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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代,身份是一种束缚。
它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将那些有志气的人紧紧桎梏,哪怕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和血汗,亦得不到与之匹配的收获。
所以一旦有机会,总会有一些志气高洁之士会毫不犹豫的将之击碎,为自己,为子孙后代,去挣一片广阔的天空。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亦在所不惜……
本是忧心忡忡的船队老大,在得到房俊承诺的这一刻,信心百倍,感激涕零。
有些时候,死亡,会得到更多。
仓库中的兵器看似堆积如山,但因为只是乱七八糟的摆放,横七竖八占据了大量空间,实际上数量并不太多。几十名身强体壮的兵卒很快将之搬上船。
吉士驹千恩万谢,又约好了来年相聚之期,满怀激动的起航。
这一次,他将会带给自己的族人一份同恶魔抗争的希望,让族人可以去争取一块太阳底下的生存土地。他却不知道,某一种意义上,他也亲手将自己这个民族送给里另一个恶魔,只不过这个恶魔看上去很和善,很美丽……
火把熄灭,这一片码头笼罩在漆黑的夜幕里,渭河的河水被微风吹动泛起波浪,轻轻拍打着坚固的堤坝,发出“哗哗”的声响。
刘仁轨立在房俊身后,看着那支船队静悄悄的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有着无尽的疑惑,却什么也不敢问。从房俊的零星话语里,他猜测这应该是一次受到陛下允许的国家之间的谋划,像是这种等级的机密,还是越少一点知道越好……
然而房俊却没打算放过他。
这位提督大人伸出手臂揽住刘仁轨的肩头,亲昵的态度让刘仁轨心里一紧……
“如你所见,这是一次无比重要的战略,一批已然报废只能回炉另造的废旧兵器,将会为大唐赢得一个坚固的盟友,亦打开一扇通往霸业的门。”
房俊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仁轨只觉得心跳加速,他无法理解这种肯定的信心从何而来。
“这个战略是由我设计的,将来亦将由我去执行。包括陛下在内,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战略意味着什么,或许将来也没有人看得懂,毕竟,整个国家的战略格局将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自古未有的一次变革。”
夜色之中,房俊的眼眸闪闪发亮,他的大手捏了捏刘仁轨宽厚的肩膀,给予这位历史上的名将无尽的信任和亲近。
他继续说道:“这是一条历史上从未走过的路,必然会有坎坷,有波折,甚至荆棘密布。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那些外族蛮子,还会有内部的腐朽之人。所以,”
房俊看着刘仁轨:“我需要战友,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后的战友。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会有许许多多未知的危险,可能会让我们身败名裂,可能会让我们丢掉性命。但是我们的回报,将会是青史留名,百世流芳!我们将会给子孙,给大唐,留下一段傲视七海的宏图霸业,足以比肩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重重的拍了拍刘仁轨的肩膀,房俊转身大步离去。
刘仁轨脑子里晕晕的,他不明白房俊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听懂了房俊的招揽。
这不是签署契约,亦不是宣誓效忠,而是一种理念和志向的统一,是一种灵魂的契合,是一种同志之间的生死契阔!
刘仁轨不知道房俊的理念到底是什么,所以他无从回答,而房俊似乎也只是露出一个话头,更深层次的东西,还要在日后的接触中缓缓交流。
但是,刘仁轨听懂了两个词。
封狼居胥!
勒石燕然!
居然敢夸下海口,比肩这两项武将的至高荣誉?!
是这个小子故弄玄虚,亦或是大言不惭?
刘仁轨甩了甩头,哑然失笑,转身向着已经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个高大背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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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五鼓,天光透亮。
诺大的“神机营”校场已然脚步阵阵,呼喝连天。
房俊不懂什么练兵之道,一个主管农业的副县长,谁会闲的蛋疼去看什么兵书?他的所有的军事知识,都来自电视电影和小说,比之这世上大部分熟读兵书的将领都有不如……
但是这没关系,房俊知道,其实自己的任务很简单,全面提升这些兵卒的综合实力就行了。
单杠、双杠、俯卧撑、仰卧起坐、负重越野、铁人三项……
他不需要精通战阵的士兵,只需要个人素质逆天的兵王!
超大量的训练,丰富的营养供应,使得这些兵卒的体质在短时间被飞速提升!
当这些综合素质傲视整个大唐的兵卒装备上火枪火炮,那战斗力必将震惊整个世界!
房俊并不偷懒,每一项训练他都做出表率。
这并不仅仅是为了提升自己在部队中的威望,更是最好的养生之道。
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唐朝最拍什么?
生病!
以这个时代极其落后的医疗卫生条件,小小的一场感冒,都有可能要人命!
若是死在战场上,虽然遗憾,但房俊尚可接受,可若是死在一场感冒上,房俊觉得自己估计会气得爆炸!
医疗卫生知识实在是太过匮乏,他甚至想要土法制造青霉素,但历经多次实验,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只得放开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将所有精力投入到锻炼身体中来。
只有通过不断的锻炼,将身体机能完全发掘出来,才能有更好的体质去抵抗病毒和细菌的侵袭。
幸好,这副房遗爱的身体健壮异常,体质极其优秀,这让房俊无比满意。这要是穿越到一个痨病鬼的身上,哭也哭死了……
看着将一个百斤石锁舞得虎虎生风的提督大人,一众兵卒佩服得五体投地,一齐大声呼喊,表达心底无限的敬仰之情!咱家这位提督大人这武力值,简直冠绝天下!
长孙冲被阵阵呼喊和号子声惊醒,揉了揉黑眼圈,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抬眼看了看刚刚亮起来天际,不由得懊恼的耙耙头发,转头将自己再次狠狠的丢在床铺之上……
这该死的房俊,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昨日操练了一整天,半夜又出去带兵搞了一次拉练,这天没亮又起来接着操练,简直就是个怪物!
暗暗诅咒的同时,其实心里也隐隐羡慕。
相比房俊以及那些兵卒,自己的身体实在弱了一些,否则何至于明明恨房俊恨得要死,却只能挖空心思想些阴谋诡计去打击报复,甚至谋夺“神机营”的兵权?
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打得房俊满地找牙!
长孙冲相信,只要他真的击败房俊,李二陛下必然会站在他这一边,将“神机营”的指挥权完全交到他的手上。
当然,也有可能如同周道务那般,到现在还晕晕乎乎……
昨日房俊将周道务打晕过去,周家的家眷赶来将其接走,临川公主却赖着不走,又哭又闹脾气大发,差点一把火把军营给点着了!那房俊惹完祸事,一甩手丢下不管,只留下自己这个长史面对临川公主的撒泼,无限苦逼……
正恨得房俊咬牙切齿,跟随自己一齐进入“神机营”的家仆亲兵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长孙冲皱眉不悦:“军营之中,自当行止大气,言谈磊落,鬼鬼祟祟的成什么样子?”
那亲兵赶紧趋前一步,低声道:“启禀大郎,外头的亲信来报,北边来人了……”
长孙冲立即举手将其打断,起身到门口左右张望,见左近无人,这才关好营门,返回来轻声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全部按照以往的数目,绝无差错。”
“多加两成!”长孙冲咬了咬牙,英俊的面容透出一股阴狠:“某亲自去和他们谈,只要答应某的条件,往后每一次交易,都给他们多加两成!”
“诺!”亲兵茫然不解,不知以往锱铢必较的大郎,这次为何如此大方,却也不敢问,只是点头称是。
长孙冲眼中精芒闪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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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的试验场搬迁至曲江边,原本的那处废弃兵营却被房俊重新修葺一番,当做训练场。
此处四面环山,北边顺着河道可下终南山,直奔长安,南边的一条羊肠小径直通子午谷兵营,幽深僻静,人迹罕至,乃是不可多得的火器训练之地。
毕竟震天雷爆炸时惊天动地的威势,很容易引起平民的恐慌,若是因为训练反而激发一场由恐慌引起的民变,那房俊可就悲催了。这种事极其可能发生,毕竟这个年代的平民百姓对于神鬼之说信之不疑,兼且文化水平低劣,极易受到有心人的挑唆鼓动……
当然,这处山清水秀,清凉宜人,比之城内的环境好了不止多少倍,也算是一个度假的好去处。
连续的高强度训练,把这帮兵卒操练得叫苦连天的同时,效果亦是显而易见。
原本“神机营”的兵卒便是房俊自左卫大营中精挑细选而来,体魄强健更甚普通兵卒,连日来的高消耗、高强度、高补充,使得每个兵卒看上去都粗了一圈儿。虽然并未针对寻常战阵做过什么训练,但普遍在耐力、体力等基本素质上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房俊虽然是个外行,却也知道像“神机营”这样的专业部队,必须进行专业训练,若是将来发生如同那夜张亮袭营事件,可别再因为估算引信失误而出现乌龙事件……
山中清幽,气温比之外界至少低了好几度,如此凉爽宜人的环境,使得兵卒们的训练热情居然空前高涨,这也是房俊所始料不及的。
“神机营”两千兵卒分属三个营,周道务被房俊打得重伤,颜面尽失,早就回家养伤去了,这副官统领的职位便即空了出来。房俊没有从军中提拔,反而给程咬金偷偷去了封信。
若说大唐最粗的大腿,除了李二陛下以及未来的皇帝李治小正太之外,便要数程咬金。
这老夯货整日里嬉笑怒骂撒泼打混,却最是心中透亮,什么事儿该管什么事儿边儿都不能沾,比谁看的都清楚,趋利避害的本事简直甩其他贞观名臣一条街。
显耀于太宗、高宗两朝,身处洪流之中,却始终屹立不倒。
还有比程咬金更稳妥的存在么?
