶,可这种情况下,梅田两家岂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早就觊觎郑氏在粮食和冶铁上的生意产业,遇到如此良机,岂能放过?
换了自己也不可能就此罢手,不把郑家吞个干干净净,梅田两家也枉自在寿州立足这么多年了。
现在自己来找上浍州也算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吧,放眼四周,又有谁能对陷入绝境的郑家提供助力?
事实上在去霍丘一看之前,郑弘也没有想过找上浍州,盖因浍州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模糊了,哪怕江烽从寿州手中夺走了盛唐和霍山两县,但盛唐和霍山两县从来也没有被寿春城里的三姓打上眼,在三家眼中,盛唐和霍山更像是野外之地,无足挂齿。
但在亲眼看到了霍丘现状之后,郑弘绝了尚存的侥幸之心。
以霍丘眼下的局面,要重建霍丘根本不是郑氏一家的力量能够做到的,残破不堪的县城,一片白地的郊野,十不存一的百姓,怎么来重建霍丘?
梅田两家不可能支持重建霍丘,他们现在想的是怎么来落井下石瓜分郑家的产业和生意。
这种情形下,怎么死中求活?
放眼望去,似乎只有浍州这样一个不太可靠的选择。
说浍州不可靠,倒不是说浍州实力不够强,事实上浍州军的战斗力已经证明了其实力,韩拔陵部在固始折戟而逃,但却打破了霍丘,横扫了整个寿州,这足以说明浍州军的强悍,但是浍州军是刚从一县之地扩张到一州,刚刚接手了盛唐和霍山两县,他们还有这份力量来干涉寿州么?
郑弘不怀疑浍州掌舵人江烽对寿州的兴趣,没有谁能够对寿州无动于衷。
浍州虽然有四县之地,但是要与寿州三县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面,无论是田土数量和肥沃程度,还是商业发达程度上,浍州都无法相提并论。
也许浍州唯一比寿州强的就是它拥有一支足够强悍的军队,而这对于梅田两家控制下的寿州来说未必是好事,但对于郑家来说却是福音。
郑弘还是抱着忐忑的心情来浍州的,浍州对其的重视程度也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但接下来浍州在接待了解之后进入实质性的商谈之后,模糊的态度却让郑弘心又悬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江烽不在,去了长安,这让郑弘大失所望。
浍州司马崔尚没有隐瞒江烽去长安的目的,商谈光州归属和权力划分问题,如此坦率也让郑弘颇为心动,尤其是在了解到原来的固始县令陈蔚已经出任浍州长史之后,他就更为意动了。
这说明庶族出身的江烽愿意与本土士绅望族们分享权力,这也意味着如果郑家能够和江烽达成一致意见,江烽日后也许不介意郑家像陈氏一样获得寿州的部分权力,如果能够挤掉梅田两家,或许郑家还真的能够成为江烽在寿州的权力基础支撑点。
如果能达到这一步,也不枉自己这么煞费苦心的跑浍州一趟了。
辗转难眠,郑弘爬起身来,在房中踱步。
邻房的郑恢也听到了自己隔壁房间二哥的动静,也起身过来,敲了敲门,“二哥,还没有休息?”
“五郎,能睡得着么?我也不知道我这一趟来得对不对?之前我也没有给大哥说过,但是我觉得我没做错,如果我没来,我也许会后悔一辈子。”郑弘背负双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沉声道。(未完待续。)
郑恢一时间也沉默不语。
在来浍州的路上,他就已经和二哥探讨过多番,浍州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们心里都没底。
但就如二哥所说,不来一趟,始终无法释怀。
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寿州,基本上就宣布了郑家会从寿州的上层社会版图中消失。
以梅田两家的心性,断不会容忍已经失去了实力基础的郑家存在,被扫地出门已经是最大幸运,更大可能是被彻底分食。
想到这一点,郑恢一样心里发紧,本来就已经在蚁贼攻陷霍丘上遭遇了重创,如果在被梅田两家横扫出局,郑家就真的无复有起复的可能了。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郑恢认同了二哥来浍州这一行程。
浍州的态度却让人七上八下,难以安枕。
浍州刺史江烽不在浍州,去了长安,而且回来时间不确定,这一趟只怕没有一两个月是回来不了。
主事者不在,留守人员敢做决定么?
尤其是这些人都是江烽在相当短时间内集合起来的,江烽对这些人的信任度有多高?
他们能指挥得动军队么?
没有哪个主帅不对兵权视若拱璧,那个崔尚虽然是江烽的司马,但郑恢不认为一个才来浍州几个月时间的谋士就能替代主帅作出这样大的决定。
只可惜江烽既没有婚配,更没有子嗣,否则倒是应该有能做主之人。
“二哥,现在我们做了该做的,是该浍州方面做决定了。”良久,郑恢才沉声道:“浍州方面是肯定对寿州感兴趣的,这从他们询问所有问题的详细程度就能看得出来,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敷衍了事,只是唯一遗憾的江烽没有在浍州。”
摇了摇头,郑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们等不到江烽回来了,我敢打赌,这一趟我们回去,梅田两家就要对我们下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把浍州拉进去。”
“可否我们回去虚晃一枪,就说浍州方面支持我们重建霍丘?”郑恢想了想又道。
郑弘眼睛亮了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一下,缓缓摇头:“不行,这样只会引火烧身,甚至迫使梅田两家立即对我们郑家下手。他们手中有四个军,而我们呢,第五军大部溃灭,现在我们在寿春城里只剩下我们家族的几百私兵,根本无法和他们对抗,而且他们真的把我们给抹平,有淮北淮南做后盾,浍州也对他们毫无办法,没有我们做内应,浍州军要强攻下寿春城代价太大,浍州不会干。”
“那我们怎么办?”郑恢也觉得自己兄长所说符合梅田两家的作风,自己有些太天真了。
“还是要让浍州军介入。”郑弘脸色越发阴冷,“只有彻底把浍州军拖入局,我们才能死里求生,否则就算是我们侥幸苟活,淮北淮南也不会容忍,要让浍州军驻扎在寿春城,彻底把梅田两家扫地出门,我们郑家全力配合浍州军,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郑家的利益。”
“但江烽不在,浍州军谁能做主?”郑恢摇摇头,“那崔尚虽然是司马,但恐怕这等大事他不敢决定,而且浍州军未必会服从他的命令,而长史陈蔚虽然是本地大族,但是我觉得今日他连面都没有露,我觉得恐怕江烽也是有意不让其参与军务,这军权恐怕还是牢牢掌握在江烽一人手中。”
对于自己五弟的观察和分析判断能力郑弘还是很认可的,没错,浍州军的情况他大略了解,三个军,外加不太完整的骑军和牙军,泾渭分明。
第一军是绝对主力,军指挥使大梁系出身的将领杨堪,第二军则是许氏一族的许子清,第三军则是江烽同窗好友张越,骑军和牙军则分别是光州旧军出身的秦再道和大梁系出身的丁满执掌,这种均匀的分配方式也足以说明江烽用心良苦,也说明,没有谁可以在浍州军中独掌大权,除了江烽本人。
“还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发挥作用,或者说可以做主。”郑弘缓缓的道。
“谁?”郑恢讶然。
“许氏女。”郑弘若有所思,“许氏二女,据说江烽有意取其长女为平妻,纳其次女为妾,我相信这二女可以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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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要见我?”许宁目光一凝,瞬即转冷,眉目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没说姓名?”
“没说。”婢女低垂着头,“但婢子看有驿馆军士护送而来。”
“驿馆军士?”许宁更是讶然,放下手中书卷。
浍州驿馆新建,只为外界来客而设,这么久来除了举行授任仪式时有外客来使用了外,其余时间一直空闲,寻常来人也没有资格入住紧邻刺史府的驿馆。
没想到来人竟然还由驿馆军士护送而来,要知道驿馆军士几乎都是由牙军中的精锐充任,这也说明来人身份不凡。
“他怎么说?”许宁倒是来了一些兴趣。
难道是长安来人?长安来人又何须这么鬼鬼祟祟,而且找上自己,好像也不太合情理。
纵然二郎不在,但文有陈蔚和杜拓,武有崔尚,哪怕杨堪不在浍州城里,起码许子清也在,怎么会来登自己门?
许宁和许静依然独居小院,只不过小院位置换了,换到了与一干将官们居住在一起,方便警戒保卫。
“他说他来拜访刺史夫人。”婢女小声道。
许宁猛然抬起目光,“刺史夫人?”
