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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房俊去兴奋的翻阅那些堆积如山的情报报备,李君羡摇了摇头,说道:“乱七八糟的,没有一样有用的线索。而且就算有,这么多情报之中,谁能把有用的那一条找出来?”

    这话说的没错,成千上万条信息之中,想要找出有用的那一条,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李崇真不说话,但神情很是赞同李君羡。

    只是看着这些信息就让人头晕眼花,怎么找?

    房俊却信心十足。

    “我听过一个说法,大概意思,是说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这就是著名的“六度空间”理论。

    这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一个心理学家提出来的,到底正不正确没有人知道,但是很多物理学家和哲学家都认为这个说法有道理,起码从理论上来说是站得住脚的。

    每个人都有亲人,有朋友,有同窗,有同僚,以这些人作为基数,再去追索他们每一个人的亲人、培养、同窗、同僚……这将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数字,六次方之后,地球上五十几亿的人口便会囊括其中。

    这样的推断也许不够科学和严谨,其中可能发生重复的情形没有考虑进去,但这对理解六度空间来说,已经足够了。

    六度空间的结论也说明指数运算是一种可怕的运算,因为每个人的身边的人最少也不会低于五十个,以五十作为基数,轻轻松松就能超过十几亿。

    在印度,有一个关于汉诺塔的传说:在圣庙里,一块黄铜板上插着三根宝石针。主神梵天在创造世界的时候,在其中一根针上从下到上地穿好了由大到小的64片金片,这就是汉诺塔。有一个僧侣不停移动这些金片,他们被要求一次只移动一片,不管在哪根针上,小片必在大片上面。据说,当所有的金片都从梵天穿好的那根针上移到另外一概针上时,世界将会灭亡。

    那么,真的会灭亡吗?

    答案是肯定的!

    汉诺塔问题是一道典型递归调用,但谁也不敢把层数设计为64,因为运行的时间太长,如果无法退出,电脑将会死机。这个问题的结果约是2的64次方,如果每次移动移动需要1秒,移完这些金片需要5800多亿年,比地球寿命还长……

    房俊当然不需要去找出来那么多人,整个长安城才几个人?

    他吩咐值房的书吏,将三面墙壁全部清空,悬挂上宣纸,然后命书吏们以情报信息上的人名为检索,每一个嫌疑人的情报都记录在名字下面。

    值房里乱作一团。

    李君羡觉得房俊就是在胡闹,他可是太清楚这位胡闹的本事,该不会是闲着无聊,反正也不能回家,就可着劲儿的折腾这些书吏吧?

    李崇真仍旧是一副冰块儿脸,看不出心里上面想法。

    反正两人都未阻止。

    既然一团乱麻毫无头绪,死马全当活马医吧……

    房俊看着书吏乱成一团,继续灌输超现代知识:“不要认为这些看似乱七八糟的东西没用,其实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边,我们要做的,就是像个办法把他找出来而已。”

    李崇真面无表情,认为这句是废话。

    李君羡唉声叹气,他完全不想说话……

    房俊自顾自说道:“刚才教了你们六度空间,那么接下来,本官再教你们一项超越时代的新技术——大数据!何谓大数据呢?顾名思义,就是海量的信息!”

    李君羡咧咧嘴:“百骑派出去一百多名人员,发动了超过五十名密谍,盘问了不下于两百多人,得到了几千份情报,确实如你所说,这数据,真的很大……可就这么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房俊呵呵一笑:“那时你不懂的方法!”

    “就是这个笨的要死的法子?”李君羡瞅瞅忙成狗的书吏们,撇撇嘴。

    “从足够多的线索中进行归纳,寻找其中规律!几千条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里,哪怕只有十几条集中指向某处,甚至是某一个人,那就是很值得注意的现象了!在配合六度空间的理论,那么很轻易就能找出某一些看似完全没有关联的人或者事,其实是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房俊一脸笃定。

    怎么可能不笃定呢?人家fbi便是通过常年监视目标,收集各种情报,从目标的日常习惯、生活习性、接触的人物中去寻找规律,最后通过信息的汇总,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这就是大数据之法!

    当年fbi的叛徒斯诺登可是爆料了老东家的很多秘密,这种最普遍的信息收集方式根本都不能称之为秘密……

    其实所谓的大数据之法,核心很简单,就是放弃对因果关系的渴求,而取而代之关注相关关系,也就是说只要知道“是什么”,而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拿事实数据说话!

    如此先进的方法,在一千五百年的唐朝,于一个不足百万人的城市里去寻找一些注定会存在的线索,怎可能没用呢?

    两个时辰之后,李君羡和李崇真目瞪口呆!

    军器监遗失了三张弩弓,所有最后接触这三张弩弓的人,都自动成为嫌疑人,共有七人。然后根据他们的交待,将弓弩交给了谁,以及他们日常接触过的人,跟他们走得近的人,甚至家里最近来了上面亲戚……

    林林总总,分门别类,清楚的记录在墙壁上的宣纸上,一目了然。

    其中一个叫做郑武的军器监工匠,他的人物关系最为紊乱,但是抽丝剥茧一层层捋下去,最后发现和其他两个人的所有信息都归总在一个人身上。

    褚彦博。

    经过数据的汇总,这已经不是巧合能够解释了,这个人必然在其中担着巨大的干系!

    房俊挠挠眉毛:“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呢?”

    李君羡脸色有些难看:“褚遂良的儿子。”

    “哦——那个傻瓜蛋啊!”房俊恍然大悟,想当初自己跟那位还硬刚过正面,只不过被自己虐得很惨。

    李君羡犯了愁:“这可是褚遂良的儿子啊!他要这三张弓弩做什么?若某没记错,那家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猎么?可是也找不到他串通刺客刺杀张士贵的动机啊……”

    房俊眨眨眼,献计道:“抓回来审审不就行了?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虽然褚遂良跟自己老爹关系不错,但是看着那爷俩就讨厌,若是能借机会整治一番,想必心情会不错……

    “开什么玩笑?”李君羡吓了一跳,瞪眼道:“那可是褚遂良的儿子!”

    李崇真冷冰冰说道:“不必抓回来,派出人员密谍,严密监视,同时彻查这些时日他同何人接触过,去过上面地方,然后再用这个大数据之法,必然无所遁形!”

    之所以不敢去抓褚彦博,是因为没有证据。

    等到所有的线索都不可指摘,便是李二陛下也保不住他!

    房俊伸出大拇指:“孺子可教!”

    然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道:“赶紧的给我准备个地方,这些事儿你们干就行了,我得睡一觉……”

    李崇真当即躬身道:“卑职这就去准备!”态度恭顺,与先前之桀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李君羡叹气道:“某就说你想小子有歪点子,果不其然!这么难的一件事,被你稀里糊涂就解决了。依我看,你比我当这个‘百骑’大统领称职多了……”

    房俊吓了一跳,忙道:“这话可不好乱说!”

    开什么玩笑,皇帝的特务头子是那么好当的?

    锦衣卫那么牛逼,也没见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哪个得了善终的,况且这位李君羡史书上说是被李二陛下冤枉杀掉的,谁知道是不是他知道的太多,李二陛下杀人灭口?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现在有证据表明,令公子与此事大有关联,所以小侄前来,请世兄前往‘百骑司’,自证清白!”

    褚遂良脸都吓白了!

    “贤侄,小犬虽然性子虚浮,平素顽劣,但行事尚有分寸,绝对不会做出此等罪大恶极之事,这其中,怕是有上面误会吧?”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房俊,心下确实怀疑。

    这小棒槌与自家父子的关系都不好,不排除趁机借张士贵遇刺之事打击仇家的可疑性。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家儿子有什么动机要谋害张士贵……

    房俊似笑非笑:“若无真凭实据,小侄岂敢上门刁扰?”

    褚遂良当然明白这一点,房俊哪怕胆子再大,也不敢那这种事瞎扯淡。

    可是……

    “能否容老夫入宫一趟,贤侄在此稍候片刻?”褚遂良还想最后努力一次,去找李二陛下讨个恩典。

    他不信房俊敢拿这种大事扯蛋,自家儿子必然是牵连其中的,而且看来牵连得还不浅。但他也相信,若是自家儿子被房俊带去“百骑司”,那就别想囫囵着回来了,这棒槌准保有的是法子把所有事情都按在自家儿子头上……

    褚遂良深得李二陛下器重,不仅敕封他出任起居郎,专门记载皇帝的一言一行,更是在去年的时候,因虞世南逝世,魏徵将褚遂良推荐给李二陛下,李二陛下命他为“侍书”。

    其人亦在士林之中颇具名望。

    但是面对房俊,他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房俊摇摇头,拒绝得斩钉截铁:“此事干系重大,多拖延一刻,便会有许多变数,不仅小侄无法交差,对于世兄更是不利。还望世叔体谅小侄的难处,将师兄叫出来吧!”