更何况房家与程家世代交好,程咬金对房家也不错,程家二代的几兄弟跟房俊的关系都很亲近,更别说还有程处弼这个死党的存在。与程家绑在一起,既是人情上的结交,更是利益上的盟友。
程咬金收到房俊的信,当晚便叩阙入宫,向李二陛下推荐自家的庶子程处寸,进入“神机营”历练。
李二陛下对这个“举贤不避亲”的老妖精,也满满的全是无奈。
若是自己不同意,保准这老货不肯干休……
当然,李二陛下也能理解程咬金的难处。
程咬金的元配孙氏,敕封为宿国夫人,武德六薨于长安怀德坊府邸之中,年仅三十一岁,程咬金当时悲痛欲绝。这位元配孙氏共生三子,嫡长子程处默,现已为明威将军、桂州溎南府折冲都尉;次子程处亮,尚清河公主,封驸马都尉;幼子便是程处弼,孙氏去世之时,尚在襁褓之中。
而程咬金的续弦夫人,则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子孙,齐州别驾崔信之长女,出身名门,大家闺秀。
这曾让李二陛下羡慕嫉妒恨,五姓七宗不与皇族联姻,却能将闺女嫁于程咬金这个夯货做续弦……简直气煞人也!
这位崔氏虽然出身高贵,却并无大家小姐骄纵任性之气,过门之后便即为程咬金诞下一男,且对前任留下的三个孩子视如己出,呵护备至。平素相夫教子,家中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令程咬金极是宠爱。
所以程处寸虽是崔氏所生庶子,但是在程家的地位绝对不低。
此时程处寸业已成年,程咬金自然要好生为这个形同嫡子的庶子某一个前程,不然如何对崔氏交待?
李二陛下也不是小气之人,程咬金对自己忠心耿耿,多少次临阵冲敌并肩厮杀,怎会不给这个面子?哪怕“神机营”寄予自己很大的期望,也欣然应允。
即便一个在此之前,长孙冲曾向自己举荐了柴令武……
程处寸既然进了“神机营”,那房俊将其提为副官统领,自然无人有异议,便是心里对于房俊安插私人极度不满的长孙冲,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在这里多说半句,搞不好下一刻程咬金就能拎着父子打上自己家门,跟自己父亲要一个交待……
只是后悔柴令武没有竞争过程处寸,这让他在“神机营”的前途更加黯淡。
“神机营”共分三营,房俊亲掌中营,右营统领刘仁轨最近越来越有唯房俊马首是瞻之意,自己说话根本就不好使,现在又多了一个程处寸,三营尽在房俊掌握之下,自己这回真成了孤家寡人……
西征在即,房俊没心思理会长孙冲,这小白脸孤掌难鸣,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水花,是以他一心一意的操练兵卒,更加紧了震天雷的投掷训练。
说来有些丢人,美其名曰“神机营”,实则就是一个加强版的掷弹部队……
这日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房俊满意的点点头,下令左营开拔回城。
新任左营统领程处寸依旧一脸震撼,尚未从首次经历“震天雷”惊天动地的威势中缓过神来。
“呵呵,感觉如何?”房俊很满意这小子的反应,这种在他看来比放炮仗强不了多少的阵势,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却是彻彻底底的震撼。
一个小小的铁罐子,就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
简直难以置信,将唐朝人的人生观、世界观完全颠覆,理解不能……
最后,程处寸将这无法理解的一切,都归咎于房俊的“神通”之上,这位可以呼风唤雨的房二郎,弄出一个震撼天地之威的神兵利器,好似也可以接受……
“太厉害了!”程处寸双眼发亮,兴奋得小脸儿通红:“若是大唐府兵临阵之时,都能人手一支这种‘震天雷’,事先点燃引信投入敌阵,再趁着这惊天动地之威发起冲锋,天底下哪里还有能抵挡的部队?便是突厥铁骑,也得被这骇人的天威吓得尿了裤子,最起码战马就得受惊,这仗不打都赢了!”
“哟呵!小子脑子挺灵醒!”房俊惊讶赞道。
事实上也就只有一个刘仁轨曾提出这个概念,可刘仁轨是谁?那是中华历史上对日作战并取得大胜的名将!这程处寸看上去是个小白脸,却着实不简单……
这程处寸与他的三个夯货哥哥不同,不仅人长得随娘,细皮嫩肉五官清秀,这脑子也好使得多,往往能举一反三,很是聪明。就只是这性子大概是自小娇惯得紧了,很是有些纨绔习性,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不过这不算毛病,房俊自己还不是被称作长安城最大的纨绔?
队伍开拔回城,五百人分成两行纵列,鱼贯下山,房俊于程处寸在队尾压阵,有说有笑。
这程处寸虽然性子嚣张、纨绔习气很重,但是在房俊面前,却乖得跟一只小猫咪一样……
没办法,他也算是长安城二代圈子里有名号的主儿,打架斗殴赌钱吃酒,也没服过谁。但是在房俊面前,那可就足足矮了半截儿。人家房俊也是纨绔,只是比他大了一岁,可是看看人家玩的是什么?
档次差的太远!
两人晃晃悠悠的骑着马说着话,前军却突然一阵骚动。
程处寸皱了皱眉:“提督大人,末将去看看!”
说着,一夹马腹,战马加速向前军赶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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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骑在马上,皱眉看着远处矗立的城门楼,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金粉,散发着金黄的光晕,愈发显得威武雄壮。
部队的前列已然抵达城门,却不知何故停止了脚步,程处寸去了许久,部队依然不动。
未几,前方猛的传来一阵喧哗。
房俊觉得不妥,策马赶紧追了上去。
到得近前,才看到一队人马堵在城门处,将入城的“神机营”以及百姓都挡住,甚至架好鹿砦,严禁出入。
房俊莫名其妙,难不成长安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城门前程处寸正与一个顶盔掼甲的武将争执,却听程处寸厉声喝问道:“某乃是‘神机营’统领,于野外训练完毕,回归营房,尔等何故竟敢阻拦?”
那武将翻个白眼,大大咧咧说道:“我管你什么神机营神鸟营,大将军有令,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城门,乖乖给老子等着吧!”
程处寸怒道:“总得给个原因吧?你家大将军说封闭城门就封闭城门?你家大将军算个鸟!”
这还真不是程处寸嚣张,故意拿对方的大将军开涮,长安这等大城,人口百万,商贾遍地,且外国商贾使臣络绎不绝,除非一等一的大事发生,否则不可能轻易封闭城门。
当然,程处寸一贯纨绔惯了,出口成脏早就成了毛病,言语之间很不客气。
对方听程处寸辱及主将,顿时也怒道:“哪里来的兔崽子,居然敢侮辱大将军,活得不耐烦了?也不知那个混球缺了大德,造出你这么个卵蛋!”
这话一说,算是惹了祸!
程处寸勃然大怒,你个小小的校尉,居然也敢辱骂我爹?
当下举起马鞭,劈头盖脸的就向那校尉抽过去。
那校尉猝不及防,被一鞭子抽在脸上、似程处寸这等纨绔,平素最好耍玩马鞭,一根鞭子玩得很溜,鞭梢狠狠在校尉脸上扫过,几乎与刀子无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校尉惨叫一声,程处寸却是怒气上涌,得势不饶人,手里的鞭子不顾头脸一顿猛抽,抽得那校尉鬼哭狼嚎,胯下战马滴溜溜打转。
校尉身后的同僚一看,这还了得?
“呼啦”一下冲上来,将程处寸围在当中。
程处寸身后的部下也不干了,眼看着自家主将要吃亏,也都冲上去,给对方来了个反包围。
房俊一看不好,大叫道:“都闪开!”一夹马腹,战马猛地冲过去,硬生生将人群冲散,喝道:“你们是谁的部下?”
自有人叫嚣道:“我们乃是右屯营禁军,我家大将军乃是谯国公柴大将军!”
房俊一愣,柴哲威的部下?
那这些兵卒可是声威赫赫的北衙禁军啊!
