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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识岑文本,展颜说道:“卿有何事?”
不愧是朕的近臣啊32,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来和稀泥……
“臣闻创拨乱之业,其功既难;守已成之基,其道不易。故居安思危,所以定其世,有始有终,所以隆其基。今天虽亿兆人民平安无事,四方安宁,既承篷乱之后,又接凋敝之余,户口减损尚多,田畴垦避犹少。覆盖之恩显奇,而疮痍尚未恢复;德教之风普及,而资产屡空……”
岑文本这番文绉绉的话语一说,众臣都有些晕。
咱这边正说魏王代太子巡抚关中这事儿,您这骈四俪六的说啥呢?
唯独皇帝心里偷着乐,岑文本打一会儿茬,这朝会的时间也就该到了吧?
岑文本可不管他们,自顾自的说道:“陛下览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机,上以社稷为重,下以亿兆为念。明选举,慎赏罚,进贤才,退不肖。闻过即改,从谏如流,为善在于不疑,出令期于必信。颐神养性,省打猎游玩之娱;去奢侈节俭,减工役之费……魏王于永兴坊兴修府邸,装饰华丽,所费奢靡,且多有逾制之处,臣恳请陛下下旨降罪……”
朝臣们都乐了,和着以为这位是在帮着陛下和稀泥呢,原来却是釜底抽薪啊!
何为逾制?便是使用超出自己身份地位的依仗、物品,魏王逾制,打死他也不敢用帝王才能使用的东西,那么也就只有使用太子的规制才算逾制。
历朝历代,对于逾制极为重视。哪怕魏王日常有所逾制是皇帝默许的,但那毕竟只是水面下的潜规则,大家你不言我不言,当做不知道。
可要是拿到台面上来说,那就绝对不行!
规矩就是规矩,否则要来何用?
皇帝也不行。
由魏王代天子巡抚关中?
别扯了,魏王就是魏王,再大也大不过太子,使用太子的规制就算是逾制,那么代太子巡抚关中算是什么?
这就是最大的逾制!
岑文本说完,低着脑袋,没事儿人一样退回班列,微闭双眼,一言不发。
但是这句话就足够了!
谁还敢提让魏王代太子巡抚关中?谁敢提,谁就是不把大唐律法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天家威严放在眼里,就是目无纲纪,就是大逆不道!
李二陛下气得脸都黑了!
好嘛,以为你是个知心人替朕排忧解难,谁特么知道你这混蛋一眨眼就把朕顶到墙上下不来!
不同意?
在场谁人看不出李二陛下有意让魏王带太子巡抚关中?这要是不同意了,那明摆着就是自打嘴巴,自降威信。
一意孤行,依然同意?
那更不行!你当皇帝的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还怎么管别人?今儿是魏王逾制,明儿换成齐王,后儿就是晋王,反正你老李家猴子多,那还不乱了套?
李二陛下一张帅脸先是黑得发紫,接着紫里透红,羞愤交加,怒火万丈!
可偏偏还发作不得……
眼见陛下眼里似乎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岑文本,那架势恨不得一口把岑文本咬死……
赵国公长孙无忌赶紧出班,奏道:“陛下息怒,岑文本所言乃是正理,魏王逾制,必须训斥,否则律法不遵,何以谋国?不过代太子巡抚关中一事,乃是由于太子千乘之尊,不能立于危墙之下,城外灾民遍地,其中必有心怀怨忿者,若是趁太子巡抚之际铤而走险,恐酿成不忍言之祸,是以才有魏王代替,此举并不逾制。”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长孙无忌一番话,不仅把魏王逾制的过错说成“训斥”,刚刚岑文本可是说要“下旨降罪”,偷换了概念,而且给魏王代替太子寻找到了法理的依据。
何为法律?
不外乎人情纲常约定俗成而已。
依着长孙无忌所言,魏王代替太子巡抚关中,非但不逾矩,反而是魏王为了兄弟之情,不忍太子立于险地,是“替兄赴难”的举动,称得上高风亮节、情义无双……
此时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大声说道:“赵国公何必巧言粉饰?太子便是太子,岂有代替一说?今日巡抚关中要魏王代替,必将流言四起,言论汹汹,于国不宁,断然不可!”
他是太子的老师,东宫的梁柱,怎可眼见本应有太子承担的责任转让他人?
这是原则问题,一步都不能退!否则今日退一步,明日退一步,后日就该退位让贤了。
即便他心里认为太子不肖,但再不肖那也是太子,自当好好调教便是,绝不可轻易易储,动摇国本!
于志宁刚说完,又有人站出来反驳他,说他无理取闹,不过是代为巡抚而已,有什么大问题?
朝堂之上吵作一团。
李二陛下只觉得脑仁疼,心头恼火,却从未想过,如今满朝文武如此势成水火争辩不休,正是因他对于魏王李泰态度暧昧所起。
若不是他给了大家一个“莫须有”的信号,谁敢在朝堂之上公然辩论储位?
那可是为官者的大忌!
“砰!”
李二陛下怒火勃发,狠狠拍了桌子,瞪着没事人一样的岑文本,喝道:“岑爱卿,还有本奏否?”
特么乱子都是你惹的,惹完了在一边装纯情?
想得美!
怎么滴也得把你拖下水,有良策结束今儿这朝会便罢了,若是只管浇油不管灭火,有你好看!
岑文本面上毫无表情,眼角却是微微一抽,看来今儿是把皇帝惹急了,危险大大滴……
可谁叫咱早已心有所属,无论太子还是魏王,能打压绝不放过?
他走出班列,躬身施礼,手中勿牌再次高高举起:“臣有本奏!”
李二陛下阴着脸:“速速奏来!”
岑文本朗声说道:“若是魏王代太子巡抚,则必将谣言四起,于魏王清誉难免有损,臣下不忍见之。为魏王声誉计,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将关中诸县分隔成几个区域,命所有成年皇子各负其责,分派一处区域,安抚百姓,巡视灾情,以安民心,甚至可以观其绩效,以定优劣。”
此言一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红果果的为蜀王李恪谋福利啊!
房玄龄摇头轻叹:“高啊,真的高!”
岑文本并不直接抬出蜀王李恪,因为李恪虽有贤名,然则并不为陛下所喜,无论是否易储,都不会有李恪的份儿。
他高就高在先把魏王李泰树成靶子,成为众矢之的,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相持不下,陛下也不好乾坤独断。
这个时候再抬出蜀王李恪,无论哪一方,都有些投鼠忌器。
若是同意魏王代太子巡抚,就必须顺带同意蜀王,若是不同意蜀王巡抚关中,那就也别赞同魏王,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将魏王置于风口浪尖。
成了,本来无望聚拢声望的蜀王李恪就凭空得到一个原本根本没有的机会。
不成,原本就没有蜀王李恪什么事儿,自然一点损失都没有。
朝臣们这才陡然发现,原来岑文本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
真是老奸巨猾啊,这一个大圈子绕的,关键是特么还真的有效!
同意还不同意,已经将蜀王和魏王绑到一起。
要么一起去,要么都回屋生孩子……
阴险!
事已至此,决定权只在皇帝手中。
但见御座之上的李二陛下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好半晌,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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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泪连忙道:“不敢劳烦王妃,微臣……”
李泰抬头,瞪着他吼了一嗓子:“叫你留你就留,王妃说话不好使啊?”