这个称谓还不能用在自己身上,江烽还未娶正妻,自己便不能嫁给江烽,平妻须得在娶正妻之后方能娶,倒是妾可以先纳。
“他是这么说的,要来拜会大小姐和二小姐。”婢女补充道。
“哦?”许宁更觉讶异,要见自己和小静,这人是什么意思?“小静回来没有?”
“二小姐刚回来,还在沐浴。”
“那你去把二小姐也请过来。”
待到许静有些疑惑的过来,听得许宁这么一说,也是茫然不解,“阿姐,这人是谁,来意为何?”
“不清楚,所以才让你和阿姐一起见一见。”许宁泰然自若的道。
“合适不合适?需不需要和崔大人他们说一声?”许静还是有些不踏实。
“恐怕崔大人他们也知晓了,并未禁止,说明没什么,见一见再说。”
待到郑弘来到大厅时一眼看到了相对而坐的两位女子。
居左的女子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微微收敛的狭领和现在流行的敞领裙服略有不同,一副半袖披在身上,眉若春山,眼波流淌中却闪耀着睿智的光泽,略略有些偏薄的嘴唇更让这个女人多了几分精明的气息。
居右的女子从脸型上来看一看就知道和左边女子是同胞姊妹,只是脸颊稍微圆了一点,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媚和温润,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绽动着几分好奇,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郑弘见过二位娘子。”
“郑弘?可是寿州郑氏郑大人?”许宁眉峰一挑。
连郑弘都没想到这女子居然知晓自己,也大感惊讶,“正是郑某,宁娘子也知道某的薄名?”
“久闻郑大人乃是郑氏一族的顶梁柱,郑氏一族能有今日,郑大人功不可没啊。”许宁抿嘴微微一笑,“小女子虽然孤陋寡闻,但是对邻居还是略微知晓的。”
郑弘也不禁有些佩服,作为寿州三大姓中的重要人物,对光州许氏也并不陌生。
许氏双姝在淮南道上艳名远播,淮南道上想要娶许氏双姝的名门子弟不少,连郑氏中亦有,后来眼前这位许氏长女许与舒州周氏,也是引起了不少热议,有传言说这是许氏长女自己选择的,更是引起了一阵轰动,只不过后来局面骤变,许氏一族覆灭,舒州周氏解除婚约,
早就听说此女颇识大体,精明睿智,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宁娘子过誉了,现在郑氏一族处于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所以郑某特地前来浍州求救,没想到刺史大人不在,所以郑某特地来拜会二位娘子,请求浍州军能拯救郑氏于水火之中。”郑弘也不饶圈子,直接步入正题。
“哦?郑大人怎么这般说?蚁贼已然离开寿州南下,现在正该是寿州士绅民众齐心协力,恢复重建的时候吧?”
许宁内心又惊又喜,但是还是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淡然一些,只有坐在一旁的许静才能了解自己这位阿姐,被郑弘这番话给说得心花怒放了。
“宁娘子恐怕也知晓霍丘被蚁贼攻破吧?我们郑氏一族损失惨重,现在霍丘城破败不堪,城外更是白地一片,我们郑氏元气大伤,只剩下寿春城里那点儿祖产了。”郑弘咬牙切齿,“这也罢了,可我们郑家却摊上了两头虎狼同城,随时准备吞噬我们郑氏一族,所以郑某才冒昧来浍州求援于浍州军,希望二位娘子能帮郑某说服浍州军中诸位,撑郑家一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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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弘笑了起来,身体向身后胡椅一靠,朗声道:“宁娘子,我当然知道崔大人在负责浍州日常军务,可是他只是负责浍州的日常军务,介入寿州,算是浍州的日常军务么?这是要出兵寿州!哪怕崔大人内心再支持认同,但是他的身份限制了他的权力,在刺史大人不在的情况下,某认为他不太可能对这样大的事情作出决定。”r
郑弘的语气极为强烈,充满了感情色彩,也让许宁颇为意动,“郑大人觉得小女子有这个权力?郑大人又凭什么觉得小女子会支持出兵寿州?”r
“先说第一个问题。”郑弘好整以暇,“江大人尚未婚配,但是据某所知已和宁娘子有了婚约,而且某也闻静娘子与江大人系青梅竹马,日后可能也是一家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浍州军上下应该清楚江大人和二位娘子的关系,也应该相信二位娘子会站在江大人利益角度,这种情况下浍州军上下会认同二位娘子的身份。”r
略显牵强,但是也说得过去,许宁想道。r
“第二个问题。”郑弘继续游说,“久闻宁娘子在光州时便智慧过人,识大体,明大局,相信在这个时候,寿州对于浍州军的意义有多大,也清楚如果没有我们郑家的内应,浍州日后再想要取得寿州,会多付出多少代价,可以说现在取寿州,正当时!”r
郑弘的语气再度激烈起来,也冲击这许宁的心防。r
对于第一个问题,她明白再多言也没有意义,浍州军认可不认可,不是她和郑弘讨论就能得出结论的。r
但第二个问题,她需要郑弘来说服自己,否则她不可能去贸然做出这种去说服崔尚和杨堪、秦再道和张越等人的决定,自己的身份更是一种双刃剑。r
“郑大人,既然你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了,小女子在虚以推诿就显得太过虚伪了,小女子想听一听你给崔大人他们的建议,浍州军怎么能在最小代价的获得寿州?而为什么说现在是取寿州最好时机?以及你们郑家有什么想法和要求。”许宁坐直了身体,一只手靠在茶几上,正色道。r
名不虚传,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把问题考虑得如此透彻而周全,郑弘心中暗赞,难怪会别出心裁的自己替自己选夫婿。r
只可惜生在光州许家却是女儿家,为许家所累,未能成就大事,但若是此女嫁与江烽,却不知道对江烽是祸是福,不过现在在郑弘看来却是好事,起码比一个看不清形势的庸人要有用得多。r
“宁娘子,静娘子,某来此,也就是想要向二位娘子阐述某的看法。”郑弘镇定自若的点点头。r
这一谈就是一个时辰。r
郑弘也是有备而来,知道对于许宁这种性格清冷心细如发的女子不能隐瞒什么,谈了寿州现状,谈了郑家的现状,谈了他给崔尚的建议和意见,谈了存在问题和风险,谈了郑家的想法和要求,和盘托出。r
许宁也问得很细,很多关键问题也是三番五次的询问,务必要搞清楚,显然是动了心。r
“宁娘子,某没什么好遮掩的,现在郑家的局面很危险,没有你们介入,郑家很有可能就会被分别有淮北淮南支持的梅田二家扫地出门,撵出寿州,正因为如此我们郑家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和浍州合作,共谋大业。如果浍州不能在短时间内进入寿州,某可以确信,日后浍州要进军寿州的机会就很渺茫了,一旦淮北和淮南任何一方缓过劲儿来,他们绝不会允许浍州把手伸入寿州。”郑弘用这样一句话来做了总结。r
“郑大人,您言重了,郑家就算是和浍州合作,也绝非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梅家可以和淮北眉来眼去,田家可以和淮南暗通款曲,怎么就不允许郑家和浍州把臂言欢?”r
许宁拂弄了一下额际垂落下来的发丝,因为兴奋有些微微发红的脸颊更透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媚意,看得郑弘都有些意动神摇,暗呼果然是红颜祸水,让人情不自禁就欲迷醉其中。r
“郑大人先前说的那些,小女子都听明白了,嗯,就请郑先生先行回驿馆,小女子还要细细斟酌一下,至于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小女子现在不敢保证,但是请相信浍州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r
把郑弘送出门去,许静有些坐不住了。r
“阿姐,你真打算要过问此事?”r
“小静,你觉得我不该过问这件事情么?”许宁目光溶溶如水,落在表情有些烦躁的许静脸上。r
“阿姐,我不知道。”许静摇摇头,与姐姐对视,“二郎不在家,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我们该不该过问,如果他在,也许要好一些,但如果他不在,是不是该由崔大人和杨大人他们来做判断更妥当一些呢?”r
“如果他们能够作出决定,那当然再好不过,可如果他们无法做出决定呢?”面对妹妹的质疑,许宁反问。r
“如果他们无法作出决定,那就说明这件事情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那就等到二郎回来!”r
许静也提高了声音,她相信姐姐明白她的意思,这种时候更应当要避嫌,如果冒然插手,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引发有些不必要的后遗症。r