所谓的“北衙禁军”,指的是屯驻于宫城以北,主要是玄武门左右,以保卫皇帝和皇家为主要职责的皇帝私兵;与国家军队“南衙府兵”相对。
北衙禁军是伴随着唐初军队国家化的完成而出现的,是皇帝私人需求凸显的产物。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禁军形成于贞观十二年,以招募制和私属化为基本特色,这两个特点决定了唐前期北衙禁军发展的整体思路。
?贞观十二年,李二陛下先是成立精锐剽悍的“百骑”亲军,又于玄武门置“左右屯营”,成份混杂,统属复杂。
承袭其父柴绍谯国公爵位的柴哲威,便是首任右屯营大将军。
唐高宗龙朔二年,改“北门左右屯营”为“左右羽林军”。
唐朝的“左右羽林军”可以说是“北衙禁军”之首,它的产生比较复杂,可以说是唐朝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禁军”,它的独立建制,标志着北衙禁军独立并壮大的开始。
由此可知,左右屯营实乃皇帝的亲军禁卫!
柴哲威作为高祖李渊的外孙,李二陛下的外甥,柴绍和平阳昭公主的长子,加之相貌英俊、身材魁梧、气质沉稳、酷肖其父柴绍,备受李二陛下器重,算得上是勋贵二代中最早独领一面的人物。
只不过房俊不解的是,既是北衙禁军,那自是守卫玄武门左右,跑到长安南门来封锁城门,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谱啊?
正思量之间,远处沙尘腾腾,一标足有千人的军队疾驰而来。
到得近前,为首一人跨坐枣红马,一身明光铠反射着夕阳光芒闪闪,威武不凡。方脸白面,相貌堂堂!
正是继承了父亲谯国公爵位的右屯营大将军柴哲威!
柴哲威奔至近前,环视一周,将目光凝住到房俊身上,暗自咬了咬牙,喝道:“竟敢指挥部下聚众斗殴,房俊,你可知罪?”
房俊顿时就笑了,大咧咧看着柴哲威说道:“别一来就给某戴一顶大帽子,咱受不起!反倒是你,柴大将军,无故纵兵封锁城门,你是要造反么?”
柴哲威是看见房俊就气不打一处来,闻言怒道:“本将乃是奉了皇命,封锁城门捉拿奸细,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怎么,你敢违抗皇命?”
眼光一转,便见到自己的属下一脸鲜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大怒道:“是谁伤得你?速速给本将将凶手拿下!”
程处寸梗着脖子道:“你敢!”
柴哲威差点气得倒仰,从马上掉下来!
定睛一看,程咬金的四公子!怪不得敢当着本国公的面,如此目无尊上!
他可不怕程咬金,自己现在也是国公,地位同等!虽然资历差了一些,可是自己跟陛下更加亲厚,那可是自己的亲舅舅!你程咬金再牛,还会怕了你不成?
再说,今日可是千载难逢的收拾房俊的好机会,怎会因为一个程处寸就错过?
柴哲威冷着脸,端坐马上,戟指喝道:“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违抗上官?今日某奉皇命镇守于此,岂容尔等猖獗,来人,给本将统统拿下!”
身后上千人的本阵这时候也站稳阵脚,闻言当即便有两个校尉冲出来,欲上前捉拿房俊于程处寸。
“神机营”的兵卒哪能眼看着自家主将被人拿住,顿时一拥而上,挡在二人面前,横眉立目,毫不相让!
柴哲威大怒:“尔等视军法如无物么?”
房俊甩了甩手里的马鞭,笑道:“柴大将军哪里学来的臭毛病,张嘴闭嘴就给吾等按一个大帽子。我来问你,既是有皇命在身,可有圣旨?”
他本是乱打岔,却不料柴哲威怒道:“本将刚刚自太极殿出来,奉命封锁城门,乃是陛下口谕,何来圣旨?”
房俊眼睛一亮,这就好办了……
挑了挑眉毛,房俊状似无奈道:“虽然房某信得过柴大将军的为人,但军法如山,不徇私情。柴大将军口口声声奉得是陛下口谕,却又拿不出圣旨,更无虎符令箭,便贸贸然封锁了城门,房某不得不质疑柴大将军的合法性。当然,房某可没有怀疑柴大将军有何不可告人的动机,只不过实在是让人难免质疑,不若你我共同入宫,在陛下面前求证如何?若柴大将军果真是奉了皇命,房某自会给柴大将军赔礼道歉!”
柴哲威闻言,差点气死!
连个城门都封锁不住,还要被你裹挟着去找陛下求证,陛下会如何看待自己?
简直无能啊!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如何成为国之栋梁?
柴哲威打死也不会同意这个提议,何况他现在身后有一千人马,气势完全将房俊压制,根本不必在意他的什么狗屁提议!
柴哲威厉声喝道:“房俊,休要胡搅蛮缠,速速下马受绑!否则,休怪本将不留情面!”
房俊冷笑:“某不下马,你待如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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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受绑?
你当我傻子啊!
房俊嗤笑一声,若真听了柴哲威的话下马受绑,他敢保证,接下来自己就将遭受到最屈辱的待遇!柴哲威还没有弄死自己的胆子,但绝对会使出最卑鄙的手段,放肆的折磨自己!
无论是柴哲威还是其弟柴令武,与自己的梁子可都不浅!
柴哲威是真的怒了!
自己堂堂一个国公、右屯营大将军,若是连一个小小的三品提督都没辙,还混个什么劲儿?军中最重尊卑,但也最重实力!主将有实力,兵卒效死,无坚不摧!反之,则人心涣散,一盘散沙!
柴哲威刚刚晋位右屯营大将军不久,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治不了一个房俊,自此以后还有谁会听他的?只怕便是那些已然被自己重金收服的将领,都会阳奉阴违、皮里阳秋!
无论面子里子,今天都必须将房俊拿下!
柴哲威俊朗的面容泛起一股狠历,咬牙道:“即是如此,那本将就不客气了!本将怀疑神机营阵中,便有此次朝廷缉拿的奸细!来人,给某速速将房俊与程处寸拿下,若有违抗者,统统抓起来,一同治罪!”
“诺!”
身后的右屯营兵卒齐齐呼喝一声,齐齐上前三步,上千人脚步重重踏在地上,发出震撼心神的闷响!
宛如千军万马决死冲阵!
被堵在城门口的百姓商贾全都傻眼,这什么情况?
神机营和右屯营要来一场火并么?
娘咧!
可不要殃及池鱼啊!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全都撒丫子跑的远远的,锅碗瓢盆推车担子百货杂物丢的遍地都是。军队火并,沾上边儿还不就得要了小命?谁还要那些玩意!
神机营兵卒们也有些发懵,这可怎么办?
难不成眼看着主将被人家拿下?那自此以后,神机营可算是出了名了,必然被人耻笑,骂一句没卵子的孬货!尤其是还要给咱们按上一个奸细的罪名,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可是对着干?
人家可是奉了皇命……诶?不对!这位柴大将军,可是拿不出圣旨来啊!
神机营的兵卒也不是傻子,既然没有圣旨,那么稍微反抗一下,以咱家这位提督大人的能量,应该不算大事吧?
与此同时,右屯营的兵卒们心里却有些发虚。
他们也想到了圣旨的问题,甚至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在想,莫非咱家这位柴大将军真的打算背着皇帝干些大不韪之事?
额滴个天!
咱可不敢跟着瞎掺和啊,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可是军令又不能不从,这可咋办……
房俊也无语了,居然给自己按一个包庇奸细的罪名?
这可是要把咱往死里整!
现在是一步都后退不得,若不然被柴哲威捉了去,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李二陛下大抵不会相信自己跟什么奸细有任何瓜葛,但自古伴君如伴虎,李二陛下怎么想,谁特么知道?
房俊在人群里高高举起右手,大声喝道:“无圣旨在身,却私自封锁京师,该当何罪?”
“杀!”神机营兵卒一起大喊。
房俊又道:“嚣张跋扈,仗着大将军的身份,打击报复同僚,该当何罪”
“杀!”
房俊振臂呼道:“柴哲威身为主将,却不守军纪,既无圣旨,有无兵符,却私自调动部队围困京师,该当何罪?”
“杀!”
“杀!杀!杀!”
五百神机营兵卒齐声呐喊,声震霄汉,便是长安城里的居民都清楚的听见这气势雄壮的呐喊,俱是一脸震惊。
难不成突厥鞑子又杀过来了?
坐在马上的柴哲威脸都白了,既是气得,也是吓得!
生气的是这个混蛋居然反过来给自己扣上了这么多的大帽子,谁给你的胆子?
害怕的是万一两只部队真的起了全面冲突,无论如何自己的黑锅都跑不了……
他才刚刚想到这里,就见到对面的房俊已经大手一挥,大叫一声:“把柴哲威拿下!”