    话已至此,褚遂良还有何可说的?

    便阴沉着脸,命家仆去将褚彦博叫出来。

    褚遂良没心思搭理房俊,房俊也不说话,老神在在的微闭双眼。

    好半晌,那家仆才将褚彦博领了出来。

    褚彦博一见到房俊,顿时腿肚子打转,急忙看向褚遂良,叫道:“父亲……”

    “闭嘴!”褚遂良喝了一声,怒视着褚彦博:“你干下的好事!记着某说的话,吾褚家乃是江南名门望族,诗书传家,忠烈相承!自己坐下的错事,就要勇敢的担负起来,哪怕掉了脑袋!但是,若不是咱做得,便是死,也别想往咱们身上栽赃!”

    褚彦博愣了愣神,秒懂……

    房俊无语,这不是明摆着说我挟私报复、栽赃嫁祸?

    褚遂良挥了挥手,说道:“你且随新乡侯去吧,为父这就进宫面圣,向陛下请罪认错,希望陛下念在吾多年追随,能网开一面。”

    “诺!”褚彦博应了一声,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有父亲去陛下面前背书,想来自己这次也算不得大事吧?

    房俊道:“褚大郎,请吧!”

    “哼!”褚彦博瞥了房俊一眼,不屑道:“某行得正坐的直,些许卑鄙伎俩,根本奈何吾不得!”

    这位听到父亲的鼓励,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顿时趾高气扬起来。

    不就是偷偷弄出几张弩弓么,算的什么大事?

    房俊也不生气,笑眯眯说道:“如此最好,褚大郎若真要是有什么私通刺客、颠覆大唐政权的念头,在下倒是难做了……”

    褚遂良倒吸一口凉气,怒视着房俊那张黑脸,差点破口大骂!

    小子,咱两家有何仇何怨,难道还要把谁往死里逼?

    颠覆大唐政权?

    老子颠覆你个脑袋!

    娘咧……

    褚遂良吓得肝儿颤,觉得跟这个棒槌无法沟通,转头对家仆吩咐道:“立即备马,某要如果入宫面圣!”

    然后回头瞅着房俊,一字字说道:“汝若是敢私自动刑、屈打成招,老夫饶不了你!”

    房俊不悦道:“世叔说的哪里话?咱房二可不是那样的人!您就放心吧,等到这件事调查清楚,若是不管令郎的事情,小侄必定还给您一个白白净净的大宝宝!”

    “你……!”褚遂良差点没吐出来,大宝宝?!

    再跟这小子纠缠一会儿,褚遂良觉得自己脑袋都能气炸了,赶紧赶苍蝇的让房俊赶紧走。

    褚彦博却是有点不淡定了。

    勾结刺客?颠覆大唐政权?

    额滴个天,哪一样都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房俊你也太狠了吧?

    他想说话,却被房俊冷冷的打断:“带走!”

    便有两名百骑悍卒上前,押解着褚彦博往外走。

    房俊冲褚遂良拱拱手:“小侄告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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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相信父亲一定会向陛下求来情面,但是褚彦博依然很害怕。

    他被蒙着眼睛,双手双脚反绑在一张式样古怪有着靠背的胡凳上,听着耳边房俊和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头发根都有些发炸。

    “你们‘百骑司’最拿手的大刑是什么?”这声音吊儿郎当的,像是邻居在唠家常,可是说出的话却让褚彦博心惊胆跳,必然是房俊那个混蛋。

    另一个声音则显得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有些冷酷,像是一块毫无感情色彩和情绪波动的冰块儿。

    “我们并不太擅长这个,也就是夹棍、钉竹签那么几种。况且这人好歹是褚遂良的儿子,贸然动用大刑,怕是不好跟陛下交代。”

    褚彦博都快哭了,真的有好人啊……

    他连忙大叫道:“没错没错,我爹现在一定已经进宫了,陛下很是器重我爹,他一定会给我爹面子的,只要稍微等一等,就一定会有陛下的赦令!”

    谁知房俊却如同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笑着对那个人说道:“你可真是纯洁得可爱……只要别给他弄出伤痕,不就行了?”

    褚彦博放下了心,不弄出伤痕,那就不会太疼,那种程度的刑罚,自己应该熬的过去吧?

    这个房俊实在是可恶,审都不审,就要给爷爷上刑,分明是在报复以前的旧怨,实在是混账!等爷爷出去,绝对不放过你!

    那个冰块儿声音说道:“没有伤,怎么会疼呢?这种公子哥儿最怕疼了,只要剁掉他的一根手指,或者将它的鸟皮割掉一截儿,估计立马就招供了!”

    粗鄙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说好的好人呢?

    这也太恶毒了!

    褚彦博只要想想鸟皮被割掉的惨状,立刻就萎了,大叫道:“房俊!我招,我招还不行?你想知道什么,赶紧问!”

    掉一根手指他可以接受,为了心中的那一抹娇靥,这种程度的伤害不仅不能打击到他的坚定,反而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悲壮感!一根手指却换取红颜的一世相依,怎算都划得来!

    可是割掉鸟皮这种事,那可是万万不行啊!

    那东西废掉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岂不等于白白付出?就算仍能拥美在怀,可是没了那功能,人生还有何意义?

    谁知房俊依然不理他,仍是用那副很是随意的口吻,继续说道:“越是粗糙的刑具造成的后果就越是暴烈,而越是简单的刑具,却越是会给人造成更大的痛苦。刑罚这种东西,并不是越粗犷越残暴就越有效,有很多人其实是能够凭借坚强的意志去抵抗让肉体上的痛苦,但是却会在内心的折磨下败下阵来,彻底崩溃。这就是兵法上说的,用心伐谋,攻心为上,只要抓住他心里的弱点,往往很寻常的一个小手段,就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愿闻其详。”冰块儿的声调没怎么变化,但是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敬佩之意。

    一个将暴烈下作的刑罚上升到如此举重若轻高度的人,的确是值得尊敬的。

    便是吓得不行的褚彦博,都有些想要听听房俊到底有些什么法子的冲动……

    “人的感官其实是很奇怪的,有时候能经受断手断脚的疼痛,却忍受不了小小的竹签钉进指甲的滋味,有时候能咬着牙视死如归,却在被割下小鸟的时候尿了裤子……你能想象用滚烫的开水将一个人的皮肉烫熟了,然后用一把铁刷子一层一层的连皮带肉的刮下来,那会是如何的残暴?但是有的时候,你只用一根细细的铁丝,从他的馬眼里捅进去轻轻的旋转几下,就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听着这云淡风轻仿佛两个屠户在交流如何宰猪更省力更痛快的经验,褚彦博只觉得一刻都忍受不了。尤其是眼睛被蒙住,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周围是什么环境,这种深处黑暗的恐惧更令他绝望。

    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房俊,我求你了,我什么都说!那三张弩弓是我弄出来的,我把它送人了,送给……”

    “呵呵,送给明月姑娘了?”

    “对……呃!你……你怎知道?”褚彦博完全懵了,这么秘密的事情,房俊是怎么知道的?

    最关键的是……你特么都知道了,还抓我干什么?

    房俊在笑,笑声无比讨厌:“我知道的,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对明月姑娘一见钟情,明月姑娘也很是欣赏你的家世才华,打算要跟你私定终身,可惜因为她有血海深仇在身,当年又发过毒誓,一日不完成复仇,便一日不嫁人。所以,她才求你在军器监中弄出几张弩弓,对也不对?”

    褚彦博懵懵的说道:“不错,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跟明月姑娘,一直往来都是很隐秘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房俊笑道:“你当然要隐秘,否则被你老子知道,你这个孽障居然敢抢你老子看上的女人,还不得被你老子大卸八块?”

    褚彦博这下是彻底傻眼了。

    藏在心底的隐私被房俊完全爆出来,让他简直难以置信!这件事就算最最亲近的家仆都不知道,房俊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褚彦博猛然醒悟,奋力挣扎起来,怒吼道:“房俊,你特么要是个男人,就放了明月姑娘!有什么能耐,都冲着老子来,老子要是皱一皱眉毛,就特么不是好汉!”

    只有明月姑娘落到房俊手里,房俊才有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一想到明月姑娘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落到房俊手里将会遭受到何等的摧残折磨,褚彦博就嫉恨如狂!