“可如果时间不允许呢?有些时机是失不再来,尤其对于我们并不算强大的浍州来说,抓住一个机遇,也许就能为我们赢得几年的发展时间,小静,寿州的重要性我相信哪怕是你也应该清楚,二郎一直在谋划寿州,现在送上门来的机会,我们能因为他不在就放弃么?郑弘也说了,时间稍一拖长,恐怕郑家势力都被梅田二家彻底拔出,谁来当我们的内应?没有内应,寿州岂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也许那就要付出上千上万士卒们的性命!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r
许宁提高了腔调,目光中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阿姐知道阿姐这么做可能会引来很多人的质疑、攻讦和非议,甚至可能破坏阿姐刚和二郎融洽的关系,阿姐也完全可以坐看闲庭,不参与介入,但是阿姐不会那么做,因为阿姐觉得这对我们浍州有利,对二郎更有利!阿姐也相信二郎能够理解我的想法!”r
许宁的话终于打动了许静,微微动容的许静看着姐姐有些潮红的脸颊,甚至有些湿润的眼眶,她能感受到姐姐内心的坚强和不屈,也能感受到姐姐在面对外界的风言风语所承受的种种委屈。r
“可是阿姐,如果崔大人和杨大人他们仍然不接受你的意见呢?”许静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r
“我心已尽,便无遗憾。至于说决定本来也就该他们来作出,我只能说是给他们一份建议,从我这个角度给他们的建议,让他们斟酌,甚至我也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份保证,在二郎回来之后会如实表明态度的保证,但决定只能是他们来作出,二郎没有授权给我来做这个决定。”许宁淡然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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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气氛凝重。r
遇上这样一件大事,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考验。r
张万山把无闻堂所有掌握的情报全数进行了汇报,崔尚也把郑弘郑恢两兄弟反映的情况作了一个介绍,两方面的情报结合起来,基本上能够让在座众人对寿州,尤其是寿春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了解。r
“啧啧,郑氏兄弟还真是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啊。”杨堪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平视,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寿春城里尚有一万余兵力,纵然其水军战斗力可以打一个折扣,纵然寿州军的战斗力堪忧,但蚁多咬死象,又是在他们地盘上,这一仗不好打啊。”r
“关键在于郑家能够提供多大的助力,能不能替我们骗开城门?还有,若是我们大军进入寿州境内,如何避开寿州斥候?寿州再是孱弱,恐怕最起码的斥候探马还是要放出来吧?”张越也皱起眉头。r
“两百多里地,就算是我们从盛唐潜行,但顶多能隐匿两三个时辰,这段距离我们急行军也就是五六十里地,也就是说,寿州探马斥候在发现我们之后,我们还要连续行军一百多里地到寿春城下确保不被发现,然后还要郑氏族人圆满的协助我们打开城门而不出意外,然后还要以少胜多的控制住城内一万多寿州兵不被其翻盘,这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r
丁满的话语里也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但是只有熟人才知道这家伙话语里更是充满了一种嗜血的兴奋,越是这种高难度的战事任务,才更能吸引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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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所说还只是表面存在的,真正落实到具体细节上,还有很多问题,甚至某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这一仗如果要打,风险极大。”r
接上话的是张挺,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r
这家伙来到浍州之后,之前一直没有明确身份,而是一门心思观察浍州军的战斗力,寻找浍州军存在的问题短板,为江烽提供参考依据。r
应该说这家伙的眼光相当犀利而独到,所以每每提出的问题都是一针见血,尤其是对第二军存在的问题更是提出了许多。r
这既让许子清感到恼火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所指出的问题非常关键,对第二军的战斗力提升有很大的帮助。r
以至于许子清私下里都向江烽建议是不是让张挺来担任第二军指挥使,他本人愿意继续担任军都虞候,协助张挺。r
虽然在军事训练上所发意见颇多,但是在军务战略上张挺却甚少发言,不过无论是崔尚还是杨堪都对这个家伙的性格十分了解,言不轻发,发必中的。r
一直到江烽离开浍州赴长安时,江烽才征求了张挺本人意见,问他愿意不愿意担任第一军的军都虞候,也就是为杨堪当副手,在整个浍州三军中,能压张挺一头的也只有杨堪了。r
“过之之意是这一仗我们不能打?”杨堪不信这家伙改了本性了,越是有挑战性的东西,这家伙才越有兴趣。r
“不,我们应该从逆向来考虑问题,越是大家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敌人才会越是大意,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所以在很多方面就会麻痹大意,就会放松警惕,哪怕是有一些迹象预兆,他们也会主动的过滤掉,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张挺摇头,“如果真的当我们在浍州大干特干,军队也都训练好了,估计有点儿风吹草动,寿州都会严阵以待了,那我们即便是能拿下来,也会付出超出我们接受范围的代价。”r
张挺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静下来。r
夺取寿州是浍州军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秘密,哪怕从来没有在正式场合下将这个目标公布出来,但是所有的工作重心都是围绕着寿州旋转,哪怕是再对浍州有感情的诸如秦再道、张越等人,也明白寿州的价值和意义是浍州不能比的,更不是光州能比的。r
浍州的价值在于其战略位置,扼荆楚和江淮与中原咽喉要隘,而寿州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其划分淮北淮南,更在于其扼守了淮水这一巨大的水运通道,沿淮直下可以直入运河,辐射整个淮北、青密和吴越,溯淮而上,可入涡水、颍水,深入蔡颍两州腹地,兼之有三县粮仓丰沃之地和寿春商埠,可以说拿下寿州便可虎视淮南,亦可染指淮北。r
所以对浍州来说,夺下寿州,也就意味着王霸之业可期了,这是浍州诸将从上至下一致的看法。r
寿州必须要拿下,但之前这只是浍州的一个远景目标,毕竟以浍州的实力,要硬拼寿州,哪怕没有淮北、淮南的介入,如果寿州军仍然以龟缩之势抗衡蚁贼的方式来对付浍州军,浍州军没有希望。r
浍州诸将们甚至包括江烽在内也考虑的是先强化自身军事力量,然后看是否能获得朝廷大义,再以大义压人,先行吞并霍丘和安丰这两个无险可守的县份,困死寿春,最终达到解决寿春问题。r
当初崔尚和江烽初步估算了一下两三年内能把整个寿州收入囊中已经算是比较快的了,这还要看淮北淮南局势变化情况。r
现在这一个机会却如此突兀的浮现出来,来的这么突然,以至于大家心态都有些失衡,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r
“过之,依你之见,这寿州我们是该取了?”杨堪目光宁静,注视着张挺。r
这个家伙居然拒绝了给自己当副手,据说他给江烽的回答是他更愿意去第四军当指挥使,还真有点儿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味道呢。r
不过杨堪也能理解张挺的心思,第一军已经基本定型,他张挺加入进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如果能够单独执掌一军,尤其是能独自打造出一军来,那无疑能让他张挺在浍州军中的话语权大很多。r