“轰”神机营的兵卒就像一群亡命之徒一般,嗷嗷叫着就冲上来,右屯营的兵卒自然不甘示弱,双方一瞬间就扭打在一起。幸好大唐军中有严令,军中斗殴不得擅动兵刃!
虽然各自主将都打着将对方捉拿的名号,但这帮兵卒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其实就是个意气之争,拳脚见肉那没什么,但若是动了兵器,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柴哲威被身边的亲兵裹挟着,就像是一艘风浪里的小舢板,已然完全懵逼!
这个房俊,他怎么就敢悍然挑动士兵大打出手?
传到陛下耳朵里,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是处置不当的那一个!身负皇命,带着这么多兵卒,居然拿房俊完全没办法,反而在城门外大干一场?
毫无疑问,此事必然成为天大的笑柄,也将是那些闲的蛋疼的御史们弹劾自己的绝佳素材!
柴哲威暗暗后悔,捉个奸细而已,何必非要跟房俊过不去呢?
再说了,陛下的口谕只是不准许任何人出城,也没有不让人入城啊……
柴哲威愁的要死,也把房俊恨得要死!
却不知道此时房俊已然把目光瞄准他的身上……
兵卒们大打出手,房俊自然用不着亲自上阵,他骑在马上,看着远处被亲兵团团围着的柴哲威,眯了眯眼,心里估算了一下,扭头把程处寸喊到近前。
程处寸正将一个右屯营的校尉从马上拽下来,劈头盖脸一顿踹,闻听房俊喊他,这才喘着粗气来到房俊身边,兴冲冲问道:“大人,何事?”
此时程处寸极其亢奋,以往街头斗殴巷尾打架,自认为也算是长安城的一号人物了,只是现如今跟房俊一比,简直就是渣渣啊!瞅瞅人家,面对一位国公、大将军,指使着手下就对着干,一上来就是上千人的大混战,这境界,服!
房俊盯着柴哲威,低声道:“看见柴哲威的亲兵没有?带上人,去把他们冲散了,本官要将柴哲威生擒活捉!”
“啊?”
程处寸傻眼,您还玩真哒?打一架没啥大不了,可要是将柴哲威捉住……诶?好像捉住了也没啥大不了,不都给按了什么居心叵测意图不轨的罪名了吗?
程处寸只觉得浑身的血气直往脑门儿冲!
跟着这位老大,就是爽快!
捉住一个国公?
这要是两军对阵,如此功绩怕是得马上封侯了吧?
程处寸浑身是劲儿,连忙叫来一个身手了得的兵卒,不留痕迹的就往柴哲威那边冲过去。
柴哲威正在马上长吁短叹,暗自扼腕,后悔不迭,冷不丁的一抬头,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自己带来的右屯营兵卒刚才还气势汹汹,这会儿却像是兔子一样,被人家神机营的兵卒顺着城墙撵着跑!
这怎么回事?
柴哲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千多人对上三五百人,居然……输了?
然而未等他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身下的马一惊,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亲兵已然被人围住,神机营几个身强力壮的兵卒正悍不畏死的冲破战阵,向自己逼过来!
远处的房俊见到柴哲威的亲兵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勒马缰,双腿发力,狠狠的一踢马腹,战马长嘶一声,猛然跃起,向着柴哲威的方向奔去!
正纠缠在一处的神机营和柴哲威的亲兵,闻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回头一看,都吓了一跳,赶紧散开,以免被飞驰的骏马踩死!
顿时就将中间的柴哲威给亮了出来。
柴哲威见到房俊策马奔来,吓得魂飞魄散,这小子难道是要弄死我不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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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哲威打死也不愿落在房俊手里!赶紧一勒马缰,将胯下战马调头,就待逃走。
逃走很不体面,可以说是颜面丧尽,但也比被房俊捉住强上百倍!依着这棒槌的性子,落到他手里还能饶得了自己?
可惜房俊已然提起马速,他这边却是仓促而行,快慢不言而喻。
刚刚转身,便觉得耳边风声一起,后脖领一紧,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被人从马背上薅起来。
柴哲威羞愤拒绝,长叹一声,死死的闭上眼睛……
这场混战仅仅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一千多名耀武扬威的右屯营官兵躺在地上唉声不绝,更有不少惨叫的声嘶力竭,估计不是腿断了就是手折了,让见着伤心,闻者落泪。
不足五百神机营兵卒伤者众多,只是被战友搀扶不倒,咬着牙不出声,面对着几乎是己方一倍有余的右屯营,皆是一脸傲然!
房俊那残酷的训练,效果已然显现!
这场群殴对于临战冲阵的能力并无太高要求,但是对于兵卒的身体素质、反应能力,却是得要最大程度的体现!相比于右屯营,神机营的官兵无论是体力、力量、耐力以及团队协同作战等等方面,全面碾压!
右屯营作为北衙禁军的代表,皇帝陛下的禁卫军,已然是大唐军队精锐中的精锐,可是在人数倍于对方的情况下,却被打得鬼哭狼嚎、惨不忍睹、一败涂地!
只是毕竟是兄弟部队,刚刚发起狠来打得虽然很凶,这会儿胜负已分,大局已定,自然都松懈下来。
神机营队率殷元一条膀子脱了臼,疼得冷汗直流,被战友搀扶着,咬着牙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右屯营校尉,扭曲着笑容笑道:“怀道,服不服?”
秦怀道躺在地上,一张小白脸污血横流,狼狈不堪,喘着粗气道:“娘咧……你们咋这么能打?”
殷元哈哈大笑,却不小心扯到了膀子,疼得直抽凉气:“若是你小子知道哥哥经历了怎么样的训练,就知道哥哥为何这般能打!那训练,简直……啧啧啧!不过,再苦也值得!瞧见没有,你家柴大将军都被咱们提督大人给生擒活捉了……”
“得了吧,那就是一大少爷,祖上传下来的能耐,怕是早就不知丢到那个娘儿们的肚皮上去了!怎么跟房二比?”秦怀道挣扎着坐起来,一脸憧憬的看着殷元:“唉,殷大哥,你说我去求求陛下,让他把我调去你们神机营,陛下会不会同意?”
殷元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陛下对神机营寄予厚望,等闲是不会安插人的。不过别人或许不行,你去求陛下,肯定行!”
秦琼去年过世,李二陛下痛失爱将,很是伤心,一脸辍朝多日。况且秦琼在弥留之际,恳求李二陛下善待他的子嗣,李二陛下当场就答应了。
如今只是一个寻常的调动而已,想来李二陛下不会不给已然去世的秦琼面子。
像是他们两个的情形,在这片城外的空地上不时发生。
为了保持十六卫的战斗力以及忠诚度,李二陛下将大量功勋之后充斥到军营之中。这些功勋之后因为家里都是盘根错节的相互联系,彼此之间很是熟悉。
打架的时候挺狠,打完架聊一聊,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热血沸腾剑拔弩张。
不少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根本谈不上怨恨。
而另一边,柴哲威就不是这般豁达了,他被房俊生擒活捉,死死的摁在马脖子上,奋力挣扎不休。
房俊怒道:“再动就把你扔下去,摔成瘸子!”
柴哲威顿时老实了,说起来还是自由顺风顺水,少了那么一份血性。听到房俊的话,想起太子殿下便是坠马摔坏了脚,他可不想变成跛子……
房俊押着柴哲威,回到城门前,见到满地躺着的右屯营,再看看即便受伤也相互搀扶站得笔直的神机营,心中大慰!
“都给我听好了,某现在就去陛下御前讨个公道,尔等再次等候,不得生事!”
再嘱咐了程处寸几句,怕他再生事端,这才押着柴哲威入城。
柴哲威被房俊摁在马脖子上,生怕一个不留神掉下去,死死的搂住马脖子,心里却是羞愤欲死!
便哀求道:“房二,可否将某放入马车中押送?”
你就不能给某准备一辆马车,这般招摇过市,还让不让我活了?或者套个麻袋也行啊……
房俊那里管他?
既然已经撕破脸,他才不会去在乎柴哲威的感受。话说回来,今日若是哥们儿被你擒了,你会给我安排一亮马车?
你恨不得将老子绑在马屁股上拖着走!
不过此时天色已晚,等闲行人也看不清马脖子上的是什么人,倒是令柴哲威少去很多担忧。
房俊策马一路来到太极宫,先将柴哲威“砰”的一声扔在地上,自己再跳下马背。
柴哲威一路来被马脖子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双腿发软,被房俊扔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呕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凄惨无比。
守门的禁军见有人策马前来,赶紧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房俊大声道:“神机营提督、工部侍郎、军器监少监、新乡侯房俊,求见陛下。”
那禁军见是房俊,便松了口气,按例问道:“所为何事?”
房俊一脸正气:“告御状!”
那禁军一脸懵懂,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以来,不都是别人告你么?你居然也有告别人的时候?