    “哎呦,没想到褚大郎还是个痴情种子?”房俊戏虐的声音仿佛就在褚彦博的耳边响起,让褚彦博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他觉得有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在自己的腿上,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下身居然是赤倮的。

    褚彦博心里有点发毛,这个房俊脱了我的裤子干嘛?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腿上那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好像轻轻的动了一下,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猛然从心头升起……

    这什么玩意?

    房俊是声音又响起,这次离得远了一些,让褚彦博心里稳妥了一些:“既然褚大郎要当情圣,房某怎会不成人之美呢?不过房某是个文化人,讲究以德服人。那些血淋淋的刑罚,房某实在看不上眼,用在褚大郎身上,也有些伤了彼此的情分。”

    褚彦博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只要不是什么割鸟皮刷皮肉的就好,别听他说的慷慨激昂,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家伙,能有几分意志?

    却听房俊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所以呢,咱玩点有艺术气息的,毕竟都是上层人士,得讲究点格调,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太对了!”褚彦博赶紧一个劲儿的点头,只是看不到房俊的表情,让他总是心里发虚。

    “蛇这种动物,是会冬眠的。它在天气冷的时候,浑身的血液就会凝固,如果不能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冬眠,它很快就会冻死。所以呢,当它感觉到冷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找一个温暖的洞钻进去,躲在里边睡大觉,我把蛇的这种行为,叫做天性。其实这种天性,跟冬天夏天的关系并不大,最重要的是它觉得冷了,自己要冻僵了,它就会找个地方冬眠。”

    房俊罗里吧嗦的一直再说,褚彦博有些不解,你特么怎么这么不靠谱,怎么说到蛇身上去了呢?

    那恶心的玩意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就听到那个冰块儿声音说道:“所以你就把这条蛇用冰块冰住,看看他是不是会找个温暖的洞冬眠?可这里都是青砖铺地,它可找不到洞穴。”

    房俊的声音很诡异:“那可不一定,只要是温暖的洞,它就会自动钻进去,不信?你接着瞧,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褚彦博很想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扯东扯西?

    然后他就觉得腿上的那个凉凉的东西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渐渐的从腿上来到了胯下。

    是哪个地方相对来说体温较高吗?

    可是那东西并未停住,还在往下,居然一直往自己夹得很紧的那地方钻……

    额滴个娘咧!

    褚彦博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头发根都站起来了,这特么是条蛇啊!

    被冰块冻僵了的蛇?

    快要冬眠了的蛇?

    想要寻找一个温暖的家的蛇?

    哪里有温暖的洞穴呢?

    当然有啊,自己的菊花里肯定很温暖……

    褚彦博彻底崩溃,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在椅子上奋力的挣扎,想要使劲并紧双腿,可是足踝被绳索分开捆住,任他如何努力,双腿也是并不上的,那条又软又凉的蛇似乎也发现了温暖的所在,一个劲儿的往菊花那边爬……

    褚彦博已经完全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疯狂的哭嚎:“房俊!我恁你姥姥!快点把他玩意拿开……呜呜,房俊,你是我亲爹,不是,是亲爷爷!房俊!求你了,快点拿开那条蛇……快点啊!它钻进去了……”

    刑房里污秽遍地,屎尿横流,充斥着一股熏人欲呕的臭味。

    李崇真捂着鼻子,无语的看着房俊将一条卷曲成一条卷儿的沾了冰水的丝巾用棍子挑着丢掉,心说这人也太损了……

    不过,其实卷起来的丝巾跟真正的蛇,效果并不会有差异,只要想想一条冻得不行的蛇想要钻进后门里取暖,李崇真瞬间菊花一紧……

    搁谁也得崩溃!

    这可比什么剁手指钉竹签的杀伤力太大了!

    再看看此时依然完全崩溃掉的褚彦博,李崇真突然泛起一丝同情的感觉……

    此时的褚彦博就像一位被剥掉衣服并且绑在床上的少女,完全不设防,所有的理智都已飞到九霄云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那条死蛇给我拿开。

    为此,他甚至可以爆出自己老娘的绯闻……

    房俊很嫌弃的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问道:“明月姑娘被你藏在哪里?”

    自从得知张士贵曾先后围剿僚人叛乱,房俊便怀疑是不是僚人隐藏在长安城,想要伺机刺杀张士贵,以报血海深仇,毕竟死在张士贵手里的僚人,几乎成千上万……

    而且第一时间,房俊就怀疑到醉仙楼的那位明月姑娘身上。

    她脖子上的那个纹身,房俊前世的一个女友就曾有一个,那是一个东南少数民族的古老的象征。而张士贵先后围剿的僚人,恰恰就是都是东南地区几个少数民族的直系祖先……

    房俊已经有七成把握,这次刺杀张士贵的事件,那位明月姑娘会牵连其中。

    但是他不认为明月姑娘会在行刺失败之后依然留在醉仙楼,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她不能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更何况这件事情前后牵扯的人很多,更不保险。

    若是被人顺藤摸瓜,她留在醉仙楼岂不是插翅难飞?

    虽然让李君羡去了醉仙楼,房俊也知道纯属无用功。

    想要将明月姑娘挖出来,只能找到那个在她背后给予帮助的人。

    只有这个人,才有可能知道她的隐藏之处。

    “无漏寺……”

    褚彦博此刻完全成了小绵羊,问什么说什么。

    虽然那条该死的蛇已经不再自己股间钻来钻去,可谁知道下一刻房俊这个恶魔会不会再把它放过去?

    想想又尖又滑的蛇头钻进自己的菊花……

    褚彦博表示完全不能接受。

    李崇真却有些疑惑的看着房俊:“可你是怎么知道褚彦博看上了那位明月姑娘,而且还求他帮助弄来弓弩呢?”

    “如果我说是猜的,你信不信?”房俊随意说道。

    事实上,他就是猜的。

    像是褚彦博这种人,不缺钱,也没有什么抱负,能被女人利用的,也只有美人计而已。这种世家公子最是自负,对自己在女人面前的魅力充满信心,女人只要泫然若弃、幽怨凄凉的编造一些小故事,就会让他们信之不疑。

    反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可是这时候,褚彦博却突然提出一个古怪的要求:“房俊……这件事,能不能不让我爹知道?”

    房俊有些发愣,你都吓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关注这个?

    再说了,你们这些纨绔公子,跟一个青楼粉头发生点什么风流韵事,会怕自己的老子?

    房俊眼珠转了转,拒绝道:“抱歉,这肯定不行。令尊现在必然已经到了皇宫,接下来某就得面对陛下的质询,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某可就倒霉了……当然,房某义薄云天,对朋友最是两肋插刀,你若是有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某会考虑。”

    褚彦博苦笑一声,无奈道:“因为……我爹也看上了明月姑娘,还想将她收为妾室……”

    房俊吓了一跳,你俩父子居然玩这个?

    老爹看上的女人,儿子给勾搭上了……虽然人家明月姑娘肯定是施展美人计游走在二人之间,左右逢源,可你们爷俩就悲催了啊!

    “无漏寺那边,就是你为明月姑娘准备的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房俊问道。

    “是……”褚彦博回答的有气无力,他算是被房俊吓怕了,什么都说……

    房俊跟李崇真对视一眼,后者立即说道:“卑职即刻带人前往无漏寺!”

    房俊也转身向外走“一起吧!”

    他不认为明月姑娘会老实的呆在褚彦博为她准备的地方,这一趟多半也会扑空。可总比在这里对着一堆屎尿强吧?

    刚走到门口,守在外面的兵卒便急急忙忙进来禀报:“侍书褚遂良硬闯进来,手里拿着圣旨,卑下不敢阻拦。”

    话音未落,褚遂良矮胖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口。

    褚遂良手里擎着圣旨,瞪着房俊说道:“某请来圣旨,将吾儿带上进殿面圣,有何罪责自然对陛下交代,新乡侯可有异议?”

    房俊耸了耸肩:“随您的便,不过,向陛下交代就不必了。”

    褚遂良一愣:“什么意思?”

    “令公子都招了,还费那个劲儿干嘛?您还是再去找陛下,求一道恩典宽宥的旨意吧,不然令公子怕是得流放到琼州……”

    褚遂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前后才多长时间,儿子就招了?

    能让儿子招供这么痛快,不需说,必然是用了残酷的大刑,儿子实在是抵受不住!

    褚遂良心急如焚,一把推开房俊,迈步走进刑房。

    只是看了一眼,褚遂良就怒发冲冠!