“呃……”
刘泪被李泰这一句给呛得差点噎死,满头大汗:“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魏王妃瞪了魏王李泰一眼,粉面微嗔道:“你这人,真是粗俗哩,亏得外面还传什么魏王殿下乃是文曲星下凡,文韬武略才高八斗,我看呐,都是瞎说……”
所谓一物降一物,在魏王妃面前,嚣张跋扈的魏王殿下居然面色微窘:“便是曹子建复生,也不能张口闭口之乎者也吧?自己家里,随意一些才好。你说对吧,老刘?”
刘泪心说你两口子逗趣,拿我作什么筏子?
口中却是不敢含糊:“王爷说得对,这才叫返璞归真,乃真名士也……”
魏王李泰哈哈大笑:“说得好!老刘这马屁功夫,比你当官的本事可强多了。”
刘泪大汗,简直无言以对……
见到李泰心情转好,魏王妃淡淡一笑,挥了一下小手,身后的几个小宫女赶紧忙碌起来,但一个两个小脸紧绷,小心翼翼的,瞅都不敢瞅魏王殿下。
窸窸窣窣,宫女们手脚轻快,转眼就将书房收拾干净。
魏王妃冲着刘泪微笑一下,说道:“刘御史且陪殿下稍坐。”
说罢,领着一众宫女一起退去。
刘泪赶紧站起来相送,待到魏王妃转过一道月亮门身影不见,这才重新落座。
“老刘啊,你说说,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
发完火,李泰开始琢磨起正事儿来。
刘泪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是木已成舟,陛下金口御言,岂能说改就改?”
李泰当然知道此理,可知道归知道,心里就是不甘。
当下咬牙恨声道:“真是见了鬼了,太子那个废物,还是有人保他?最最可恶就是岑文本那个老货,这老王八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死保着老三,也不知道李恪那个一脸道貌岸然的家伙给他吃了什么迷魂汤,简直该死!”
这话刘泪可不敢接,非议太子,那也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是在魏王家里也不行。
刘泪岔开话题,故作神秘道:“不过,此事虽不可更改,却仍有可供操作的余地……”
李泰闻言大喜:“计将安出?”
刘泪笑眯眯说道:“今日散朝之后,陛下单独将微臣留下,嘱咐微臣负责诸位皇子巡抚关中之事。”
李泰霍然站起:“可是由你分配诸王巡抚之地?”
刘泪呵呵笑道:“正是,微臣替殿下选了一个地方,lt县还未吴王殿下选了xf县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刘泪这么云山雾罩的一说,李泰已是恍然大悟。
“蓝天抵近长a县中富庶,此次灾情最浅,殿下振臂一呼,士绅富贾捐钱捐粮必然踊跃。而新丰位于骊山脚下,渭水之滨,紧扼渭水河道,虽然也称得上富裕,但是县内码头林立,雇工上千,全国各地的商人汇聚此处,人口成份繁杂。吴王殿下虽然素有贤名,但是要从商人口袋里掏钱淘粮,岂是易事?”
刘泪得意洋洋的说道。
李泰点头说道:“陛下答应你的提请,从而委派殿下诸王巡抚关中,可不仅仅是看看就完了,更要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怎么解决问题?自然是号召士绅商贾捐钱捐粮,谁的成绩好,谁就占了先机!”
刘泪笑道:“正是如此,殿下可是还有火气?”
李泰哈哈大笑:“火气?消了,全消了!这一次,不但让老三大败亏输,更要让他、让父皇、让满朝大臣意识到,我李泰才是能力卓著、最应该继承储君的那一个!”
刘泪适时吹捧道:“殿下天时、地利、人和皆得,可谓天命所归,何愁大事不成?”
李泰一脸亢奋,起身道:“今儿心情好,走,咱俩去外面喝花酒。”
刘泪一愣,为难道:“可刚刚王妃已经命微臣留下……”
李泰瞪眼:“她大还是我大?”
刘泪无奈:“当然是您大……”
“我大就得听我的。”
刘泪纠结了,心说可别让王妃娘娘误以为是我引诱殿下出去寻花问柳才好,否则被一个王妃、甚至很有机会成为皇后娘娘的女人记恨上,那结局不要太难看……
李泰自顾自的走到门口,突然问道:“前几日,老五被房家老二打了那件事,你知道吧?”
刘泪不明所以:“当然知道,都闹到御前了,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那家酒楼叫什么来着?”
李泰问道。
刘泪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殿下的思维,楞了一下,才说道:“好像是叫……醉仙楼?”
李泰一拍大腿:“就是醉仙楼,咱们今儿就去那儿!据说他俩可是为了一个清倌人争风吃醋才打起来的,能让自命不凡的老五跟整日里舞刀弄棒的傻狍子房二挥拳相向,那清倌儿想必不错,咱们去见识见识!”
刘泪能说不吗?
不能,只能心里默念,王妃娘娘,这可是殿下硬拉着我去的,可不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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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震大笑道:“何来惭愧?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贤弟明知敌众己寡,仍旧悍然无畏,那是真豪气,愚兄只有佩服。”
他今年刚及弱冠,身材消瘦高挑,一张俊脸英气勃勃。在房俊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美男子,既有颜值又有男儿气概,比之杜荷、李佑那样的娘炮强太多了……
英国公李绩远在并州,轻易并不会长安,李震又正当精力旺盛的年纪,平素也是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之辈,不怕惹事,就怕事儿不大。
李震口中并无虚言,他是真的挺佩服房俊这个小子,虽说二者间平素接触不多,年龄也差了四五岁,不过今日接触,却让他觉得这家伙很对自己脾胃,哪里像个毛头小子?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有同床异梦,也有相见恨晚……
今儿是李震寿辰,京中相近的一干纨绔子弟相约着聚一聚,在李府喝过酒,屈突诠吵着要上青楼,众人都听闻了房俊醉仙楼之事,便一致鼓噪前来此处,见识一下那位让“燕弘亮言语挑衅,房遗爱一怒挥拳”的那位清倌人。
唯有房俊默默无语,特么咱啥时候为了那个清倌人一怒挥拳?
还有啊,最近京中对于此事风传不绝,人多嘴杂,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可是这变异版本几十上百,除了家里有地位的知晓详情,市井之间几乎就没有提到齐王李佑也被自己揍了一顿的。
若说这里面没有李二陛下的授意,打死房俊都不信。那位大帝也真够可以的,为了嫁女儿,连儿子挨打都能忍……
交谈之间,以至醉仙楼正门。
这一行人鲜衣怒马,各个气派不凡,一见便知是贵客,自有老鸨带着几个粉头儿亲自迎出门来。
待到见得诸人面容,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单单只是认识的这几个,就足以让老鸨笑弯了眉眼。
一家青楼凭什么火起来?
亦或者说,一个名妓、一个清倌人,靠什么声名鹊起、客似云来?
一个字:捧!
谁来捧呢?两种人,读书人和达官贵人。
读书人的一首好诗,就能让一个清倌人闻名遐迩;一个有身份的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博一笑,就能让一个名妓身价百倍。
面对这么一群富二代集体上门,老鸨如何不喜翻了心儿?那双早已在风月之地磨砺得火眼金睛的双眼,只是微微一扫,便见得众人中李震身材修长面容俊朗,被诸人略微簇拥着,一见便是今日的主家。
这老鸨虽是徐娘半老,但依稀可见当年秀丽的姿容轮廓,风韵犹存,更平添了三分人情世故的阅历,魅力不减。
“哎呦,我当是哪个王孙公子如此风流俊俏,却原来是李大郎,你这可是有些日子没来我们醉仙楼了,难不成是奴家没有将大郎伺候舒坦?”