“要解决取与不取的问题,要搞明白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我们刚才探讨的问题,那是战术层面的,涉及到诸多细微环节,可以一个一个来探讨,我觉得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那就是战略决策上的问题,那就是刺史大人不在,谁来做这个决定?我们大家在一起是否就有这个权力做出这个决定?呃,别怪某多嘴,有些东西我们还是要考虑清楚再来决定,以免日后……”r
所有人心里都浮起一种古怪的念头,谁他么说这家伙特立独行孤傲不群?能把这一层一般人都未必能想到的问题都想透,这特么不是人精还能是啥?r
虽然都在内心里嘀咕这家伙,但是谁都知道这话却刺中了核心。r
江烽不在,谁能作此决策?崔尚?杨堪?日常事务当然不必说,但这出兵寿州显然不属于日常事务了,他二人有此权力么?r
江烽授权了么?r
有些微妙气氛笼罩着全场。r
无论是崔尚还是杨堪,都不可能就此发言,哪怕是张越这种江烽的总角之交,也不敢在这种问题上轻易表态。r
大权岂可轻易授人?尤其是军权。r
脚步声把场内有些凝滞的气氛撕破,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门口,如无特别事情,是没有人来干扰这种军务会议的。r
“司马大人,宁娘子静娘子请见。”r
崔尚微一愣怔之后,目光环视一圈,其他所有人目光都有些复杂,许宁许静请见?r
这个时候请见?明知道这是军务会议,仍然请见,分明就是要参加这个会议,这合适么?r
此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没有法理上妻室和子嗣的主公是多么危险而麻烦。r
一盘散沙需要一个凝合剂才能将他们凝成一块铁板,一群狼需要一头狮子来带领才能成为强大的力量,而江烽就是这个凝合剂和狮子,一旦他缺位,就没有人能把他们扭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r
无论是杨堪还是崔尚都不具备这个能力,而秦再道张越这些人更不用说。r
但这位还只是和主公有了婚约的宁娘子就行么?还有那位好像从来不参与这些事务的静娘子?r
许静当然是不愿意参与这种事务的,但是她更担心自己姐姐的出格举动,在她看来自己姐姐的行径是在刀口舔血,极其危险,稍不留意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伤及自己,但是许宁最后说的那番话还是打动了她。r
既然如此,许静干脆就和许宁一道来了,日后若真是二郎怪罪起来,许静也可以为阿姐承担部分二郎的怒火。r
为许宁和许静摆设位置都让崔尚为难了一番,上首只有一个位置,那是江烽的,许宁和许静当然无权去坐那张胡椅,但若是将二女位置摆在下首,似乎也不太符合规矩。r
最终只能在代表江烽的胡椅背后摆放了两张椅子,姑且把二女算作了江烽房中人吧。r
“崔大人,诸位大人,想必大家都知道小女子的来意了,小女子无权替二郎做主,但是之前郑弘来小女子介绍了寿州当下的情况,小女子来的目的只是要表明一个态度,寿州是二郎一直念念不忘所要谋取的所在,如果在战术上这是可行之举,而诸位囿于权责范围,担心因为擅自做主做出某个决定,小女子在此可以承诺,无论最终结果如此,这一责任由小女子来承担!”r
许宁一坐定,便开门见山的阐明了来意,表现出来的气势让崔尚、杨堪、秦再道、张挺等人都是眼绽精芒,张越、许子清、鞠慎和黄安锦等人更是表情复杂。r
堂内诸将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崔尚也是微微一皱眉头,“宁娘子可知晓当下寿州情况?”r
“略知一二,但是小女子以为这不重要,决定权在诸位,小女子只是要明确一点,请诸位无须担心擅权这一罪名怪罪到你们头上,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同样君在外,将领便有擅专之权!”r
一席话终于让诸将有些动容了,这是在代表江烽授权了,崔尚和杨堪心中都是微动,许子清更是震惊。r
他们是知晓一些江烽和许宁之间的关系的,许宁代表江烽授权,无论结果如何,若是江烽日后回来不曾追究,那么也就意味着许宁已经在江烽背后站稳了脚跟,江烽已经变相的承认和认可了许宁,这份权力堪比正妻!r
江烽在这里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的心机婊啊,把权势一道玩得炉火纯青,借势的手腕,你不得不佩服,鞠蕖和许静与其相比简直就是小学生和博士的差距。(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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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r0f??0??7??}???42??yc??u?:e???i>nz?6?c3???和许静离开之后,诸将的意见趋于一致。r
这个机会不能失去,现在的关键在于条件是否成熟,也就是说目前存的诸多问题和困难能否解决和克服。r
一个一个的问题被提了出来,并进行探讨和论证。r
首先是出兵数量问题,寿州军在寿春城内数量达到一万多人,就算是之前一切顺利,夺下寿春城之后,要控制住寿春城不被寿州军反噬,哪怕寿州军的战斗力不足,浍州军的数量都不能太少,按照诸将商讨的结果,起码需要七千到八千的兵力,这意味着现在的浍州军几乎要倾巢而出。r
但目前第三军的战斗力尚未形成,仅有第一军、第二军可堪一战,如果加上两个营的骑军和两营牙军,勉强可以凑足最低限。r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基本上确定了第一军、第二军加上骑军和牙军全数加入对寿州这一战。r
确定了参战兵力之后,这才开始商谈具体细节。r
按照郑氏兄弟提出的方案,夺下东门,从东门进城。r
寿州城除了北门是水门外,西门和南门是主要陆路进出通道,而东门虽然也存在,但是一出门不远便是肥水码头,东溪和北溪沿着肥水注入,还有东台湖,使得这一带林荫匝道,风景优美,乃是寿州著名的风景名胜区,著名的导公寺(东山寺)便建于此。r
北门是水门,也是寿州军两军水军驻扎地,主要是防范北来的敌人,尤其是防范蚁贼从寿春附近河段渡淮。r
西门和南门都是商旅出入的重要通道,所以梅田两家在这里也驻扎有重兵。r
唯有东门因为并非主要出入通道,城门较小,仅有西门和南门不到一半大小,平常主要是供出入导公寺礼佛和到东台湖游玩的达官贵人士绅们使用。r
郑氏兄弟的意见是从东门入城,控制住东门之后,浍州军可以趁夜袭击西门和南门驻军,暂时不理驻扎在北门的水军,因为水军部分驻扎在北门外码头附近,部分驻扎在北门内营地,一是距离较远,二是较为分散,三是其战斗力相对较弱,只要消灭了西门和南门的寿州军,便可基本上控制住寿春局面了。r
东门的守卫兵力较弱,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其中营指挥使虽非郑氏子弟,但也非梅田两家的子弟,而是出身导公寺的俗家弟子,同时也娶了郑氏女子,也正因为如此,郑氏兄弟才有这份把握。r
“两军兵力都集中在盛唐,对外如何解释?”r
“可以以天柱山霍山一带出现大量盗寇为由,我们两军要进山清剿,……”r
“可以先行虚晃一枪,让第一军摆出南下霍山的姿态,第二军沿决水南下,也作出要到霍山剿匪的动作,暂时性的避开耳目,……”r
“斥候如何遮断?从盛唐到寿春这一线虽然不算是寿州军重点防御区域,但是肯定会有斥候细作查探,必须要遮断这一线斥候向寿春传递消息,才能确保我们大军北进不被发现,……”r
“亲卫队可以配合无闻堂先行进入安丰一线,沿着安丰到寿春这一线,多重布防,截杀寿春的斥候,只不过要想做到万无一失,把所有的斥候都拦截到位,谁也没有这个把握,只能说是尽最大努力,……”r
“郑家在寿春城里可动力的私军有多少?某更担心我们入城之后能不能控制住局面,一举拿下南门和西门驻军,哪怕是趁夜,也不容易,一旦北门的水军动起来,有可能就会演变成一场混战,必须要震慑住北门水军,让其不敢妄动,……”r
“那就只能用骑军布置在眼顺河大街一线,一旦水军敢露头,骑兵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杀,迫使其不敢越雷池一步,确保这边拿下南门和西门驻军,……”r
“梅田两家的武道高手情况,恐怕我们还要合计合计,梅家第一高手梅况乃是固息前期高手,不过年龄偏大,田家的第一高手田春来据说也已经是太息后期的高手了,不过听闻此人已经去了江宁,不知道……”r
一旦进入实质性的讨论方案,诸将便开始把所有心思放在了方案研究上。r
崔尚精于策划,在郑氏兄弟将所知晓的情况和盘托出之后,他便结合张万山的情报拟出了两套方案,但这都只能算是纸上方案。r
这两套方案在家经过筛选后也迅速形成了第一套方案为主,第二套方案做备用的计划,然后就是由诸将来对这两套方案进行商讨,提出问题,一一进行解答或者修改。r
每一套方案都要经过反复的斟酌雕琢,最后还要让郑氏兄弟二人来进行评判,查缺补漏。r
唯有他们才是对寿州最熟悉的人,哪怕是无闻堂派在寿春城里的细作也无法和他们两兄弟这种对寿春城内外了如指掌的角色相比。r
方案的讨论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晚间。r