    自家儿子光着两条腿,被死死的绑在一张椅子上,身下黄白之物横流,眼睛被蒙着一个布条,脸上鼻涕眼泪一塌糊涂。

    褚遂良心都颤了一下,这个是自己的儿子?那个形貌英俊傲然帅气的儿子?

    褚遂良霍然转身,死死瞪着房俊,脸上一片涨红,连一双眼珠子都血红,腮帮子的肌肉一阵蠕动,咬着牙龈恨声道:“房俊,尔简直欺人太甚!犬子有何罪责,自有陛下和大唐律法处置,尔何敢私设公堂,动用私刑?”

    心丧若死的褚彦博冷不丁听到父亲的声音,顿时宛如灰暗的世界迎来阳光,嘶声大叫道:“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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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喊,听在褚遂良耳中,简直如同心口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

    这个儿子虽然性情浮躁了一些,亦有些爱慕虚荣,可天资很是不错,学东西很快,悟性极佳,自小到大不知得过多少大儒名仕的赞赏,褚遂良就指望着这个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在士林之中创出名号。

    最最关键的是,这可是自己的儿子啊!

    看这情形,不知道被施用了多少大刑!

    褚遂良心疼得都快疯了,他恶狠狠的瞪着房俊,就像是一头母狼在护着自己的崽子,想要把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只不过房俊可不会被他的气势吓倒。

    “侍书大人,虽然您算是长辈,也是上官,但是这般无中生有、栽赃嫁祸,当心某告你诽谤!”房俊也不管《贞观律》里头到底有没有诽谤这个罪名,一点也不给褚遂良留面子:“某受陛下之意,协助‘百骑司’侦查案件,有权将任何某认为有嫌疑之人叫来问话,别说是令郎,便是侍书大人您,若敢违令,某也定将你先斩后奏!”

    褚遂良惊呆了……

    就算你是受了陛下旨意,可是这也太嚣张了吧?

    房俊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续道:“令郎胆小懦弱,某甚至未动他一根毫毛,便吓得魂不附体,将所有事情交代出来!至于他自己吓得大小便失禁,与某何干?”说到这里,房俊不屑的笑了笑:“不过,房某倒真是长见识了,果然是诗书传家、礼仪高尚,父子同宿一个青楼女子,不愧是魏晋气度、潇洒随性,佩服佩服……”

    褚遂良彻底傻眼。

    什么意思?

    父子同宿一个青楼女子?

    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这个儿子曾激烈的反对自己将醉仙楼的头牌明月姑娘纳为妾室,自己也因为儿子的反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难不成……

    孽畜!

    褚遂良面红如血,羞愤欲绝!

    在房俊戏虐的眼神下,褚遂良觉得一辈子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这要是传扬出去,岂非成了天下的笑柄?

    褚遂良暴怒如狂,飞快的扭身,奔到褚彦博身前,狠狠的飞起一脚,就将其连着椅子踹倒在地。

    褚彦博闻听父亲前来,顿时焕发了生机!这个破地方,他是一秒钟也不想待下去了!房俊这个魔鬼,他连看一眼都不敢,下定决心下半辈子都离那个家伙远远的……

    可是接下来,那货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和明月姑娘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褚彦博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的好,刚刚没被那条蛇吓死,马上也要被自己的老爹揍死了。

    褚遂良一脚踹翻儿子,使得褚彦博身上的黄白之物到处飞溅,一塌糊涂。褚遂良却也不管不顾,疯了一般踹着儿子!

    他是真的气死了,自己一世清名,却眼看着就要成为全天下耻笑的笑柄……

    房俊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继续补刀:“上梁不正下梁歪,侍书大人也别总是教训令公子,难道您自己就不反省一下?”

    然后他脸容一整,朗声说道:“褚侍书,别以为你摆出一副严父教子的模样,就能掩盖你勾结僚人、刺杀朝廷重臣的罪行!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某现在能去无漏寺将凶徒绳之以法,否则,某必然向陛下弹劾你意图阻挠‘百骑司’追缉凶犯,故意拖延时间给凶犯创造逃跑时机的之罪!”

    褚遂良老脸丢尽,恨不得把这个儿子踹死了事,耳边闻听到房俊之言,整个人都愣了。

    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个奸诈的小子,实在是太阴险、太缺德了……

    *********

    房俊打着哈欠,看着李崇真指派“百骑司”的好手团团将一片漆黑的无漏寺围住,精神有些不佳,显得无精打采。

    “新乡侯为何一点都不兴奋?”李崇真有些不解,能追查到此处,实在是房俊居功至伟,否则“百骑司”上下还一团乱麻呢。可是能将刺客的老窝找到,已然是大功一件,为何房俊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李君羡惋惜道:“你们就应该第一时间赶来此处,跟褚遂良墨迹那么半天,搞不好都让刺客跑了!”

    他被房俊安排去醉仙楼,果不其然,早已是人去楼空。那醉仙楼的老鸨明显不知明月姑娘的真实身份,吓得快尿了裤子。

    房俊摇头道:“其实无论是醉仙楼还是这无漏寺,都不可能抓得到刺客,人家老早就又准备,无论成功与否,都不可能被我们这么轻易的捉到。”

    “那可如何是好?陛下对此事极为重视,若是不能捉住刺客,怕是陛下不满。”李君羡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是“百骑司”的统领,若不能将刺客捉住,所有的责任都是他来背。

    房俊却没心没肺的笑道:“何必担忧?捉不住刺客肯定令陛下不满,可是某不是已经给你找好背黑锅的人选了吗……”

    “这个黑锅除了我背,还有谁能背?”李君羡茫然不解。

    “是褚遂良?”李崇真面无表情,一直充当听众,这时候却人不准问道。

    “呵呵,孺子可教也!”房俊鼓励的拍拍李崇真的肩头,一副“我很看好你”的神情。

    李崇真白脸一黑,你还没我大呢……

    不过也算是见识了房俊的腹黑。

    怪不得刚刚在“百骑司”的刑房里,房俊会跟褚遂良鬼扯那么多,浪费大好时间,原来是打着把黑锅甩给褚遂良的念头。

    他还以为房俊说要弹劾褚遂良故意耽误抓捕时间只是随口说说,这人太无耻了……

    李崇真面无表情,却下意识的挪挪脚步,里房俊远了一点。

    这人太阴险,心计太多,脑瓜转的快,那么短的时间就能给褚遂良挖了一个大坑,还是远离为妙……

    无漏寺的主持方丈被“百骑司”的兵卒从被窝里拽出来,抖抖索索来到大门外,见到火把通明盔明甲亮的一干骄兵悍将,吓得双腿发软:“阿弥托佛……诸位施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房俊理都不理他,施施然进了寺门。

    他又不是“百骑司”的主官,不能事事都抢着干,这样人家非但不以为你是帮了忙,还会认为是来抢班夺权的,房俊又不是傻子,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不会干。

    自有李崇真问明了寺内情形,带着一帮子兵卒扑向左近的一个禅院。

    不出预料,再一次扑空。

    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禅院,只有三间正房,院子里栽了棵高大的槐树,简单朴实,但幽静整洁,很适合修心养性。

    屋子里倒是设施齐全,案桌茶几,桌椅板凳,粉色被褥,轻衫彩裙,一看就是女子居所,窗前的案桌上,还摆放着一只白瓷花瓶,花瓶里甚至还有一束娇艳的月季花。

    “百骑司”有不少善于侦查的好手,搜索证据、寻找线索,不需房俊多费力气。

    李崇真目光灼灼的四处搜索着,说道:“果然不出新乡侯所料,他们根本不信任褚彦博,所以并未在此停留。”

    这时一个手下摸了一下烛台,说道:“长官,这里的人刚走不久!灯芯还有残存的温度!”

    这下连房俊都愣了,要是自己不跟褚遂良瞎扯一通,岂不是真的能在这里把刺客堵住?

    李君羡扼腕叹息:“就差了一点点!这次捉不住刺客,怕是就犹如大海捞针,再想找到他们就难了!”

    李崇真冰冷的英俊容颜泛起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自信说道:“那倒未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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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俊看来,李君羡统帅气质还不错,但更适合他的地方应该是两军对战的疆场,而不是耍心机弄诡计、抽丝剥茧的情报部门。

    相反,李崇真这人看似冷酷刚硬,但心思细腻,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很快,天生就是一个搞情报的好胚子。

    房俊微笑着问李崇真:“长史大人有何高见?”

    李崇真面无表情,反问道:“新乡侯何必明知故问?”

    房俊哈哈一笑,亲热的拍拍李崇真的肩头:“英雄所见略同!”