这可真是稀奇了!
长安城里还有能欺负你的存在?
便下意识的往地上趴着呕吐不止的柴哲威看去,只是天色昏暗,柴哲威有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迟疑着问道:“这是……”
“谯国公,柴哲威柴大将军!”
“……”
禁军有些傻眼,这是柴哲威?
这位可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啊,怎么遭成这副模样?
见这货兀自惊疑不定的打量柴哲威,房俊一瞪眼:“还不速速前去通禀,想挨揍啊!”
“诺!”那禁军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跑进宫门里。
半柱香之后,一名内侍迎了出来。
先是看了看房俊,在俯身看了看柴哲威,验明了两人正身,这才说道:“陛下正在神龙殿与诸位大臣议事,二位请随奴婢来!”
说罢,在前引路。
房俊走了几步,发现柴哲威没跟来,返身回去揪着柴大将军的衣服领子,没抓住,转而扯着他的甲胄:“赶紧的,老子还等着回家吃饭呢。磨磨蹭蹭的……”
柴哲威挣了一下,没挣脱,房俊的大手就像钳子似的仅仅拽着自己的甲胄,没办法,只好跟着走。他可不敢停步,若是他不走了,他敢一万个保证,这个棒槌一准儿敢拖死狗一样拖着他走在太极宫的每一条道路上……
可他真的不想来太极宫啊!
若是将房俊擒住,柴哲威倒是很愿意威风一把,可是现在这情形,不仅仅右屯营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自己也成了俘虏,这脸面可都丢进了!
只希望陛下明察秋毫,替自己出口气吧……
可是即便那样,自己这脸面也算是找补回来了,明日一早,整个长安城都将传颂自己的笑料。
柴哲威算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说非要惹这家伙干啥?
穿宫过殿,很快来到神龙殿。
门口另有一个内侍,正是老太监王德,见到二人一先一后到来,便躬身道:“陛下有旨,谯国公与新乡侯一到,不必通禀,可即刻进殿。二位,请吧……”
柴哲威面无表情,房俊则稍稍回了一礼:“劳烦公公。”
王德笑得老脸像一朵菊花:“不劳烦,新乡侯客气。”说着,眼尾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柴哲威,心里暗暗摇头。
都说房俊是棒槌,可这个棒槌每次进宫,无论面对内侍还是宫女,都能客客气气礼貌周到。
而这位坊市之间竞相流传的英俊潇洒礼贤下士的柴大国公,却从来都是一副傲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动辄喝骂。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又或者,闻名不如见面?
王德感叹一番,引着两人进入神龙殿。
柴哲威酝酿了一下情绪,他要来一个先手,好生哭诉一番,先入为主嘛,必然是能到一些同情分的。
低着头进了大殿,柴哲威刚想跪地,就被身边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吓了一跳。
只听房俊噗通跪地,嘶哑着嗓子哭道:“微臣房俊,求陛下做主!”
柴哲威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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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二陛下的着眼点,显然与一众大臣不同。
“一千多人对上不足五百人,还打输了?”李二陛下脸色有些阴郁,盯着柴哲威问道。
“是……”柴哲威羞愧无地,低头称是。
不是他不想为自己辩白,实在是辩无可辩,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兵败如山倒,任你舌绽莲花,也不可能颠倒黑白,把惨败说成胜利。他不仅没那口才,更无那般脸皮……
“很好……”李二陛下咬了咬腮帮子,吐出这么一句。
面上失望之色尽显。
在李二陛下看来,神机营与右屯营的这次冲突当不得什么大事,最关键的是,谁打赢了……
左右屯营,那是游离于十六卫之外的北衙禁军。
北衙禁军原为元从禁军,后来改从卫士简补或召募。李二陛下去年于玄武门置左右屯营,号称“飞骑”,挑选其中骁健善射者百人r名为“百骑。可以说,南衙府兵是国家力量,而北衙禁军,就是他李二陛下的私人部队、皇家武装!
对于自己掌控的军队,李二陛下自然无比重视,军需、装备、饷银、兵源,全都是一等一的待遇,誓要打造一支精锐中的精锐,拱卫皇城守护君权!
可是结果呢?
已然训练一年的右屯营,两倍的兵力却不敌仓促成军的神机营,李二陛下如何不失望?
简直就是丢尽了脸面!
这个柴哲威平素看上去精明干练,却还是如同温室中的花朵,不好生历练一番,怕是难当大任。尤其是今日被阵前生擒,对于柴哲威威望的打击实在太大,右屯营继续交到他手里,怕是就要废了。
倒是神机营,虽然成军时日太多短浅,但这份战力却极是令人惊诧。神机营亦是李二陛下很是寄予厚望的部队,有如此成绩,也算意外之喜。
令李二陛下头疼的,还是房俊……
即便李二陛下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一副什么态度却看待这混球。
惹是生非、目无法纪、胡作非为、一刻也不消停……按说对于这种毒瘤,最好的方法便是革去其一切职务,令其在家好生吃喝玩乐,别总是蹦出来生事就行了……
可偏偏这小子办事能力极强,无论把他丢在哪里,都能立马给你弄出耀眼的成绩,让人不得不赞叹,想要再给他加重担子,犹如饮鸩止渴一般……
李二陛下叹了口气,无奈的摆了摆手:“朝中事务繁多,朕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速速退下吧,柴哲威你继续去看守城门,至于房俊……抓好神机营的训练,随时准备随军西征。”
“诺!”
“诺!”
二人低头领旨。
柴哲威满腔悲怆,和着自己被折磨一番,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他房俊这可是公然违抗皇命啊,难道不应该革职打一顿板子?
房俊则是有些狐疑,不是计划秋天才出兵高昌国么?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这可是国家战略,非有重大事情发生,岂能说变就变?
随即,他想起这次柴哲威奉命封锁城门之事。
奸细?
会不会正是因为此事,才不得不将西征提前?
不过两人都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退出神龙殿。
出了大殿,房俊伸了伸腰,长长的出了口气。话说这件事其实还是自己不占理,幸好李二陛下懒得追究,不然少不得一顿板子。
柴哲威则心中郁闷,从李二陛下的态度,他看得出陛下对自己是极其失望的。陛下将右屯营交到自己手里,本是予以重望,可结果呢?一千多右屯营兵卒居然打不过半数神机营……
李二陛下不失望才怪了!
恨恨的瞪了房俊一眼,柴哲威咬牙道:“小贼,休要得意!”
房俊打了个哈欠,随意道:“小贼骂谁呢?”
“小贼骂你……”话说半句,柴哲威才反应过来掉入房俊的言语陷阱,顿时气得差点炸了肺子,这人也是堂堂侯爵、三品大员,更是勋贵之后,怎么如此无耻?
都谁说的这伙木讷憨厚、性情粗鄙?
简直一派胡言!
自知无论身手、嘴皮子、还是告状,都不是对手的柴哲威,深深吸了口气,撂下一句狠话:“来日方长,今日所受之辱,某必定十倍报之!”
言罢,也不等房俊回话,转身大踏步离去。
房俊无奈的笑了笑,这人简直脑子有病!
若不是你刁先是刁难与我,继而想要将我擒下,我有岂会如此激烈的反应?
结果到头来挨了打丢了人,却全都推到老子头上,为何就从来都不想想自己是否咎由自取呢?
真是贱人……
出了宫门,自由神机营的属下追过来察看结果,却是刘仁轨闻听消息后,亲自从曲江兵营赶来。见到自家提督全须全尾大大咧咧的走出来,刘仁轨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崇拜得无以复加!
大唐武将官阶,骠骑大将军为从一品,武官官阶仅次于天策上将,当然,天策上将唯李二陛下一人曾督此职,所以骠骑大将军在唐代,即是武将官阶的顶峰。与辅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等,皆是荣誉官阶,并不代表职务。
各道总管,只是在战时或者有战略目的的时候才会设置,一般都是十六卫大将军兼领此职。
大唐军队常设的最高职务,便是十六卫大将军,于此相等的,自然是左右屯营大将军。
而房俊居然敢在城门处与右屯营大将军柴哲威悍然翻脸,不仅将其生擒活捉,事后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服不行!
刘仁轨只要想想那种“千军之中取敌上将如探囊取物”的霸气威武,便难以抑制的涌起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为将如此,夫复何求?
房俊看了看天色,说道:“走吧!”