计划不如变化快,任何一个新获的消息都能够对方案计划造成影响,所以这个方案哪怕是到实施之前的最后一刻,都一样存在改变的可能。r
一直到第二天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崔尚才揉着血丝浸润的眼睛舒展了一个懒腰,“七郎,差不多了,主公也说过,尽人事听天命,某自信,把能考虑到的都已经考虑到了,但谁都知道战场上千变万化,具体如何操作就只能靠你们这些为将者灵活机变了。”r
厅堂中只剩下了崔尚、杨堪以及张挺、张越四人。r
崔尚的话让其他三人都有些压力,的确方案是死的,战场却是活的,方案只能做一个大概,很多东西都不确定,只能靠为将者临场发挥应对了。r
“子跃,这边就交给你了。”杨堪耸了耸肩一笑,“人生能得几回搏,这话某是听主公说的,某觉得很合意,宁娘子的话也很有道理,寿州我们志在必得,那么终究要一搏,那就宜早不宜迟。”r
张挺的目光还在地图上逡巡,略略发青的面颊下颌多了几许胡须茬儿,似乎是没听到杨堪的感慨:“白陵,某觉得单靠一千骑军难以阻挡水军的增援,恐怕我们要再安排一道防线,或者说把这段线缩短,让寿州水军登陆之后也难以迅速突破。”r
“哦,过之觉得该如何?”崔尚目光也落到了地图上。r
“在这一线纵火,这一线是木材市场,从北门延伸到码头外,大多是经营木材的店铺,引火器物甚多,以某之见,若是能带一二名火性术法师沿着这一线以术法防火,便能将水军增援通道阻断,迫使其要么出城绕行,要么就只能从右翼过顺河大街,而两营骑兵若是能以夹击之势,控制这一线便要容易许多,甚至还能抽出部分骑兵增援南门和西门。”r
几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凉气。r
沿着张挺的手指一划,整个北城大半都被划了进去,这一线商铺大多都是木质结构房屋,若是在这一线纵火,就不简单的是烧毁木材市场那么简单了,整个北城一大半都可能被卷进来。r
这放火容易,灭火却难了,弄不好就真的要演变成一场全城大火,烧成一片白地都不是不可能,那带来的后果就难以预料了,尤其是在夜里。r
“过之,这合适么?”张越犹豫了一下,“一旦起火,若是遇上有风之夜,恐怕难以控制。”r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一直在考虑,我们两军对两军,要加上牙军两营才算是勉强持平,纵然我们在战斗力上要强于他们,但是一夜之间我们能彻底歼灭他们么?水军两军五千人不是五千头猪,他们肯定很快就会发现问题,骑军只有区区一千人,而且是在城内,街道四通八达,难以彻底遮断,所以必须要这样。”r
顿了一顿之后,张挺又道:“寿春城内望火楼不少,防隅军亦是不少,相信他们能很快反应过来,控制火势不至于蔓延,……”r
众人皆不语,这种话也就只能听着,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果被水军增援,那带来的危险更大,一旦突击歼灭不利,恐怕寿州军的反扑就会让浍州军进退两难。r
见其他几人都没有再说,张挺也就在方案上增添了这一条。r
“或许在控制寿州之后可以给当夜受损失的住户适当补偿,这种事情怕是难以瞒过人,以失火来解释,说不过去。”良久,崔尚才这么来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说辞有点儿牵强了。r
杨堪和张越都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很麻烦,一夜之间恐怕也还不仅仅是起火那么简单,进城之后血战一场,有太多不可控的变数在其中,杀红了眼的士卒们会干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r
战争也本来就是如此血腥而残酷,如果过于去考虑敌方的感受,过于仁慈悲悯,这场仗也就没法打了,还没有听说过哪一场战争不死人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好事在历史中实在太少。(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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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并不知道寿州局面骤然演变成这样,他还是按部就班的从潼关入虢州,再入陕州,踏入都畿道。
从虢州入陕州时,江烽专门去了函谷关和桃林塞一行。
桃林古塞,战气森严;函谷古关,巍然屹立。
虽然函谷关已然驻扎有梁军,但是这里乃是和关中接壤,事实上关中和大梁现在冲突可能性不大,所以大梁在此驻军的数量并不大。
“这就是函谷关?”
勒马驻足,刚刚调下马来,话音未落,一股森然战意沿着函谷古道汹涌而来,让江烽竟然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倒感,冲击得他不得不微微下蹲身体,摆出一副全力相抗的姿态。
江烽也只是来这里感受一下当年战国秦汉时的那份古意,江烽陡然间也觉得自己的元力玄气似乎又有了某种跳跃绽放的气机感应,这让他也是颇为惊讶。
或许是这种千年来厮杀征战无数次的古战场,本身就积郁了大量的杀气战意,这种杀气战意与江烽本身体内的元力玄气相互激荡,使得本来就经过了伐骨洗髓的江烽更是有了一种振翅欲飞的冲动。
江烽意识到或许自己所修炼的这种五禽功筑基异常厚实,但是想要突破却不容易,总需要寻找到一些契机。
要么是通过恶战苦战把潜能激发到最大,要么就是要寻找这种战场,本身就孕育积淀了浓烈战气气机的所在,来与自身的元力玄气互为激荡吸纳融合,进而实现飞跃。
这是函谷旧关。
扼关东关西之咽喉,俯瞰中原。
江烽异变提聚元力玄气抗衡,一边四下打量感知着这突如其来的气机冲击。
重重叠叠的战意就像是铺天盖地的狂澜,一浪高过一浪的向江烽卷来,江烽只感觉自己就像被抛上浪峰的小舟,时而直飞九霄,时而钻入浪底,几乎要把他全身经脉冲散。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古战场上的杀意气机的偶然触发,简直就像是深陷一个巨大战场的中心漩涡中了。
汩汩的汗珠从额际、脊背上不断涌出,江烽的双足已经深深的扎入了泥土中。
此时的他脚步已经慢慢变成了马步,缓缓下蹲,双手也已经深深的插入到泥土当中,似乎在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势来吸纳来自泥土中的力量,抗衡着外来的巨大压力。
鞠蕖和楚齐突然间见江烽给摆出这样一个防御姿势,也是大吃一惊,两人都赶紧拿出兵器,四下戒备,只是二人却完全觉察不到有什么不对,四处逡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江烽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仿佛这一股战意的袭来是完全针对自己的,或者说正好是自己触动了某一处大阵机关一般。
周围数十步内都渺无人烟,这是函谷古关的古战场,在汉函谷关和曹魏时代的新函谷关设立之后,这里的重要性已经大大下降了,甚至已经被荒废了。
周遭都早已是莽莽树林,间或能看到湮没在杂草和灌木中的小道,那都是这周围猎人药农踩出来的野径。
沿着山谷向上苍翠一片,偶尔山鸟惊飞而起,袅袅云烟覆盖在山巅。
此时的江烽已经来不及多想了,甚至连旁边的鞠蕖和楚齐的询问都无暇回答,他所有精力都已经放在了抵御这突如其来,甚至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机冲击上来了。
一浪接着一浪的气机从四面八方涌来,瞬即便闯入自己身体的经脉中,在自己体内如万马奔腾般的飞驰起来,不断的挤压冲撞着自己体内的经络脉穴。
几乎是一个周天之后,江烽就感觉到自己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便已经扩展了一轮,这让他既惊又喜。
惊的是这种飞速运行的气机流似乎毫无停止的迹象,喜的是就这么短短几息时间里,自己便已经从养息前期步入了养息后期,杨堪在这里只怕要眼红得充血吧。
江烽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断的在在虎踞和熊蹲两个养气姿势中变化,以便于能够承受得住这种来自天地之间的气机冲击。
虎踞可以让自己身体更舒展,可以更稳健的承受来自空中的气机冲击,熊蹲则能更稳固,让自己可以借助四肢接地来吸纳包容来自地面的气机冲击。
每一轮周天运行几乎都出乎江烽的意料,运行速度也越来越快,当七个周天运行完毕之后,江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脉络穴位开始出现异化并颤动。
他虽然尚未接触到这一层面,但是却已经从杨堪的突破那里知晓了一些气机征兆,这是突破太息期壁障的迹象。
难道说自己竟然就这样一举突破壁障进入太息期,和杨堪并驾齐驱了?
够了,够了,江烽内心狂喜之余也是惊骇莫名,可以停下来了,这份机遇留给别人吧,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经脉便已经承受不住了,要经脉炸裂气血冲顶了!