嘴里说着暧昧的话儿,柔软的身子整个儿贴到李震身上,胸前一双颤巍巍的凶器紧紧压在李震胳膊上,柔软硕大,惹得李震心尖儿微微一颤。
不过相比于房俊,李震明显经验更丰富。非但不见丝毫窘迫,反而探手不着痕迹的摸了一把,笑道:“今儿某做寿,弟兄们给面子一起乐呵乐呵,可得把你这儿最好的姑娘都叫出来。实话跟你说,咱们这儿可是还有一位童男子,若是你家哪位姑娘能让这位破了身,某必将重赏!”
此话一出,一众不良少年顿时哄笑起来,一起揶揄房俊。
以往的房俊绝对不来此等场合,非是不敢,而是心智未开,尚未识得男女之事的美妙,比同龄人的智力明显低了一筹,而且心思都在舞刀弄棒之事上,对于这得事实在是没兴趣。
所以,大家都叫房二傻子……
老鸨闻言一喜,青楼之中的姐儿们最是欢迎这样的初哥,非但不收嫖|资,若是满意了,还会奉上一个大大的红包,就跟嫖客买******一样。若是这个初哥还有点名气,更是能在同行之中传颂多时。
她随着李震的目光向后望去,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肌肤有些微黑,楼前灯光的映衬下却散发着健康的光泽。一身青布衣衫,式样简朴,并不高大的身材敦实稳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粗鄙之态。
尤其是那双光芒闪烁的眼眸,配上嘴角淡淡的笑容,在众人揶揄中非但不见窘迫,甚至透着一股淡淡的自信。
没有俊美的外貌,没有华丽的衣裘,没有逼人的高傲,整个人淡然自若挥洒自如,温文尔雅的气质浑然天成。
老鸨那双阅尽万千人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赞叹的光彩。
这样的一个人,必是胸有锦绣、大智若愚之辈。
那边房俊见到老鸨的目光看过来,只好略带歉意的笑笑,在他想来,上次自己故意找茬齐王李佑,大闹了一顿醉仙楼,一个宰相公子跟一位亲王大打出手,参战的还有一干王孙贵戚,影响必定不小,损失一些生意是肯定的,对于人家醉仙楼来说不啻于一场无妄之灾,冤枉得很。
自己这次登门,怕是要不受待见了,心里也的确有些歉意。
可谁知道,事情好像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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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前,车如水马如龙,娇客如云,灯光辉煌。
那老鸨见了房34俊,眼睛里像是发了光一样,撇开李震,莲步轻抬,径自走到房俊身边,故技重施,半个身子都压在房俊胳膊上,眉花眼笑道:“哎呦喂,这不是房二郎?您可真是的,这么多时日也不来捧场,楼里的姑娘们可都望眼欲穿了……”
房俊有些愣住,这么热情?跟自己的想像不太一样啊……
紧接着,跟在老鸨身后的那一群莺莺燕燕,呼啦一下全都围过来,秋波频送娇语如铃,周遭尽是软绵绵香喷喷,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任得这个摸一把,那个掐一下,把个房俊围在当中,迷迷糊糊大晕其浪。
这却是房俊没有经验了,自以为对醉仙楼造成麻烦,不受待见也是理所应当。然而事实非但不是如此,甚至截然相反。
似青楼、酒楼这等公共场所,并不怕顾客闹事,只要不出人命,那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如同后世的明星一样,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那都不叫事儿,就怕什么事儿都没有,没事儿甚至必须找点事儿。为啥?提高曝光率、吸引关注度!
从古至今,道理都是一样的,无论哪个朝代的娱乐行业,“炒作”都是王道。
醉仙楼因为房俊一事声名大噪、享誉长安,提起平康坊,无人不知醉仙楼;提起醉仙楼,无人不知有一位惹得亲王和宰相公子挥拳相向的丽雪姑娘。
最直接的受益,便是醉仙楼的营业额直线上涨。
东家赚钱,姐儿们身价提升、客似云来,作为始作俑者的房俊,如何能够不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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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阁。
风停雪霁,院落里积雪并未扫净,只是露出青石小径,池塘里水面冰封,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积雪,光滑的冰面反射着阁楼的灯光,映得院内一片明亮。
一座瘦石嶙峋的假山矗立在池塘正中,上面有两个行书字体:听雪。笔力遒劲,铁划银钩,很是有一股堂皇大气,却是与这两字悠然飘逸的意境稍有偏差。
院落里遍植梅树,枝干虬结,光秃秃的无甚美意,然则那一树树花蕾,枝枝蔓蔓浸染于柔柔白雪中,几许诗意便会柔然而生。
再过的半月,便是梅花盛放之时,这满园梅树,迎寒怒放,会是怎样的美景?
醉仙楼的头牌、听雪阁的主人丽雪姑娘,得了小厮通报,已经领着丫鬟候在门口处,见得众人进了院子,立即碎步迎上去。
“奴奴恭迎各位公子贵人。”
看着这位红透长安的清倌人,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丽雪姑娘的皮肤如雪似玉,白得异乎寻常,穿着一身很少见的紧身黑纱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儿、纤细的腰肢,黑衣白肤,明艳夺目。
如玄丝的双眉飞扬入鬓,乌黑的秀发在顶上结了个美人髻,一撮刘海轻柔地覆在额上,眼角朝上倾斜高挑,最使人印象深刻是她挺直的鼻梁,与稍微高起的颧骨匹配得无可挑剔,风姿清雅又不失骨子里的傲然气质。
红润的嘴唇带着一丝淡淡柔柔的动人神情,虽是躬身万福,却没有一丝半毫的风尘气,清纯如自家姐妹,高贵如名门闺秀。
经受过整容、美颜考验的房俊都真真正正的惊艳了,遑论身旁这些“土鳖”,一个两个都是一副猪哥相。
“诸位公子,难道就让奴奴这么施礼不起吗?”
见到诸人都被自己绝世容颜倾倒,一时间居然无人醒过神来,丽雪柳眉轻蹙,抬起头来似嗔似怨的轻声说道,只是那明媚的眼波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儿,最后似有意似无意的落到房俊脸上。
她的眸子宛若荡漾在一泓秋水里的两颗明星,极为引人。尤其是说话时眼神随着表情不住变化,似若泛起一个接一个的涟漪,谁能不为之心摇神动。
房俊轻咳一声,迎着她似含深意的目光,淡淡笑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姑娘有倾国倾城之姿容,我等凡夫俗子,乍见之下心神失守惊为天人,也是情有可原。再说,姑娘害得我们等茶饭不思,已是天大罪过,即便是多行了一会儿礼,权当补偿,让我等秀色可餐一下,又有何不可?”
丽雪掩口轻笑,宛如红梅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美眸轻轻横了房俊一眼,幽幽说道:“都说房家二郎是个木头人,铁打的心肝,惯是不懂怜香惜玉。可若依我说,二郎您这张嘴能把人哄死了还不偿命。”
房俊哈哈一笑:“过奖过奖,遇到姑娘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便是百炼钢也变了绕指柔,何况房某一个肉体凡胎?”
