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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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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绵多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天空依旧阴沉,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冰冷彻骨,吹在脸上,宛如刀割。

    李二陛下披了一件貂裘,站在窗前,任凭北风吹在脸上,定定的望着远处苍茫天空里若隐若现的山峦,目光迷离,一脸悲戚。

    那里,是九嵕山,是李二陛下为了自己和妻子选择的陵寝之地。

    现在,他的皇后已经先他而去,在那座宏大堂皇的陵寝里安歇。

    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去与她团圆。

    生老病死,真的是人生永也无法摆脱的宿命吗?

    李二陛下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甘心,自己一手缔造了这个老大帝国的辉煌,开创了前无古人的文治武功,难道依然要与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腐朽为一抷尘土?

    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害怕……

    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会丧失掉信心,哪怕是千古一帝,也是如此。

    身后传来脚步的轻响。

    “陛下,老奴有事禀告。”

    太监王德的声音响起。

    李二陛下收回遥望皇后陵寝的目光,紧了紧身上的貂裘,轻声问道:“可是有新丰的消息回来?”

    “是。”

    “详细道来。”李二陛下升起一点兴致,离开窗边,走到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

    “诺。”

    王德轻应一声,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快步走到窗边,身手将敞开的窗子掩上。

    没有了肆虐的北风,大殿里顿时温暖起来。

    王德躬身站到李二陛下面前,尚未说话,大殿门口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此处虽然不是太极殿那样的军机重地,也不是神龙殿那样的帝王寝宫,但每一次李二陛下在此凭窗远眺九嵕山,追思长孙皇后的时候,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除非像王德这样身负差事急需禀告的太监,等闲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君臣二人一起讶然望去。

    一个少女出现在殿门口,却是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穿了一袭雪白貂裘,袅袅而入,貂尾环颈、腰肢婀娜,前额乌黑的秀发盘成一个个细圆小涡,平贴额鬓,额间环着一条致的细金链子;脑后浓鬟如瀑、青丝如云,滑顺光亮得几乎能当成镜子,更显得发极黑、衣极白,冰肌玉骨。

    高阳公主容貌清秀,小小的瓜子脸蛋儿怕没有李二陛下的手掌大,身段极是苗条,貂尾中露出半截粉颈,剔透得依稀可见青络,颈子又细又长、线条柔润,也不显瘦削。

    她一入厅来,便带起一阵淡淡的香草芬芳,虽然若有似无,却怎么也不会消失,彷佛那微带透明的肌肤就近在鼻端,每一刻都换上一处新部位,令人闻嗅不倦。

    貂裘是裘袍中的上品,讲究“轻、暖、厚、柔”四字,她身裹貂裘,看来却仍比寻常女子苗条,袍中的娇躯必是纤细到了极处。

    李二陛下看着这个钟灵毓秀的女儿,眼神里闪过浓浓的宠溺,欣然说道:“漱儿,这么冷的天,怎么跑来这里?”

    高阳公主脚步轻快,如同一朵白云一般,轻飘飘的来到李二榻前,微微一福,脆声说道:“孩儿拜见父皇。”

    李二陛下呵呵一笑,轻摆了一下手:“不必多礼,快到火炉边暖暖身子。”

    在他身前脚下,便有一个精致的铜炉,里边燃着红彤彤的炭火,阵阵热浪顺着镂空的盖子袅袅升腾。

    高阳公主便伸出一双白玉也似的纤纤玉手,放在炉上烤着,俏皮的伸伸舌尖:“这天儿真冷呀!”

    李二陛下佯嗔道:“既然知道冷,为什么还要到处乱跑?当心冻坏了身子,你是最讨厌喝药的。”

    “早寝宫里待着待着,就有些想父皇了,赶着来看看。”高阳公主开始撒娇。

    “呵呵呵”

    李二陛下释放一阵开怀的大笑,刚刚由于思念长孙皇后而升起的愁绪烟消云散。

    或许他是一个残忍的敌人,或许他是一个冷酷的君王,但是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李二陛下是千古帝王中少有的合格的父亲。

    “可是有事要求父皇?”

    李二陛下太了解这个古怪精灵的女儿了。

    “就知道瞒不过父皇……父皇可是答应了?”

    高阳公主娇憨的笑着,心里打着鬼心思。

    李二陛下好笑的摇摇头,说道:“某都不知道你所求何事,怎敢贸然答应?难道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某也要给你摘下来?”

    “女儿所求,自然是父皇能办到的事情,难道在父皇眼里,女儿就只是知道胡闹吗?”

    高阳公主依偎到李二陛下身旁,挽起他的胳膊摇晃着,不满的撒娇。

    李二陛下还就吃这一套!

    笑呵呵道:“你且说来听听,若是不难办到,答应你也无妨。”

    高阳公主微眯着眼,说道:“父皇,您能不能……给三哥换个封地?”

    李二陛下微愣,英武的脸上笑容渐渐消退,一双眼眸光芒闪烁:“是李恪叫你来的?”

    高阳公主似是完全不懂李二陛下眼神中蕴含的深意,俏脸满是幽怨,嗔道:“怎么可能?父皇您还不知道?三哥那人骄傲得不行,自己受了委屈都不肯跟您说,又怎么会让我来说呢?”

    李二陛下微微一笑,不言语。

    高阳公主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深明李二陛下性情的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不悦,自是不敢再说话。

    半晌,李二陛下才轻轻一叹,眼神渐渐柔和,问道:“汝可知,当初某为何将李恪封在安州?”

    今年春,李二陛下以“周封子弟,八百余年,秦罢诸侯,二世而灭……封建亲贤,当是子孙长久之道”之诏,分封诸子,几位成年儿子尽皆封建各州。

    以吴王恪为安州都督,晋王治为并州都督,纪王慎为秦州都督。

    具体都是在哪儿呢?

    安州,就是湖北的安陆一带,二十一世纪是鱼米之乡,但是在唐朝,整个湖北地区除了襄阳基本就没几个人。

    并州,是太原的旧称,李唐的龙兴之地。

    秦州,是甘肃天水,现在听来那地方不咋地吧?可是在唐朝,却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更是兵家必争之地!

    由此可见,吴王李恪的封地是最落后的。

    而且,魏王李泰封在哪儿呢?

    他哪儿都没封,就呆在长安,主持编撰《括地志》!

    李二陛下之意,到底如何?

    “英果类己”、刚刚被李二陛下赐予《诫子书》报以期望的的吴王李恪,待遇却最差!

    这是为什么?

