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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民间习俗,每逢新年或者家有喜事,便会燃放爆竹以祛除污秽,增添喜气。自从过年的时候房府燃放鞭炮轰动长安城之后,火药制作的鞭炮便取代了爆竹。

    作为鞭炮发明者的房府,燃放起来自然声势更是不同!

    长长的鞭炮被竹竿高高挑起,点燃引线,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房府大门外的大街上响起。红色的纸皮被炸裂得四分五裂,在天空中飘飘洒洒,宛如下了一场红色的暴雪,倍添喜气!一挂又一挂鞭炮被家仆搬出来点燃,震耳欲聋的霹雳响声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大街上红色的炮皮子铺了厚厚一层,引得围观的群众尽皆惊叹!

    这得是放了多少鞭炮,花了多少钱?

    都说房二郎有“财神之术”,能聚敛银钱,现在看来果不其然。这鞭炮虽然燃放起来声势震天,可价格却贵得离谱,就算是王公贵族的家里也经不起这么一个糟蹋法!这得花多少钱?

    房俊跨上枣红色的骏马,有些无语……

    这匹骏马大抵也沾了房俊的喜气,今日着实浪了一回,一整套大红色的锦绣盛装将它健壮的身子包裹起来,就连马头上都戴了意见象征吉祥的辟邪神兽的兽角,整匹马看起来不仅没有半点威武霸气,反倒总是让人觉得好似一头从天而降的怪兽,形状荒唐到了极点……

    房俊扭头看了看跟在身后咧着嘴巴大笑的李思文,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唐朝的风俗,还是李思文追弄他故意将迎亲的骏马弄得古里古怪不伦不类……

    不过到底是迎娶公主,想来李思文还没脑残到这时候扯蛋。

    房俊众多的袍泽兄弟都在今天充当了新郎的随宾,这帮家伙全都人模狗样的穿上了华丽的盛装骑上了漂亮的高头大马,跟随在房俊的身后充当“迎亲队“.

    只是在前来恭贺的一干朝中官员看来,却怎么看都好似一群没规矩的匪类,瞅瞅一个个东倒西歪嘻嘻哈哈的样子,简直不当人子,哪里有半点前去皇宫迎娶公主的严谨规矩?

    紧随其后的是此次迎亲的媵从,农庄管事卢成领头,房俊的两个侍女郑秀儿和俏儿次之,他们将带领众多的仆人与丫鬟随行伺候,并向观礼的路人派送大量的彩头。

    鞭炮放完,几声号角声“呜呜”响起。

    吉时已到!

    前来观礼的宾朋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势浩大,震动了整个街坊!随之礼乐之声大起,房俊骑着装饰古怪的高头大马走出房府。

    府门外,整条大街和里坊内外早已是围满了观礼的人群,人山人海摩肩擦踵,都来观看大唐少有的奢华婚礼,见到房俊骑着高头大马出来,街上一片欢声大起.

    房俊骑在大马上,满面笑容的抱起拳来,不停的向亲朋好友与观礼的人群致谢.卢成和郑秀儿、俏儿带着仆人丫鬟,开始给人群派发礼物。无数包着油纸的糕点、水果与包着铜钱的小彩包像雨点一样的派送出去,引得人群一片欢呼雀跃。大人尚能谨守秩序,孩童们可乐翻了天,早就拜托自家大人的看管,放羊一般撒开脚丫子在人群里穿梭,哄抢掉在地上的礼物。顿时将人群搅和得乱成一团,大人们嬉笑怒骂,气氛热烈。

    迎亲队伍的最前方,部曲席君买带着房府卫队一路燃放鞭炮,络绎不绝。迎亲队伍变踩着厚厚的红色纸屑,耳边声声鞭炮炸响、敲锣打鼓并伴随着热情的欢呼之声,一路往皇宫而去.

    这一路过去,将要穿越半个若大的长安城.所过之处,无不是人山人海欢呼四起.

    李思文和长孙涣作为宾郎,一左一右护在房俊两侧,稍稍落后于房俊的马头。

    长孙涣看着面前的盛况,感慨道:“长安已然许久未曾有如此盛况的婚礼了,也只有贞观七年的时候,家兄迎娶长乐公主时的空前规模可以媲美。”

    长孙冲是长孙无忌的长子,也是长孙皇后的嫡侄,姑表兄妹相配,可谓亲上加亲。李二陛下对长孙冲极其满意,眼见爱女配得如此佳婿,在给女儿筹备嫁妆时想要多给,于是对众臣表示“长乐公主,皇后所生,朕及皇后并所钟爱。今将出降,礼数欲有所加。”

    只不过后来群臣劝谏,李二陛下才将预想中的送亲规模稍微削减,却已然盛况空前,震动天下。

    一向跳脱的李思文也难得的感慨了一句:“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有一场这般盛大的婚礼,也不枉来了人世走一遭!”

    坐在马上的房俊忍不住抹了把汗,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现在的场面也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如此宏大的婚礼,真是让人惊叹……

    这还没到新娘子露面呢,等到了与那位高阳公主殿下一同走出皇宫,将是何等景观?

    豪华的迎亲队伍在喧天的锣鼓鞭炮与震撼的欢呼声中逶迤前行,一路行人拥堵、百姓聚集,好不容易才来到承天门外,在金吾卫的引领下走进了皇宫,来到太极宫前.

    眼前的景象愈加富丽堂皇与盛大庄严!

    三千羽林卫列成方阵,阵列整齐军容肃穆,举起的矛尖反射着天上的日光宛如钢铁丛林,一丝不苟的护卫在殿前殿后.

    金吾卫的仪仗兵布列在龙尾道上,两侧准备了数十挺披着红绸的大金角。彩旗与风幡如松林波涛在迎风翻滚,整座皇宫充满了浓浓的喜庆。

    李二陛下一身黄龙袍,面含微笑端坐在殿前的伞盖之下,庄重又盛大的仪式已经准备妥当,四周站满了前来观礼的文武大臣.

    迎亲队伍刚刚在太极殿前的御道之上落停,数十挺大金角一同吹起,呜呜声响,震天彻地.

    充当此次婚事司仪的中书舍人马周扯着嗓子叫道:“有请,驸马都尉房俊!“

    房俊赶紧下了马来,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迎着数千人的目光,在震震的金鼓声中,独自一人走上了龙尾道,向着太极殿走去。

    号角连绵舞乐声声,如林的旗帜华幡与婚庆彩衣,入眼一片耀眼的绯红.现如今的太极宫,再也不复往昔的庄严肃穆,而是充满着瑰丽华美,处处洋溢着喜庆。

    万众瞩目之下,房俊沿着汉白玉的台阶走上太极殿。

    说实话,即便是两世为人阅历丰富的房俊,在如此盛大的仪式前亦难免有些心虚气短,心脏扑腾扑腾的乱跳,唯恐一个紧张便弄错了婚礼的哪一个步骤……

    “儿臣房俊,叩见陛下!”

    来到李二陛下面前,房俊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大礼奉上。

    对于大唐比较随意的礼节,房俊还是很满意的。一个经受后世平等思想培养的现代人,若是穿越到“我大清”那种君主集权极其严重、对于礼法已经到了苛刻地步的朝代,见了谁都要跪,一准儿郁闷得要死。

    在大唐,即便是面见皇帝,已不需时不时的下跪磕头。

    但是现在这个磕头,房俊是心甘情愿。

    不论李二陛下的成败得失,毕竟人家把自己养大的闺女嫁给你,磕个头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李二陛下面含微笑,朗声道:“平身!”

    房俊便谢过皇帝恩典,起身。

    一旁的马周又喊道:“请公主殿下!”

    李二陛下身后的太极殿内,一众倚红偎绿的宫娥侍女簇拥着盛装华服、头上蒙着锦绣红巾的高阳公主,缓步走出大殿。

    接下来,将会有李二陛下亲自主持一场祭祀天地神明与李唐皇室祖先的仪式。



    今日的高阳公主凤冠霞帔,面上罩着的红纱在祭天祈祖之时掀开,露出妆容精致的容颜,少了一份以往的清丽,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与富丽堂皇。

    房俊有些惊艳,这死丫头若不说别的,单单只是这相貌便可称得上天仙一般的女神级别……

    仪式繁琐而隆重,房俊累得昏头涨脑,便是一旁的司仪马周都喊得嘶哑了嗓子。

    终于将仪式熬过去,即将离开太极宫。

    李二陛下笑吟吟的看着女儿女婿,点头温言道:“自今以后,尔等当相濡以沫,互敬互爱。漱儿,你性子倔强,今后要注意,莫要时不时的耍小性子。既然嫁为人妇,就当相夫教子、持家守正,若是动不动跑到宫里来告房俊的状让父皇为你出头,父皇绝不会管。”

    高阳公主垂下头,有些伤感,亦有些委屈:“哦……”

    出嫁了父皇就不管我了么?

    这样好像被遗弃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啊……

    房俊心中窃喜,暗赞李二陛下果然明事理,是个开明的老泰山。

    谁知李二陛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顿时板着脸训斥道:“你也别偷着乐,虽然嫁到你们房家,但漱儿永远都是朕的女儿,你小子胆敢给漱儿一点气受,朕要你好看!”