只可惜涌荡的气机哪里会听江烽的内心独白,仍然从天地间浩然涌来,不断的闯入江烽体内。
噼噼啪啪的气穴脆响不断在江烽体内沿着经脉一路向上,江烽骇然之余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祸是福,每当稍稍遭遇阻滞,便有更凶猛的气机更迭而上,不断突破,不断攀升,就像一瓶不断装盛的水,慢慢要溢出瓶口。
“轰!”江烽只感觉自己眼睛一黑乍亮,耳朵里也就像从地处骤然飞行至高处一般短暂的耳蒙,整个五脏六腑七窍都陡然打开,一股子从未感知过的鲜活气机萦绕在自己体内,洋洋洒洒,蔚为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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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桃林深处。
两名道装男子正在弈棋。
“咦?”年长男子讶然抬起目光望向山下,“有人居然闯了我的先天阵图。”
“师尊,闯了就闯了吧,这么久了,过往猎人药农也不少,……”另一个只有三十来岁的道装男子不以为意的道,目光仍然落在圆石棋盘上。
“不,大郎,这人居然进入了阵眼,咦,还激发了阵图?!”年长男子惊讶的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
“啊?”年轻道装男子也有些惊讶的扬起目光向下望去,“真的有人闯入,咦,居然还能抗御师尊的阵图?”
“不,没人能抗御这种先天阵图之气,这个家伙是在吸纳,并用之伐骨洗髓,只是我这是专门为大郎你设置的,这个家伙居然运用于自身,截了大郎你的气运,枉费了老夫九九八十一天的搬运心血,老夫倒是要看看此人是谁。”
二人身体微微一纵,身体便窜入空中,如星飞电射,转瞬之间便已经到了山谷阵图气穴布置之处。
鞠蕖和楚齐已经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而那吴瑕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呆呆的缩立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烽此时已经全身湿透,整个衣衫犹如水浸一般,熊蹲之势已经成了一种惯性,此时的他无论是心力还是体力都已经无法支撑。
鞠蕖和楚齐也不敢上前搀扶,这种修炼过程中稍有外力触发也许就会走火入魔,尤其是不知其底细的情况下,更忌讳外力介入。
眼睛余光注意到了两道身影从山上下来,迅如惊马,转瞬即至,鞠蕖和楚齐都来不及多想,赶紧摆出一副防范架势,“来人止步!”
楚齐的话刚一出口,一股沛然之力便浮空而至,挤压得他连气都难以呼吸,只看到自己和鞠蕖乃至身后的吴瑕三人竟然被那前面老者隔空一甩拂尘,竟然三人身体都冉冉浮空,后退到几步开外。
“休得妄动!”
无论是鞠蕖还是楚齐,都骇然莫名。
鞠蕖更是震惊,哪怕是在行刺杀之举面对刘玄时,她也未曾感受到如此深不可测之力,这个道装老者是何来路?
“啊?二郎?!”
跟随在道装老者的年轻道者又惊又喜,脸上浮出兴奋喜悦之色,“真的是二郎?”
“大郎,你认识此子?唔,根骨倒是不俗,咦,和你有些相似,嗯,这筑基之法倒是和你相似,对了,大郎你说你有一弟,莫非就是此子?”道装老者听闻自己身后的徒弟一说,立即明白过来,脸色也要柔和了许多。
饶是老者胸襟广博,但自己花费了九九八十一天用这先天阵吸纳函谷之气,本来是用来为自己徒儿伐骨洗髓一举破关的,没想到却被一个外来者给截运了,虽然也觉得这是天地运数,但还是有些遗憾。
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是徒儿的胞弟,那就真的只能是说机缘了。
“回师尊,正是,他是徒儿胞弟二郎,名唤江烽。”年轻道者也是格外欢喜。
他已经有五六年没见着自己这个胞弟,这个胞弟素来顽劣,只可惜自己一心慕道,没有太多精力来管教这个弟弟,所以他内心一直有些抱憾。
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二郎,至于说师尊为自己准备的这番破关气运被二郎所得,他倒是毫不在意,能给二郎这一番气运,他心里更高兴,至于自己,本身就是修道慕仙,日后多的是机会。(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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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徒儿如此急迫,道装老者也是好笑,放眼一看那二女,便了然于胸,“唔,此女有胡人血脉,骨骼宽润,福泽深厚,命中应有一子一女,咦?”
年轻道者见自己师尊目露奇光,赶紧问道:“怎么了,师尊?”
“没什么。”道装老者摇摇头,沉吟了一下,“这位青衣女子倒是多子多福之相,不过……”
“不过什么?”年轻道者知道自己师尊寻常事情已经很难扰动其心,先前的表情无疑有些异样。
“嗯,此女命格不凡,难以预测。”道装老者再度摇头,“不过她命中有多子。”
无论是鞠蕖还是吴瑕都不太注意那命格不凡四个字,都被那命中有一子一女和命中多子几句话吸引住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够给家中郎君生下子嗣无疑是最重要的,那被休妻七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生下子嗣。
对于像江烽这样的人物来说,这一点就显得格外重要。
道装老者这么一说,年轻道者心中也就放下来了。
他更关心的是二郎是否有子嗣,他也看得出来这个胡女应该是对二郎格外着紧,虽说有胡人血统,但是只要能替二郎产下子嗣,哪怕是个庶出也无所谓了。
还有那青衣小婢,以他的眼光也能看得出来年龄虽然幼小,但是却也已经有了几分妖媚冶艳之相,居然还能引起师尊的惊异,也不知道内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不过师尊也说那小婢似乎也是多子之相,若是其日后被二郎纳为妾室,也就意味着日后能替江家多生下几个男丁延续香火了。
“大郎,你去助你家二郎一臂之力吧,他连过两关,怕是有些承受不起,需要调理一下,你可以把青莲宝芝液与其服用一些,让其尽快恢复。”道装老者不再多言。
年轻道者也赶紧举手遥击,一股气机让已然处于脱力状态下的江烽慢慢重新恢复过来,道装老者又将怀中一枚玉瓶取出,为江烽灌下汁液,这才连续在江烽身体各处连续拍击十余下,催发江烽体内元力玄气运行。
江烽苏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道者。
“大哥?!”体内浑厚舒展的气息让江烽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就像是漫步在天际云端,但一眼看到阔别多年的兄长站在面前,还是让江烽喜出望外。
事实上之前他处于半醒半睡状态之下就已经看到了自己兄长,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梦中,现在终于明白这是现实了。
“二郎,你怎么回来函谷?”年轻道者欣喜的揽着江烽的肩膀,狠狠的拍了拍江烽肩头,“看不出几年不见你居然入道天境了,嗯,现在该是固息期了。”
江烽心中狂震,“大哥,你说我现在是固息期了?!”
“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年轻道者笑了起来,“本来是我师尊想要替我破关而专门聚先天图阵,吸聚这函谷千年气运,没想到你这家伙给截了气运,嗯,也好,你能一举连破两关,到了固息期,和我也差无几了,本来是师尊要助我入登小天位,看看能不能一举进入凝丹期,看来又得缓几年了。”
江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他也看得出来自己兄长对此并不在意,“大哥,我……”
“好了,大哥整日在山中慕道修行,早几年晚几年并无大碍,倒是你整日在外奔跑,武道提升也能让你多几分安全,为兄也就放心许多。”年轻道者沉吟了一下,“不过你现在距离小天位尚有一段距离,武者需要突破小天位壁障方能在面对强者时有自保或者脱逃之力,你还需要进一步修行,不要懈怠。”
说完这番话,年轻道者似乎才想起,赶紧一拉江烽,“我有些忘乎所以了,来,二郎,这是我师尊,图南先生,你也可以称他清虚先生。”
看见道装老者红润的面颊和一缕长须,微笑中多了几分亲切,江烽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图南,清虚,好像和某个历史名人有关啊。
图南先生,清虚处士,这,这,这不是陈抟老祖的名字么?唐末五代乃至北宋第一牛人陈抟?
震撼之余,江烽不敢怠慢。
就凭着人家一个先天图阵能为自己聚气连破两关,让自己一下子进入了固息期,若是以自己现在的修炼之法,纵有天材地宝灵药相助,只怕没有三五年也是难以达到固息期境界了。
而现在竟然一举突破了这些壁障,甚至把杨堪都远远甩在了身后,这份大礼可谓太过珍贵了。
“可是崇龛陈真人?”江烽相当恭敬的一鞠躬一礼。
“咦,大郎,没想到你这弟弟也知道陈抟之名?”道装老者捋须微笑,“正是陈某。”
“久闻陈真人鉴人三千年,道法贯古今,今日一见,乃是小子三生有幸。”江烽又是深深一鞠躬行礼。
“呵呵,大郎,你这弟弟倒也有趣,不过三生有幸就说不上了,大郎是吾徒,你若是要见我,本来随时都可以,只是我和你兄长四处游历,难得定准,所以今日一见也算有缘吧。”道装老者笑着看了一眼江烽面颊,唏嘘了一下,微微点头:“果真有天威之相,且看你日后造化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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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江烽来说,第一次真正遭遇了历史上的名人,心中的感慨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陈抟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哪怕是在现在,他也已经是在修道界中的翘楚人物了,没想到自己的兄长居然会拜他为师,这日后的造化可真不浅。
虽然历史在这个时空已经有些扭曲,但是陈抟的鉴人术震古烁今,他居然说自己有天威之相,这不由得让江烽也有些惊骇,莫非这家伙也能看出自己的不凡之处?