    帝心难测,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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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公主咬了咬嘴唇,说道:“当然是父皇你偏心咯!安州那破地方瘴气肆虐、民不聊生,分明是将三哥远远发配出去嘛……”

    李二陛下看着女儿鼓起香腮一脸不满的娇憨神情,不由失笑,摇头说道:“不明白就算了,此乃国事,某不会向你解说,不过某相信,你会对另一件事情感兴趣。”

    自己的用意,还是没人能看得透啊……

    李二陛下也不知是应该自傲,还是无奈。

    高阳公主虽是聪慧,但到底年轻,被李二陛下成功的转移视线,奇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李二陛下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对王德说道:“汝且将吴王在新丰所为,讲于某听,也让公主评断一下那个所谓的‘勒石记功’之策。”

    王德恭声道:“诺。”

    高阳公主好奇的眨眨眼,虽然不知父皇这是卖的什么关子,但既然是三哥的事情,自然要留神倾听。

    王德轻声细语的将李恪在新丰的所作所为大致讲述,关于“勒石记功”的前前后后,却是细致到极处,彷如亲眼目睹一般,若是李恪同房俊在此,必定会吓一大跳,便是两人间的对话,几乎都一字不差。

    必然是“百骑”在吴王李恪或者房俊的身边安插了耳目。

    高阳公主开始时也像是普通人那般,对房俊的献计嗤之以鼻,可是越听下去,秀眸瞪得越大,待到王德讲述到这个计策的真正意图以及新丰各个士绅富贾的反应,更是差点把眼珠儿瞪出来,一张红润的小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去一个鹌鹑蛋……

    那个黑面神居然能想得出这么完美高明的计策?这可是连聪明强干的三哥李恪都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困局啊,就被房俊这么简单的破解了?

    高阳公主难以置信。

    不仅是他,李二陛下也有些怀疑。

    新丰发生的事情,他大体都知道,也知道李恪擎出“勒石记功”这招杀手锏,一举破掉了李泰布置的设计,募捐数量居于几位皇子的首位,便是得到众多豪族世家支持的李泰,也被其远远压过。

    但他难以相信此计是出自房俊之手。

    一招“勒石记功”,将人性算计得分毫不差,早已脱离了一般因势导利的境界。

    “这会是房俊那个笨蛋能想出来的?”

    高阳公主挑着细细的柳叶眉,疑问道。

    若是在其他任何一个场合听到这句话,高阳公主都会毫不迟疑的免费送上两个大白眼:你若是告诉本殿下太阳明日会从西方升起,大概还要比这个靠谱一些……

    李二陛下面无表情,却是深有同感,也有如此疑问。

    王德躬身说道:“回殿下的话,此事千真万确。”

    高阳公主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几乎是王德看着长大的,所以知晓王德这个老太监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极高,而且此人平素少言寡语,极其低调,但是做事细心到极致,从无差错。

    他说此事千真万确,那就一定是千真万确。

    若不是多方查证再三确认,王德绝对不会在李二陛下面前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可是,仍然让人难以置信啊……

    王德看着高阳公主一脸疑惑的可爱神情,笑呵呵的说道:“请殿下赎罪,老奴有一个问题想要请问殿下。”

    高阳公主赶紧说道:“老公公但问无妨。”

    王德笑问道:“敢问殿下,房家二郎是个笨蛋,这句话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这还用问从何而来?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啊……”高阳公主疑惑道。

    二傻子、夯货、笨蛋、棒槌……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那个黑面神居然有如此多的绰号,而且没有一个好听的。

    李二陛下闭口不言,却是若有所思。

    王德说道:“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殿下只是听别人所说,怎么就能认定房家二郎是个笨蛋呢?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世间此等事多矣,不足为信。”

    高阳公主小脑瓜子转了转,有些明悟。

    房俊笨不笨?

    好像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去关注过他的事迹,大家都说他笨,就自然而然的认为他很笨。

    然而,笨蛋有两种表现方式。

    其一,学什么都不会,世人皆知其笨。

    其二,什么也不学,世人皆以为他笨。

    那么问题来了,房俊属于哪一种?

    高阳公主想了想,认为房俊应该是属于第二种,因为坊间或者贵族之间对于房俊的描述,大多是从不学习、从不去私塾,甚至打跑先生这等事,却从未有房俊不会背书、不会写字、朽木不可雕这等话。

    相反,这个黑面神极度痴迷武术,拳脚棍棒极是精通,虽然才十五六岁,京中已是鲜遇敌手,所以每一次打架都是他赢……

    答案似乎出来了,房俊不是真笨,只是不想学而已。

    只要他想学,一样可以学得很好。

    但是……可是……可但是!

    就算不是笨蛋,也不会聪明到这种程度吧?

    这个“勒石记功”的光彩,可是直接盖过了高阳公主的偶像吴王殿下,怎么可能呢?

    求助似的看向李二陛下,大眼睛里满是迷惘,很希望英明神武的父皇陛下告诉她:你想错了,那个房间就是个笨蛋……

    可是她失望了。

    她能想到的,李二陛下自然也想得到,甚至比她想的更多,更透彻。

    李二陛下也发觉其实自己一直都忽略了房俊这个人,哪怕亲口下旨将其招为驸马,也多是看在房玄龄的面上,想要给房家一个皇亲贵戚的身份,世代荣华。

    但是对于房俊的种种,却从未去深思过其中是否隐含着什么深意。

    现在想想,李二陛下觉得自己有些了然。

    以前的房俊,虽然被京中权贵所不屑,但是从不关注,全无此人一般。

    而房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恶名昭彰”、“臭名远扬”的呢?

    是从他亲口赐婚之后!

    游猎之时同玩伴冲突摔下马背、醉仙楼一打齐王李佑、二打治书侍御史刘泪、大闹清源寺、甚至公然抗旨夜入京师马踏韩王府……

    这一切,造就了房俊的恶名。

    一个棒槌、恶棍、混不吝、二傻子……的形象生动的展示出来,人憎狗厌,避之唯恐不及。

    与此同时,却将自己的策略智谋掩藏起来……

    聪明如李二陛下,一下子便看透房俊一切所谓的核心。

    这人就是自毁名声,他是在自污!

    而导致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早已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不想当朕的驸马!

    甚至他那个“兔子”的疑问,都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想通了以这一层,李二陛下顿时怒气冲天!

    朕的女儿不够天姿国色?

    朕的女儿不够钟灵毓秀?

    朕的女儿不够金枝玉叶?

    你个房二凭什么敢看不上朕的女儿?

    居然不惜自污名声,也要让朕知难而退,主动提出悔婚之词?

    简直岂有此理!

    李二陛下怒气勃发,就待要下令“百骑”将这个混账缉拿回来,往死里揍一顿出口恶气!

    但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如此处理还是稍显武断,单凭猜测行事,不是明君所为。

    某就要“百骑”日夜监视,将你彻彻底底的查个清楚,若是这次的“勒石记功”只是无心插柳,那便罢了;可若是当真如某心里所想,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这混账为了退婚所故意做出来的,那就休怪某不念汝父的情分,定要打断你的腿,再将你发配至天涯海角,永世不得回京!