    房俊只好苦着脸说道:“陛下言重,微臣……儿臣定将公主视为明珠美玉一般,呵护备至,绝不让公主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话说得漂亮,心里却叹了口气。

    看来天底下的老丈人都是一个样,甭管嘴上怎么嘱咐女儿到了夫家要如何听话如何谨守妇道,但是当女儿受了气,第一时间将毛脚女婿拎来一顿训斥。

    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也未能免俗,白夸您来着……

    马周在一边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吉时已到,还请公主和驸马启程吧。”

    李二陛下这才将一串红绳串好珍珠的络子,缠在了房俊与高阳公主的手腕上.络子的两端就塞在二人的手心里.这是一个大唐风俗,寓意着新婚夫妇能够珠帘壁合,早生贵子.

    李二陛下朗声说道:“佳儿佳婿,百年好合!”

    太极殿前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巨鼓隆隆号角冲天,婚庆的鞭炮声在太极殿前的广场上连成一片,震耳欲聋,震荡重云.

    “公主驸马,百年好合!“

    数千虎贲齐声呐喊,声震寰宇,气势雄浑。

    李二陛下含笑道:“房俊,自今以后,漱儿就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好了,时辰不早,速速启程吧!”

    房俊和高阳公主一齐给李二陛下跪拜,李二陛下则亲手将二人搀扶起来。

    高阳公主珠泪成串,既有对未来婚姻生活的彷徨,又有对这片宫殿屋宇的留恋,更有对李二陛下的不舍,哭得上气不接上气。

    房俊只好拍拍她的后背,俯身到她耳边悄声道:“莫再哭了,不然陛下亦会伤感。”

    高阳公主这才止住哭声,泪眼婆娑的对李二陛下说道:“父皇,保重!”

    李二陛下随意的挥挥手,佯嗔道:“莫要在朕面前卿卿我我,赶紧都滚蛋!”

    房俊这才拉着高阳公主的手,转身走向十八台的大红婚轿。

    鼓乐喧嚣声中,公主的婚轿缓缓启程,离开太极宫。

    李二陛下背负双手,面含微笑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婚礼依仗,心中微微有些伤感。

    难道是自己老了么?

    嫁过好几个女儿的李二陛下心底有些唏嘘,往常女儿出嫁的时候,心里可没有这么多的感慨和酸楚……

    而在太极宫的一处殿宇内,晋阳小公主正将一个白玉的茶盏摔在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白玉茶盏滚了几滚,居然没碎。

    小公主发飙,所有内侍宫女都离得远远的。别看这位殿下寻常温柔乖巧轻易不发火,但是一旦发起飙来,那可是惊天动地!

    唯有晋王李治在旁边苦劝:“兕子,都说了好多遍,今日十七姐的轿子别人不能坐,就连你也不行!”

    小公主不停,抬起小脚狠狠的在李治小腿的迎面骨上踢了一下,嚷嚷道:“不听不听不听!”

    李治疼得呲牙咧嘴:“兕子,明日九哥就让宫里的内侍准备一个大大的轿子,让你坐个够好不好?”

    “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你能弄来那么大的轿子么?”晋阳公主仰着头,大眼睛里波光盈盈。

    李治心头一痛,他最是见不得姐姐妹妹们哭鼻子,可虽然想说“你要什么九哥就给你弄来什么”这样的豪言壮语,但是他毕竟懂事得多,十七姐那样的轿子是能随便坐的么?

    即便是十七姐,一生大抵也只能坐这一次啊!

    按唐律,十八台的轿子只有新娘子成亲的时候能坐,一个公主弄一顶婚轿在太极宫里坐来坐去……

    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李治苦着脸,不知道怎么劝了,只好说道:“兕子别闹了好不好?十七姐也只有成亲的时候才能坐一回这样的大轿子……”

    晋阳公主哼了一声,脆声说道:“那我跟十七姐一起嫁给姐夫不就行了?”

    正狗腿的想要给小妹斟茶讨好一番的晋王李治,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丫头这话已经说了两遍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很丢脸啊?

    晋王李治一脸黑线,无言以对。

    *****

    上千人组成的庞大婚庆队伍,威武雄壮喜气洋洋,在震天的礼乐与欢呼声中走出皇宫.宽逾三十丈的朱雀大道旁,围观的长安百姓摩肩擦踵,都来观看这场盛大奢华的婚礼。

    婚庆的队伍刚刚走出太极宫,迎面而来就是一阵海呼山啸般的欢呼之声.

    长安乃帝国中枢,不仅汇聚天下商贾富户、文人官员,便是异形怪状的西域南洋人士亦会聚而至,堪称天下之中心,世界第一雄城!

    城中常住人口百万,流通人口二十万。为了这场婚礼,朝廷下令今日全城的工商都停业、官员休沐,一同前来观礼.而为了维护今日的市井治安,朝廷出动了数千的人力.

    婚庆队伍的前后左右,都有羽林军和金吾卫护卫.在羽林军的外围,则是大量的宫中内侍宫女以及房府的家仆携带着海量的糕点、水果和铜钱等物,在向人群抛洒礼品.

    从走出皇宫朱雀门的那一刻起,这些小礼品就像是雨点一样的纷纷洒向长安的市民百姓,再无停歇.光是这一项开支,就不是一个奢侈可以形容.

    这笔开支,完全由房俊承担。

    看似不可思议的败家行为吧?

    实际上,在随后的送亲队伍里,皇帝给公主陪嫁的财富足足有几十车!

    此时大唐国库并不富裕,而李二陛下此次陪嫁也只是动用了自己内帑。李二陛下平素生活一向十分节俭.身为帝王,并不热衷于享乐奢靡,但是对高阳公主此次出嫁,他却毫不吝啬,恨不能将全天下的财富都送给自己的女儿.

    一则是对高阳公主确实宠爱,令一则,更是对房玄龄父子的看重。

    房玄龄身居中枢十几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大唐之所以现如今天下稳定百业振兴,房玄龄有很大的功劳。而房俊更是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渐渐释放出耀眼的光辉。

    房氏两父子,会是一样的帝国栋梁,中流砥柱!

    李二陛下自然要展示自己的态度,用这种震撼所有人眼球的庞大婚礼,来告诉世人自己对于房氏父子的肯定。

    现在,跟在新娘新郎婚车身后的那一大群红衣脚衣运送的嫁妆,就足以让公主和驸马挥霍一生也耗之不尽.



    房俊骑着高头大马,回头看了看长长的送亲队伍和一车车的嫁妆,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拼死拼活绞尽脑汁的赚钱,似乎有些白费力气。

    这如山的嫁妆,要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只要结了婚,金银财宝自己就跟着新娘子来了啊……

    而且房俊还明白了一句话——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甭说高阳公主天姿国色,就算是无盐丑女,就算是水性杨花,为了这足可敌国的财富,也有很多人往回娶吧?

    娶了公主,最起码少奋斗三十年……

    好吧,这是房俊的标准,对于普通人来说,两辈子大抵也奋斗不来这些钱财富贵!

    骑在马上,对着路边围观的百姓要时刻保持着微笑,维持着自己的形象,房俊笑得脸部肌肉有些抽筋,笑容已经完全撤不下来……只好抬起袖子挡住脸,另一只手使劲儿揉了揉,这才缓解了脸部的僵硬。

    新郎官儿也不好当啊……

    房俊心里感叹着,一直跟在身边的长孙涣突然凑近了低声笑道:“怎地,二郎莫非是被这盛大的婚礼感动得落泪?”

    落泪?

    房俊一愣,才知道自己刚刚揉脸的动作被这伙误会了。

    你才落泪,你全家都落泪!

    虽然是两世为人第一次结婚,但这对于一个成熟的灵魂来说除了些微的诧异感,,绝对不至于有太多的感触。

    瞪了长孙涣一眼,想要讽刺这货两句,犹豫了一下,没敢。

    没办法,虽然长孙涣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威胁性,但是最近这帮无赖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想想最近几天自己醉酒的次数比之穿越以来的这两年都多,就有些怵头。

    更何况,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这帮无耻的家伙若是闹起洞房没个完,岂不是耽误了良辰美景?

    又看了另一边骑在马上对着人群挥手致意的人模狗样的李思文一眼,房俊决定妥协……

    不过也就让你们嚣张最后一天,等老子结完婚,新账老账一起算!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并不是出了皇宫便直接回到房府,而是在城中主要的街道绕行,好好的显摆一番,然后再回房府。送亲队伍前头已经抵达朱雀大街的靖善坊,后头刚刚走出朱雀门……

    皇帝的嫁妆非常丰厚,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自不必说,便是代表了土地房屋的瓦片砖头,便有整整八十抬。浩浩荡荡耗费了大约一个时辰,婚庆队伍总算横穿了整条朱雀大街,回到房府。

    房府门前的大街上再一次鞭炮齐鸣,比之迎亲出发的时候规模更加盛大!一整条街都弥漫在浓烈的火药燃放之后产生的硝烟里,震耳欲聋的响声震破天际,半个长安城都在鞭炮声里颤抖!

    围观的百姓以及商贾官员们尽皆惊叹,鞭炮的价值大家现在都略有了解,这般燃放个没完,得花多少钱?起先因为皇帝丰厚的陪嫁惹得大家略微有些嫉妒,现在则想起来,人家房府也是富可敌国的存在啊……

    高阳公主坐在轿子里,被这鞭炮声震得耳鸣眼花,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小女孩总是虚荣的,先是父皇丰厚得足以超越大部分公主的嫁妆,接着再是房府这般声势震天的隆重仪式,古往今来,有几个公主能比得上自己呢?

    将为人妇的紧张感稍稍得到缓解,想要挑开轿帘看看外面的情形,却又害怕被人看到惹起非议,说自己没有皇家仪容,只得将心里的好奇死死的压制住,嘴角却是微微挑起。

    黑面神虽然总是显得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可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否则怎么会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准备这场婚礼呢?房玄龄那个人最是淡泊随意,才不会为了讨好皇家就大张旗鼓被人说是拍皇帝的马屁……

    有些小虚荣的公主殿下对如此盛大的仪式非常满意,但是紧接着,她就对这种隆重表示出深恶痛绝的感慨……

    整个婚礼的过程实在太过繁琐!