众人这才回过神,却依旧是一脸惊讶。这惊讶非是因为丽雪的美艳容颜,而是震惊于房俊的巧舌如簧,把丽雪哄得眉花眼笑。
这还是那个木讷无言、憨厚如石的房俊房遗爱?
这一张嘴,便是自称青楼常客的李震也要甘拜下风,余者更是不足论。
房俊自己倒是不以为意,要知道他可是能在县里报告会上脱稿演讲两个小时,口才绝对一流。
只是他平素不太爱说话,低调藏拙而已。
这一点跟房遗爱原本的性情本差不多,一个是不想说,一个是不会说,反正都是不说。
可是今日他觉得这个丽雪姑娘有些古怪,满院客人里,自己不是最帅的、不是地位最高的、更不是最有钱的,为何眉目之间却独独对自己另眼相看?
就认为自己当着她的面打了齐王一拳,自己成了她崇拜的英雄好汉?
房俊可不是小白,更不是原本的房遗爱,这样牵强的理由说服不了阅历丰富的他。
既然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另有居心,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多说话,多亲近。
正在此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聒噪。
“本王看上谁,那是她的荣幸,别管是哪门子的贵客,本王来了,统统都叫他给我滚!”
一个嚣张跋扈到极点的人生响起。
另有一人说道:“殿下,非是小的敢拦着殿下,实在是丽雪姑娘今日的客人有些特殊……”
那跋扈的声音越来越近,不耐烦说道:“难不成是陛下来了?告诉你,天大地大,除了当今陛下,老子最大……”
话音未落,此人已经走进院子。
一身绛紫色锦袍,腰腹阔大,体型滚圆。
白皙的脸上五官被肥肉挤到一起,予人一种阴柔狠戾之感。
身高体壮的屈突诠原本正在大喝:“是谁这么嚣张……”待得见到来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说不出话来。
人家确实嚣张,但是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是魏王殿下呢……”
房俊耳畔传来一声轻呼,转过头,见到丽雪便凑在左近,气息可闻。
巴掌大的小脸儿洁白无瑕,五官的线条更清晰得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美目深嵌在秀眉之下,两片洋溢着贵族气派的香唇紧闭着,呼吸轻柔得像春日朝阳初升下拂过的柔风,又带着淡淡的如兰似麝的香气。
房俊只能感概,这样的女子,怕是即便比之李二陛下宫里的三千佳丽也不遑多让了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殿下有心了,不妨下次再请殿下破费……”
他这番话算是分寸拿捏得很不错,有理有据。
大家伙是给他祝寿而来,请客当然由他来,这是礼数,若是李泰请客,那就有些喧宾夺主了,就是让李震下不来台。
谁知李泰也不知是脑子里那根弦搭错,居然一翻白眼,讥讽道:“猫大的年纪狗大的岁数,还做寿?也不怕折了寿,真是可笑……”
此言一出,李震一张俊脸“唰”的就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怒,居然愣在当场,不知怎么办了。
若是还一个人,依着李震的脾气,老早大嘴巴抽过去,特么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可面前这位乃是堂堂亲王,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自己能怎么滴?哪怕从未有过如此羞辱,也不得不忍着气咬着牙狠狠的咽下去,只是一双充血的眼眸却狠狠的瞪着李泰。
其实这个时候,李泰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人家过生日的,你咒人家折寿?这跟骂娘也没什么分别了。不过他一向骄傲自负,自是不肯在这帮子瞧不起的纨绔面前认错。
诸人都是随李震而来,交情自然不浅,闻听李泰如此辱人的言语,尽皆气氛不平,泛起同仇敌忾之心,却也和李震一样,敢怒而不敢言。
万万不敢伸手去打……
可是他们对于一个亲王敢怒不敢言,却有人敢。
这人不但敢说,而且已经打过一个亲王……
房俊冷着脸,说道:“殿下,此言过了。”
除了刚刚在丽雪姑娘面前展示了一下口才之外,大部分之间房俊都是维持以往的形象,并不多言,仍旧予人一副木讷拙言的憨厚形象。
这样很好,扮猪吃老虎的都是如此……
话虽少,但是直指李泰有错,很有分量。
李震心中一热,什么叫兄弟?当你没钱的时候,借给你钱的是兄弟;有难的时候,敢挺身而出为你两肋插刀的是兄弟……
不过李震尚未被怒火蒙住心智,知晓得罪李泰的结果不堪设想,这位可是很有可能取代太子登基大宝的,急忙拦住房俊,低声说道:“二郎,慎言!”
谁知这个房二傻子梗着脖子,盯着李泰,一字字说道:“殿下,您应该道歉!”
李泰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还有人敢如此跟他说话,继而勃然大怒:“房二,你在跟谁说话?”
房俊黑着脸:“当然是殿下你。”
李泰快要气疯了:“你要找死吗?”
房俊摇头说道:“不是,某只是认为殿下说话过分,应该道歉。”
这就是个二愣子啊……
李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是拿这个混不吝的二傻子没辙。
不但是他,同来的诸人此时都心潮起伏。
谁也想不到,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却是这个一贯性格软弱、遇事懦弱的房二敢站出来仗义执言。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胆子这么大了?
大家这才想起来,人家那是揍过一位亲王的……
然后,大家看向李泰的眼色也有些变了。
既然房二敢打齐王李佑,而且打完了屁事儿没有,那我们为什么不敢揍魏王李泰?
虽说李佑和李泰的地位并不一样,在陛下眼中的分量也不一样,但是说到底,那都是亲王,本质是一样一样的。
大家纷纷在心里权衡,如果揍了李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是不是自己能够承担得起的……
李泰不知道大家所想,但是明显感受到这帮纨绔废物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心里哆嗦了一下,心说这是要干嘛?
他看出来了,快成精了的刘泪当然也看出来了,心里吓了一大跳,赶紧站出来挡在李泰身前,冲房俊怒喝道:“房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了,居然对殿下如此无礼……”
话音未落,便被房俊一伸手扒拉开:“你一边儿去,没你啥事儿!”
房俊那是什么劲头?骨瘦如材的刘泪被他这一扒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屁墩儿。
刘泪脸红如血,自己堂堂侍御史,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房俊像是小孩子一样扒拉来扒拉去,一张面皮已经被剥得干干净净,只觉得羞愤欲死,大怒道:“房俊,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房俊看了看他,然后冲李泰呲了一下白牙:“殿下,您听见了?”
李泰一愣:“听见什么了?”
房俊笑道:“刘御史让我打他。”
李泰没回过神:“啊,听见了,难道你……”
话音未落,就见到房俊矫健的身影猎豹一般窜出去,一个箭步到得刘泪面前,一个冲天炮照着刘泪的面门狠狠的砸过去。下一秒,房俊那铜浇铁铸一样的拳头跟刘泪的鼻梁来了个亲密接触。
“嗷……”
刘泪惨嚎一声,仰天跌倒,鼻血喷泉一样涌出来,瞬时间染红了青石地面。
所有人都呆住了,丽雪姑娘更是长大了一张红润的小嘴儿,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房俊,又打人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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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目瞪口呆,手指颤抖着指着房俊:“你你你……你怎敢出手伤人?”
房俊一脸无辜,双手一摊:“殿下您也听到了,是刘御史亲口说让我打他的,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样的贱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所以我跟殿下您求证一下,生怕自己听错了,幸好殿下您也听见了,若是刘御史上奏本告某,殿下您可得给某做个证……”
李泰怒道:“刘御史说的是让你打他一下试试,又不是真的让你打他!”