    你个瓷怂货,当某这个皇帝是摆设?

    早晚有你好看!

    高阳公主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不解父皇为何神色变化如此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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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自是不知已被威武霸气的李二陛下识破“自污”计谋,正于农庄忙碌筹备春耕之事。

    眼看年关将至,待到年后便是冰融雪消,春耕之事已经提上日程。

    这时代耕作水平极其低下,对于房家这样拥有大量的地主来说,每年的春耕不啻于一场攻坚的战役。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是否顺利,关系着一年的收成。

    必须提早做好各项准备。

    这几天房俊于农庄来了一次彻底调查。

    结果只有一个词——落后!

    选种没有、育种不会、耕作技术原始、肥水管理靠天、病虫害的防治落后……

    房俊不由很是感慨:特么就这么种地,没把大唐的人口饿死一半简直就是奇迹!难不成所有大唐百姓每天都吃个半饱?

    面对目前的状况,房俊有喜有怜。

    怜的是大唐百姓居然靠着这种原始落后的耕作条件,以五百万顷耕地养活了一千两百万人口。

    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在专业领域内一展身手。

    前几日的“化学测试”着实让房俊的自信大受打击,现在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顿时信心百倍,干劲儿十足。

    当然,那些高深的生物技术是没有用武之地的,能凭借的也只是他的经验和见识。

    “庄里现存铜钱二十七贯,绢一百余匹……”

    听到房全的汇报,房俊捂着额头叹气,这就是他眼下可以支配的全部财产,所幸春耕的种子已经备好,不用额外花钱购买。至于向家里求援,房俊想都没想过。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有责任为家里分忧,而不是一味的添麻烦。

    自从穿越以来,无论是主动的找齐王李佑、魏王李泰打架,还是被动的马踏韩王府,都给家里带来极大的冲击和困扰,房俊有些愧疚。

    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无论志向在何处,“齐家”都是一个男人必须挑起的重担。

    房俊没啥大的想法,只想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听完房全的汇报,再结合自己所了解的现状,脑子里飞速运转,琢磨着找到一条适合房家庄园快速发展的道路。

    思来想去,几乎所有的办法都需要大量的财货支撑,才能在短期内取得效果。

    但是一万年太久,咱只争朝夕啊!

    只有一个办法了。

    改革!

    从内而外、从上到下的改革。

    首先从生产工具改起。

    房俊摸出自制的“铅笔”,在宣纸上边沉思边涂鸦。

    看得方便的房全眼角一阵抽搐……

    没得办法,只要看到二郎在宣纸上写写画画,房全就觉得胸口发闷,不晓得二郎又要弄一堆石头沙子烧什么玩意儿……

    凑过去看了看,稍微放下心。

    宣纸上不是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名称,而是一些图形,由细细的炭笔勾勒出来,轮廓清晰。

    “原来是耕犁……还是尉犁……”房全是老庄稼把什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把被分解开的耕犁。

    可是再看看,有发觉不太对头。

    “咦?这犁杖怎么是弯曲的呢……犁铧的形状也不同……唉,咱们这个二郎啊,真真是愁人,连个犁杖啥样都不知道,这般文不成武不就,连个犁杖都不识的主儿,往后可咋整?老爷怕是得愁怀了……”

    房全心里叹息,很是为这位连犁杖都不识得的二郎忧虑一番。

    没一会儿,房俊就画完了图纸。

    曲辕犁这玩意儿,他不仅见过,更亲手操作过,想当年刚刚毕业分配到县农技站,作为单位唯一的大学生也是一个树典型的好榜样。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

    心里感慨一番,对房全说道:“老全叔,庄子里有木匠吧?”

    “自然是有的,不过,二郎啊,这个犁杖咱们庄子已有那么三五个,不需要再行制作,做多了,也没那么多耕牛。再者说,你这画的也不对……”房全点头说道。

    虽然也觉得这样把房俊的错误揭露出来有些不好,毕竟是主家的少爷,有伤颜面。

    可他还是忍不住,很想说一句:二郎,别闹……

    房俊倒是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画的曲辕犁真的哪里错了,赶紧仔细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错误之处,不由疑惑的问道:“老全叔,哪里错了?”

    曲辕犁可是号称“穿越大唐的必备神器”,要是记错了那可就悲剧了!

    哪里错了?

    你哪儿都错了,压根就没干过正事儿!

    房全忍了忍,没敢说,毕竟这位二郎的脾气,实在是太坏了,万一惹恼了他斥责自己一顿,自己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某这就去寻木匠。”

    待会儿让木匠跟你说,房全心想。

    没过一会儿,房全便把庄子里的老木匠给叫来了。

    老木匠姓柳,人称柳老实,大小就没名字,大家就都这么叫。

    柳老实今年五十多了,腰背微驼,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偻,头发已经花白,一张国字脸上皱纹密布沟壑纵横,很是显得老态。

    但是行止之间倒是步履稳重,眼睛也很是炯然有神。

    “这就是咱们庄子的木匠,叫柳老实,来我们房家二十几年了,算是绝对的老人,人品厚重,手艺更是没的说,工部有两位员外郎便曾受过柳老实的指点。”

    房全简单的介绍一下,冲柳老实眨眨眼。

    过来的路上,自己已经对柳老实安排好了,借机规劝二郎,勿要玩物丧志,任意胡为。

    房俊一听,便客气的说道:“柳师傅……”

    谁知这一声招呼顿时将柳老实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下来,惶声道:“二郎……折煞老朽了,师傅之称,万万不敢当……”

    房俊无语了,咱就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别说你是个手艺人,便是街头补胎打气儿修自行车的,磨剪子修脚的,咱也唤一声师傅……

    他却是完全忽略了自己身处的时代。

    柳老实以为他唤一声“师傅”便真将他当作师傅,而是因为房俊的态度而惊慌失措。

    无论唐宋元明清,还是之前更早的朝代,匠人,都是一个绝对底下的名词,位于社会底端的一群人。

    为什么呢?

    历朝历代皆是重道轻器,匠为末业,匠役至微。

    士农工商,构成中国古代的社会等级。学者和由学者组成的官员是社会精英,占有社会的最高地位。农业对国家和社会至关重要,耕读传家是美谈,关心农业会受到道德上的尊崇。

    匠人则是兼具力工和匠人角色的手艺人,他们大多世代相传,辛苦劳作,没有机会学习文化,活在最底层,备受欺凌,工作被视为粗俗而肮脏。

    堂堂的房府二郎、未来的帝婿,对他如此客气,怎不叫他诚惶诚恐、忐忑不安?