    无论古往今来,迎亲之后的结婚仪式从来都是婚嫁中的重点,祭祀祖先、跪拜天地、礼敬高堂这些传统的项目是绝对会有的。

    高阳公主出身皇家,更是讲究礼仪,整个婚礼都有宗正寺最资深、业务最熟练、以往负责皇帝纳妃太子大婚的官员负责安排,既考虑了皇帝嫁女的尊荣也考虑到了民间的传统,整个过程繁琐细致。

    在一片欢呼祝福声和万众瞩目之下,这场漫长得见两位新人几乎窒息的仪式才算告一段落。

    整个过程,大唐帝国的公主殿下像一个寻常人家小媳妇那样非常耐心与温顺的遵从了传统的婚嫁礼仪,一步一步一丝不苟的按照司仪的嘱咐完成,再苦再累,亦没有半句怨言,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甚至包括掀去盖头之后跪在地上给房玄龄夫妇进茶献礼,都做得一丝不苟,满脸微笑。

    哪里有一丝一毫出身皇家、金枝玉叶的骄纵和任性?

    “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啊!”

    观礼的人都在心中暗暗惊叹,万万没有想到那么高贵非凡的帝国公主殿下,到了房府会这样的谨小慎微亲和谦逊,甚至以民间习俗给公婆跪地斟茶……

    唯有距离高阳公主最近的房俊,分明感受到这死丫头那勉强维持的笑容之下,隐藏着早已不耐烦到极点的暴躁!

    这死丫头,若是仪式再继续一会儿,会不会一甩袖子一跺脚,大叫一声“本宫不嫁了”?

    房俊的唇角微微挑起……

    这分明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却不想正好被高阳公主看在眼里。

    公主殿下柳眉一横,甜美的笑容有些僵硬,一口银牙暗暗咬在一起。臭房俊、黑面神,这是在取笑本宫么?

    高阳公主本来就被折腾得惨了,娇生惯养的大唐公主几时遭过这份罪?耐性眼瞅着就到达临界点,心里充满了暴躁和戾气,被房俊的这个神情彻底点燃……

    自然,高阳公主的理智尚未崩溃,不会再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有损皇家威仪的事情来,却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一只纤纤素手在衣袖的遮挡下,隐蔽的掐在房俊的手臂上。

    长长的指甲掐住一点点皮肉,微微的拧了一圈儿……

    “嘶……”

    房俊疼得脸都变了颜色,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咬着牙腮帮子抖了两下,嘴唇不动压低声音怒道:“你疯啦?快松手!”

    高阳公主俏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音量得意道:“就不!本宫遭罪,你也别想好!”

    这死丫头脑子有病啊!

    房俊无奈,只得忍着疼由着她。

    婚礼开始的时候正值黄昏,等到全程完毕,以及日落西山、玉兔东升。

    好不容易坚持到诸多礼仪进行完毕,房府摆开了宴席,招待亲朋。就连房府大门外的街上都一溜儿排开了桌子,打开流水席,甭管认识不认识有没有随上贺礼,只要前来祝福亲人,就能混一顿酒足饭饱!

    厨子来自房府和宫里御膳房,都经过府里大厨的简单培训,一道道大唐罕见的炒菜色香味俱全,吃的宾客们大呼过瘾。

    从迎亲至皇宫祭祀直到现在,连房俊如此精力充沛的男人都感觉有些累了,何况娇滴滴的公主殿下?不过除了稍微在房俊的手臂上撒撒气之外,高阳公主全程既没叫苦亦没叫累,仪态端庄仅限皇家的良好教养,令一众宾客赞叹不绝。

    不过既然开席,一对儿新人自然可以宣布完成了一半任务。至于另一半,那就得洞房之内两位新人之间完成……

    第六百五十三章房俊,你滚开!



    整座房府宾客盈门。

    日落之后婚礼仪式完成,新娘子送入洞房,府内府外大开流水席,更将气氛推至最顶点。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家仆侍女们从厨房端出,布置在宴席的桌上,一坛坛香醇的美酒亦由酒窖搬出,任凭客人们喝个够。前来赴宴的可并不都是朝中的上层人物,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这些人素闻“房府佳酿”乃天下第一等的美酒,但是价格昂贵,却不失谁都买得起的。

    此时能尽情的畅饮如此甘醇清冽的美酒,岂能不大呼痛快?

    房俊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不能舍下宾客躲进洞房里享清闲。一左一右带着李思文和长孙涣这两个“哼哈二将”为自己挡酒,一桌一桌的敬酒,还要说些感谢的话。

    现如今谁还看不出房氏父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房玄龄虽然年近花甲已然即将致仕,可房俊却如同东升旭日一般崛起,光芒闪耀无与伦比。平素想要同房俊拉拉近乎要费尽心机的寻找机会,今日却是近水楼台,自然不论熟不熟识都要拉着房俊说几句吉利话。

    今日不同往昔,即便再是看不顺眼的人物,人家前来祝贺,那就得留几分面子。

    所以,房俊已改平素嚣张的作风,满面笑容如沐春风,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举起杯子能就让房俊陪酒的,档次不够,房俊自然不必理会,自有身边挡酒的二人相陪。

    怎奈宴席的规模实在太过浩大,还没走到一半,长孙涣就烂泥一样阵亡了……

    好还还有屈突诠和程处弼顶上。

    即便如此,一圈儿酒敬完,“四大金刚”倒下三个,只剩下程处弼踉踉跄跄也是勉力维持。房俊自己也喝得两眼昏花、双腿发软,被侍女搀扶着回到后宅。

    尚有几道仪式完成,方才能真正享受洞房花烛之夜……

    *****

    红帐春宵,烛影摇红。

    新房内布置一新,地上铺着光滑可鉴的红木地板,左侧一扇六开的繁华锦绣木屏风,一张宽大的床榻,造型古朴,但床头床尾雕龙刻凤工艺精湛,显得华丽不凡。

    高阳公主换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袖襦裙,外面罩着浅粉色水云半袖,袖口和裙裾用金线绣着吉祥云纹,正襟危坐在床榻边上,身下铺着一床厚厚的锦被,裙摆下露出莲足尖尖的绣花鞋,鞋尖上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红盖头早已揭去,露出高耸精致的发髻,青丝一般的秀发上满头珠翠,贵气华美,端庄靓丽。

    房俊头有些昏昏的,脚步虚浮,一进卧室之内,便见到高阳公主两只素白的纤手猛地搅在一起,两片薄薄的红唇亦用力抿起,明亮的眸子只是扫了房俊一眼,便迅速的垂下头去,两排长长的睫毛蝴蝶翅膀一般急促扇动。

    死丫头很紧张啊……

    房俊心底好笑,这腹黑女也有这般心慌意乱底气不足的时候,倒是殊为难得。

    一边服侍高阳公主的贴身侍女秀玉和秀烟见到房俊,脸儿微微一红,一起万福道:“妾身见过驸马爷。”

    这两个小侍女作为高阳公主的贴身侍女,自然要随着高阳公主嫁过来成为房俊的滕妾。儿女花容月貌,穿着一模一样的绛红色宫装,愈发显得身姿如柳、肌肤胜雪,小巧精致之处,惹人遐思……

    房俊心脏不争气的跳了两下,暗道娶个公主果然不错,非但有丰厚的陪嫁,还娶一赠二,简直立马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

    高阳公主本来坐得稳稳的,直到秀玉隐秘的抛过来一个提醒的眼神,这才偷偷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起身,万福道:“见过驸马……”

    虽然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但高阳公主出身皇族,乃是堂堂公主殿下,嫁给房俊那叫做“下嫁”,而房俊娶公主,得用一个“尚”字。

    夫妻地位,可见一斑。

    不过临出宫之时父皇一再交代,虽然身份尊贵,但夫妻百年,若妻子处处高人一等压制丈夫,非是和美之家。因此嘱咐高阳公主要适当的放低身段,让房俊这头倔驴时刻感受到被尊重……

    高阳公主深以为然。

    别看她金枝玉叶性格傲娇,但也深知房俊的棒槌脾气,说是“倔驴”绝不为过,若是惹恼了他,才不会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而且高阳公主对房俊从之前的不屑到现在的情根深种,自然心甘情愿在房俊面前展示出小女儿态,并不会觉得自己就会因此地位下降,丧失话语权……

    房俊嘴角咧了咧,小辣椒一样的高阳公主变成小绵羊,画风转变太大,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只要装模作样的抱拳回礼道:“那啥,娘子不必多礼……”

    文绉绉的话语,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秀玉秀烟两个侍女更是“噗呲”一声捂着嘴笑得弯下腰,高阳公主含嗔带怒的瞪了房俊一眼,抿抿嘴,罕见的没有讽刺房俊两句。

    公主殿下对于接下来的婚礼仪式,有些紧张,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蹦个不停……

    入了洞房,婚礼的仪式并未完结。

    夫妻同饮,在宋代之前称为“合卺之礼”。

    卺是飘之意,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用以饮酒,就叫合卺,合卺始于周代,后代相卺用匏,而匏是苦不可食之物,用来盛酒必是苦酒。所以,夫妻共饮合卺酒,不但象征夫妻合二为一,自此已结永好,而且也含有让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