    似乎并不适应这样的亲昵动作,李崇真尴尬的咧咧嘴,露出一个比哭强不了多少的笑容……

    李君羡并不知道什么大数据之法,更不知道什么六度空间理论,所以看着惺惺相惜的两人,一头雾水:“你俩在搞什么?”

    房俊简略的解释几句,李君羡更懵了……

    另一边的李崇真则开始布置任务。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带回去,然后分门别类。

    每一件物品,大到蚊帐被褥桌椅板凳锅碗瓢们,小到一只茶杯一根绣花针,都要搞清楚材质的来源、制作的手艺、所购买的地点。

    然后找到材料是从哪里买的,东西是谁做的,由此开始溯流调查。

    这一点很难,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则其中必然有一些是来自外地或者自己制作,一旦调查起来就是海量的数据,必然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无论刺客是谁,他终究是个人,是人就必须需要维持正常的生活,吃穿用度就不可避免。而获得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就要跟外界接触,只要找到这条线,那么这个刺客就无所遁形。

    这正是大数据之法的另一个用处,李崇真颇有举一反三的智慧。

    当然,收集这些数据需要时间,房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得把追查不利的黑锅甩出去……

    ***********

    “微臣检举侍书褚遂良,故意纠缠,拖延时间,有串通刺客之嫌,而且根据‘百骑司’调查,侍书褚遂良与嫌疑人之间有极不正当的关系,刺客所持弩弓更是褚遂良之子从军器监设法窃取,微臣有理由怀疑,侍书褚遂良乃是刺客的同犯!”

    房俊声音朗朗,言之灼灼。

    这次是自己捉住了褚遂良的小辫子,可不是不久之前跟柴哲威打架时候的理亏,所以格外理直气壮。

    之所以要坑褚遂良一把,倒不是有多大的仇怨,而是他担心李二陛下太过重视此事,对于他同“百骑”总是晚一步没有捉到刺客而恼怒。

    本来就不关自己的事,若是在让李二陛下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那多不值啊!

    至于李二陛下会如何收拾褚遂良父子,房俊完全不关心,反正自己把锅甩出去就好了……

    褚遂良却是吓得肝儿颤!

    小兔崽子,你也太狠了吧?

    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且不说某这官职就得一撸到底,儿子充军发配那就成了定局,简直太狠了!

    抬眼看看李二陛下面沉似水,褚遂良心里咯噔一下,要完……

    跟在李二陛下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对于这位之尊的性情,也称得上了如指掌。

    褚遂良没有求饶,反而以头顿地,字字泣血:“都是微臣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被那妖女利用!微臣不敢请求陛下原谅,请陛下准许微臣致仕吧。至于犬子……”褚遂良咬了咬腮帮子,心一横,说道:“任凭陛下处置!”

    李二陛下这人不会同情谁,但是他念旧……

    褚遂良根本不敢求饶,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诚恳认错,态度端正,希望李二陛下能念在多年情分上,饶了他们父子这一遭。

    李二陛下是真的快要气炸了!

    两父子为了一个青楼红粉,居然作出这等丑事?

    简直丢尽了脸面!

    当然,这是属于道德范畴的缺失,并不构成犯罪,李二陛下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他自己干得比这个还过分(纳兄弟的妻妾为妃,甚至将萧太后迎入宫中)……

    可你们被一个小女子团团戏弄与股掌之上,差点害得朕损失了张士贵这么一员猛将、开国功勋,那性质就严重了!

    在李二陛下看来,这简直就其蠢无比!

    深深吸了口气,李二陛下权衡一番,沉声说道:“尔辞去侍书之职吧,朕会招呼政事堂,另有安排。”

    “诺!”

    虽然知道李二陛下这已是格外开恩,可褚遂良还是心里一痛。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坐到这个位置,只要再进一步,就可转为黄门侍郎,那可就距离中书令不远了……

    现在倒好,一场莫名其妙的刺杀案,什么都毁了。

    再想起复,那得到何年何月?

    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可是相比前程,他更关心李二陛下对褚彦博的处置!

    只听李二陛下续道:“褚彦博……私购军械,藏匿凶徒,罪大恶极!不过朕念他初犯,有少不更事,着其归家反省吧,永不叙用!”

    褚遂良顿时脸色惨白。

    这的确算得上格外开恩了,否则必是充军发配三千里的罪罚。对于褚彦博这等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来说,充军三千里,那其实就跟砍脑袋没什么两样。

    可是永不叙用……

    这辈子只能是白身,也就完了啊!

    “谢陛下恩典……”

    一瞬间,褚遂良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原本挺直的脊梁,也立刻弯了下去。

    他心里明白,这还是陛下没有相信房俊胡言乱语,若不然,直接砍了脑袋都是轻的……

    李二陛下轻叹一声,他不想处置褚遂良。

    褚遂良文采风流,字体遒劲,谈吐风趣,是一个很好的臣子。

    可他不能为了私谊,置法度于不顾。

    “尔且退下吧……”李二陛下黯然叹息。

    “诺……”褚遂良没有再多说,躬身施礼,悄悄退下。

    房俊眼珠转了转,也趁机说道:“微臣也告退……”

    谁知脚步尚未等一动,便听到李二陛下咆哮道:“谁让你走的?啊?!”

    房俊吓得缩着肩膀,一言不发。

    待褚遂良走远,李二陛下才怒道:“为何到现在仍为将凶犯缉拿归案?难道你是要等那凶犯明日来行刺与朕,才将他捉住不成?”

    房俊委屈道:“本来应该能捉住的,谁知道侍书大人纠缠不放……”

    “闭嘴!”李二陛下怒气勃发,戟指道:“当朕是傻子么?你若是有十足把握捉住刺客,会怕他褚遂良的纠缠?不过是自知拿不住刺客,又怕被朕责罚,所以才拉褚遂良垫背罢了,简直可恶!”

    房俊咽了咽唾沫,心说这李二陛下太精了……

    还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错!

    “微臣知罪,哪怕掘地三尺,亦要将那刺客绳之以法!”

    赶紧表态吧,还要挑李二陛下爱听的说……

    似乎是因为房俊态度不错,亦或是李二陛下也明白其实这件事并不是房俊的锅,稍稍顺了顺气,沉声问道:“神机营现在战力如何?”

    他可不是问常规战力,打架打赢了右屯营固然是很不一般,但李二陛下要的可不是这个。

    他要看到神机营在火器上的威力!

    房俊赶紧说道:“微臣日夜操练,神机营进步神速。况且,现在神机营又开发了天火雷、毒气雷等几种新式火器,正在紧张实验新式战法。”

    “嗯。”李二陛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对神机营充满信心,急不可待想要看看神机营的战力,可是西征在即,怕是想要简约神机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因为他想要神机营随军西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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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晖遍洒院落。

    骊山农庄新起了一座绣楼。

    此刻在二楼内,锦幄犹温,兽香袅袅,黄花梨木雕的大床四面都挂起了纱帐。

    琉璃屏风、垂帐锦榻……一切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晕黄浮霭,美得一点也不真实。

    武媚娘侧首趴卧在锦帐之中,腰背的曲线滑润如水,充满青春少女所独有的骄人弹性。她以手肘支撑着身体,两只白生生的小手紧揪着揉皱的锦被,彷佛不堪身后之人的恣意蹂躏,勾勒出一抹引人遐思的霪靡……

    “不行了呢……”

    玉人发出一声轻颤,低首哀唤,柔腻的嗓音几不可闻,出口都成了颤酥酥的喘息。

    汗珠沁出香肌,沿着水一般的腰臀曲线滑落大腿,玉趾紧紧蜷起,粉薄的脚掌心红嫩红嫩的,似正呼应着主人的慾仙慾死。

    房俊喘著粗气,发起最后的攻势。

    直至武媚娘仰起雪白的脖子,发出一声宛如中箭天鹅一般的哀啼……

    “郎君莫不是吃了什么坏东西?简直要了奴家的命……”武媚娘将羞红的娇靥藏入颈窝里,埋怨都成了酥软无力的呻吟。

    房俊伸手为她抹去口腋窝的汗水,恣意享受滑腻的肌肤与动人的曲线,一边回味余韵,浅笑道:“咱可是真实战力的体现,谁要去吃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才能助兴?”