    房俊摸摸鼻子,也想通了这点,便拍拍柳老实的肩膀,板起脸说道:“老柳啊……”

    “唉!二郎有何吩咐尽管说,老朽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有这一双巧手,但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没有做不出来的!二郎您想要弄个什么东西耍,说一声,某立马去做!”

    柳老实对于房俊这样随意的态度,明显适应多了,神情也放松下来。

    房全顿时无语,忿忿的瞪着一脸讨好的柳老实。

    老子刚刚教你说的话都特么忘到后脑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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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把桌上的图纸拿给柳老实看,说道:“你来看看这个犁杖,能不能做得出来?”

    柳老实闻言,赶紧把自己的双手在裤子上使劲儿蹭了蹭,刚刚他还在家里修补农具,手上沾了不少尘土,又被房俊这一声“师傅”吓得出了不少汗,手黏黏的。

    蹭得干净了一些,才恭恭敬敬的接过房俊递过来的图纸,细心观看。

    “咦?这犁杖的模样有些奇怪啊……犁辕是直的啊,怎么变成弯曲的了?曲辕?曲辕……”

    柳老实皱着眉毛看着图纸上这个奇怪的家伙什儿,确定是个犁杖没错,但是很多地方都有所不同。

    他是个老木匠了,手艺很是不错,不仅是房家庄子,便是附近几家勋贵的田庄,偶尔也会请他去帮助制作、修补犁杖,这大半辈子制作的犁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图纸上这个玩意他有点看不懂,但是看这画图的线条虽然纤细,但是清晰可辨,明显不会是画错了。

    柳老实心里有些发虚,偷偷的瞄了房俊一眼,心想莫非是二郎闲着没事儿,瞎画一个东西消遣自己?

    不过应该没这可能啊,人家二郎那是顶顶的贵人,没事儿消遣自己这个和泥巴的臭木匠?

    难不成,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真的是个犁杖?

    柳老实觉得二郎不会无缘无故的消遣自己,便沉下心来仔细看图纸,琢磨着每一个分散开的构件用处是什么。

    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木匠,这一看,立即看出些端倪。

    “曲辕……哎呀!如此以来,岂不是将重心稳稳的固定在这个曲辕的弧顶一点?任凭拉犁的耕牛如何行进,这重心都不会有丝毫偏移,以前为了保证犁杖的重心,使其能够直线前进,使用的是直辕,需要两头耕牛驾着犁杖同时前进才行……犁辕这么由直变曲,岂不是只需一头耕牛便可拉着犁杖耕地?我的老天爷,这设计,简直是巧夺天工哇!”

    柳老实大惊失色,立马看出一旦这个图纸上的犁杖能够做出来,会有多么巨大的意义。

    最简单的一点,便是能将拉犁杖的两头耕牛变成一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同等时间、同等数量耕牛的前提下,耕地速度将会翻一倍!

    耕牛的数量极其有限,即便是房家这样的显赫之家,也只有十余头耕牛,土地却有两千多亩。按照以往使用直辕犁来耕地,每年都会有三分之二的土地无法耕完。这些没耕完的土地怎么办呢?很简单,使用人力耕地。

    但人力有限,即便所有老幼妇孺全部上阵,也只能耕完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

    那么其余的三分之一呢?

    因为没时间耕地,便简单的用犁杖勾出一道田垄,随便种些种子了事,可以想见产量会如何。

    如果使用这种曲辕犁耕地,岂不是能使用耕牛耕完三分之二的土地?剩下的三分之一再使用人力耕作,就能将所有土地全部耕完!

    今年的粮食产量,最少增加一成!

    最严重的是,如果天底下全部使用这种曲辕犁呢?

    我的老天爷……

    柳老实托着图纸的双手不停的颤抖,浑身都打起了摆子,只觉得手中这张图纸简直就是无价之宝,若是一个平民将此物献于朝廷,陛下赏个侯爵怕是也不过分吧?

    房俊看着柳老实神情呆滞,身体不停的颤抖,不由得吓了一跳,莫非这老木匠还有中风的毛病?

    “噗通”

    柳老实屈膝跪在地上,双手将图纸高举过头,颤声说道:“老朽恳求二郎一事!”

    房俊莫名其妙,怎么又跪下了?

    “快快请起,老柳你这是为何?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柳老实仰起头,皱纹纵横如同菊花一般的老脸上已是泪流满面,涩声说道:“老朽只求二郎将这曲辕犁的制作交托于我,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必定做出这具犁杖!”

    房俊有些无语,说道:“本来就是让你来做啊,你不做难道让我做?”

    柳老实大喜。

    他是个有见识的,自然清楚此物所代表的意义。此物乃是二郎异想天开画出来的,他可不敢据为己有,无论心里的道义和世俗的律法,都不可能让他那么干。

    封侯赐爵什么的,他一个老木匠也不敢去想。

    可是此物一旦证明确实如同自己猜想那般便捷,说不得就将传于天下,而第一个做出此物的自己,岂不是也能青史留名?

    “贞观十一年冬,木匠柳老实制出第一具曲辕犁……”

    只要想想某本史书上或许会出现这句话,柳老实欢喜得都快疯了,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珍而重之的捧着那份图纸,告辞出去,风风火火的直奔回家。

    谁知刚刚拐过一处回廊,便被人拦住了。

    一位体态轻盈、秀丽绝伦的丽人,微笑着站在回廊前。

    柳老实不识得此人,但庄子里传播的闲话让他知道,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陛下御赐给二郎的侍妾,武氏。

    “柳老实见过贵人,给贵人请安……”

    柳老实恭恭敬敬的行礼,手里还托着那份图纸。

    武媚娘轻轻一笑,柔声道:“老师傅不必多礼。”

    语调轻柔,举止淡雅,说不尽的端庄贤淑。

    柳老实又哆嗦了,这庄子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个个叫我“师傅”……

    武媚娘美眸轻转,问道:“老师傅可知你手上的是什么?”

    柳老实有些奇怪,回道:“回贵人的话,是图纸……”

    武媚娘掩唇轻笑:“我自是知道是图纸……我是说,汝可知身为仆人的本分?”