    宋代以后,合卺之礼是交换杯子,而不是手挽手。演变为新婚夫妻共饮交杯酒。《华录·娶妇》记载:新人“用两盏以彩结连之,互饮一盏,谓之交杯。饮讫,掷盏并花冠子干床下,盏一仰一合,谷云大吉,则众喜贺,然后掩帐讫。”

    由此,“合卺酒”就变成了“交杯酒”……

    秀玉和秀烟拿出早已备好的匏瓜,用红绸子绑着。解开红绸,那匏瓜便一分为二,显然早已剖好,取出瓜瓤。房俊与高阳公主各执一半,秀烟为其中斟满美酒,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将匏瓜凑到唇边饮一半,然后交换给对方再饮完。

    虽然是纯正的西域葡萄酿,但是在匏瓜中浸过,透着略微的苦涩,但二人饮来却是尤胜甘霖。

    秀玉再将匏瓜合二为一以红绳系之,收入匣中。

    高阳公主秀美的玉容透出一缕羞涩。如涂胭脂。

    “合卺酒”之后,尚有最后一道仪式“结发”,亦称“合髻”。

    夫妻同坐,男左女右,秀玉将两人的一绺头发绑在一起,然后用绑着红绸的剪刀将这绺头发剪下,珍而重之的放入一个檀木锦盒内收藏。

    这是最为重要的一道仪式。

    此礼只限于新人首次结婚,二婚不行……人们常说的结发夫妻,也就是指原配夫妻,娶妾与续弦等都不能得到结发的尊称。时至今日,这一习俗早已逐渐消失,但结发这一名词却保留下来了。结发夫妻受到人们的尊重,“结发”二字向征着夫妻永不分离的美好含义。

    尤其是在男人们可以娶妾、养姨太太的时代,结发夫妻就显得尤为突出。

    以至于不论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新科进士,还是突发横财的商人地主,在攀援富贵、寻花问柳、续纳小妾之时,一般都要对结发夫妻保持一定的尊重。

    在中國人的心理和情感上,从古至今,漫漫几千年,尤重结发夫妻。

    至此,所有仪式都已完成。

    秀烟脱掉鞋子,爬上床榻整理一番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褥,娇小的身子扭来扭去,甚是养眼。

    秀玉在一侧轻声道:“公主驸马,请安歇吧……”



    儿臂粗的蜡烛将奢华的新房之内映照得红彤彤一片,火苗摇曳之间发出些微的轻响……

    高阳公主坐在床榻上,俏脸紧绷,双手紧握,指甲刺痛娇嫩的掌心,很是紧张。

    秀玉看得有些好笑,和秀烟对视一眼,后者走到高阳公主身前,轻声道:“奴婢侍候殿下卸妆。”

    “哦。”高阳公主抬眸看了房俊一眼,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这种玻璃作坊新出品的镜子比之以往的铜镜好上何止百倍,不仅可以映照着自己的妆容纤毫毕现,还能偷偷的盯着一旁的房俊……

    秀玉则走到房俊身边,俏脸微红,说道:“奴婢服侍驸马沐浴……”

    卧室一旁的房间里早已备好了浴桶和温泉水。

    房俊跟着秀玉来到浴桶前,秀玉已经掩上房门,站在房俊身前伸出纤手,替他宽衣解带。

    秀玉的身材不矮,纤秀高挑,站在房俊面前头顶将好达到房俊的鼻子,一股不知是发香还是体香的香味钻入房俊鼻子里,很是好闻。

    房俊就有些尴尬:“我自己来就好……”

    他一直未能适应大唐贵族的奢靡生活方式,以往每当俏儿和郑秀儿要服侍他沐浴,他都会拒绝。不是他矫情,一个被党培养了多年的官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廉耻的。

    当然,不知廉耻的似乎更多……

    秀玉不说话,只是轻轻咬着嘴唇,以行动表达自己的抗议。

    作为高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在公主出嫁之后成为驸马的滕妾是她们早已注定的命运,不可反抗。试想,熟知公主殿下每一寸隱私的侍女,怎么可能放出去成为寻常人的妻妾呢?

    这就是身份的悲哀,命运根本不是她们自己所能掌握的……

    事实上,何止是她们这些侍女,便是身份高贵的名门闺秀金枝玉叶,又有几个能掌控自己的婚嫁?在男尊女卑的时代,这些侍女陪嫁过去之后,往往只是比寻常的侍女地位稍微高一点,遇到冷酷无情的男主人,绝大多数会遭受凄惨的虐待……

    但是对于秀玉和秀烟来说,作为滕妾随同殿下一同嫁到房府,她们是一万个愿意的。

    外界传闻房俊如何如何暴躁,如何如何棒槌,可是作为公主的身边人,她们又怎会相信那些以讹传讹的谣传?更何况,房府之内早就有了武媚娘这个“细作”打入内部,房俊的底细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如此思想开明、情深义重的郎君,简直就是她们这辈子最好的归宿!放在以往,即便是在梦里都不敢有嫁给这样一个男子的奢望……

    纤手如玉,一件一件的温柔小意的替房俊宽衣解带。

    房俊只好听之任之,他若是不用秀玉服侍,那相当于将秀玉逐出门外。在这个年代来说,不啻于将这个女孩一手推入绝境。当然,房二郎也只是有些不太习惯被人如此彻底的服侍,事实上又怎能面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如此亲近而不动心呢?

    整个沐浴的过程,对于房俊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那一双温软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上搓搓下搓搓,手法显然是经过最专业的培训,力度适中,穴位精准,将房俊搓弄得通体舒泰。

    当秀玉弯下腰毫不避嫌的用小手替他清洁那物,又是酥麻又是细痒,那美妙的触感使得本来就硬邦邦的“房老二”差点喷了……忍不住伸出手去,自秀玉微微敞开的衣襟探进去,捉住了一只小巧的玉兔,揉捏一番。

    秀玉俏脸通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小巧的鼻翼一阵搧合,死死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叫出声儿来。不过却至此而止,房俊厚着脸皮想要再进一步,却被秀玉温柔的躲开。

    今夜是殿下与驸马的洞房花烛,秀玉再是迷恋房俊,亦不敢拔了公主殿下的头筹……

    沐浴一番,浑身上下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本来已有五分的醉意亦在喝过一碗醒酒汤之后烟消云散,整个人精神奕奕,通体舒泰。

    穿着一身羽白色的直缀回到卧室,便见到高阳公主中了箭的兔子一般从他身边窜了出去……

    房俊摇头无语,至于这么紧张么?

    躺在床上等了好半晌,房门打开,沐浴过后的高阳公主才姗姗归来。

    高阳公主坐到床边,任由秀烟用一方锦帕替她擦拭湿漉漉的秀发。经过温泉水的滋润,高阳公主本就白皙的肌肤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甚至散发着莹白的光晕,俏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娇艳不可方物。

    房俊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做起来,伸出手去从后面揽住了高阳公主纤细的腰肢……

    高阳公主娇躯猛地一紧,也不敢回头,只是颤声道:“你你你,你干嘛?”

    房俊笑道:“请夫人安歇。”

    小丫头腰肢如柳条一般纤细柔软,仿佛微微用力便能勒断了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秀玉和秀烟忍着笑,齐齐万福道:“请殿下安歇。”

    秀玉从梳妆台上的一个锦盒之中取出一方洁白的锦帕,方方正正的铺在床榻的中央。

    高阳公主愈发紧张了,觉得腰间的那只大手勒得自己喘不上气,只得紧张的说道:“那个……先吹熄了蜡烛吧。”

    秀玉不敢不听,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吹熄了蜡烛。

    房间里陷入黑暗,只是过了一会儿,莹白的月光便透过玻璃窗户照射进来,屋子里的一切都被洒了一层淡淡的银晕。

    秀玉和秀烟来到高阳公主两侧,一起伸手将公主殿下的衣裳褪去,剥成一只小白羊,轻轻的搀扶着让她仰躺在床榻之上。

    主母行房,侍女是要留在一边服侍的,口渴的时候递水,流汗的时候擦汗,甚至主母坚持不住的时候由侍女替补上阵……总之服务绝对是五星级。

    生活在这个年代的男人,绝对可以鄙视后世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一脸……

    简直是天堂一般的享受啊!

    房俊俯下身,借着月光端详着身下的美人。

    美人如玉,玲珑的身段儿仿佛放着光,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部位有着青涩的誘惑,别有一番楚楚风致。这种将开未开的花骨朵,那种有着大叔灵魂的家伙最喜欢了……

    略显粗糙的大手在细致滑腻的肌肤上游走,每至一处,便惹得高阳公主肌肉紧绷,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高阳公主又羞又怕,死死的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等到忽然觉得胸前温热,尖尖的樱桃被什么东西给叼住了,一阵无法言喻的热流一瞬间席卷全身。

    公主殿下纤细的腰肢弓一般拱起,口中发出一声呢喃:“别碰那里……”

    正肆意享受美味的房俊哪里肯听?

    非但不曾住嘴,反而津津有味的啃噬起来,发出“啧啧”的响声。

    一边侍候的两个侍女早已是面红耳赤,紧紧咬着嘴唇,双腿绞在一起……

    房俊登山涉水,肆意玩弄,不亦乐乎。

    直到他分开一双细白的腿儿,往前凑了凑,已然神智迷糊的高阳公主突然如同被冰冻一般,整个人僵硬不知所措。

    她已经感受到了兵临城下的惶恐……

    房俊俯身看着紧张到快要崩溃的高阳公主,心中得意,死丫头不是很跩么?今日就让你知晓你房二哥的厉害!