房俊一脸呆萌,奇道:“对啊,殿下说的对,刘御史让某打他一下试试,某想着刘御史年高德劭、又是长辈,又怎敢不遵长者所请?那某只好打一下试试咯,又没打第二下,殿下何故发怒?”
众人先是被房俊那快逾闪电、势若雷霆的一拳惊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现在则被房俊一番无耻的言辞震得下巴快要掉下来。
还可以这样?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是刘泪说“你打我一下试试”,怨不得房俊,人家只是应刘泪所请而已。你让我打那我就打咯,难不成打完还说我不对?
“胡搅蛮缠,岂有此理!”
魏王李泰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当着自己的面打了的人,你叫速来横行霸道的李泰情何以堪?若真就这样算了,那他以后也别混了。
房俊依然做无辜状:“可是明明是刘御史让我打他的啊,殿下您都说了您也听见了……”
魏王李泰是真的快要气死了,他可不管房俊是真傻还是装傻,大怒道:“简直无法无天,打了人还有理了?堂堂治书侍御史你也敢打,要不要也打本王一顿?”
谁成想房俊眼睛一眯,再次呲了呲白牙,憨憨的问道:“殿下此言当真?”
李泰简直气昏了头,随口说道:“当真……我当真个屁!”
幸好他反应的快,若是说“当真”,搞不好这个混蛋真的能冲上来揍他一顿,然后一脸无辜的说“是殿下你让我打的”……
自己若是真被这个二愣子给揍一顿,那简直别活了。
众人一脸古怪的神情,想笑又不敢,不笑又得强忍着,心说这个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个房俊一番混不吝的动作,还真就把魏王李泰给镇住了。
真是爽快啊……
李泰是真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泪却是说了“你打我试试”,可那只是气话而已,是反话,难道能当肯定的语气来听?
可房俊就当肯定语气来听了,还听话的照做了……
李泰觉得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保不齐真的会被气疯掉,这个房二简直不可理喻,父皇居然还要将高阳许配给这个傻子?他也配?!
李泰气得直哆嗦,狠狠瞪了一脸点萌的房俊好半晌,始终看不出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只得悻悻的一甩袍袖,骂骂咧咧的领着人走了。
还喝个屁的花酒啊,气都气死了!
却是没人管那刘泪。
刘泪被房俊这一拳打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嗡的乱响,顺手摸了一把脸,温热的鼻血流了一大滩。
这还是房俊只是想挑事儿,并不想出人命而留了七分力气,若不然依着他那力气,一拳能把刘泪的脑壳打碎了……
刘泪见到李泰气冲冲的走了,居然没人理他,心里一阵悲凉,这个殿下的性子真是凉薄啊……想要站起来跟着走掉,挣扎了几下,脑袋里晕晕的,居然没站起来。
一旁的房俊箭步冲过来,一双铁臂一较劲,就把刘泪给拎小鸡仔儿一样提溜儿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埋怨:“哎呀,刘御史你也真是的,你说你说点什么不行,非得让我打你?某也不知道你这么不经打啊,早知道就留点力气……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都怪我……我这人天生脑子笨,实在是不明白你们读书人的思维,居然让别人打自己……想不通啊想不通,他们都说我脑子不好使,我瞅着您这脑子也不咋地……”
这把刘泪给气得,一个倒仰,差点再次摔倒在地。
刘泪浑身哆嗦,扬起一张血迹斑驳一塌糊涂的脸,颤抖着手指着房俊:“你……你给我等着,居然殴打朝廷命官,等着我跟陛下参你一本,非得狠狠治你的罪不可……”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房俊顿时怒了。
“你叫我打,打完了还要参我一本,和着你这是碰瓷儿是吧?我滴个天,刘御史你也太缺德了,你真分明是黄盖的苦肉计啊!想我房俊忠厚正直,居然上了你的当……”
刘泪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苦肉计?
你才苦肉计,你全家都苦肉计!
你特么看过有人这样施展苦肉计的?
刘泪终于明白跟这个二愣子实在是说不明白,那行,你就接着装傻吧,该老子等着!
刘泪狠狠推开房俊,摇摇晃晃的走了,只是那单薄的北影在凄寒的北风中颤抖,很是萧索……
经此一闹,众人自是没了喝花酒的心思,纷纷散去。
“兄弟,好样的!”
褒国公段志玄的三子段珪说道。
“那一拳打的很帅,很有我的风范!”
屈突诠很无耻的点头赞扬。
宇文士及次子宇文罗汉拍了拍房俊的肩头,说了一句:“下次动手之前,言语一声,一起上。”
宇文罗汉的名字很有意思,他大哥的名字更好,叫宇文禅师,他姐姐叫宇文修多罗……
少数名族嘛,文化跟中原迥异,哪怕融合多年,在一些根源的地方,依然存在冲突和分异。
李震一脸正气,说道:“二郎且放心,今日之事皆由某而起,定不让二郎为某担罪受罚,某自会上书陛下,负荆请罪。不过今日多谢二郎,愚兄也不多说,自今而后,你房二便是我李震的兄弟!”
房俊吓了一跳,连忙道:“兄长不可,人是我打的,自有我认下便是,要打要罚皆由我承担,兄长贸贸然上书,除了白白把自己搭进去之外,全无意义!”
开玩笑,自己本就是故意惹事,继续自己“自污”的大业,“赐婚尚未解除,同志仍需努力”……自己楞头楞脑混不吝的傻小子形象经营不易,若是让李震参合进来,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李震正色道:“愚兄岂是要兄弟担责之人?”
房俊苦笑道:“兄长不必如此计较,即是自家兄弟,何分彼此?”
言已至此,李震深深看了房俊一眼,点点头,再不多言。真汉子,婆婆妈妈反而被人看轻了,房俊这份挺身而出维护自己脸面的情谊,记在心中便是。
只是他有所不知,房俊之所以挺身而出,固然有帮他维护脸面的缘由,但更多的却是上赶着找茬……
唯有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丽雪姑娘神情古怪,看着房俊,小眼神儿里满是幽怨,轻咬着樱唇幽幽叹道:“二郎果真仗义,只是您来奴家这里两次,两次都打了一位亲王,实在是……”
搅和了自己的生意?
还是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名气?
丽雪姑娘自己也分不出开心还是失望。
房俊却不以为意,笑道:“正说明姑娘国色天香,男人们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趋之若鹜……”
丽雪姑娘眼眸转动,波光潋滟,轻声说道:“二郎也愿倒在奴家这石榴裙下?”
明眸皓齿、神情温婉,在配上这么一句暧昧十足的话语,一副任军摘撷的娇俏摸样,任是庙里的老和尚怕是也要动了凡心……
房俊心里一跳,看了看这张娇嫩如花的俏颜、丰润如樱的红唇,暗暗吞了口口水,仰天打个哈哈:“某怕你这裙子有点短,待某钻进去后遮不住某这两条大长腿……”
说完这句流氓话,房俊晃晃悠悠的就走了。
只留下丽雪姑娘领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小丫鬟,站在瑟瑟寒风中,望着空无一个客人的寂静小院发呆。
好一会儿,一位嬷嬷模样的妇人走过来,伏到丽雪耳边轻声说道:“这个房二实在是个夯货,两次搅和了姑娘的好机会!”