    柳老实吓了一跳,赶紧躬身说道:“老朽知道,绝不敢做出任何损害主家之事……但,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武媚娘看了看他手中高高托起的图纸,轻声说道:“此物才是二郎所创,说不得,将来会成为房家的家传之宝,还望老师傅谨慎处置,莫要被旁人窃了过去。”

    柳老实心中一凛,连忙说道:“还请贵人放心,老朽虽是愚笨,却也知此物之珍贵,必严守图纸,不被他人觊觎。”

    武媚娘微笑摇头,如云青丝盘成的发髻上插着一只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晕。

    “此物既取名为犁,便是农作之用,若果真有益于农时,迟早会传遍天下,捂也捂不住。只需你记得,在二郎将此物公开之前,必须严守秘密便成了。”

    刚刚去房俊书房,无意中听到几人的谈话,聪慧逆天的武媚娘便知此物之贵重,眼见房俊对此物不甚在意,便特意在此截住柳老实,嘱托一番。

    心中感叹,这个房二郎真不知是聪明还是愚蠢。

    说他愚蠢吧,却偏偏能想得出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可若是说他聪明吧,却根本不知此物会对大唐带来怎样的影响。虽说此物不可能长久保密,一旦在田间使用,泄露出去是必然的,但是在那之前,有太多办法可以凭借此物获取更多的利益。

    武媚娘静静站在院子里,看着书房的方向,心思复杂。

    这个房二,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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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娘走进书房的时候,房俊翘着二郎腿坐在胡凳上,口中哼着奇怪的小曲儿。

    “你怎么来了?”

    见到武媚娘,房俊放下翘着的腿,问道。

    武媚娘浅浅一笑,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书案上:“奴刚刚给二郎送些吃食,见有人在,便转了回去。”

    素手将食盒打开,一件一件美味糕点端出来摆在书案上,最后从食盒底部端出一碗热汤,鸡肉的香气瞬间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房俊闻到香气,肚子里顿时咕噜噜乱叫,这才醒悟已过了午时,却是饿了。

    自是毫不客气,大吃起来,

    武媚娘敛了一下裙裾,坐到房俊侧面的胡凳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房俊。

    对于她来说,房俊就像是个谜,越是亲近,越是令她迷茫。

    这是那个整个长安都在耻笑流传的房俊吗?

    都说房俊“诞率无学,孔武有力”,“不思进学,耽于刀棒”,可是武媚娘自打接触房俊那天起,除了雷打不动的每天卯时初刻早起习武之外,那里还有一点粗鲁不文之气?

    但说眼前,明明已经腹饥如鼓,可是吃相依旧文雅安静、慢条斯理,若不是一个从小就经受礼仪训练并坚持不懈的贵族,绝对没有可能做到。

    而且,这人特别爱干净,讲卫生。

    饭前必须洗手,饭后必须漱口,每晚都洗澡,头发必须两天洗一次……要知道那长长的头发梳洗起来有多麻烦。

    最怪异的是,几乎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自己亲手整理,轻易不假旁人之手。

    便如同这间书房,轻易不许下人仆役进来,她也很少过来,都是他自己清理打扫,整个屋子几乎纤尘不染,书案整洁,所有书籍账本摆放整齐、井井有条。

    比之普通的女子闺房都要整洁干净,予人一种清洁舒爽、赏心悦目之感。

    武媚娘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以往从传闻中构建出的对于房俊的形象,早已轰然坍塌。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武媚娘轻咬红唇,越是好奇,心里越是有一种迫切了解的冲动,美眸闪闪,不知不觉的便盯着房俊轮廓清晰的黑脸,有些走神……

    房俊正大快朵颐,吃着吃着却发觉气氛不对,抬头一看,武媚娘两只水灵灵的美眸正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好奇,咽下嘴里的糕点,喝了一口香气浓郁的鸡汤,奇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武媚娘微惊,恍然发现自己有些走神了,俏脸微微一红:“没……没看什么……鸡汤好喝吗?”

    房俊点点头:“简直美味!”顿了一下,促狭的眨眨眼:“某知道自己很帅,但是千万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武媚娘大窘,洁白无瑕的脸蛋儿瞬间飞起两朵红云,颇有些手足无措,忿忿的瞪了房俊一眼:“郎君就不能好好说话?”

    虽然不是太明白他稀奇古怪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

    房俊哈哈大笑,心情大爽。

    闲来逗弄一下未来的武则天陛下,很有成就感,嗯,若是能和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实践一下关于生命起源的问题,那会更有成就感……

    这丫头今天穿了一件蓝底白花的裙子,秀美的脸蛋儿略施脂粉,端庄秀丽,清纯无匹。

    尤其那被窄裙收得紧紧的腰肢,细如柳枝盈盈一握,啧啧啧……

    武媚娘似是感受到他越来越火辣的眼神,芳心微颤,又是甜蜜又是羞窘,赶紧打开话题,转移房俊的注意力。

    “郎君可曾想过,那个曲辕犁会带来怎样的好处?”

    好处?

    房俊随口答道:“此物比之原本的犁杖便捷甚多,更能节省耕牛,一旦流传开来,耕地效率翻上几倍不止,必将惠及大唐百姓。”

    作为穿越者,且不论什么凌云壮志,若是不能为百姓日常生活带来一些便给,岂不是太失败?

    武媚娘却不以为然,目光灼灼的看着房俊:“那在此之前呢?”

    “在此之前?”

    房俊有些茫然,不解问道。

    武媚娘双阳放光:“此物一出,必将郎君的名声传遍天下,然而,郎君就没想趁机得到一些额外的利益?”

    房俊看着武媚娘略显亢奋的神情,秒懂。

    前世混迹官场,最擅这种专营投机之道,如何利用手中的资源追求利益的最大化,简直就是官场必备的技能。只是由于穿越以来,房俊一直有些迷惘,未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定位,所以并未想到此处。

    经武媚娘这么一提醒,立刻便想通其中原委,物尽其用而已!略作思索,已经想出运作之法。

    令他感慨的是,武媚娘如今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怕是字也不识得几个,更没有多少阅历,居然就能想通此中关节,只能说天生就是个阴谋家。

    女皇的禀赋,果真让人唏嘘!

    同时心里也是打鼓,如此多智近乎妖的存在,自己能否驾驭得住?

    见到房俊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武媚娘俏脸羞红,很是羞涩。

    过了片刻,见房俊始终不问自己如何去具体操作,芳心微微一动,已是了然,同时暗暗吃惊。

    既是不问,自是说明房俊不仅想通此中关窍,更已有了应对之策,先前只是一时间没想到而已。经自己稍微提醒便恍然大悟,甚至于一瞬间便想出策略,这……

    武媚娘暗暗吃惊,此人居然聪慧至此?

    四目相对,各有心思。

    暗惊于房俊的智慧,武媚娘心里不免惴惴难安,终究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被女人指点出自己的疏忽,会不会让房俊觉得很没面子?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呢?

    房俊眼里闪过异彩,赞赏道:“媚娘果然天资聪慧,某所不及也。”

    女人比自己强,会感到很没面子吗?

    或许大唐的男人会,但是房俊绝对不会。

    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男耕女织早已成为传说,女子能顶半边天已是常态。男人的尊严必须有,但假如自己的女人更出色一些、更能帮助自己的事业,有谁会觉得没面子?

    吃软饭谈不上,有人分忧岂不是更好?