    拥有这完美公狗侧腰的腰身微微一挺……

    “啊!”高阳公主发出一声尖叫,本来僵硬的四肢瞬间复活,两只纤手没头没脸的一阵抓挠,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一张小脸儿已经痛得煞白。

    傲娇的公主殿下再也承受不住,哭着大骂道:“王八蛋!房俊,你滚开……我不要成亲,不要洞房了,呜呜,好疼……”

    房俊一头大汗……

    公主殿下的尖叫怒骂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出去老远。

    新娘子怕疼,那么自己是不是该安静的滚开?这是个问题,房俊觉得自己尴尬极了。

    而更令他尴尬的是,窗外忽然传来几声轻笑……

    房俊顿时浑身一僵,猛然想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居然忘记有人会溜墙根听声儿了!这帮家伙闹洞房是不敢的,房俊两眼一瞪,就连最浑不吝的李思文都乖乖的走开……

    但这不表示不敢听墙根啊!

    房俊也顾不得身体曝光了,起身端起床头秀玉事先备好的一盆温水,推开窗户就泼了出去。

    一阵惊叫响起。

    “下雨了?”

    “下毛的雨啊,被泼水啦!”

    “娘咧,这该不会房二清洗家伙事儿的水吧?”

    “我滴妈呀,房二你可是缺了大德了……”

    “啧啧……这水真的有味道啊……”

    “我滴个天,你不会是尝了吧?”

    “呕——”

    “甭听啦,赶紧的回去洗澡,老子都快吐了!”

    “这个缺了大德的房二,太损了……”

    一阵鸡飞狗跳,几条人影从窗户下的墙根蹭蹭蹭的跑远,一边跑一边骂房俊缺德,间或夹杂着某人干呕的声音……

    房俊大骂道:“一群缺德玩意,再赶回来,老子扒开你们的嘴灌你们喝尿!”直到听墙根的这帮家伙跑得不见踪影,房俊才关好窗户,回到床上。

    高阳公主不想自己的叫声居然被人听去,已是羞愤欲死,见到房俊上得床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出小脚丫就揣在房俊胸口,恼羞成怒的骂道:“都是你这个王八蛋,完了,明天本宫就要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了……呜呜呜,都怪你,那么用力干嘛呀,呜呜呜……”

    只是这一下扯到伤处,顿时疼得小脸儿煞白,泫然欲泣。

    房俊无奈,只得劝阻道:“放心吧,这帮家伙只是找乐子而已,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乱讲的。”

    高阳公主却只是哭,根本不听:“一定会的,完了,本宫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两个侍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闻言劝阻。可是高阳公主使起小性子,谁的话也不听。

    房俊被她弄得心烦意乱,怒从心头起,一把拽过高阳公主的小脚丫,将她整个人摁在身下。

    高阳公主吓傻了:“你你你,你要干嘛?”

    房俊狞笑道:“干嘛?干的就是你!”就要长驱直入。

    高阳公主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儿的扑腾挣扎,哭着哀求道:“不要,好疼……”

    房俊狠着心道:“那个女人不走这一遭?偏偏你就如此多事,今日你干也得干,不敢也得干!”

    “我不要,房俊你滚开……呜呜呜,秀玉救我……”

    高阳公主哪里是虎背熊腰的房俊对手?只是挣扎了几下,就被房俊摁住了,摆好冲锋的姿势。

    秀玉和秀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驸马虽然有些粗鲁,可这是夫妻敦伦的大礼,自己如何能阻拦呢?可若是不阻拦,听得殿下哭叫得如此凄惨,心中不忍……

    房俊知道高阳公主的性子,若今日不将其折服,往后必定傲娇起来没完。最令他恼火的是,这死丫头居然让自己滚开?

    你奶奶的熊,老子可是你老公啊!

    老婆侍候老公不是天经地义么?

    今日让你知道对咱房二无礼的下场!大老鹰不发威,你以为是小家雀啊?

    “啊——”高阳公主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房俊不为所动,自顾进出,低声恐吓道:“叫,大声叫,最好是整个长安城都听到,高阳公主殿下是如何在新婚之夜叫破了喉咙……”

    这一招果然好使。

    高阳公主唯恐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忍着疼,将被角塞进嘴里死死咬住。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叫起来。

    只不过这次是绵羊一般的叫声,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

    当真是:声声娇喘声声痛,几度风雨几度情……

    一大早,武媚娘就带着俏儿和郑秀儿两个侍女来到新房,等着给高阳公主奉茶。她虽然先于高阳公主进入房府成为房俊的枕边人,但是天生就只能是侍妾的命,不得不伏低做小。

    不过好在房俊思想开明,非但不因侍妾的身份而轻看与她,反而将财政大权尽皆交付于她,使得武媚娘在房府之中和码头、农庄那边亦无人敢于轻视。

    整个关中都知道,武媚娘是房俊最得宠的侍妾,亦是最信赖的助手。

    对于自己的身份,武媚娘虽然不甘心,却也可以接受,毕竟正室大妇乃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殿下,放眼天下,还有谁的身份能高的过高阳公主呢?

    况且,她深知房俊的脾性。

    郎君看似随和,实则对于家中之事无比在意。郎君志向远大,但是平素的生活却崇尚简约,最是讨厌后宅不靖、妻妾争宠这样的戏码。

    自己早早过来向高阳公主表示臣服,无论结果如何,必然在郎君心里得到高分。

    至于高阳公主会不会看不惯她掌控房俊的财政大权进而想要夺权……希望她不会那么愚蠢。

    不是武媚娘自负,房家湾码头的规模越来越大,非但掌控整个关中的商业,甚至已经发展到西域。而随着与“东大唐商号”的接轨,规模会更加壮大一倍不止。

    这其中涉及到的商路、税收、垄断、销售、账目……换一个人,绝对没有武媚娘做得更好。

    这就是她底气所在,只要码头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就能在房府有别人肯定的地位,而不是一个只能依靠美色娱人的花瓶……

    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虽然郎君不是薄情寡义之辈,但武媚娘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亦要为自己的儿女考虑。

    母以子荣,子凭母贵。

    只有她武媚娘在房府有地位,她的子女才会被人正眼相看。就算高阳公主的儿子是房俊产业的天然继承者,但武媚娘亦不想自己的子女就碌碌无为、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她得为自己的子女铺一条路!

    后堂传来脚步声,武媚娘立即收拾心情,站起身,俏丽的脸上带着笑容。

    高阳公主一身锦绣襦裙,在秀玉秀烟的搀扶下,自后堂走出。

    只是行走间脚步并不轻快,大抵是牵扯到某处伤势,两条柳叶儿一般的秀眉微微蹙起,脸色有些发白,显得精神有些不济,憔悴的容颜我见犹怜。

    武媚娘会心一笑。

    郎君的能耐,还有谁能比她更有体会?

    她的住处距离新房不远,昨夜公主殿下闹出的声响,她亦有所耳闻。

    不说那如狼似虎的强健耐力,单单是那健壮昂扬如钢似铁的凶器,就足够娇滴滴花儿一样的高阳公主喝一壶了……当初的自己可是被折腾惨了,即便是经验越来越丰富的现在懂得如何避重就轻的迎合,亦是大感吃不消呢……

    “奴家见过殿下!”

    武媚娘对高阳公主报以同情。

    高阳公主强笑一下,柔声说道:“免礼!也不是外人,往后不必这些虚礼,自家人,你我姐妹想称便好。”

    武媚娘从俏儿手中接过茶盏,跪在高阳公主面前,双手将茶盏高高举起,恭声说道:“奴家岂敢与公主互称姐妹?上下尊卑,奴家自然分得清楚。况且,当初若不是殿下恩典,奴家如何能成为二郎的女人?此恩此德,奴家必定铭记终生,殿下就是奴家的恩人。”

    这就是武媚娘的高明之处。

    与高阳公主一争长短么?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

    人家背后站着当今陛下,等到将来,下一任的皇帝依旧是人家的哥哥……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怎么争?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怎么争?

    既然争无可争,不如认清现实,好好的结交。仗着先前的因由,武媚娘也算是高阳公主的人,正是高阳公主想要试探房俊是不是“兔子”,才有了武媚娘进入房府成为房俊枕边人的机会。

    这一层缘由,天然的能够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果不其然,高阳公主笑吟吟的接过武媚娘奉上的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这才递给一旁的秀玉,笑着对武媚娘说道:“正是如此,你我才应该同心同德,共同服侍夫君才是。”

    高阳公主性格傲娇,这是天然的公主病,却也不是一点脑子没有……

    依着房俊现如今的地位以及未来可以达到的高度,可以想见,因为各种缘由被塞进房府后院的女人必然不乏其人。与其以后去拉拢各种势力送来的女人,何不拉拢武媚娘呢?

    这个能掌管房俊几乎所有家产的女人,可不仅仅是个侍妾而已!高阳公主有自知之明,若是让她去管理那庞大的商业,绝对一头雾水焦头烂额,根本就做不来。

    自己身为公主,身为正室大妇,也根本不必去跟武媚娘争什么抢什么。既然没有利益的冲突,结成联盟共同对付现在并不存在的外人,那才是聪明的做法。

    武媚娘何等聪明?高阳公主只是轻轻的一点拨,她立刻就明白了。当即笑道:“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好好的侍候自己的男人?奴家一切但听殿下吩咐便是。”

    大家都是明白人,几句话,便确定了攻守同盟。

    以高阳公主的身份地位,加上武媚娘掌管的资源,以后无论是谁家的女子想要进入房俊的后宅,恐怕都没有好日子过……

    没有对应的冲突,却有着相近的目标,又有着一些特定的渊源,这一妻一妾自然水乳交融。

    房俊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个女人关系融洽言谈甚欢的样子,不仅有些愕然。

    在他看来,高阳公主这死丫头典型的公主病,傲娇起来恨不得让人掐死她;而武媚娘呢?这娘们儿更是心狠腹黑的典型代表,经过这两年的锻炼,亿万财富在手中掌控,成千上万的商贾要仰其鼻息,愈发气场强大不让须眉。

    都说同性相斥,拥有几乎相同属性的两个女人,怎么会表现得如此融洽呢?