这些问题却不好深问,只能藏在肚子里。
“二郎,这几位是你的朋友?”
年轻道者,也就是江烽的兄长江潮其实也早就看出了鞠蕖、楚齐等人和江烽并非寻常朋友关系,不过他对于这世俗间的东西已经不太关心了,唯一记挂的也就是自己这个胞弟是否平安,是否能为江氏延续香火。
“呃,大哥,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她是蕖娘,楚齐,还有吴瑕,……,蕖娘,楚齐,吴瑕,这是我兄长江潮,对外说我兄长已经过世,实际上我兄长是入山修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一番介绍之后,江潮倒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现在只觉得心愿已了,一方面助二郎武道修行提升,已然步入固息期,距离小天位只有咫尺之遥,虽然不敢说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了,但是只要再稍加努力跨入小天位,那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另一方面师尊见了二郎也说二郎不是早夭之人,且二郎身畔两女皆是宜男之相,只要能替二郎生下一男半女,延续江氏香火,他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去修仙慕道了。
“二郎,我笨打算回家一行,现在既然已经见到你,我也就放心了,我会追随师尊赴武当九石岩修行,估计这几年都不会离开,若是你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可以来找我。”
江潮的心境已经慢慢平静下来,“我没想到你这两年也有如此造化,竟然走上了这样一条路,本来还想引你如修道之门,但师尊说你不是修道之人,那你就按照你自己的路走吧。”
“大哥,若是我有时间会来看望大哥,不过估计这两年都难得有闲暇了。”江烽也有些感慨。
他看得出自己兄长慕道之心甚笃,且有陈抟这种超级牛人为师,日后怕是修道长生也说不清楚。
陈抟历史上说他可是活了一百多岁,自家兄长也说不准一样有此造化,真有这等好事,自己也许日后还能来找兄长讨教一番长生之道。
“好了,二郎,我现在也安心了,今日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了。”江潮也吸了一口气,“家传的五禽功对筑基大有裨益,今日你又巧获气运,日后对你也会大有帮助,抓紧时间登入小天位,还有,婚姻一事,我便无暇替你做主了,你自己选择便好,早日生子,替江家延续香火,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了。”
兄长和陈抟走了,走得很潇洒。
武当九石岩,江烽有些记忆,这是陈抟修道中重要的一站,估计会在那里呆上几年,日后看有无机会去拜访。
不过陈抟在临行前也说了,浍州有大事发生,但看不出好坏,应该是混沌之间。
这让江烽有些着忙。
浍州是根基,可出不得差错,洛阳那边可以缓去,但浍州却不能出事,所以江烽迅速转道南下,让楚齐带着吴瑕这小丫头走官道,而自己则带着鞠蕖直接翻崤山、熊耳山,走汝州、蔡州,借便道星夜南返。
星夜赶路,只用了两天时间,江烽便从函谷赶回了浍州,但江烽却丝毫感受不到疲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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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回到浍州时,已经是半夜了。
浍州夜不开城,江烽和鞠蕖直接越城而入。
虽然城墙已经进行了加高,但是对于像江烽和鞠蕖这样的武道高手没有意义。
“主公回来了?”
其实一进城江烽就已经感觉到了变化,原来驻扎在固始城内的第二军已经离营,骑军和牙兵也不见了踪影,甚至连自己的亲卫队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张越的第三军。
这让江烽也很是惊讶,究竟出什么事情了,居然让第二军和骑军、牙军倾巢出动了,难道是南阳打过来了?可南阳打过来了,怎么第三军却撤回到了固始?
那岂不是意味着光州城内已经成为一座空城了?
崔尚也没想到江烽回来得如此之快,按照预计,江烽最迟也还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白陵,发生什么事情了?子清、阿满和再道他们呢?子跃呢?”江烽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
崔尚沉静的拱了拱手一礼,“首先要请主公恕白陵擅专之罪。”
“擅专之罪?”江烽楞了一下,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第二军和牙军、骑军果真都已经出动了?出了什么事情?寿州,还是黄州?”
崔尚既然说是擅专之罪,那肯定不会是光州出了问题,若是光浍二州出了问题,这浍州军迎敌那是应有之意,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擅专一说,既然说是擅专,那肯定是超出了崔尚和杨堪他们的权力范围,那才叫擅专。
超出崔尚他们的权力范围,那只能是浍州军出了光浍二州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再没有获得自己批准的情况下一兵一卒派出了光浍二州之境,往好里说,那就是越权,往坏里说,那就是僭越!
崔尚点点头:“寿州。”
果然是寿州!
虽然江烽话语里添了一句黄州,但是江烽也知道出兵黄州的可能性很小,哪怕杜家再是孱弱,但毕竟也是拥有几州之地的藩阀,浍州军这点兵力还无法和对方抗衡,更别说出兵了。
只有寿州,唯有寿州才是最有可能的。
江烽也知道包括崔尚在内的诸将都知道自己在谋划寿州,但在离开浍州赴长安之前,自己也仔细听取了张万山对寿州情况的汇报,好像没有多少机会才对。
怎么自己才走了这一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寿州局面很糟糕,但是毕竟寿春城还在,寿州一万多大军还驻守在寿春城内,仅有郑氏控制的一个军在霍丘之战中溃灭,这种情况下,浍州军别说两个军加牙营、骑营,就算是把第三军添上,要拿下寿州也不太可能。
“寿州,唔,说说,什么情况。”江烽已经坐回了胡椅,点点头。
崔尚心中有也一松,江烽没有多问其他,只问什么情况,说明江烽对这样擅自出兵并不太在意。
这既是一种自信,自信不惧下属擅专用兵,也是一种信任,信任下属用兵必定有其理由,崔尚心中也是暗自感动。
言简意赅的把情况作了介绍,江烽脸上的心情也很复杂。
没想到啊没想到,寿州局面居然演出了这样一出,昔日看似稳固的梅田郑三角组合竟然在一夜之间就演变成这般模样了。
这就是失去了军权的结果,同样也给江烽提了一个醒,军权高于一切,没有军权,一切都是虚幻,一切都可能被别人剥夺。
“第二军走了几日了?预计是什么时候夺城?”
“第二军已经走了五日了,按照计划是先要转道向南,做出南下霍山剿匪,然后在半道转道进入盛唐,与第一军汇合之后,迅速北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就是这一两日间就要发起进攻。”
崔尚的心情也很紧张,这几日里他都有些难以入眠,而斥候和亲卫队也都全面出击,就是为了阻断寿州军的斥候可能将情报传递回寿州城中。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遇,虽然计划也很周全,但是那都是书面上的东西,实际上在真正战事过程中不知道会有多少细微的变化,也许一个偶然的细微变化,就可能导致整个方案进行变化调整。
“白陵,你们考虑过寿州军的水军问题没有?”
江烽也已经在脑海中将整个计划过了两遍了。
应该说整个计划没有太大纰漏,当然这是指一切都要按照计划上所设定的进行,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可这却是难以做到的,只是你现在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可能要出问题,也就只能按照这个计划来进行。
“关于水军的问题我们也探讨过,虽然寿州水军有两个军,但是基本上是驻扎在北门外码头和北门内的营地中,因为水军基本不参与其他事务,主要是起着维护整个淮水一线安全的作用,所以大家认为这支军队纵然登陆进城,其战斗力都有限。”崔尚意识到江烽对水军有些不放心。
“白陵,我早就说过,抱最大希望,做最坏打算,寿州水军高达五千人,虽然你们也有一些布置安排,但我觉得光靠一千骑军在城内很难遏制住这五千水军。”江烽摇摇头,脸色有些阴沉:“一旦被其突破了防线,和南门西门两军步军汇合,那就是我们的灾难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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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州水军素称精锐,这一点从淮北蚁贼迟迟未从颍亳渡淮就能看得出来,这其中固然有等待时机的缘故,但是亦有担心遭到寿州水军拦截的因素在其中。
而且寿州五军,竟然就有两军为水军,虽说以水上称雄,但是江烽不认为一支训练有素的水军上了岸就会变成一支不堪一击的军队。
尤其是这两军都是长期掌握在梅田两家手中的嫡系,其主要军官均为梅田两家子弟,在关乎梅田两家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岂有不拼命之理?