翻身跳上战马,正欲离开,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新乡侯,暂且留步……”
房俊愕然回头,却见李二陛下的内饰头子王德急匆匆追出来,高声道:“陛下有旨,新乡侯速速觐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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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轨领命而去。
对于刘仁轨办事,房俊是极其放心的,这位看上去轮廓粗犷,实则心思细腻,办事极其稳妥。
转身随着老太监王德往回走。
对于“太监”这种生物,房俊是极其好奇的。
赵高、张让、高力士、魏忠贤、李莲英……这些太监无不在他们的专业领域内干出过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别管是百世流芳亦或遗臭万年,总之都是名留青史。
都说太监“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可房俊却没有发现这个王德有何不妥之处,除了说话确实阴柔了一些……
而且太极宫里内侍不少,却很少有钻营弄权之辈。
但凡开国皇帝,基本上没有宦官专权的事儿。
开国皇帝,白手起家,大权在握,勤政刚勉,因此宦官无空子可钻。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信任度的问题。为什么西汉没有宦官专权?因为西汉的外戚很强悍,皇室对外戚的高度信任造成了深深地依赖思想,而这种依赖思想是有传染性的,正所谓“老猫房上睡,一辈儿传一辈儿”,一代有,则代代有。同样道理,东汉的皇帝为什么宠信宦官?因为皇帝即位时都年纪小,和大臣、宗室不熟悉,外戚又很难信任,只同宦官耳鬓厮磨,他便只有靠宦官,再或者,外戚、宗室虽然能信任些,却能力低下,他也只有靠宦官,一次依靠,便会次次依靠,此代靠完下代靠……
而开国皇帝则不然,开国皇帝的江山的靠臣子打下来的,因此上他们最大的信任群体绝非宦官,马上打江山的他们也清楚,打江山也罢,治江山也罢,需要的是能力,宦官有么?也许个别的有,但绝不是普遍现象。
李二陛下不是开国皇帝,但他直接参与了这个国家的诞生,这位从玄武门之变走过来的帝王更清楚“坐江山”需要什么。
汉桓帝最需要什么?
权力。
谁能帮他夺回权力?
宦官。所以,他最需要宦官。
汉灵帝最需要什么?
玩乐。
谁能陪他玩乐?
宦官。所以,他需要宦官。
李二陛下最需要什么?
功绩!
功盖三皇五帝的功绩!
谁能给他这个样的功绩?
文臣武将!所以,他需要文臣武将,但是不许需要宦官!
李二陛下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人才,人才才是帝国真正的宝藏。李二陛下还有个很牛的性格特点——自信,这导致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要亲历亲为,亲自监督,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有一次宰相萧瑀抓到了房玄龄、杜如晦的几个作风问题,便向李二陛下告状,李二陛下对萧瑀的答复非常能体现他这种性格,他说:“人各有长短,当择其长处而用,同时避其短处,萧瑀你一天到晚的盯着他人的短处,那你要我使用谁呢?”
中肯的话,中肯的人,这种清醒的皇帝是不可能让宦官参政的,参政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专权了。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跟在王德身后再次进了神龙殿。
正在商议事情的大殿内顿时一静。
李二陛下看着房俊,说道:“你且立在一旁,稍后朕自有吩咐。”
言罢,不理会呆愣的房俊,对马周说道:“继续!”
“诺!”马周扫了房俊一眼,继续刚才的话语。
房俊乖乖的站到一边,心里骂娘。满屋子的人都坐着,就让咱自己站着,这算是罚站?
当然,仅仅是吐槽而已。上辈子就当过官的房俊,不可能一点政治智慧都没有。
看看眼前这些人,全都是这个帝国的中流砥柱,那是相当于常委级别的存在!这样的一个会议,所议之事必是极其重要的国家大事,他一个尚未弱冠的毛头小子得以恭陪末座,就近聆听,这可不是一般的机缘!
房俊懂,别人比他更懂!
长孙无忌听着马周说话之时,便有些走神,眼光不住的往房俊那张黑脸上瞥,心里嫉妒得不行。自家大郎哪里不必这个混球强上百倍?却是至今也没有资格聆听这样等级的会议。
这可不单单是听懂多少的问题,而是一个词——简在帝心!
只有当皇帝将你当做一个可以培养的未来栋梁,才会允许旁听这样重要的会议,便是陛下的亲侄子柴哲威,不也被远远的打发了,却特意将房俊喊回来?
此子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重视?
长孙无忌有点捉摸不透。一直以来,他对房俊的印象其实说不上好坏,只是觉得这小子很是有些小聪明,办事还算稳妥,最大的能耐就是敛财……
毫无疑问,李二陛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海量的钱粮,但是仅仅因为房俊能敛财,就让他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长孙无忌有些郁闷,自家大郎可比这小子强的多……
相比于长孙无忌的郁闷,房玄龄则浑身舒畅,眯着眼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状,其实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儿……
谁能想到,家里这么一个让人头疼的棒槌,居然能够得到陛下的垂青?
这是要大用啊!
看来即便自己即刻告老,也算后继有人了。
程咬金表现得最是亲善,咧开大嘴,给了房俊一个鼓励的笑容。
至于侯君集,一脸阴沉,不见喜怒,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扑克脸……
大殿里只剩下马周清朗的嗓音:“……武德七年二月至五月,平蜀中僚人叛乱,武德七年六月,平泷、扶二州僚人叛乱,武德九年三月,平眉州山僚叛乱,贞观五年,冯盎平僚人叛乱,贞观七年,牛进达平僚人叛乱,贞观七年至八年?,张士贵平僚人叛乱……大家看看,僚人叛乱了多少次?自大唐立国以来,各地的撩人此起彼伏,不停叛乱,破坏各地经济农作的同时,更给整个国家带来动荡。攘外必先安内,若不能将这些僚人彻底制服,将来东征之时,必是心腹之患!尤其是两淮一带的山僚,必须狠狠打击!”
马周口中的撩人,可不单单是指一族或者一地的僚人,而是唐朝对于是居于山野、尚未开化的少数民族的统称。这其中,叛乱次数最多的便是蜀地僚人和两淮山僚。
长孙无忌收回对于房俊的嫉妒,长叹道:“说来容易,可这僚人世居僻壤,所住之处多是深山老林,不利于大军围剿。而大军开拔,便需耗费大量钱粮,若是旷日持久,国力自然靡费。可若是人数少了,有拿骁勇善战的僚人没什么办法,却是头疼!”
自古以来,剿匪都不是个好差事。
去的军队多了,人家往山里一猫,穷山恶岭的,你连影子都找不着!僵持下去,大量的粮饷消耗让国家财政苦不堪言。可是去的军队少了,人家便跟你对着干,一不小心被匪寇胜上两仗,对士气更是巨大的打击……
众人都愁眉不展,唯有房俊暗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特么不是我军的游击战术么……
难不成我军的游击战十六字诀,就是跟唐朝的山僚学的?
马周又说道:“此次霸州山僚叛乱,虽然势大,毕竟是疥癣之疾,只是清剿起来耗费时日而已。可最近吐蕃与土谷浑却蠢蠢欲动,隐然有再次出兵寇边之意,却不得不防。”说着,瞅了房俊一眼。
正是因为房俊的乱搅一通,令李二陛下不得不打消了和亲的政策,才致使如今吐蕃和土谷浑的不满。
李二陛下也狠狠的瞪了房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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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眼神便下意识的溜到房俊那边……
这货肃然而立,腰背挺得笔直,低眉顺眼,俨然一副乖宝宝模样……
不知为何,李二陛下瞅着房俊这幅装腔作势的模样就来气,在他看来,这货还不如吊儿郎当的本色出演,更让他看着自在一些。
不过这小子似乎还真是有些全才,工部,军器监,甚至于神机营,这几个地方做得都不错,成绩也很是显著。况且这小子心眼不少,行事不拘泥于旧规,或许可以收到意外之喜?
这么想着,李二陛下便说道:“房俊,率领你麾下神机营将士,自现在起协助李君羡,务必将刺客给朕揪出来!朕也不给你们限制时日,但是有一点,一日不将刺客捉拿归案,一日便不得回家!”
房俊完全愣住,这可真是站着也躺枪……
咱虽然有点小聪明,偶尔也能搞搞发明创造,可您居然让咱去当特务头子?您这可真是看得起我,专业完全不对口啊……
心里一急,便张嘴说道:“陛下,微臣……”他是想拒绝的,可是迎上李二陛下充满威胁的眼神,立即想到自己刚刚可是闯了一个大祸,人家李二陛下没稀得打理自己,可不等于就不再追究了。自己要是驳了李二陛下的面子……
想到这里,房俊立马改口:“微臣遵旨!定会协助李将军,将穷凶极恶之刺客绳之以法!”
李二陛下欣然点头:“速速去办事吧,莫要负了朕之期望!”
“诺!”
房俊瞅了李君羡一眼,二人一起躬身后退。
二人一走,房玄龄便急道:“陛下,犬子年幼,如何能担得起如此大事?胆敢行刺当朝国公,不是草莽中的枭雄之辈,便是与朝中某一方相互勾连。犬子不识大体,贸贸然处事,说不得便要坠入对方的圈套,反而误了陛下大事!”