    不过他懒得去管女人间的事儿,在他看来,女人也有自己的心思,只要别搞得家里鸡飞狗跳后宅不靖,那就随她们去……

    带着高阳公主,前往前院去见房玄龄夫妇。

    新媳妇是要给公婆奉茶的……

    前院正堂,房家人悉数到齐,济济一堂。

    房玄龄夫妇正中坐了主位,左侧是长子房遗直及其妻杜氏,然后是三子房遗则、被乳母抱着的幼子房遗义。右侧则是女婿韩王李元嘉、王妃房氏,以及小女房秀珠。

    房俊和高阳公主来到堂中,侍女奉上香茗,高阳公主接过,上前一步来到房玄龄夫妇面前,盈盈下跪,恭声道:“请爹爹和母亲喝茶。”

    以往,公主下嫁之后给双亲奉茶,是不需要下跪的。不过李二陛下认为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既然已经嫁为人妇,自应孝顺双亲,持子孙之礼而奉养长辈,这才是人伦大道。

    房玄龄满面春风,双手接过茶盏,饮了一口。

    对于这个儿媳,房玄龄简直满意至极。高阳公主是他由小看大,“温婉贤惠”、“知书达理”,性子极好,况且高阳公主既受李二陛下宠爱,与太子李承乾的关系亦是亲厚,有这么一门亲事,可保房氏三代富贵,一门平安。

    只不过若他也能穿越到后世,知晓房氏一门正是因为这位“温婉贤淑”的公主殿下而倒了八辈子霉,非但红杏出墙给儿子弄了顶“名传千古”的大绿帽,更害得房氏家破人亡,险些满门遭戮,不知是何感想……

    卢氏满脸慈爱,伸手将高阳公主拽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越看越是喜欢。喝了茶,便拉着高阳公主坐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唯恐新妇进门有何处不适,委屈了这个儿媳妇。

    从怀里拿出一对儿绿油油通体翠绿的镯子,拉过高阳公主素白纤秀的小手儿,给她套在手腕上。镯子碧绿通透,皓腕欺霜赛雪,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高阳公主喜滋滋道:“谢谢母亲。”这是见面礼,不能拒绝。

    一旁的杜氏看着羡慕,却没有半分嫉妒之意。尽管当初她进门的时候,卢氏拿出的见面礼没有这个贵重。一则是自己的身份无法与高阳公主相比,若是卢氏拿出根当年送她差不多的见面礼,明显失礼。再则,现如今的房府也不是当时的房府可比的,南来北往的商贾出手最是豪绰,这样的宝贝府里也很是有几件。

    最重要的是,现在房府如此红火的缘故,还不是房俊的出息?以往老爷子房玄龄虽然贵为一朝宰辅,但是在经营之道上却很是拙劣,杜氏可记得当初自己想要回娘家贺寿都拿不出像样的贺礼,记得自己直掉眼泪……

    现在随随便便拿出去一点东西,哪家不是羡慕嫉妒瞪圆了眼睛?

    最最在主要的是,家里有了公主这一门亲事,房氏的后辈以后想要出仕谋求一个好差事,还不就是高阳公主一句话的事情?现在的皇帝是她的父亲,以后的皇帝是她的哥哥,这样扎实的背景,笼络都来不及,杜氏怎么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犯傻去跟高阳公主作对?

    房玄龄冲房俊摆摆手:“你也坐吧,咱们家里不兴那些拘谨的礼数,你又不是不知。”

    房俊应了一声,便在小妹房秀珠的身边坐了。

    韩王李元嘉瞅了瞅老岳父,慈眉善目的显然心情极好,又看了看房俊,正值新婚一脸喜气,便奓着胆子说道:“二郎啊,你呢现在也成家立业了,往后行事,可要稳妥一些才好。这官场之上,势力倾轧非此即彼,还是要笼络一些人在身边,分得清谁远谁近才行。”

    王妃房氏最是了解李元嘉,闻言就抿着嘴忍着笑,横了故作摸样的李元嘉一眼。这是提点二郎呢,让他知道这个姐夫可是一家人,往后可莫要再使着劲儿的打脸……

    房氏忍不住好笑,怕小舅子怕成这样,放眼长安也没几个。

    不过这心里却极是慰贴。

    正因为娘家兄弟有出息,肩膀硬实,又顾着自己这个出嫁的姐姐,所以自己在韩王府才能越来越有威严。那些捧红才踩黑的奴仆以前对自己也算恭敬,但是现在,哪个在自己面前不是战战兢兢,唯恐惹恼了自己这个王妃,房二郎打上门算账?

    房玄龄捋了捋胡子,看了看李元嘉,他对这个女婿是极其满意的,认为房俊有时候做得确实过分。女子出嫁从夫,要谨守三从四德,怎能稍不开心便耍小性子?娘家弟弟动不动就上门去给姐姐撑腰出气,更是成何体统!

    便沉声说道:“王爷此言不差,二郎,往后性子要沉稳些,不要遇到点事就咋咋呼呼,惹人笑话。王爷是你的姐夫,便如同你的兄长一般,要尊敬爱慕,要兄友弟恭,这才是家业兴旺之道。动不动挥拳头尥蹶子,像什么样子?”

    韩王李元嘉眼泪汪汪,看着房玄龄一脸崇敬。

    果然是我的好岳父,通情达理啊……

    房氏却悄悄撅起嘴,自己这个老爹总是这样迂腐!还是二弟对自己好,“帮亲不帮理”,多霸气啊……



    一家人正愉快的闲聊,门外有家仆来报,皇帝有圣旨颁下。

    虽然大唐迎接圣旨不用焚香沐浴那么夸张,但起码的尊敬还是需要的。房玄龄带着全家来到正门前恭迎圣旨。

    前来颁旨的赫然是李二陛下身边最信任的内侍头领王德。

    老太监满脸笑意,先是客客气气的对房玄龄和高阳公主鞠躬见礼,然后才在房氏家人的簇拥下进入正堂,在堂中站定,打开手中的圣旨。

    “门下:房氏满门,尽皆忠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驸马房俊,文采斐然,贵而能俭,无怠遵循,轨度端和,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现敕封房俊为从三品开国华亭县侯,领右武卫将军,总管沧海道行军事务,望尔不负圣恩,恪尽职守……”

    这圣旨也不知道是谁草拟的,房家众人听着,都觉得有些脸红。

    知书识理?轨度端和?敦睦嘉仁?

    还其性之义,其行之良……

    听起来这么那么假呢?

    房俊则是眼角一抽,心中腹诽,这特么不是骂人呢?听上去似乎辞藻华丽、褒扬有加,其实全都是反话!

    李二啊李二,您好歹是个皇帝,这也太小心眼儿了吧?

    不用问,定然是李二陛下既要升房俊的官,用他去稳定江南开拓东海航路,又不忿他总是三番四次的为皇帝惹乱子……

    报复心太强了!

    不过除了这通篇的“反话”,其余的内容却令房俊甚是满意。

    从三品开国华亭县侯是爵位,右武卫将军是官阶,总管沧海道行军事务是职务。

    右武卫将军这个官阶只是个闲散的官位,基本每一个驸马都是从驸马都尉开始,然后晋升为某一卫的将军,当然别的驸马这个晋升的过程可能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房俊昨天娶了高阳公主,今儿就是右武卫将军了,堪称神速。

    总管沧海道行军事务,便是俗称的“沧海道行军大总管”,这只是个职务,并不是官阶,亦不常设,但权力极大。几乎只要是出了海,那就都归房俊管!

    而且你不能让整个大总管府都飘在海上啊,还要在陆地给划一片范围作为基地。这个基地无论是哪一州哪一府哪一县,都是凌驾于当地官府之上的存在,谁叫房俊这个大总管的级别实在太高呢?

    这是房俊与李二陛下的约定,自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从三品的华亭县侯,则是李二陛下对以前的补偿。

    只不过……

    据房俊所知的历史知识,华亭县那是要在唐朝中后期才会设立,现如今那一片大抵都是盐碱地和滩涂,顶多也就是一些小渔村,会有一个县治?

    而且就算是有,估计也没几个人……

    房家人全部领旨谢恩。

    房俊挽留王德喝杯茶歇歇脚,王德却婉拒了,言道宫内尚有事务,且要回去复命,待房俊收了圣旨之后,便告辞离去。

    唐朝的圣旨还未到明清之时要当做无与伦比的宝贝那般不可亵渎,臣子收到圣旨之后要束之高阁妥善收藏,等闲不许示于人前。堂中房家人将那份圣旨穿来穿去,啧啧称赞。

    最激动的就要数卢氏……

    房玄龄的爵位是梁国公,这个爵位将来只能有长子来继承。若是放在以往,这没有什么问题,房遗直作为嫡长子继承家业和父亲的职位天经地义。

    但是在房俊强势崛起之后,这个“天经地义”就显得不那么牢固了,尤其又娶了高阳公主,更是水涨船高。一旦房俊对这个爵位动了心思,以他本身的强势,再加上高阳公主在背后撑腰,房遗直怕是无法与之对抗。

    兄弟之间为了爵位争斗不休,那就是败家的征兆……

    现在,卢氏则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这就是开国县侯了,还有高阳公主这个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在,假以时日再进一层,成为一个开国县公、甚至是开国郡公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与国公的爵位也相距不远了,想必兄弟二人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爵位反目成仇、祸起萧墙。

    而且成了驸马,想必亦不会以为以前那样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剥夺了爵位……

    高阳公主则微微噘嘴,有些不满。

    “父皇太小气了,才给一个从三品的侯爵,好歹也要是个郡公啊,不然和别的驸马有何区别?”