一旦水军突破了浍州骑军的封锁线,那么整个局面就将彻底逆转,有了水军策应,那两军步军固然战斗力不及浍州军,但是依托营寨防守,只怕也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的,而一旦拖到天亮,只怕整个寿州局势就会大变。
计划中设定的张挺、丁满、许子清、鞠慎、郭岳等人要率牙军在郑氏配合下对梅田两家居住的宅院发起进攻,力争俘获梅田两家重要成员,迫使其投降,这一构想,江烽也觉得恐怕变数甚大。
梅田两家在寿州立足多年,纵然其底蕴无法其他藩阀相比,但是这种大家族中肯定会有一些不被人知晓或者了解的强者存在的,一旦受挫,这也可能贻误战机。
这一场战事的预设都是在一夜之间要控制住寿春城的局面,纵然有郑氏相助,但太多不确定因素存在,而己方几乎没有多少可供回旋应对的预备力量,那点牙军,江烽认为远远不足,这才是最危险的。
也就是说,这场战事规划,缺乏一支预备应急力量,而一旦某一处出现意外,局面吃紧,牙军那点应对力量是难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的。
“命令张越,第三军即刻整军,补充辎重,连夜出发,目标寿州!”江烽斩钉截铁的道。
崔尚大吃一惊,“主公,这样一来,浍州城里便无一兵一卒了。而且,时间也有些来不及了,从浍州到寿州,接近三百里地,就算是轻装疾行,恐怕也要四五日!”
江烽也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时间上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步军行军不像武道高手,也不像骑兵疾行,寻常步军一日走上三四十里地也很正常,能走五六十里地就算是战斗力相当强悍的军队了,就算是自己在浍州军中强推野外行军拉练之法,这几个月里的苦练发挥了奇效,但像第三军,估计一日也顶多就能走六七十里地就算是极限了,从浍州到寿春城下,起码也要四五日。
而按照四五日之后,寿春城的局面只怕早就见分晓了。
不过方才崔尚也说了第二军五日前出发前往霍山,要做一个进山剿匪的姿态,对进攻寿州的时间也只能是一个粗略预计,具体时间还要由郑氏于第一二军具体衔接,这时间上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江烽还是断然摇头:“白陵,传达命令吧,就算是白跑一趟,也要胜过我们什么也不做。至于说浍州城,那就唱一出空城计也无妨,现在我想无论是蔡州还是南阳只怕都还没有这份心思来夺浍州吧。”
见江烽主意已定,崔尚也不再坚持:“那不如将驻扎在殷城的屯军调回浍州,好歹也算是压一压阵。”
江烽想了一想,“传令,改屯军为浍州第四军,张挺任第四军指挥使,郭岳出任第四军军都虞候,待二人此战之后再行上任,第四军暂不动,浍州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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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岳默无声息的站在河畔。
这里是肥水中游,再往下就是长濑津了。
长濑津是肥水著名渡口,地处八公山以南,著名的淝水之战就发生在这里,而紧邻的东台湖和导公寺都是寿春城外著名风景名胜所在,历来为寿春城的文人名仕所推崇。
郑家提供的情报还是有些谬误。
虽然寿春并未将浍州列为威胁,但是起码的警觉性梅田两家却没有丢,在沿着肥水到安丰一线,起码有十余处斥候探马在活动。
好在无闻堂一直将寿州作为重点在盯防,而寿州方面在韩拔陵部南下之后,也有些懈怠了,斥候们也被不太遮掩他们的行迹,所以他们绝大部分活动情况和规律都掌握在无闻堂手中。
要斩断他们和寿春城中的联系,短时间内让其无法获得准确情报,郭岳觉得还是能够做到的。
但郭岳也同样也清楚,这只是最理想的境界,十余处探马,要想一下子全数不漏的俘获,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些要将运气,只要有一个逃脱,那便可能带来巨大的风险。
再往南的寿州探马斥候已经基本上被清除了,第一军和第二军正在星夜急进,现在距离这里只有三十里地了,也就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启动计划,全面斩杀或者俘获寿春城外围的斥候。
亲卫队的人都被撒了出去,配合着无闻堂的人已经布置下了去,每一个寿州斥候探马都已经被牢牢盯住了,但愿不要出纰漏。
两头游隼在空中游荡,这意味着计划即将启动,这是用来防范一旦截杀寿州斥候探马失败,对方飞鸽逃离时的最后一步,务求要做到万无一失。
张万山有些略胖的身躯出现在灌木林后,“九郎,时间差不多了,我看可以发动了。”
“好!”郭岳点点头。
伴随着一阵劫一阵的唿哨声次第向外传递开去,一连串的截杀顿时展开,立即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梅雄有些疲倦的靠在土堆边上,听凭着自己的爱马在河滩边上漫步。
一切正常。
城里的贵人们始终不放心,也不想一想,蚁贼已经南下了,残留在寿州五县的蚁贼逃军能有多大的能耐?
噢,不,现在是三县了,盛唐和霍山两县都被划给了新成立的浍州。
这个消息这也在寿州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刺史大人这么些年来连长安都未曾去过,怎么可能指望朝廷能对他有什么好颜色?
只划去盛唐和霍山两个偏远县算是不错了,若真要把霍丘也划归浍州,梅雄不知道那刺史大人会不会真的要爆发,拒绝长安的诏令了。
借助着斜坡的阴影,梅雄躲在阴凉里,忙里偷闲。
这一趟出来又是七八日了,还有两天,这趟就算是结束了,老婆孩子还等着呢。
想到自己还有年幼的儿子,梅雄心里又活络起来,也许自己该去找族里活动一下,让自己这个儿子先去书塾里念几年书,起码要等到能识字了,再来说将来做什么。
随手揪起一把茅草根,塞在嘴里咀嚼着,混合了一丝清甜味和苦涩味的草根让梅雄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
但今年州里几个县都被毁成了一片白地,尤其是安丰,族里的主事们一个个脸黑得都像要出水了,现在要去说这事儿,恐怕只会吃一顿排头。
还是只有再等等了,等到明年情况好一些之后,再来找机会去和主事们说一说,想到这里梅雄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腰肋边的布袋动了动,梅雄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这玩意儿可精贵得很,若是不小心压坏了,不但这一趟出来的辛苦钱全没了,还得扣上半年的饷银,甚至还得要吃顿板子,这差点儿就像个老祖宗了。
出来的每一个斥候都带有这样一只警鸽,如果发现有异常情况,就会迅速释放这支警鸽,让其飞回寿州。
不过这么久了,梅雄也从来没有用过这玩意儿,脚上拴着红色和土色的布带,红色是紧急高危状态,土色则意味着有不同寻常的迹象,简单,但是却很实用。
似乎是在迷迷瞪瞪着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声音,梅雄猛地翻身起来,一个斜卧匍匐,一只手持握腰间的横刀,一只手则摸到了布袋的系扣上,只需要一拉开,重见光明的警鸽就会展翅高飞。
两个身影悄然靠近,苏铗轻轻一举手,示意跟随着自己的伙伴暂时别动。
目标很谨慎,自己只不过稍稍不小心踩碎了山坡上的一块土坷垃,对方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翻身就爬了起来,四处张望。
山坡上似乎有一下子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山坡上,显得那样安详而平和。
梅雄有些疑惑的四处打量。
耳朵不会欺骗自己,那细碎的响声分明是什么东西踩碎了土坷垃,是过往的小兽?不太像。
这种土坷垃滚动的声音和踩碎的声音是不是一样的,寻常野兔、旱獭是碰碎不了,只能碰动,可刚才那显然是碎裂响声,或者说更像是有人踩碎了。
可四周却是这般安静,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梅雄稍稍舒了一口气,但是还是不敢放心。
马儿仍然悠闲的在河滩上溜达着,时而垂下颈项咀嚼几口,时而抬头四望,梅雄吸了一口气,让身体挺直,准备站起来,左手刚离开袋口,就听到破空之声呼啸而至。(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