语声虽轻,其中恼意却是十足。
丽雪姑娘展颜一笑,如同梅花绽放,艳丽无匹,柔声说道:“机会有的是,只是这个房二,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楞,真是有意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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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很郁闷,自家小子去青楼,却不鬼混,而是专门打架。打一次可以,可若是每次都打,那就有点不妥。青楼那是什么地方?去那里不跟姑娘们谈心,不跟丫头们鬼混,却偏偏跑去打架,你几个意思?
难不成自家小儿子,根本不懂什么风花雪月敦伦之道,只是以为就是吃酒打架的地方?
卢氏头发都快愁白了,她倒是希望自家小儿子天天去青楼嫖姑娘,那样起码说明这个傻小子某方面很正常,现在这个样子,卢氏不得不怀疑小儿子在某方面的能力了。
然后,不经意间,卢氏突然想到前些时日宫里流传出来的那些个言语。
“从成亲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别人只会当作笑话来说,可卢氏却从中发现了不同寻常。
试问,一个男人有可能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吗?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房俊会说肯定有,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可对于眼界不宽的古代妇女卢氏来说,她认为绝对没有!
那么为什么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么?
很简单,儿子心里理想的伴侣,就是一个能宠着他、只对他一个人好、不骗他、别人欺负他时,会第一时间出来帮他、陪着他开心、还要觉得他最漂亮……的人。
会有这样的女人存在吗?若是让房俊来说,还是肯定有,他那个时代女汉子多的是,强悍到让人无法想象;可若是让卢氏来说,还是那句话——绝对没有!
那么,是什么情况下,能够让儿子说出这样一番话呢?
再配合上儿子去青楼不嫖姑娘专门打架的行为,答案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只是卢氏不敢接受。可是不敢接受也没用,因为如果事实真的存在的话……
儿子有断袖分桃的癖好?
苍天啊,佛祖啊,列祖列宗啊……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时候,卢氏差点没晕了。
在她看来,什么殴打亲王那都不叫事儿,她儿子不喜欢女人、甚至有可能无法传宗接代了,这才是大事儿,天大的事儿!
即便有两个儿子,但是打儿子房遗直成亲之后,只有一个女儿,再无所出,纳了一房妾依旧没动静,卢氏便把抱孙子的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
如果小儿子果真……
卢氏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寒,细思极恐……
连忙吩咐人把小儿子的贴身丫鬟俏儿叫来,细细盘问。
“俏儿啊,二郎平素可有……怪异之处?”
俏儿眨眨眼,不明所以。
“那个……二郎对你……可有甚不规矩之处?”
卢氏也不知道怎么问了,她看的出俏儿仍是处子之身,但也兴许是那傻小子有色心没色胆,只敢对自己的侍女动动手脚,真正的提枪上阵却是不敢。
俏儿小脸通红,声若蚊蝇:“那个……没有呢……”
“没有?”
卢氏真着急了,这个俏儿还是她千挑万选买进府来伺候小儿子的,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虽说现在年龄还是小了点儿,但是女孩发育早,小胸脯也鼓鼓的,腰细腿长,见天儿的放在儿子身边,那个傻儿子就不馋嘴?
麻烦大了……
卢氏愈发着急,又问:“你平素伺候二郎洗漱,可见二郎的……那个东西,可还正常?”
她也是急了,不管什么规矩礼法,直来直去,直指重点。
她却是不知,固然有的人弯了,可有些没弯的人也不喜欢女人,因为这世间既然有“受”,那就必然有“攻”,甚至有些超级猛人“攻受兼备”……
俏儿羞得脸蛋儿差点滴出血来,心说奶奶今儿问的这都是啥呀,羞死人了……扭扭捏捏的不说话。
可把卢氏急坏了,咤道:“你个死丫头,问你话倒是说呀?”
俏儿只要强忍着羞意,低着头看着自己并在一处的脚尖,两根葱白的手指绞得飞快,想了想,小小声说道:“二郎……那个……很大……”
卢氏眉毛皱起:“很大?有没有……很硬?”
说心里话,她一个做娘的,逼着儿子的贴身侍女问些这样的话题,也是难堪到极点。可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俏儿都快哭了,颤声说道:“奴……奴……不知道……”
卢氏这个气呀,恨恨的用手指戳了一下小丫鬟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连勾引少爷都不会,你可真没出息!”
这话说的就昧着良心了,若是俏儿真的将房二勾引着滚了床单,怕是卢氏老早就请来家法棍棒伺候,然后赶出府去,自生自灭。
房家家风严谨,如此不知廉耻的妇人,要来何用?
委屈的小丫鬟可怜兮兮的站着,觉得似乎有一万根刺藏在衣服里,动一下就扎得难受,不动也扎得难受,恨不得挖了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
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李二陛下的寝宫神龙殿。
“父皇,女儿跟您说,那房俊一定是喜欢余桃断袖、泣鱼窃驾的把戏,有龙阳之好!”
高阳公主挥舞着雪白的小拳头,一双明亮的眸子里精光闪闪,对着李二陛下信誓旦旦的说着。
李二陛下脸都黑了,闻言咤道:“胡说八道,一个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不注意言行举止也就罢了,如此腌臜的事情你也说得出口?”
高阳公主一脸不爽,娇哼一声,噘嘴说道:“他房俊能干得出来,我还不能说了?”
李二陛下只觉得脑仁疼,这个闺女越说越不像话了,怒道:“毁人清誉可是重罪,汝身为皇女,自当以身作则,怎能如此造谣生事?”
就算不想嫁给房俊,也不能凭白给人家安插一个如此腌臜的罪名。这种罪名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啻于奇耻大辱,实在是有些过分。
“父皇,女儿可不是凭空胡说,人家有证据呢!”
高阳公主眼眸闪闪,小脸儿上全是兴奋,雀跃道:“您看啊,房俊那小子偷偷跑去醉仙楼,那醉仙楼什么地方?是青楼呵!可是他去了干嘛呢?不是寻花问柳,不是眠花宿柳,他是去打架!正常人会去青楼打架吗?男人看到那些招蜂引蝶的贱货,哪个不是双腿发软急吼吼的扑上去……”
李二陛下脸色黑如锅底,说房俊就说房俊,怎么还一竿子捅翻一船人,把所有男人都捎带上了?说得好像某也是那种人似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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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巧合而已,不能说明问题。再说据某所致,那房俊平素稳重敦厚,并不去那烟花之地,偶尔去一次,无伤大雅。”
李二陛下对高阳公主所说不以为然,去青楼打一次架,就说人家有龙阳之好不喜欢女人,哪里这个道理?
高阳公主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单此一件事,或许不能说明说明,但是您在联想一下他那天在宫里对女儿说的话,什么‘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您听听,您觉得一个正常男人,比如父皇您吧,您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吗?所以啊,他这不是跟女儿说的,也不是跟任何一个女人说的,在他的想象里边,他是在跟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
高阳公主粉脸微红,不是羞的,是兴奋的。经过自己一番天才一般的观察入微、深入分析,终于看清房俊这个讨厌鬼的真实面目,那种成就感,简直没治了……
李二陛下瞠目结舌,啼笑皆非。
什么想象力是对男人说的……人家根本就是不想要这门赐婚,故意这么说恶心你呢,这个傻丫头,平素看着精明,怎么这方面反而有点迟钝……
父女两人正说着话,忽闻“百骑”大统领李君羡来报。
“启禀陛下,魏王在宫外求见。”
李二陛下随口问道:“可知是何事?若是无甚要紧事,就告诉魏王某要歇息了,让他明天再说。”
他却是宠爱李泰这个聪明乖巧、心窍玲珑的儿子,可是对于高阳公主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在发现高阳似乎不大满意赐婚,为了打消女儿心里的怨念,他觉得有必要跟女儿好好沟通一下。
李君羡沉吟了一下,说道:“回陛下,魏王……好像是来告状的。”
“告状?”