    在她看来,房俊原本就是侯爵,只是被剥夺了而已,父皇现在恢复爵位却未更进一步,有些小气了……

    房俊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以后就要在南边混了,也不用时常上朝,传紫色或者绯色的官服也没啥大不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封地……

    封地,是按照爵位来的。

    比如房玄龄的梁国公,“梁”为春秋诸侯国之一,地址大抵在开封附近,房玄龄的封地便在此处。

    至于比之国公底了好几个级别的县侯,封地自然不可能是这等古之诸侯国的显赫地方。

    关羽的“汉寿亭侯”为何争论不休?

    还不就是因为汉寿这地方在古代不出名!

    据《三国志》卷三十六《关羽传》载,建安五年,曹操表封关羽为“汉寿亭侯”。关于“汉寿亭侯”是汉之寿亭侯还是汉寿之亭侯,历来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汉寿亭侯”的“汉”是表朝代名,“寿亭侯”为其爵位封号,封地在“寿亭”这个地方,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即“汉”为朝代名说。另一种观点,认为“汉寿亭侯”的“汉寿”是地名,“亭侯”是爵名,即“汉寿”为地名说,是封地在“汉寿”的“亭侯”。

    搞不好自己的“华亭候”就类似于“汉寿亭侯”的前一种解释……

    自己搞不清楚华亭县是不是在贞观时期就已经设立,只好请教房玄龄。

    房玄龄也有点懵……

    那是当朝宰辅不假,总领全国政务也不假,但也不可能全国啥地方都听过、都有印象啊?

    老房揪着胡子冥思苦想,依然想不起来这地方在哪儿。

    房俊有点绝望了……

    这时,韩王李元嘉见岳丈一脸纠结,便插言道:“华亭这个地方,本王倒是听过。”

    说完,冷场。

    房玄龄自然不可能去问自己的女婿“华亭在哪儿”,堂堂宰辅不知国中之地,有些丢人。

    而房俊更只是瞄了李元嘉一眼,一丁点儿想问的意思都没有。

    这货还记着刚刚李元嘉当着老爹的面隐晦的敲打他的事情……

    李元嘉本想卖个关子,在岳丈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博学,却不料给弄得冷了场,这就有点尴尬了……

    王妃房氏看了父亲一眼,又看了看两眼望着房梁的二弟,就伸出手在李元嘉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嗔道:“就你能是吧?知道就说,不知道就闭嘴,卖什么关子!”

    呵斥了李元嘉一句,也给他解了围。

    李元嘉赶紧顺杆往下爬,赔笑道:“王妃所言极是,小王知错……这华亭在苏州近郊,隶属昆山縣。本是水师的一处驻地,因常年驻扎军兵,渐渐发展成为一处集镇。本王在魏王殿下组织下参与编撰《拓地志》,正巧负责江南一带的收集整理,在苏州府志当中见过这个地名。”

    言罢,略带得意的瞅瞅房俊。

    本王虽然不及你才华横溢、天资纵横,作不出那等脍炙人口、流芳百世的名诗绝句,但咱也不是白给的!江山胜图,尽在吾腹中矣!

    然而房俊哪里顾得上讽刺李元嘉的显摆,他已经傻了眼……

    将一处地处乡下、穷乡僻壤、军兵汇聚的集镇,御赐给一个县侯作为封地,我滴皇帝陛下,你也太抠了吧?



    房俊对这个封地极为不爽。

    从三品开国县侯的爵位确实不低,对于国家立国已久大势相对稳定的时期,这样的爵位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况且开国县侯的食邑是一千户,不提俸禄,单单这一千户的供奉,就足以让一个家族长长久久的兴旺下去。

    但问题是,华亭镇能凑得足以前食邑么?

    食邑指的是普通的农户,若是把军户加进来倒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房俊哪里敢那么做?

    说到底,这个华亭镇就是个坑爹的所在……

    房俊心里不爽,脸上倒是未有表情,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不过正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品性,当爹的岂能不了解?

    房玄龄也觉得这个华亭镇有点不像话,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不过他还是得开导房俊一番,万一这儿子犯倔、棒槌脾气发作再弄出什么风波来,有失体面不说,更容易被有心之人捉住把柄。

    他沉声说道:“烈火烹油,非是长久之道。你现在可谓万众瞩目,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眼里,要懂得隐忍低调、锦绣于内的道理,方可在官场之上游刃有余。”

    又是娶公主又是盛大的婚礼,现在又是升官又是晋爵,难免有眼热之人心怀嫉妒……

    陛下不论如何封赏,那都是圣心独裁,做臣子的唯有感恩戴德、恪尽职守而已,若是心怀不满、口出抱怨,岂不是对皇帝心怀怨恕,有不敬之心?

    这罪名说大不大,以陛下现在对房俊的看重,定然为之一笑,不置可否。可说小也不小,一旦对景的时候,便会被别人翻出来加以攻歼,成为政治污点。

    这是最基本的为官之道,简单来说,就是尽可能不将把柄示于人前,谨慎经营自己的声望。

    养望,方可德重。

    此乃官场之上百世不易之法门……

    ……

    回到后宅,高阳公主坐到椅子上,嘟着嘴儿,依旧闷闷不乐。

    对于父皇非但只是让郎君恢复爵位,甚至赐了一个笑话一般的华亭镇作为封地,公主殿下非常不满意。

    武媚娘并未去前院正堂,听闻了宫中内侍前来传圣旨的消息,亦第一时间知晓了圣旨的内容,她是何等的玲珑心窍,一看高阳公主的神情,便知道这位殿下是为何不高兴。

    心底不由暗笑,还真是小孩子一样的性情啊……

    便莫名的心情愉快起来。

    这样一个身份尊贵、虽然聪明却并无多少心机城府的正室大妇,对于妾侍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福分呢?起码相处起来不会太过艰难,亦不用整日里勾心斗角虚与委蛇……

    其实说起来,两人也只是相差一岁而已。但武媚娘的家庭环境,自幼便在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欺凌当中成长,若是不能每天算计筹划,如何能在那个家中存活下去?

    论起心志之坚定、机谋之诡变,两个高阳公主亦是拍马难及。

    秀玉和俏儿带着房俊去净手擦脸,武媚娘便坐到高阳公主身边,笑问道:“郎君升官晋爵,殿下为何不开心?”

    高阳公主小脸儿紧绷,闷声道:“父皇太过分了,爵位只是恢复原位也就罢了,那个什么华亭镇,韩王叔都说了只是一个集镇,恐怕人影都没几只,如何能供奉郎君的爵位?”

    武媚娘看着高阳公主郁闷的神情,忍不住轻笑一声。

    高阳公主恼火道:“本宫在为郎君抱不平,媚娘不帮着本宫也就罢了,为何发笑?”

    武媚娘越发觉得高阳公主单纯得可爱……

    这样的高阳公主,固然有些任性、有些倔强,说话做事只随本心并不考虑后果,但也正是这份单纯,却是武媚娘所没有的。或许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早已被酸楚的遭遇给磨灭了而已。

    轻轻拉着高阳公主的手,武媚娘浅笑说道:“殿下何必着急呢?我来问问殿下,郎君这个右武卫将军的官职,算不算高?”

    高阳公主想了想,说道:“又不是右武卫大将军,差了一个字,那可是天差地别!不过刚刚成为驸马便一步升到这个官职,也算是不低了。临川公主的驸马周道务自由长在宫中,甚得父皇器重,成婚多年,也不过是右骁卫将军兼任营州都督而已。郎君总管沧海道事务的职务,可是比一个营州都督强的多。”

    武媚娘说道:“对啊,既然如此,可否说陛下对郎君深为器重呢?”

    “这是自然。”

    “那殿下再想想,既然陛下连这样重要的官职都能赐给郎君,却唯独给了他一个如此贫瘠狭小的封地呢?”

    高阳公主眨眨眼,不解问道:“是呀,为什么呢?”

    武媚娘被高阳公主萌萌的神态都笑了,忍不住捏捏高阳公主嫩滑的脸蛋儿。

    高阳公主神情一僵,感觉自己被轻薄了,就有些羞恼,瞪眼道:“本宫可是大妇,媚娘你要尊重些……”

    “是是是,您不单是大妇,还是殿下呢,谁敢不尊重您呀?”武媚娘乐不可支,嘴上说着尊重,手儿却很自然的揽住高阳公主的细腰,甚是亲昵。

    高阳公主觉得武媚娘的动作有些过分,但并未感受到不适,反而有些享受。她本就是娇憨的性格,崇拜强壮的男人,向往深邃的睿智。武媚娘心智成熟,表现出的精明少有人能及,高阳公主发现自己现在居然也挺依赖武媚娘的。

    起码对武媚娘的亲昵很是乐意……

    “那你快说说,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高阳公主忍不住问道。

    武媚娘露出深思的神色,柔声说道:“陛下圣心独裁,智慧无人能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然含有深意。江南是什么地方?是江南士族的江南,当年隋炀帝那般骄纵不可一世,不还是拿江南士族没法子,最后甚至乖乖的常住江都以寻求江南士族的帮助?郎君贸然进入江南,想要将江南变成陛下东征的大本营,必然出动江南士族的利益,前些时日朝中御史言官群起而弹劾相公,便可见一斑。”

    高阳公主听得聚精会神,觉得武媚娘此刻好有女诸葛的风采……

    武媚娘不知道高阳公主的心思,不过却很享受她近乎崇拜的目光,嘴角微翘,续道:“而放眼江南,杭州和建业是江南士族的根基所在,这两处地方经由这些衣冠南渡的世家几百年经营,自然是势力盘根错节,苦若金汤。郎君想要在江南开创一番局面,若是直接放在江南士族势力强劲的地方,必然受到阻挠,可若是离的太远,又怎能将江南士族的利益取之所用呢?华亭镇隶属杭州,却偏远贫瘠,正合适这两个条件。”

    高阳公主大点起头,却仍有不解:“为何不干脆将华亭镇作为沧海道大总管府驻地,而将郎君的封地敕封在别处富饶膏腴之地呢?”