    不知为何,大概是随着身体的渐渐长成,房俊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越来越强,凶器也越来越大,便是日益丰腴的武媚娘,也渐渐有些抵受不住,每一次都早早求饶,让房俊征服感大增。

    武媚娘呼吸急促,饱满的脯不住起伏。

    半晌才睁开浓睫,眸里水汪汪的,娇慵无力的横他一眼,嘴角含笑,又轻又软的声音却像哭泣似的:“羞死人了,非得要在白天,早晚被你折腾死……”

    房俊嘿嘿一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余晖斜照,岂非别有一番情趣?再说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惬意的仰面躺着,将武媚娘丰腴滑腻的身子搂在胸口,心里叹息着若是能来一根事后烟就完美了。

    两人锦榻缠绵,温言腻语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穿衣。

    唐朝一般农家都是一日两餐,富贵人家自然想吃就吃,但是家中的家仆侍女,亦是一日两餐。

    此时已过晚膳,余晖尽落,院里的丫鬟仆役收拾完毕,各自躲回房里偷闲,偌大的厢院回荡着唧唧蝉鸣,从绣楼二楼的香闺望出去,满眼俱是桐荫深浓,绿得微带黑赭。

    房俊起身穿戴整齐,腰间围上锦织抱肚,系以犀角玉带,又唤来小丫鬟俏儿为他盘髻簪发,戴上宝珠金冠,俨然是一名英姿飒烈的青年俊彦,只是脸有些黑,难免不是那么丰神如玉……

    武媚娘披上细罗晨褛,裸着一双纤秀玲珑的玉足,自顾自的对着玻璃镜梳头。

    这镜子是房家工匠最近才完成的工艺,平整光滑,采用了浮法玻璃技术,人脸照上去,纤毫毕现。玻璃作坊虽然献给了伟大的李二陛下陛下,但房家可没傻到把工匠都一股脑的交出去。

    无论七世纪还是二十一世纪,人才都是最总要的!

    武媚娘扶着前那一把长曳至绣墩下的如瀑青丝,握梳的手白得与象牙梳子无分轩轾,透过微暗的罗帐望去,润泽里带着一样的疏胧黄晕,分外玲珑。

    俏儿一边替房俊盘发,一边向武媚娘那边瞧过去,顿时艳羡赞叹不已:“娘子真好看……”

    武媚娘娇媚一笑:“俏儿莫要说我,过得两年,你也是个大美人儿呢,怕是到那个时候,你家二郎就得把你连皮带肉的吞了,早就忘了让你自己择婿的承诺!”

    “哎呀!娘子净胡说……”俏儿哪里是武媚娘的对手,顿时羞不可抑,咬着嘴唇道:“二郎说话最算话了,他答应的事情,从来不反悔!”

    房俊苦笑道:“臭丫头,这是在夸我,还是事先把我的嘴堵上,让我想反悔也不好意思?”

    俏儿大囧:“哪有,当然是夸你啊……”

    惹得武媚娘一阵轻笑。

    给房俊盘好头发,俏儿急急忙忙就跑掉了,她脸皮薄,可受不了两位主人的取笑。

    “你这人也是,为什么不雇几个侍女呢?若是怕外边买进来的不可靠,就从家里边选几个过来。俏儿可是我的侍女,你这不是占我便宜么?”

    房俊起身走到武媚娘身后,手扶着她刀削一样的香肩,俯身看着镜子里倒映着的如花娇颜、天香国色。

    武媚娘的相貌自然是极美的,生得一张雪白清秀的瓜子脸蛋,只不过与她过人的修长腰腿一比,再标致的容颜都不抢眼了……

    这姑娘就是个天生的尤物!

    武媚娘轻轻后仰,让腰背陷入房俊的怀抱,只是眉带讥诮、唇抿冷笑,乜着一双长睫弯弯、黑白分明的凤尾杏眼,调侃道:“哎呦,这就心疼啦!依奴看,不若早日将俏儿收入房中算了,也好有人能同奴家一起侍候郎君,免得每次都被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房俊苦笑道:“说得什么浑话?我对那黄毛丫头没兴趣!俏儿定要放出去的,当年某就答应过她。可你若是总指使她,私密事都被她知晓,日后放出去,多有不便。”

    没有人家会将贴身的侍女放出去,尤其是女主人的侍女,基本都要被男主人收入房中,妾室也好,通房丫头也罢,就是怕侍女嫁出去之后,将女主人的私密事到处传扬,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武媚娘浅浅一笑,她七窍玲珑的心思,怎会犯下这等错误?

    不过既然房俊懵懂,她也就不再说此事,而是转移了话题。

    “前些时日,郎君说要在农庄的田地中施行摊丁入亩制度,奴家有些不懂。”

    武媚娘眨了眨大眼睛,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知为何,每一次面对郎君的时候,武媚娘都有一些挫败感,自己引以为傲的智慧,总是在郎君不经意的一个想法、甚至是一个词汇面前显得特别苍白,完全跟不上思路。

    就比如这个将在秋季施行的“摊丁入亩”,武媚娘就没搞懂。

    “摊丁入亩啊?”

    房俊想了想,耐心的解释起来。

    历朝历代,税赋除了田税、徭役之外,还有丁税一说,即人头税。

    可每当到了王朝末期和另一个王朝兴起之时,?“一邑之中,有田者十一,无田者十九”,土地兼并又造成大量的人口流动,不少人丁聚而复逃,“丁额缺,丁银失,财政徭役以丁,稽查为难”。

    家里有五口人,却无一分地,你冲他收人头税,这不是要人命么?一些地主之家坐拥良田万顷,可是一家只有十个人,很明显就引起社会矛盾了。

    可人头税又是税赋的大头,历朝历代都不舍得砍掉。

    明朝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后期,提出了“丈地计赋,丁随田定”,即实行“摊丁入亩”,以期通过采用赋役合一的办法来消除前弊。土地确实是完整的、稳定的,而人口却是变动的,因此,按田定役或摊丁入亩的制度就比按人丁定役的里甲制度要稳妥和适用。

    而且在房俊看来,这不仅仅使得税赋更公平,收缴更容易,它最大的好处,能够使没有土地的农民可以解除劳役负担,有田的农民能够用较多的时间耕种土地,对于发展农业生产起了一定作用。

    同时,把徭役和人头税一起计入田地之中,农民获得了较大的人身自由,比较容易离开土地,这就给城市手工业提供了更多的劳动力来源。

    最重要一点,没有土地的工商业者可以不纳丁银,这对工商业的发展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房俊是学农的不假,可他更知道农业让一个国家稳定,但工商业才是让一个国家富起来的基础!而工业,才是一个国家强大的根基!

    武媚娘似懂非懂:“可是如此一来,大家岂不都不种地了,粮食哪儿来呢?”

    房俊就笑道:“你得把眼光放远一些,这个世界上,土地有的是,人口,也有的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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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妖精此行的任务,就是将涞阳郑氏悉数缉拿入京,等候李二陛下发落。

    涞阳郑氏的命运,已然注定。

    既然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赌在那一盘棋上,去为世家门阀们充当急先锋、敢死队,作死一般却跟李二陛下硬刚正面,那么就得有作为一只鸡被杀掉的准备。

    郑伯龄心心念念想让涞阳郑氏亦成为五姓七宗的另一宗,却一把输光了所有的筹码,将这各个家族推入万劫不复的火坑……

    房俊几乎可以想到李二陛下的计划,先干掉涞阳郑氏,给那些世家门阀看看,反对自己的下场就得是血洗长街!再然后,他会借着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挟雷霆万钧之势,打击世家门阀。

    不一定非得要将这些世家门阀统统消灭,但是必须要剪其羽翼,狠狠的削弱他们的势力。

    如若不然,李二陛下寝食难安!

    只是可惜……

    “那涞阳郑氏满门老少,女眷孺子,又有何罪?都要在这场一个人的错误选择下付出生命的代价,未免太过残忍……”房俊把玩着武媚娘绾起的青丝,心情郁结的叹了口气。

    他终是来自于另一个时代,所受的教育、所建立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与这个时代迥然有异。有些事,他能融合得很好,可有些事,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死一次,也无法接受。

    比如连坐之刑。

    郑伯龄有罪,是大卸八块亦或是凌迟处死,哪怕是再凶残、再暴戾的刑罚,房俊都没有任何意见……

    有些事情,做了就得付出代价,这是古今皆然的道理。

    在房俊的思想里,一直都是“一人有罪,祸不及家人”的思维,他很难接受一个人犯罪,却要全家跟着遭殃的遭遇。郑家那些深宅绣楼里的女眷、蹒跚学步的孺子何辜?却要为了家主的一次错误,凭白搭上性命……

    武媚娘却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并无问题:“既然是家族一员,那么若家主犯罪得益,他们就会自动享受这份利益。既然享受利益,那么就得要承担责任,这有何不妥?”

    只因为他们作为家族一员,都在其中受益么?