李二陛下有些诧异,一贯都是大臣们来高魏王的状,今儿府邸逾制啦,明儿生活奢靡啦,没完没了。今儿可是稀奇了,那小子居然告别人的状?
“告谁的状?”
“告……房相家二郎,房俊……”
“房俊?”
李二陛下好奇问道:“汝可知所谓何事?”
他建立“百骑”,可不仅仅是为了宿卫宫廷这么简单,若是真的看守闱禁,自有左右羽林卫。“百骑”的真正智能,是收集京中情报,为皇帝耳目。
若是连李泰为何状告房俊这样的小事都不知情,那可就是严重的失职了。
李君羡恭声奏道:“乃是因为房俊殴打治书侍御史刘泪一事。”
李二的第一反应是:房俊又打人了?
然后才问道:“那又跟魏王有何关联?”
李君羡苦笑:“因为房俊是当着魏王的面,殴打于刘御史。”
李二点点头,这就对了,依着自家老四那骄傲的性格,被人当着面打了自己的人,不打回去才有鬼。
咦……对呀,李泰怎么没有打回去,反而很没出息的过来跟某告状?
李二有些不可思议,打架找家长,那是很没出息的一件事。得益于当初自己得了天下大肆封赏,天下公卿无数,后果便是长安纨绔扎堆儿,整日里走马斗鸡胡作非为,闹得乌烟瘴气。
但是有一条,不敢被欺负成什么样,很少有人哭啼啼的跑回家去跟老子告状,那被认为最没出息,被人欺负了那就想法子欺负回去,甭管是套麻袋还是打黑拳……
李二很是不解,再问:“究竟所为何事?”
李君羡一五一十的回禀:“魏王殿下今日去醉仙楼宴请刘御史……”
醉仙楼?
高阳公主插嘴说道:“醉仙楼,这名字好熟悉啊……”
李君羡道:“前几日,魏王殿下便是与那醉仙楼,跟房俊起了冲突……”
高阳公主恍然:“啊,原来是青楼!可是四哥为什么去那里?”
当然是去喝花酒……
李军咳了一声,不能这么说,否则流传出去,魏王殿下还以为自己在陛下面前给他上眼药呢,便说道:“魏王大概正是因为齐王殿下与房俊一事,所以对醉仙楼很感兴趣,便去了此处。”
李二沉声道:“莫说这些没用的,继续。”
“是。”
李君羡口齿伶俐的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小到细节的描述都很精准,宛如现场目睹一般,可见“百骑”之中必有人当时在场。
李君羡话音刚落,高阳公主便一扭纤细的小蛮腰,从位置上一跃而起,娇呼道:“那那那那……父皇你看,我说那房俊余桃断袖、泣鱼窃驾,您还说我胡说八道!您看,那混蛋去一次青楼打一次架,那会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儿吗?那家伙一定有龙阳之好!父皇啊,您赶紧把我跟他的赐婚取消了吧……”
说着,高阳公主跑到李二榻前,抱着李二的腿开始撒娇,那小眼神幽幽怨怨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儿……
李君羡听闻高阳公主之言,顿时大汗,房俊有龙阳之好?这话是怎么说的?
这下子,李二陛下也震惊了。
女儿刚刚的一番话重新涌上心头,李二陛下居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似乎房俊的每一个举动,都印证了高阳的猜测。
难道,那房府二郎居然真的是个兔子?
李二陛下不能淡定了,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女儿的终生大事,绝对不能含糊。若是把女人嫁给一个不喜欢女人的兔子,这辈子不知道得承受多少白眼讥讽、吃多少苦,岂不是亲手害了她?
他是真的有了悔婚之念。
可帝王一诺,重逾千金,怎可轻易反口?
而且这种事还不能难道桌面上来说,否则你让房玄龄一张老脸往哪儿搁?自己那位忠心的老臣,怕不是得气死?
最关键的是,尽管他身为帝王、执掌乾坤,也不能因为一个猜测就贸然行事,容易遭人诟病,也无法跟房玄龄交代。
李二陛下沉吟一会儿,低声喊道:“王德。”
旁边偏殿内走出一位老太监,轻声应道:“大家,有何吩咐?”
这老太监看着年逾古稀,眉发皆白,一张老脸上皱纹密布、沟壑纵横,宛如风干的老树皮。但身子骨却很是硬朗,背脊挺得笔直,步履轻快,悄没声息的就走到李二榻前,躬身施礼。
李君羡一见到老太监,赶紧恭恭敬敬的施礼:“见过王公公。”
老太监王德面对这位“百骑”大统领、陛下的心腹战将,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只是当高阳公主甜腻腻的跟他见礼的时候,才宠溺的笑笑,老脸皱成一朵菊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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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斟酌了一下,吩咐道:“选一个宫女,赐给房俊。”
他这是想先验验房俊的“货”,然后再思虑如何处置。
按说宫里边对于适婚的皇子、公主,都会有女官安排专人“试婚”,就是检查一下王妃或者驸马的身体状况,只是高阳公主年纪尚幼,即便自己赐婚,完婚也得等个两三年,宫里并未将此事提上日程,李二只好“越俎代庖”……
王德什么都不问,只是恭声说道:“遵旨。”然后就待退下,去选人。
却又被李二叫住。
李二面色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道:“上个月武士彟的次女刚刚入宫吧?就把她赐给房俊吧……”
说实话,李二陛下心里确实纠结,很是有些舍不得……
这个武氏女年方十四,正是及笄之年,乃是功臣武士彟之女,生得花容月貌体态婀娜,尤其是以李二御百女的经验来看,此女媚骨天生、千娇百媚,绝对是罕见的尤物。
男人皆好色,李二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武氏女进宫已有月余,他却尚未宠幸,实是因为心里的一个疙瘩。
女主武王!
这是近日宫中流传的一句谶言,不知何时源起,已因此事杖杀了几名宫女太监。
在这个年代,人们对于鬼神预言之说极为相信,即便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也不例外,所以,这句谶言成了李二的一根心头刺!
因为宫中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跟“女主武王”这句话贴上边,所以他甚至想要杀了武氏女!
不过武氏女终究是功臣之后,若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杀了,莫说百官御史会找麻烦,便是李二自己也于心不忍。
既然如此,不如把他送给房俊,只好不在宫里,还如何当“女主武王”?