“呵呵!”长孙无忌皮笑肉不笑的反驳道:“房相何必自谦?令公子聪慧过人,少年干城,陛下这也是委以重任,加以磨砺,异日才能更好的担负起更加重要的事业!有功则奖,有过则罚,年轻人正要不断的历练,才能有所进步!不过房相不必忧虑,你家二郎一向足智多谋,必然会不负陛下之重视,何况就算出了差错,陛下难道还真能责怪于他?安心吧!”
房玄龄冷冷瞅了长孙无忌一眼,闭嘴不言。
这老狐狸,怕是嫉妒上吾家二郎了……
房玄龄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这件刺杀案很明显不是那么简单,回头还需叮嘱一番才好,某要楞头楞脑的闯出什么祸事。
李二陛下倒是老神在在,似乎对房俊充满信心……
***********
再次回到宫门处,这次却不能回家了。
房俊愁眉苦脸的看着李君羡,埋怨道:“区区三个刺客,您这位‘百骑’大统领居然束手无策,丢人不丢人?您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连带着兄弟我跟着遭殃,实在害人不浅……”
对于房俊的牢骚话,李君羡不以为意,苦笑道:“你让我愿意啊?这密谍情报,本就非某所擅长,当初接手‘百骑’,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一时无奈之举罢了!陛下也深知此点,所以对某也并未苛刻,但是这一次,某确实令陛下失望了!”
“唉……”房俊叹息一声,心里头想着好久没有跟武美眉啪啪啪了,最近洗澡的时候都有些擦枪走火的危险。现在摊上这么一件烦心的差使,怕是又得好几天不能回家了!
“现在怎么办?”房俊无精打采问道。
“你说呢?”李君羡反问。
“为什么是我说?”房俊不解。
“陛下钦点你啊兄弟!”李君羡冲着太极宫拱了拱手,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不是要我协助你么……”
“协助个蛋啊!我有那能耐用得着你协助?既然抓不到刺客,那么你来自然就是你拿主意,所谓的协助,不过是陛下给我留个面子而已,事实上,现在就是你最大,我听你的!”
李君羡振振有词。
不过房俊一听,好似也有道理……
可他哪里破过案?
揪着头发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道:“首先,咱的先去找受害者做个笔录!”
李君羡一翻白眼:“某已经去过了……”
房俊有些恼羞成怒,红着脸说道:“你大还是我大?”
李君羡无语:“你大!”
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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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的交待谁敢不办?
房俊尽管无奈,也不得不展示自己兢兢业业的态度,甭管能不能破案,先将自己包装成“神探狄仁杰”再说……
提起唐朝初期的张士贵,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联想到通俗小说《薛仁贵征东》里那个嫉贤妒能的奸臣,因此张士贵在民间一直扮演着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历史上真实的张士贵不仅不是奸臣,还是与秦琼、尉迟敬德等人齐名的忠臣良将,其女婿何宗宪冒领薛仁贵功劳也没有任何证据,纯属子虚乌有。
其实历史上还有一位被完全颠覆的人物,那就是宋朝的庞籍——江湖人称“庞太师”!
庞籍和杨家将斗,从杨令公斗到杨文广,斗了整整四代!与八贤王五廉王斗;与张三丞相李四尚书斗;和包青天斗,从《少年包青天》斗到《老年包青天》,真正的生生不息,斗争不止……
其实,这位庞籍乃是一个很刚烈正直的人,军事才能与政治才能都很厉害,而且举荐过狄青。
估计张士贵同宋朝的庞籍一样,是被话本小说抹黑最严重的两位……
务本坊虢国公府,房俊见到了这位猛将。
张士贵今年已然年过五旬,但丝毫没有半丝衰老之态。房俊去到的时候,张士贵正端坐在客厅里,袒露着两条粗壮的膀子,身上的腱子肉结实鼓胀,比之寻常的小伙子都健美壮硕。
被刺之时大抵没有穿着甲胄,是以被弩箭射中肩膀,透体而出,来了个贯穿伤,但是弩箭也因此被肩胛骨夹住。
郎中刚刚将弩箭箭簇斩断,再自伤口中抽出箭杆,鲜血喷涌。
这位大将军虽然疼得脸色发白,一头冷汗,却仍旧谈笑风生:“哈哈,居然是房二郎大驾光临,咱这屋舍算是蓬荜生辉了吧?不过李君羡你小子不是刚刚审问过老夫么,怎地又来了?”
房俊对这位的刚强的老家伙极是佩服,苦笑道:“大将军此次遇刺,陛下极为震怒,刚巧晚辈犯了点小错,这不就被抓了壮丁……陛下有旨,何时捉到刺客,晚辈何时才能回家,所以只好再来麻烦大将军一次,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形。”
张士贵哈哈大笑:“小错?房二郎可别谦虚了,你是不动则已,一动就得搞出个大动静儿!”看着房俊尴尬的表情,突然一叹,说道:“不过一点小伤而已,当年冲锋陷阵血流几斗,哪里在乎这点小事?倒是叫陛下担心了……”
房俊正色道:“陛下对大将军的关怀,确令晚辈羡慕!”
张士贵这个名字,在后世的确不如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李绩这些名将家喻户晓,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当之无愧的王牌战将!
在李唐王朝统一全国的六次重大战役中,张士贵跟随李世民参加了四次战役,为唐王朝的统一立下了卓著战功,在战火的考验中,张士贵一步步成为了李世民的心腹,遂被授予秦王府骠骑将军。
玄武门之战,更是护卫在李二陛下身边,杀敌无数。
李二陛下登基之后,诏张士贵为“玄武门长上”,不久又转“右屯卫将军,还委北军之任。”依然担任玄武门长上,即禁卫军司令的职务。
唐代历次中央政治革命之成败,悉决于玄武门即宫城北门军事之胜负,而北军统治之权实即中央政府之所寄托也。由此可见李二陛下对张士贵的信赖与器重。
贞观初年,国泰人和,局势稳定。只有一件事令李二陛下“坐不安席,食不甘味”,这就是来自突厥的威胁。为了彻底击垮这个心腹大患,太宗“引诸卫骑兵统将等习射于显德殿庭”,在皇宫里亲自教习兵将弓法。而张士贵是唐初诸将中最善射的,加之又是玄武门长上,日常的教习任务便顺理成章由他来负责。
唐高宗永徽年间,张士贵退休后,接替他守卫玄武门重任的,叫薛仁贵……
张士贵摇摇头,强忍着郎中给他清洗窗口的疼痛,说道:“不提那些了,二郎有何疑问,但问无妨,某并无一事可以忌讳,必知无不言!”
房俊心底暗赞,果然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起码看上去如此……
其实刚刚李君羡已然将所有想问的该问的都问过了,也都详细记录在案,房俊回头翻阅即可。
但房俊有一个疑问。
“听闻,大将军曾先后两次剿灭山僚叛乱?”
“确实!”张士贵微微一愣,随即醒悟道:“二郎不会认为是僚人余孽前来复仇吧?”
贞观七年,张士贵统兵平息了浙西山僚的叛乱。因为叛乱分子多据山屯洞,易守难攻,战斗进行得非常艰苦。由于张士贵亲冒矢石奋勇在先,将士们在他的带领下也表现得勇猛无比,终于平息了暴乱。张士贵的突出表现,也同样感动了当地的官员,他们写成奏章向朝廷作了汇报。
在张士贵班师回京的庆功宴上,李二陛下曾动情地对他说:“闻公亲当矢石,为士卒先,虽古名将,何以加也。朕尝闻以身报国者,不顾性命,但闻其语,未闻其实,于公见之矣。”
贞观八年,安州都督府所辖区域内的僚人,在少数反动酋长的煽动下,再次发动叛乱。这次朝廷再派张士贵出征平暴,当大军行至宣州时,乱军听说是张士贵来了,“夷獠逋窜”,不战而溃。
捷报传到京城,李二陛下皇帝大喜,“乃授右屯卫大将军,改封虢国公。”
房俊哪里知道是不是什么僚人要刺杀张士贵?
但是刚刚在神龙殿里,闻听山僚隐然再次露出叛乱迹象,他便觉得或许是僚人在暗中搞风搞雨。
若当真是僚人所为,那么动机就有了,张士贵两次剿灭山僚叛乱,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僚人的鲜血,砍了多少僚人的人头,僚人必然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闻听大将军当年的雄姿,晚辈心向往之!”房俊拍了一记马屁。
张士贵显然极是受用,大笑道:“廉颇老矣,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时那郎中给张士贵包扎好伤口,端着一个托盘向外走,被房俊拦住。
房俊捏起托盘中的箭杆看了看,又仔细的查看那枚箭簇。他好歹也是军器监的少监,对于军器监制作的兵器并非一无所知,这枚箭簇上就有军器监的暗记,确定是军器监所产出无疑。
这么一来就好办了,一把弩弓流落至民间,这种事还是有迹可循的。
告辞张士贵出来,房俊跟着李君羡由芳林门出了北城,绕了一圈儿进了皇宫北面的西内苑。
玄武门就在西内苑里,由此可以直入太极宫。
夜幕下的玄武门威严厚重,气势雄浑!