    这位殿下心心念念的还是郎君的封地太穷,心有不忿……

    武媚娘轻轻一笑,眸光晶亮:“依媚娘看来,陛下之所以将华亭镇敕封给郎君,而不是干脆任命其作为沧海道的大总管府驻地,正是陛下属意让郎君放开手脚,大干一番。试想,既然是郎君的封地,华亭镇的所有官员任免都归郎君说了算,在郎君的封地之内,若是看谁不顺眼直接打杀了,又有谁管得着呢?”

    正从后堂走出的房俊在房门口驻足良久,听了武媚娘的这一番话,心中茅塞顿开。不由得感叹这就是天赋啊,虽然历史上的女帝大抵是没了,但是其超卓的政治天赋却未曾泯灭。只是可惜,日后这份天赋再不能用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手执乾坤……

    不过,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或许这一世的武媚娘能在另一个领域开创出一番新的天地也说不定。

    同时,房俊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房俊和高阳公主的马车在承天门外停住,新婚夫妻两个下车,在一长溜内侍宫女的服侍下,联袂前往李二陛下的寝宫。而十几辆运载各式礼物的马车则被引往一边的角门,在接受严格的盘查之后,才会准许进入太极宫。

    春暖花开,太极宫里春意盎然。

    李二陛下的王牌心腹老内侍王德在前引路,微微侧着身子,一路与房俊说着话儿。

    人老成精,何况是王德这样七巧心肝?

    现在的房俊,崛起之势已然势不可当。未及弱冠的侯爵、国公,王德见过不知多少,但是这么年轻的一方大员,负责的还是陛下极为重视的东征筹备事宜,就不能不令王德另眼相看了。

    可以预见,只要在未来的东征之中做出相应的成绩,返京之后必然高升为部堂级别的高官。在长远一些,一个宰辅的位子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听闻王总管的老家便在杭州?”房俊随口问道。

    王德笑得一脸褶子:“难为驸马还知晓奴婢的身世,正是苏州昆山脚下的一处村庄。当年家里穷,兄弟姐妹也多,家乡又遭了水灾,眼见养不活了,家父便将奴婢送到长安,净了身进了宫,后来又被前隋文皇帝送给了先帝。这一晃眼,好几十年都过去了……”

    王德很是有些感慨,不过并未抵触谈及有些悲惨的往事,忆苦思甜从来都是交心的好套路,可以轻易的拉近关系,放松戒备。

    房俊笑了笑,感叹了一句:“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王德啧啧嘴,佩服的拱拱手:“驸马果然文采天纵,一句话,道尽了乱世人命贱如狗的悲哀和不幸。”

    高阳公主踩着碎步仪态端庄,俏丽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是听到这句话,抬起眼眸看了房俊,眸中光彩迸现,满是自豪与爱恋。

    房俊信步而行,闲庭信步,笑着摆摆手:“您老吃的盐比某吃的饭都多,怎敢在您来面前卖弄?对了,不知家中还有何亲人?某即将开赴江南,您老也知道某的封地就在华亭镇,距离昆山只是一步之隔,若是有何需要照拂的地方,但说无妨。”

    王德微微躬身,感激道:“谢过驸马爷。只是家中兄弟姐妹皆已故去,只有一个侄子,却又是无才无德的庄稼汉,上不得台面。奴婢给他购了几亩薄田,辛勤劳作,靠天吃饭,虽然清苦一些,却也胜在踏实。”

    对于房俊的关心,王德甚是感激。

    自先帝以至当今陛下,对太监的约束非常严厉,即便是王德这般心腹的大太监,等闲亦不可结交外廷,更不能参言政事。王德可不敢真的就拜托房俊什么……

    再者说了,若是房俊有心,何须王德张口相求呢?

    房俊便挑起大拇指,赞道:“老人家果然睿智,看透世情真谛啊!”

    多少人骤富乍起,第一时间便会抬举亲友。财富、官职,拼了命的往回捞,唯恐旁人不知其有多大的能耐,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是往往这是最坏事的行为!

    昔日乡间一穷叟,你就算给他金山银山、权倾一方,水平、素质放在那里,就能一夜之间成为上层人物了?非但不可能,反而极易成为旁人拉拢攻歼的对象……

    如同王德这般只是给乡下的侄子买上田地,做一个富足的农家翁,反而是最好的做法。

    王德淡然一笑:“驸马过誉了,老奴也就是一个阉宦,哪里有什么睿智?不过是随遇而安,只求得处置安然罢了。”

    房俊摇头道:“阉宦又如何?没人愿意自残身躯而求富贵!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活命的一个法子而已。人间百态,只求心有日月问心无愧,又岂不比那些道貌岸然实则满肚子鸡零狗碎的所谓文人墨客强的多?”

    诚然,太监因为身体的残缺,导致心态会与普通人产生极大的变异。因为无后,做起事情来毫无顾忌,往往会成为极其阴险残暴的祸害。

    但凡事都要辩证来看。

    那些道貌岸然的文人,就真的比太监光风霁月、阳春白雪不成?

    汉朝的太监历史闻名、遗臭万年,可汉朝的官员,也特么没几个好东西!

    拥有远超时代的见识,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王德感动莫名。

    正如房俊所说,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一刀切了自己,断送了一辈子的光明,做一个注定要在阴暗里腐朽糜烂、惹人厌弃的阉人?

    可世人却从不会去可怜这些去势之人,在世人眼中,只要说起太监,那必然是阴阳怪气、凶残暴戾、为非作歹、祸国殃民的存在,万众唾弃……

    深深看了房俊一眼,王德垂下头,并未说些感激的话。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记在心里就好……

    当然,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王德自然不会因为房俊的一番话就产生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的可笑想法,但是一定程度的好感却是必然的。

    言谈之间,来到神龙殿门前。

    王德微微躬身说道:“陛下有旨,公主殿下与驸马来到,入内即可,不许旁人侍候。殿下,驸马,请!”

    高阳公主微微一福,柔声道:“多谢大官。”

    房俊亦抱拳点头,与高阳公主联袂登上神龙殿门口的台阶。

    王德稍稍站了一会儿,看着房俊的背影略微失神,然后才悄然退开。

    高阳公主莲步轻摆,看了看四周,低声问房俊道:“郎君为何要结交王大官?”

    房俊哂笑道:“大唐律令,外臣不得结交内侍。这个罪名可不小,娘子莫要害我……”

    “懒得理你!”高阳公主翻了翻眼睛,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加快了脚步。

    大殿内焚着檀香,清幽淡香。

    李二陛下一袭常服,端坐在锦榻之上,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房俊夫妇一起拜倒在地:“儿臣,见过父皇。”

    李二陛下将书册放在手边,展颜笑道:“毋须多礼,漱儿,赶紧到父皇身边来,让父皇看看是否瘦了?”

    高阳公主乖巧的起身依偎在李二陛下身边,笑容明媚道:“父皇真是的,您当房府是龙潭虎穴还是穷山恶岭啊,这才三天的功夫,怎么就瘦了?”

    李二陛下婆娑着女儿的头发,一脸宠溺:“虽然只是短短三日,可是在父皇心里,却如同三秋一般,每日牵肠挂肚,简直度日如年啊,就等着你回门儿呢。”

    “父皇……”高阳公主柔声喊了一句,清亮的双眸已经盈满了水汽。

    李二陛下收拾心神,拍了拍高阳公主的香肩,笑道:“去各位娘娘那边转转吧,休要做出这幅小儿女姿态,免得房二这个夯货笑话咱们妇女!”

    “哼!他敢?”

    高阳公主抬起雪白尖俏的下颌,一脸傲然。

    李二陛下失笑道:“好,果然是某李世民的女儿,有气魄!”

    高阳公主细细一笑,起身轻盈的走出宫殿,去往各位妃嫔的住处派送礼物。

    房俊一脸郁闷,不满的看着李二陛下。

    有您这样当爹的么?公然鼓励闺女欺压女婿,还有没有人权了……

    李二陛下坐直了腰杆,笑眯眯的看着脸色不豫的房俊,笑问道:“怎么,朕支持自己的闺女硬气一些,你小子可是不服?”

    房俊撇撇嘴:“儿臣不敢。”

    不是没有,是不敢……

    李二陛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没有也好,不敢也罢,你不还是都得受着?

    抬抬手,示意房俊在一旁的地席上落座,问道:“对于江南,可有腹案?”

    房俊想了想,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华亭镇这个地方,的确不错……”

    李二陛下愕然,感情这小子是对“华亭县侯”这个爵位心生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