    武媚娘却是有些惊慌失色,连忙起身,惶然说道:“二郎,奴……”

    看她急切焦躁、惶然若泣的神情,房俊便已瞧出端倪,哈哈一笑,身手轻薄的捏了一下武媚娘尖俏滑顺的下巴。

    触手处温润滑腻,宛若羊脂。

    “媚娘以为,某是那些见识浅薄、被儒学腐朽的愚夫不成?”

    武媚娘被他轻薄,羞得俏脸差点滴出血来,娇躯轻颤,明媚的眼眸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房俊。

    此言何意?

    房俊捏捏手指,感受一下指尖残存的触感,暗赞一声。

    难怪李治那个混蛋不顾伦理之情,也要把武媚娘收入房中,宠冠后|宫,确是难得一见的人间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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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尽其用”,也得有“物”在手才成。

    柳老实虽然是庄子上最好的木匠,但毕竟拘于时代,见识毕竟有限,不知是否能做出那曲辕犁。

    房俊有些担心,刚过了一天,便让房全带自己去柳老实家,看看他制作到何种程度,可有解不开的难题。

    一问之下,方才知道柳老实并未回家,而是打发人将他的三个儿子连同木匠的家什一同带来庄子上,就在牛棚旁边的一间空置房舍内制作曲辕犁。

    房俊感叹,真敬业的古人啊!

    却不知此乃武媚娘警告的后果,柳老实实在是被武媚娘吓到了,假如真的因为自己不小心走漏了此物的玄妙,岂不是平白损害了二郎的利益?

    路过牛棚的时候,里面十几头耕牛正在吃草料,许是吃得爽了,不时甩着尾巴,发出“哞哞”的叫声。

    房俊驻足观看。

    这些耕牛个个膘肥体壮,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照料得很是得当。也难怪,这个年代的耕牛,简直就是最贵重的生产资料,更是春耕的保障,若是折损了一头,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不过……这牛为什么看着这么别扭呢?

    房俊背着手,皱着眉,在牛棚前来回走动,变换着角度去观察这些健壮的耕牛,看来看去,仍是觉得哪里有些别扭,可偏偏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远远的,柳老实就见到房俊背着手,一身貂帽锦裘,溜溜达达的就过来了,赶紧喊来三个儿子,待会儿给房俊见礼,并且悄悄嘱咐应当注意的礼仪。

    若无天灾人祸之类的意外,仆人的后代同样还是主家的仆人,在主家面前留个好印象,相当重要。

    柳老实面相忠厚,小聪明却一点也不少。

    爷四个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前,眼巴巴的等着房俊过去,可房俊走到牛棚前居然不走了,不知为何对那几头大牯牛发生了兴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已进腊月,冬日的清早更是寒冷,冻得爷四个手足发僵,鼻涕流了老长,房俊仍在看牛……

    柳老实擤了把鼻涕,想了想,向房俊走过去。

    “二郎,您这是瞧啥呢?”

    房全忍不住问道。

    房俊不言,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这股别扭从何而来,干脆蹲在地上,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究竟哪里不对?

    柳老实赶过来,看着蹲在地上变换着角度观察耕牛的房俊,同一旁的房全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房全心里微颤:二郎啊二郎,您可莫要再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房俊一天到晚鼓捣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实在是让房全无奈。

    看了大半天,终究被他看出问题所在。

    这些耕牛,全都没穿鼻环!

    “咱家的耕牛,为什么不穿鼻环?”房俊不解的问道。

    “鼻环?那是啥玩意?为啥要穿鼻环?”房全比他更不解,一脑门儿雾水。

    看着房全的神情,房俊就知道,在唐朝并无给耕牛穿鼻环这种事。

    可是,不是说春秋战国的时候便有人给耕牛穿鼻环了吗?难道那些砖家叫兽又是瞎忽悠人?

    “就这么牵着牛去耕地?”

    “有何不妥?”柳老实茫然。

    还有何不妥?能妥才见鬼了!

    “这耕牛听话吗?会不会指东走西、指南走北,时不时还会往后退两步,力气小一点的人根本赶不动它?看到绿色的东西就想吃,有时连庄稼都会啃上两口?”

    “啊,确实如此……可谁家的耕牛不是如此?”

    房全越说越蒙,完全不知房俊所谓,谁家的牛不是这样?牛性最犟,所以才会形容人脾气倔犟为“牛脾气”,若是温顺听话像小绵羊似的,那还能叫牛吗?

    柳老实却是意识到什么,两眼发亮的盯着房俊,莫非……二郎有办法令耕牛温顺听话?

    自从曲辕犁图纸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就彻底变成了房俊的脑残粉,下意识的就知道房俊必是有办法办得到。

    果不其然,房俊嘿嘿一笑,说道:“待会儿你且去准备一些东西,我保证让你大吃一惊,想让它走哪它就走哪,一点不带怠慢的,也不用太大的劲道,便是总角幼子也能轻易控制。”

    房全大吃一惊,激动道:“当真?”

    “当真!”

    “老朽这就去准备……”

    “且慢且慢……”房俊赶紧把激动的房全喊住:“老全叔,此事不急,开始先看看老柳的曲辕犁才是正事。”

    房全一拍脑门:“二郎说的是,咱这就过去……”

    柳老实赶紧说道:“且随我来。”

    领着二人来到临时充当作坊的那间房舍前。

    柳老实的三个儿子站得笔直,见到房俊过来,赶紧齐刷刷的见礼,口称:“见过二郎……”

    房俊笑眯眯颌首说道:“不必多礼。”

    这时代都是子承父业,老一辈的手艺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比如柳老实一家,老柳是个木匠,他的三个儿子也是木匠,将来儿子生了孙子,依然还是木匠……

    “那犁杖制作如何,可有困难之处?”房俊问道。

    提起曲辕犁,柳老实顿时一脸激动:“二郎乃仙人下凡、鲁班再世也……那曲辕犁果真巧夺天工,看似精巧繁复,实则原理简单,制作起来也并不困难。最迟明日,便可完工。”

    “这么快?”房俊感到惊讶,不说其他,但是曲辕犁的那些构建,在这个完全依靠手工的时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得出来。

    柳老实的小儿子柳天赐拍着胸脯,一脸傲然:“我爹说能完工,那就一定能完工!”

    房俊看着这个只有十三四岁,比自己还想几岁的小子,笑道:“先领我进去看看?”

    柳天赐当即点头:“既是二郎不信任我爹,自可进去查看……哎呦!爹你干嘛打我?”

    柳老实一巴掌抽在小儿子后脑勺,怒道:“岂可对二郎如此说话?若是不信任于某,又岂会将此神赐之物交托于我制作?臭小子满嘴喷粪,真是不懂规矩!”

    柳天赐瘪瘪嘴,不敢吭声。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房俊讶然回头,便见到一人快步走至近前,单膝跪地施礼,朗声说道:“见过二郎!”