当年这里刀光血影,兄弟阋墙,李二陛下在这里通过政变登上九五之尊的大宝,并开创了“贞观之治”,成为千古一帝。
其实,玄武门在唐朝发生过三次兵变,这真正让玄武门成了政变之门、喋血之门、凶险之门。
第二次玄武门兵变是过了八十一年后的唐中宗景龙元年,由太子李重俊发动。
李重俊率羽林军将领李多祚等人从太极宫南面的肃章门杀入宫内,欲将韦后、安乐公主与上官婉儿一网打尽。但在韦后、安乐公主挟持中宗登上玄武门城楼,以皇帝为人质逼太子率领的军士反戈投降的强力反击下,而惨遭失败。
第三次玄武门兵变,仍发生在唐中宗时期。权倾天下的韦氏一门仅仅享有了短短三年胜利果实,就被李隆基在新一轮的玄武门兵变中全部处死,宫城内外的韦氏党羽也被一举铲除。
从此,李隆基走上政治舞台,后来开创了“开元盛世”。
三次玄武门兵变,一次失败,两次成功,而两次成功者都开创了大唐盛世。
这不免让人体会到一种错觉,莫非冲破了这道凶险不祥的门,就会龙翔九天、一展鸿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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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骑”的驻地便在玄武门的左侧,是一处独立的营房,周围遍植柳树,月色如洗,杨柳含烟灞岸春,风景居然很是不错。
此时天色已晚,但整个营地却并未沉寂,不停有兵卒出出进进。
李君羡领着房俊来到最大的那间值房。
房俊游目四顾,似乎对这个大唐的情报机构颇感兴趣,值房很宽敞,目视足有三百个平方,规划却并不整洁,一张张桌案就那么一行行摆放,每一个桌案上都有小山一样的各种资料纸张,坐在桌案后的书吏人员也随意交谈任意走动,乱糟糟一片,看上去甚是忙碌。
李君羡便指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介绍道:“这是‘百骑’长史李崇真,河间郡王之三公子。”
原来是一位皇族二代……
那李崇真未等李君羡介绍房俊,便先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见过新乡侯!”
这人二十左右年岁,相貌甚是俊俏,本应是一个清秀文雅的帅哥。可惜一张脸面无表情,冷若寒霜,好似谁都欠他钱似的,予人一种古板固执的感觉。
房俊还礼道:“不必多礼。”
很是客气一番。
河间郡王李孝恭,那可是李唐皇族第一王!
那位可是西魏、北周八柱国之一李虎曾孙,北周朔州总管李蔚之孙,隋朝右领军大将军李安之子,唐高祖李渊的堂侄,李二陛下的堂兄弟!
自李唐起兵,群雄竞起,先后皆为李二陛下所平,一干谋臣猛将皆在麾下,很少有独自立下功勋者,唯李孝恭著攻略巴蜀、平灭萧铣、俘虏辅公祏,著方面之功,声名甚盛,军功卓著!
贞观十七年。李二陛下命人画二十四功臣图于凌烟阁,皆真人大小,李孝恭名列其中,位于第二名,仅次于长孙无忌。
由此可见李孝恭之地位!
而且李孝恭这人虽然性情奢侈豪爽,后房歌姬舞女达一百余人,然而待人宽恕谦让,没有骄矜自得之色,故而李渊、李世民都对他十分亲待。
功成名就之后,这位王爷不喜反悲,对左右说:“我住的大宅子真是太宏丽了些,应该卖掉再买座小院子,能住就可以了。我死之后,诸子有才,守此足矣。如果这些犬子不才,也免得这么好的大宅子便宜了别人。”
能在封建时代有这种觉悟,这可真的不简单!
房俊客气一句,李崇真便的闭了嘴,臭着一张冰块儿脸,站到一旁,默然不语。
房俊尴尬的摸鼻子,好吧,这位还真有性格……
值房里虽然杂乱,但主官的位置是在靠窗这边的一张巨大桌案后边,李君羡拉过一张胡凳,招呼房俊做下,问道:“二郎,刚才询问虢国公,可否有新的发现?”
李崇真闻听这话,看了房俊一眼,随即扭过头去。
似乎觉得这位可发现不了什么……
房俊没注意李崇真的神情,苦笑道:“哪里有什么收获?你们事先都已经将该做的都做了,仔细盘查也找不到线索,我又不是神仙。只能从那张弩弓着手……”
李君羡苦恼的挠头,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
谁都知道那张弩弓是唯一的线索,可是追查了这么久,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未曾找到,这条路怕是不通。
李君羡对于房俊不走寻常路的脑瓜还是很有几分期待的,可见到房俊也束手无策,难免失望,叹息一声,无奈道:“这下好了,咱们哥儿俩抓不到刺客,就在这值房里搭伙过日子算球……”
“陛下也真是的,这是老哥你的职责啊,要杀要剐紧着你来就是了,为何把我也给推进来?”房俊也满是无奈,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么?
“唉,这话可不中听啊!”李君羡脸有些黑。
房俊瞅瞅他,二人目光相对,凝视无言,良久,各自长长的叹息一声……
“军器监里有什么线索没有?比如回收的废弃弩弓,亦或者申请维修的弩弓,可有遗失现象?”
总不能大眼对小眼的干坐着,房俊无聊的问了一句。
“有!”这回说话的一直在装酷的李崇真。
“哦?”房俊精神一振:“可曾追查下落?”
无论军器监亦或是军队,对于弓弩的管制相当严谨,即便是军中损坏废弃的弓弩,亦必须返回军器监中,能修则修,不能修复则彻底毁坏报废。
而且这个过程中的交接手续严格,谁交付,谁接受,一清二楚,绝对做不得假。
李崇真冷冷道:“在军器监甲弩坊的账册上,共有三张弩弓并未按照规定毁坏报废,其中两张被工匠私自卖出,另一张则是送予他人。”
房俊问道:“那就把这三人抓回来问问不就行了?不招供,就大刑伺候,什么夹棍竹签老虎凳,这不正是你们所擅长的么?实在不行本官这里有一些新玩意,保管他们连老娘偷汉子的事儿都说出来!”
李崇真嘴角一抽,怎么感觉这位一说到用刑,就显得很兴奋呢……
嘴上说道:“这三张弩弓流落到市井之后,先后经手了不下于十几人,而且其中不乏朝中官员,四五品的官员就牵涉到好几个,若是都抓回来用刑,必然有冤屈者,那时如何交代?”
说来说去,就是怕舆论……
房俊不由得感叹,李二陛下实在是太霸气,即便弄出一个特务机构,也要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绝对不许乱搞一气,这也算是对于手底下那些文臣武将的一种信任。
这要是搁到明朝,凶名昭著的锦衣卫出马,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缇骑还管你那个?什么一品二品,只要老子觉得你碍着事儿了,抓起来丢到诏狱里头,十八般大刑先给你享受一番再说……
房俊无奈道:“那也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吧?很可能与刺客勾结的人就在这其中啊!”
李崇真也有些无奈:“倒也不是光看着,我们的密探全部撒了出去,对所有可能接触到那三张弩弓的人都进行了严密的监控,且每个时辰都要将情况传回来报备一次,希望贼人能露出马脚吧……”
指着贼人能自己露出马脚?
房俊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这可就有点天真了!面对这样的奸细,不主动出击是不可能抓得住什么把柄的。
“将报备拿来我看看……”左右闲着无事,又不敢回家,索性打发时间。
而且房俊发现,只要一提及这种密探之事,李君羡就闭着嘴一言不发,任由李崇真回答。
看来这位老哥冲锋陷阵或许是把好手,可是面对这等情报收集的差使,却是两眼一抹黑,心有余而力不足……
反倒是这个李崇真,看着年岁不大,但说话行事严谨细腻,倒是个敢特务的好材料。
闻听房俊要看看情况报备,李崇真脸色不变,随手一指那张巨大的书案:“都在这里,新乡侯可以随意翻阅。”
房俊顺着他的手指一看,脸色有些发白……
那张桌案之所以说是巨大,是因为其足有四五米长,一米半宽,上面堆得一摞一摞的纸张,这要是都看完,起码得一个礼拜……
这难道都是李崇真口中的报备?
李崇真解释道:“每一个怀疑对象,卑职都安排了至少三组人,不间断的监视,即便是其在家中,只要有‘百骑’的密谍安插在那里,卑职便全部将其发动,嫌疑者见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甚至说的每一句话,都尽可能的详细记录下来,然后汇总到这里。”
房俊差点拍案而起!
人才啊!
这个看上去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小子,简直就是个谍报专家!
这些看似大部分都是废纸一样的汇总,实在是太有用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