一了百了,眼不见为净。
可是麻烦是送走了,这心里又不太舍得,那武氏女实在是千娇百媚、我见犹怜,若是收入房中,必是床上的恩物……
高阳公主哪里知道父皇心里的龌蹉念头,不过冰雪聪明的公主殿下当即明白了父皇赐给房俊宫女的用心,眼眸一转,便说道:“那女儿就告退了……”
李二有些魂不守舍,点点头嗯了一声。对李君羡说道:“去把魏王殿下叫来吧……”
李君羡领命而去。
高阳公主也离开神龙殿,却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转了个圈儿,径直往掖庭宫而去。
********
古代营建皇室宫城时,都以一条南北向的中心线为主,再向东西两侧去延伸其余宫区,同时在中央的子午线上,除建有君王上朝议政的朝堂,还有帝后的寝宫,而在帝后寝宫的东西两侧,所营建的宫区和帝后寝宫相辅相成,又像两腋般护卫著帝后的寝宫,因此这两片宫区被统称为掖庭,婕妤以下皆居于此。
掖庭宫西侧一门,东侧两门,北部有太仓,东北高垣上有众艺台。中部为宫女所局兼教习之所,南部为内侍省,有亭名曰紫兰。
掖庭宫西北角的芳菲苑中,积雪刚刚扫净,青石路面仍旧残留着雪粒冰碴,空荡荡的院子里枯树衰败,一片萧索。
一个宫女就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路面上,身上单薄的宫装被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刀削一般的肩头,瘦弱得像是一株寒风中飘摇的玉兰花儿。
如云的青丝绾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此刻却有些钗横鬓乱。
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靥被冻得面色发青,却依旧紧紧的抿着毫无一丝血色的菱唇,倔强的挺起天鹅一般白皙优雅的脖颈,惨淡的花荣一片坚毅之色,一双清冷的美眸紧紧瞪着眼前一个肥壮的女官。
“不知小女所犯何罪?”
她的声音娇脆清越,煞是好听,却透着微微的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冻的……
只是那倔强的神情,却不曾因为这冷彻骨髓的天气而稍有一丝退缩。
“居然有罪而不自知,你个贱人可知道,被你浆洗褪色的那件衣物,乃是萧美人的心爱之物,为此,老娘我被萧美人狠狠的骂了一顿,武氏,你还敢犟嘴?”
这女官身材粗胖,浓眉大眼,看着就是有力气的,此时越说越气,伸出手去,狠狠一个巴掌扇在武氏脸上。
她这五根手指又粗又短,像是五个萝卜头,武氏那张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的脸蛋儿顿时泛起红肿。
武氏疼得闷哼一声,却是死死的咬着嘴唇,直至咬出血来,秀美的眼眸里泪水涟涟,强忍着不流出来,恨声道:“汝这腌臜泼妇,且记得今日之辱,来日必定百倍报之!”
女官大怒,伸手还要再打,冷不防同武氏的眼神对视,心里没来由的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这一巴掌居然抽不下去。
她被眼前这个娇娇怯怯的小宫女那冷厉的眼神吓住了……
心里居然不可遏止的浮起一个想法:此女国色天姿,又有如此胆气,焉知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而且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只要陛下一朝宠幸,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简直太容易不过。万一今日把她得罪狠了,有朝一日反攻倒算,岂不要了自己的老命?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是刚刚升起,便被她自己否定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武氏女据说乃是一位功臣之后,可这位功臣死得早,她在家里被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欺负,很是不待见,这就是没有后台了;虽然是陛下亲自下旨将此女选进宫中,但只是看过一眼,便打发到这掖庭宫里不闻不问,至今仍未侍寝,必是哪里惹得陛下不满,那就是没前途了!
一个没后台、没前途的小贱货,在掖庭宫这一亩三分地,自己居然还怕她咸鱼翻了身?
真是江湖越混胆子越小,想当年自己第一天进宫的时候,就敢把直属上司女官挠了个满脸桃花开,也不过是打了一顿板子而已、挨过那顿板子,自己就在这掖庭宫里畅行无阻。
现在倒好,被一个小贱货威胁两句,居然胆怯了……
女官有些恼羞成怒,大怒道:“小贱货,你以为你是谁?在这掖庭宫里,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儿给谁看啊?老实告诉你吧,老娘就算把你打死了丢进井里,都不会有人问一句!你个破烂货,留着这张脸下辈子勾引男人吧……”
说着,又是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武氏被这一巴掌打得脑子嗡嗡响,觉得嘴角有些咸热,伸手一摸,却是嘴角被打开了,鲜血流了出来……
任她性格再是倔强,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哪怕心比天高,也不得不在这一记狠过一记的巴掌下彻底崩溃,什么忍辱负重、报仇雪耻的决心都犹如这地上的积雪一般消融得干干净净,泪珠儿一串一串的流下来,放声大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假山底下,那个弱质纤纤的宫女以一种最为暴烈的方式,向自己表达了她的不满、她的反抗,红的血,白的雪,妖艳如花似一幅绝美的画卷,美得她心胆俱寒,美得她魂飞魄散。
她真能将武氏随意打杀,弃尸于井吗?
当然可以,若是她真的将武氏打杀,倒也不一定偿命,脊杖几十那是逃不掉的,花点钱贿赂一下行刑太监,不见得就挨不住。
可是现在不一样。
自己打杀武氏,那是因为武氏有错在先,大不了自己但是刑罚过当,致人于死。
但是武氏现在是自尽,得有多大的冤屈,才会逼得一个人拿自己的脑袋往假山上撞?
这件事必须要彻查,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当这掖庭宫是什么地方?即便天子是聋子瞎子、真的不管禁宫之事,可这禁宫还有其规矩,谁都必须遵守的规矩!
胖女官满头大汗,急的乱转,因为她发现,已经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探查了。
怎么办呢?
她尚未想好对策,便听得耳畔有人说道:“咦,公主殿下,那边假山下边好像爬了一个人……啊!殿下,莫看,莫看……是个死人,吓死奴婢了……”
胖女官心中大叫:完蛋了,被人发现了!自己真是蠢啊,怎么就没想到及时处理掉尸体呢?
她骇然回头,便见到一众宫女簇拥着一个花容月貌的贵女,正好奇的走过去探看武氏的尸体。
那贵女年纪尚幼,不过十二三岁左右,颈间围着一条雪白的狐裘,娇美如花的俏脸美绝尘寰。
居然是高阳公主!
“你过来!”
高阳公主皱皱柳眉,看着傻呆呆魂不守舍的胖女官,问道:“这个宫女怎么回事?”
胖女官眼见躲不过,只好乍着胆子胡诌道:“武氏翻了过错,奴婢申斥她几句,谁料此女性情顽劣、脾气暴躁,居然撞了假山自尽……”
高阳公主完全不管她后面说的什么,提高音量问道:“你刚刚说,她是武氏?”
胖女官不明所以:“回殿下的话,此女正是武氏……”
高阳公主脸色陡变,咤道:“陛下刚刚下旨,将此女赐予功臣之后,居然就被你给逼死了?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高阳公主可不傻,相反还冰雪聪明,宫里边这些阴暗龌蹉的道道,她了如指掌。
犯了错说了几句,就撞石自尽?
你骗鬼呢!
胖女官听闻武氏被陛下赐予功臣之后这句话,肝胆俱裂,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当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晕倒在地。
她唯一能弥补此事的办法,便是得益于大家对于武氏并不关注,更不知武氏的死因,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消失掉”,反正不会有人严加追查,时间一长,很有可能不了了之。
可现在不可能了,陛下刚刚将她赐人,这边就死了,绝对会一查到底。
可怜了自己的家人,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都怨自己,鬼迷了心窍,干嘛就往死里逼她呢……
晕晕乎乎中,锥心蚀骨的后悔啃噬着她的心肝儿,忽闻一人叫道:“殿下,还有气儿呢……”
胖女官心中狂喜,只是这大悲大喜都是来势汹涌,神经经受不住,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