    此人年岁不大,一张方脸膛风尘仆仆,却不正是被房俊打发去圈地买茶树的房四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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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茶农新进研制了一种饮茶之法,并不是如同往昔一般将茶叶研碎煮沸,而是将之揉成团饼上锅蒸,芳香四溢,其中一种名唤‘龙团’,比之煮茶更能体现茶叶之清香……”

    房四海一边说着在杭州的见闻,一边奇怪的看着房俊的动作,心说我这说了半天,都说了是蒸茶了,您这怎么放进锅里翻炒?

    可是随着房俊聚精会神的动作,一股浓郁的清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钻入鼻孔,沁人心脾。

    房四海咽了口唾沫,住了嘴。

    为何二郎以一种从未听闻之法制出的茶叶,比之蒸茶芳香更甚?

    此时锅内的茶叶叶质柔软,叶色暗绿,房俊便立即将其扫入第二口锅内。

    这口锅主要起继续杀青和初步揉条的作用,锅温比生锅略低。

    因茶叶与锅壁的摩擦力比较大,用力比生锅大,所以要“带把劲”,使叶子随着炒茶扫帚在锅内旋转,开始搓卷成条,同时要结合抖散茶团,透发热气。

    不一会儿,房俊就有些额头见汗。

    当叶片皱缩成条,炒出的茶汁粘着叶面,有粘手感,便扫入最后一口锅。

    此时茶叶已经比较柔软,用炒茶扫帚旋炒几下,叶子即钻到扫帚的竹枝内,稍稍抖动,叶子则又散落到锅里。如此反复操作,使叶子吞吐于竹帚内外,把杀青失水和搓揉成条巧妙地结合起来。

    炒至条索紧细,发出茶香,约三四成干,立即出锅晾晒。

    房俊这才抹了把额头的汗渍,问房四海道:“这几个步骤,可曾看清楚了?”

    房四海一脸懵圈,茫然点头:“看清楚了……”

    流程倒是看清楚了,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用水盆净了手,房俊说道:“此乃炒茶之法,世间从未出现,稍后某会将每一个步骤的要点记录下来,交付与你。你需勤加操作,务必领悟其中诀窍,从此往后,房家的茶叶制作,便交托于你。”

    房俊一直好茶,对各种茶叶颇有研究。

    刚开始让房四海去收购茶树,只是怀念往昔“清茶读书”的习惯。

    现在的目的则有了变化。

    记得炒茶之法应是明朝才出现,自己这时候拿出来,必是天底下独一份儿,以之赚点外快,应是不难。

    房四海闻言,顿时激动不已,单膝跪地说道:“请二郎放心,某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二郎之托!”

    房四海太明白这个时候茶叶的行情了,可以说,整个大唐无茶不欢!这是多大的产业?

    现在房家要进军茶业,而自己就是未来的负责人,岂不是立马身份上升,高人一等,变成仆人中的上等人?

    房俊失笑道:“哎呦,看不出你还念过书?连诸葛武侯的《出师表》都读过,不简单呐……不过鞠躬尽瘁可以,却没人要你死而后已,用词不当!”

    房四海尴尬不已,话说这句话可是秋天的时候听戏听来的,为了显示自己的文化水平,便贸然说了出来……

    “那大红袍如何了?”

    房四海这小子得了龙井茶,便迫不及待的回来献宝,却不知那福建大红袍有何消息。

    房四海解释道:“福建路远,来回至少数月,小的心想不如抓紧时间将这龙井茶的事宜安排停当,然后再去福建寻找那大红袍,方才稳妥。”

    房俊点点头,赞同他的话。

    龙井茶虽然现在名声没有后世那么响亮,但毕竟是一方名茶,有迹可循。那大红袍此时非但未见典籍,世人也未闻其名,莽莽群山之中搜寻几棵尚不知是否存在的茶树,确实有些难。

    反正若是茶树已经存在,也不会长腿跑掉,不必急于一时。

    房俊还想嘱托房四海几句,“嘭”的一声,厨房的门被撞开,一股清冷的空气顿时冲散了厨房里浓郁的茶香。

    房俊愕然看着闯进门来的房全,看着这位一向严谨稳重、不苟言笑的管事。

    房全一张老脸全是激动,说话的时候腮帮子都在抽搐:“二郎……神物啊,神物啊!”

    那神情,仿佛见到了外星人降临地球……

    房俊奇道:“何等神物,令老全叔如此激动?”

    “我……那个……哎呀!”房全越是激动,越是说不明白,干脆一把拽住房俊的袖子,拉着他边走。

    “二郎且随某一看便知!”

    房俊不得已只好被他拉着走了,房四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跟在后边。

    距离铁匠铺不远的一处地方,有房家建立的两座瓷窑,说是瓷窑,却是烧不出瓷器,只能烧一些陶器。

    在这个时代,瓷器是一件很高贵的玩意,制作方法也流传不广,最关键的难题便是炉温,所以民间鲜有瓷窑。

    烧纸陶瓷倒不是什么难事,随便弄点黏土揉吧揉吧,放到窑里烧一烧就行了。

    而且关中这地方高岭土不少,单是是骊山便有好几处,后世房俊倒未听过骊山有高岭土,许是产量稀少,都被采光了的缘故。

    见到房全把自己往瓷窑这边领,房俊也有些激动。

    难不成……玻璃烧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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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中各码头俱已冰封,陆路布满积雪,除了小股车队,大队商队很难通行。

    因此,大量商队滞留关中,不得离去。

    长安乃是京师,人口众多物价腾贵,生意人要精打细算,留在长安每日里人吃马嚼打尖住店,花费太大,便各自离开长安,在关中各县暂留。

    新丰驻留了大量商贾。

    此处有渭水过境,码头众多,一旦渭河开化易于通行,便可顺流而下,转入黄河,倒时无论沿永济渠北上,还是顺通济渠南下,皆是便利。

    若是放在往日,县里聚集如此多的商队,店家商铺怕不是要乐坏了,人多便意味着日常费用增多,如此巨额的日常花销留在新丰,足够每一个商铺都狠狠的赚上一笔,过一个肥年。

    然而今年入冬以来连降大雪,河道冰封陆路堵塞,关中地少人多,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缺粮便成了头等大事。

    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心思做生意?

    当地人吃不饱饭,何况是外地人?

    故此,新丰虽然大批外地商贾滞留,却仍旧显得死气沉沉,杂乱无章,全无往昔的兴盛繁华。

    李二陛下从一辆普通马车上下来,背着手站在渭水河畔,看着面前这面高大的石碑,以及不远处人头攒动的粥棚,面沉似水。

    李君羡和王德一左一右站在李二陛下身后,紧张的注视着四周情况,一旦发现有任何潜在的危险,便会发出指令,潜伏于四周的“百骑”精锐便会聚拢过来,保护圣驾。

    络绎不绝的百姓扶老携幼,自城中走出,在粥棚前排起长队,手里拿着碗盆,等待领取免费的稀粥。

    李二陛下发现每个百姓手里除了盛粥的碗盆之外,另有一个小小的木牌,却不知是何物,便低声问道:“那木牌是何物?”