    这太残忍了。

    房俊苦笑,他无话可说。这是一个哲学的辩证问题,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武媚娘亦或者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辩解明白,世界观不同,说多少也没用。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郑氏满门就将要引颈就戮,房俊心里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俏儿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微微一福,说道:“二郎,庄外有人求见,说是奉了‘百骑司’大统领之命,前来邀请二郎过去一晤。”

    房俊顿时叹气,这两个家伙这是盯上自己了?

    虽然不愿意管那些闲事,可毕竟有李二陛下的皇命在身呢,房俊也确实推脱不得。

    只好拍了拍武媚娘的肩膀,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关注商业上的事情劳累身体,便真身下了绣楼。

    家仆牵过马,房俊翻身上马,慢悠悠的来到庄子门口,便见到一个“百骑”的兵卒,恭敬的立在门外。

    房俊在马上瞅了他一眼,问道:“追查到具体的地点了?”

    “是!大统领和长史正在调集人手,前去封锁,命卑职前来邀请新乡侯一同前去。”

    “那行吧,头前带路!”房俊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那兵卒亦是骑马来得,闻言不再多说,起身跃上马背,一勒马缰,当先引路。

    长安城门虽然俱已封锁,但房俊因为现在临时有着“百骑司”的腰牌,出入自然没有人会阻拦,这是他为何能抽空出城回到农庄里“慰劳”武媚娘一番的原因……

    夕阳已然落下,天边绚丽的晚霞渐渐湮灭、黯淡,整个长安城都渐渐昏暗下来。

    然而,一股凝重的气氛却弥漫着各个坊市街道,尽管未到宵禁时分,街道上业已行人稀少。

    老百姓都感受到那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没人愿意走在街头凭白招惹麻烦。虽然张士贵遇刺的消息已然紧紧封锁起来,生怕引起百姓的恐慌,但只需看看一队队盔明甲亮、身形健壮的悍卒面无表情的在街道上穿梭,再加上许进不许出的城门,所有人都知道将有大事发生。

    房俊跟着那兵卒,过了灞桥,进春明门,拐进东市南边的平宣坊,便见到一对对“百骑”兵卒已然将整个坊市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平宣坊占地不大,但屋舍连绵、格局不整,是西域胡人的聚居之地,甚至有一处拜火教的寺庙,居民成份极其繁杂。

    李君羡和李崇真并肩站在一处当垆卖酒的酒铺门前,指挥者兵卒将整个平宣坊完全包围。

    房俊到的时候,正见到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战战兢兢的站在二人面前,一边擦着汗,一边小声说道:“统领大人,这平宣坊汉胡杂居,成分复杂,多是来自各地的商贾胡商,流动性非常大。老朽虽然是坊正,每日里也尽可能的恪尽职守,对出入之人做下记录,可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所以还望大人开恩。”

    李君羡哼了一声:“某无权处置你,只会将真实情形上报,自有刑部定夺。”

    那坊正差点吓死,还得刑部定夺?

    膝盖一软,“噗通”就给跪了……

    “统领大人,饶命啊……老朽真的不知您所说的这户人家有何不妥,那董家在坊中居住已有数年,历来安分守己、与人为善,平素并无半点可疑之处,老朽哪里知道其实是个反贼?”

    坊正是真的害怕了,这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劳动陛下最精锐的禁军“百骑司”出动?

    再说了,咱的罪状,还得刑部定夺?

    坊正觉得自己快尿了,刑部那得是多大的衙门?能被刑部定夺的,大概都是砍脑袋的重罪吧……

    额滴个天爷!

    咱这是倒了啥大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刺……刺客?”坊正被这个词汇彻底吓到了,差点没晕过去!

    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啊,居然有刺客躲在平宣坊里?

    这是刺杀了谁呢?

    李崇真没理会吓得要死的坊正,回房俊的话,说道:“卑职通过被褥、衣物的布料,茶具桌凳的工艺木料,食物点心的来源等等,共计追查到这些东西一共来自于三十三家商铺,其中有七家不在长安城内。然后发动人手,对城内的二十六商铺展开全面的调查,对近期所有前来购买物品的顾客做了调查,共得到问卷四千三百分,涉及到嫌疑人二十九人。最后经过排查,余者都被剔除,只余下着大秦寺中一户西域商贾。”

    说着话,眼神里对房俊那是满满的敬佩。

    这个大数据之法,看上去很笨、很傻,但是真的很好用!

    当几千份莫名其妙、杂乱无章的问卷一一归拢总结、仔细甄别之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家寄居在大秦寺中的胡商。

    一条线索可能是巧合,十条线索可能是意外,但是当上百条线索全部都指向一个答案,那就是真相!

    房俊更是对这套方法毫无怀疑,再说就算错了又如何?

    反正锅已经甩出去了……

    “那还等什么?”房俊皱皱眉,有些不满李崇真的拖拖拉拉。

    无论在什么职位,当断则断都是最优秀的素质,优柔寡断可成不了大事。他对李崇真一直很看好,却不知这个时候为何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多耽搁一分种,事情都会有变动,这世界上就没有十拿九稳、一成不变这个说法!

    李君羡苦笑道:“这个大秦寺……不太好动。”

    “有背景?”房俊一愣。

    大秦寺是个什么鬼,房俊不知道,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大唐的原创,估计是什么西域的胡教之类。却不知一个西域的胡教,有何背景能令“百骑”都感到忌惮?

    李君羡无奈说道:“这座大秦寺,乃是当年陛下亲口敕封,允诺修建的……”

    房俊也无语了,这背景确实有点大……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狐疑的瞅着李君羡:“大统领特意命人将某叫来,恐怕不是分功劳,而是让某背黑锅的吧?”

    李君羡尴尬的笑笑:“这说的哪里话?老哥我是那样的人么?”

    “呵呵,我看就是!”房俊冷笑一声,没打算给李君羡面子。

    这都阴到我头上来了,还给什么面子?

    李崇真插话道:“那大秦寺的主持是个胡人,刚刚卑职想要进去搜查,却被他拒绝了。毕竟是陛下金口敕建的寺庙,卑职亦不好太过强硬。只有新乡侯您出面了……”

    房俊奇道:“我的面子很大么?还是这位胡和尚认识我?”

    李君羡说道:“他不认识你,但是认识房相。”

    “原来如此。”

    正是要借着老爹的旗号去讨个人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番僧居然这么大能量,连“百骑”拿人都敢阻拦,偏偏李君羡还拿他没法子?

    很牛气啊!

    据房俊所知,大唐的外国人很多,但是跟后世动不动就“涉外纠纷”全社会都供着外国人就怕“友邦惊诧”不同,这时候的大唐那是真的牛气!所有的外国人都是下等人,除了那些外国的使节地位高一点,余者形同奴婢仆人!

    这时候甚至有一条牛的不行的法律:中国女子,不得与胡人通婚!

    你敢信?!

    再看看后世,一个在非洲穷的叮当响的黑鬼,都能在咱大天朝招摇撞骗,妹纸随便睡,睡完就甩,然后还有前赴后继的……

    民族自尊心已然崩溃到极点!

    “那行吧,谁叫都被你们骗来了呢?”

    房俊也是无奈,他对这件刺杀案件根本没有半点兴趣,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啊……

    可是为了尽快了解此事,哪怕被人利用了,也不得不认栽。

    一队队“百骑”悍卒盔明甲亮、刀枪如林,将整座平宣坊围得水泄不通,有着一个圆顶建筑的大秦寺更是重点包围。

    房俊刚来到寺门外,便见到一个老外从里边走出来。

    这人穿着一身葛麻僧袍,身材高大,却瘦的跟竹竿儿似的,风一吹,宽大的僧袍便随风晃荡……

    一头金发全是自然卷儿,颌下蓄着一蓬胡子,邋遢得很,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这番僧气派很大,大抵是知道李君羡等人投鼠忌器有所忌惮,一出来便挥舞着手臂怪腔怪调的说道:“简直无法无天!这里是大秦寺,是神明的地盘,你们简直太过无礼,我要禀明皇上,将你们统统治罪!”

    李君羡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这番僧,神情很是不善。

    房俊知道,这位老哥在“百骑”干得不是太痛快,先前出了阿史那结社率那一档子事儿,李二陛下已然对他有所不满。这次又是张士贵被刺杀,“百骑”依旧毫无作为,令李二陛下很失望。

    估计这会儿,李君羡依然在心里琢磨这,狠狠的揍这个番僧一顿,李二陛下在免去他“百骑”大统领的同时,还会不会再有格外的处罚。

    若是没有,或者那格外的处罚是他能够承受的,说不得下一秒这位就得让番僧知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房俊咳了一声,看着番僧笑眯眯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那番僧愣了一下,脸色涨红,怒道:“我不是和尚!”

    房俊囧了……

    你不是和尚,这里为啥叫“寺”呢?

    他还以为这就是个外国和尚呢……

    番僧很是有些恼羞成怒:“简直荒谬,我信奉的是基督神,真是无知的蠢货!”

    房俊都傻眼了,这和尚怎骂人呢?

    他却不知道,这些外国来的无论和尚还是传教士,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简直遭遇了最悲惨的人生……

    在唐朝统治的万花筒般的三个世纪中,几乎亚洲的每个国家都有人曾经进入过唐朝这片神奇的土地。

    这些人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唐朝,有些是出于猎奇,有些是心怀野心,有些是为了经商谋利,而有些则是由于迫不得已。

    在前来唐朝的外国人中,最主要的还是使臣、僧侣和商人这三类人,他们分别代表了当时亚洲各国在政治、宗教、商业方面对唐朝的浓厚兴趣。

    尤其是僧侣,他们对于这个拥有着广袤的土地繁盛的人口的国度,感到无比的激动和憧憬——居然没有一个固定的宗教,使得人们有一个崇高的信仰!

    通往唐朝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商队走的陆路通道,即丝绸之路,另一条是船队航行的海上通道。定期往来于印度洋与中国海的大船,将急切的西方僧侣载往灿烂的东方,迫切的想要在这片白纸一样的土地上播洒下神的福音……

    然而他们很快便悲哀的发现,这真是个神奇的国度。

    这里的人聪明、热情,军队无比强大!当向他们传播教义的时候,他们会认真的聆听,甚至会慷慨的捐赠大量的银钱,资助修建寺庙,接济僧侣的生活。

    每当遇到困难,他们就会虔诚的祈祷,请求神灵赐予他们财富、健康、官职、美女……反正他们什么都求。

    然而还没有得到上帝聆听到他们的祈祷,他们一转身,又去祈祷释迦摩尼,亦或者三清道尊……

    他们什么都信,可他们又什么都不信。

    悲伤的时候会想要得到神灵的庇佑,但是幸福的时候,所有的神灵都会被他们抛弃。

    他们只相信他们自己。

    或者,这也就是这个国家无比强大的原因……

    所以,几乎每一个希望在这片土地上传播神圣教义的信徒们,最终只剩下无奈的失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额……房相的公子?”阿罗本一愣,上下打量了房俊一眼,说道:“长得不怎么像啊……”

    “……”房俊顿时脸色更黑了,气得只想给这货狠狠抽一个大嘴巴!

    有这么说话的么?

    欠揍啊!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合适,阿罗本尴尬的挠挠头,用他那奇腔怪调的汉语说道:“抱歉,我说话确实不太礼貌。只是你这边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的包围了大秦寺,只是来拜访?”

    “百骑”的兵卒已经完全将大秦寺包围,只要刺客在这里,插翅也飞不了,所以并不在乎多耽误一点功夫。

    “呵呵,家父经常教导晚辈,为人处事,都要学习阿罗本教士的宽广胸怀、睿智大度,还曾言道贵教的教义,劝人为善、淡泊秉性,最是能修心养性、与世无争。今日正好公干,奉陛下之命缉拿刺客,自是要借机拜会一番,日后也好上门请教。”

    房俊姿态摆得很低,但是来大唐已经十年的阿罗本,还是清楚的明白这番话中的意思。

    贵教是个好教会,我父亲很推崇,我也很欣赏,您更是为聪明人,应该当明白今日我可是奉皇命缉拿刺客,你若是敢阻拦,难免与你这修心养性、与世无争的教义不符……

    阿罗本很为难。

    他不知道自己的寺庙里有没有所谓的刺客,若是万一真的被查出来了,对景教的声誉将会是一个很严重的打击,甚至有可能失去皇帝陛下的信赖与好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陛下之所以同意他在大唐传教,并非是其本人对景教有什么兴趣,只是单纯的因为景教的教义附和他去统治这个国家的人民。

    一旦景教这种与世无争的姿态被打破,那么被驱逐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若横加阻拦,眼前这些骄兵悍将明显不会知难而退,必定还是要进去搜查的,等到真的查出刺客,那自己就更被动了……

    这个房玄龄的儿子很讨厌,非但长得不像其父,更没有其父的温文尔雅、博学多才,话说得漂亮,却是咄咄逼人、硬气得很!

    阿罗本真不敢想象自己横加阻拦,然后寺内又被搜出刺客的严重后果,只能瞪着一双蓝眼珠子,恨恨的盯着房俊,说道:“若是搜不出刺客,鄙人必定会向皇帝陛下弹劾你,哪怕你是房相的儿子也不行,即便搭上与房相的友谊!”

    房俊却不在乎他的硬气话,微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晚辈也没说您这寺里一定有刺客啊?只不过是例行搜查而已,这可是为了您的清誉着想,毕竟谁也不愿背上一个窝藏刺客的名声不是?您和家父是老朋友了,晚辈自然要帮您洗脱嫌疑……”

    阿罗本蓝眼珠子瞪得溜圆,这小子,怎么这么无耻?

    和着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房俊回头一挥手:“赶紧进去搜!不过要注意啊,瓶瓶罐罐的都要加小心……”

    “百骑”听到命令,神情一振,由李君羡亲自带队,冲进寺内。

    大队分作小队,五人一队,各自分散搜索,但彼此之间收尾相顾,互为依托,既能够快速搜索每一个角落,又能在突发情况时彼此支援,颇有章法。

    李君羡玩阴谋当密谍不行,但是练兵还是很有一手。

    阿罗本不放心,他怕这帮悍卒粗手粗脚的,把整个寺庙都给拆了。想要进去监视着,却被房俊拉住了……

    “教士,您学识渊博,家父时常夸赞,却不知是哪里人?”房俊笑眯眯的唠起了家常。

    前世他没什么信仰,所谓的共产主义,也只是以为信了有好处,不然在“黨國”升官?

    至于这个景教,也只是在电视上的一个节目中偶尔听过,早就忘得差不多,只知道这是基督教一个分支,好像是发源于西亚。

    阿罗本有些不耐烦,但被房俊缠住也没法,总不能甩袖子离开吧?来到大唐之后,他发现这里虽然不似自己的家乡那般贵族和平民有着天与地的距离,但是阶级的分别依旧存在。

    “我的老家在大马士革……”阿罗本无奈的说着,一边焦急的向寺内张望,唯恐这帮骄兵悍卒在他的寺庙里搞破坏。而且寺庙里有不少汉语并不太精通的来自西亚教徒,若是发生冲突,后果不妙。

    “大马士革?”房俊眼睛一亮:“都说大马士革盛产名刀,可惜一直未有机会一见,不知教士可有收藏?”

    房俊并不算刀剑发烧友,可是对于鼎鼎大名的大马士革刀,也是素有耳闻,在后世,这可是将马来克力士剑和日本刀都压在身下的世界三大名刀之首!

    阿罗本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有些兴奋的房俊:“你认为我收藏得起?”

    “额……”房俊有些不解:“很贵?”

    “不只是贵不贵的问题,当然,它的确很贵……”阿罗本说道。

    房俊无语,这人说话的逻辑性太差劲了。

    “在我的家乡,一把真正的大马士革刀,可以价值一千个金币,或者与其价值等量的一万个奴隶!它需要将乌兹钢从天竺千山万水的运到大马士革,在拜拉达河畔打造,而且需要三个技艺精湛的工匠连续打造三个月之久,才能打造出一柄大马士革刀。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一定能打造出一柄精品的大马士革刀,那概率绝对不超过三成!所以,每一柄大马士革刀都是无价之宝,只有最高贵的贵族和教会中的上层神职人员,才有可能拥有!现在大唐流传的那些所谓的大马士革刀,都只是次品而已,极品的那些,根本不可能拿出来卖!”

    房俊问道:“您不就是神职人员吗?”

    在他看来,阿罗本能够远赴东方,在大唐得到皇帝的支持,将这一片从未有基督神踏足的荒漠开发出来,怎么也算是一个景教之中的高端人士吧?

    可他却未想过,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有玄奘那样的毅力和伟大,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不远万里去天竺取经,而阿罗本这样的人,极有可能是受了排挤,在老家待不下去,不得不跋山涉水来到东方撞大运……

    就在阿罗本脸色极为难看之际,寺内突然传出一阵呼喝,紧接着,便是冰刃相击的撞击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