    李君羡看了一看,便回话道:“回禀陛下……”

    李二陛下摆摆手:“此处不是宫禁,某乃是微服出宫,不必拘泥于礼节,便像寻常人家即可。”

    李君羡闻言道:“诺。”

    直了直腰,续道:“此物乃是号牌,按户籍发放,新丰百姓皆可凭此号牌每日免费领取一碗热粥。若无号牌,便不是本地百姓,不能领粥。”

    李二陛下颌首赞道:“此物大妙,如此一来,便可避免多领、冒领,是那岑文叔的手笔?只是未免对于非本地居民过于苛待,失了仁厚之心。”

    不过转瞬一想,便也明白岑文叔的苦衷,一点点不快也自散去。

    他是皇帝,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自是不肯见到任何一个百姓忍饥挨饿。

    但是岑文叔只是一地县令,是新丰百姓的父母官,首要任务只是维护本地百姓的利益。

    大雪封路,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想来新丰虽然在李恪的协助之下获得不少捐赠,但粮食仍是有限。

    身为新丰令,自然不算失职。

    李君羡说道:“此物乃是吴王殿下所构想,城内粮食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免费领取,也只好先紧着当地百姓。这粥棚原本在城内,但是前几日有地痞生事,搞得城内骚乱,是以才搬来城外。”

    李二陛下微微颌首,抬头看着石碑上的字迹。

    孔颖达乃是当世大儒,人品端正。字如其人,亦是方正有矩,极好辨认。

    看着石碑上的拓文,李二陛下脸色很是难看。

    如此多富甲一方的豪门富户,在天灾来临之时不能以仁善之心广布施舍,反倒要依靠一个“勒石记功”逼着才能拿出钱粮,简直狼心狗肺!

    最可恶的是,这些个权贵勋戚,为了政治上的利益与李泰同进同退,根本不顾及是否会因此延误救灾,会有多少人冻饿而死!

    自私冷漠,简直不可饶恕!

    李二陛下身为帝王,更是从中看出隐忧。

    啸聚于李泰身边的,除去江南巨贾,尚有关陇世家的影子。

    以往铁板一块的关陇世家,如今也出现隔阂了吗?

    要知道,关陇世家一向以长孙无忌为首,乃是太子的坚定拥护者,如今居然也有人投入李泰的阵营,再加上自“玄武门事变”之后一直沉默着保持中立的山东世家,累世豪富的江东士族,朝中隐隐间已有风云激荡之势。

    迟早要发生大事情!

    对于这些累世豪族、门阀世家,李二陛下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哪怕他自己也是出身于此!

    每一次朝局动荡、天下不稳,没有这些世家在背后搞风搞雨、煽风点火?

    世家,根本就是国家的毒瘤,前隋如此,现如今的大唐依然如此。

    可是李二陛下也理智的知道,世家豪门沉淀累积几百年的庞大实力,早已深入社会与朝廷的每一个角落,绝对不是旦夕之间可以消弭。

    便是他亲自下旨修订《氏族志》,仍然有人将崔氏列为第一,毫不将天下至尊的李家放在眼里!

    李二陛下心情不爽,正自烦恼不已,忽被不远处经过的几个人吸引。

    那几人锦袍快靴,衣饰华丽,却无仆人服侍,快步在雪地里走过,明显是滞留此地的外地商贾。

    只听一人说道:“也不知道那房二搞什么鬼,这天寒地冻的,召集俺们过去开那个……叫什么会来着?”

    另一人笑道:“品鉴会……于兄这脑子真是要的,这短短的三个字记不住,但是往来账目成千上万却一点也不出差错,莫非天生便有经商的天赋?”

    先前那人大笑道:“谁特么天生就愿意经商?商人低贱,若不是讨口饭吃,宁愿做一农夫!”

    另一人揶揄道:“得了吧,于老哥您每年十几万贯进项,还讨口饭吃?跟您一比,我们都快赶上叫花子了。”

    那于老哥唏嘘道:“幸亏现如今天子圣明,身边更多是贤臣良将,对待商贾亦是并不苛刻,吏治也是清明。否则单说这房相二公子的……品鉴会是吧?对,品鉴会……便不知要遭到多少御史弹劾。”

    旁边又有人笑道:“得了吧,那房二害怕什么御史弹劾?治书侍御史都被他打了,也没见着把他怎么滴。”

    于老哥也笑道:“确实如此,那房二就是个棒槌,谁惹他就跟谁急,依我看,便是陛下也不稀得搭理他……不过他此次究竟是得了什么宝贝,还要召集天下豪族商贾一起赴会?”

    “说是品鉴会,无非就是拿个宝贝出来,大家瞅瞅看看,若是有人中意,便可出价买下,若有多人同时欲得,便价高者得。”

    “却不知是什么宝贝?”

    “谁知道呢?那请柬做得倒是精致,却是语焉不详,只说得了一件旷世奇宝,也没说到底是什么玩意……”

    “管他什么玩意?人家好歹是房相的公子,请柬都送来了,怎么的也得给房相一个面子。”

    “正是如此,否则这大冷天儿的,谁闲的去看什么宝贝?”

    几人说说笑笑,与李二陛下擦肩而过,浑不知路边这位富态的中年人,便是当今陛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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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路过河道的时候,不远处有两人正在冰面上刨冰,碎冰四溅。

    看身形,应是一男一女,男穿黑,女着白,男的身姿挺拔,女儿纤细苗条。

    “是有官署之人在藏冰么?”李二陛下问道。

    藏冰乃传统岁时风俗。亦称“窖冰”。

    北方夏日暑热,冬日结冰,故有于冬季藏纳冰块于冰窖以供来夏使用的风习。此俗起源甚早,《诗经》中即有记载,且多行于宫廷、官府。“《周礼》有冰人,掌斩冰,淇凌。注云:凌,冰室也。其事始于此。“

    古代有专门管理此事的官吏,并建有窖冰的“冰井”。

    每到冬月三九、四九天,即有伐冰、藏冰之举,颇属盛事。

    次年夏令时取出,宫廷颁赐臣下,民间亦市卖。此俗为古代政令重要的一项。

    “颁冰也者,分冰以大夫也。”

    “颁冰”从入伏一直持续到立秋,赐冰多少因品级不同而各有差等。

    李君羡嘴角一抽:“陛下,那是房家二郎……”

    李二陛下微微掀开车帘,定睛一看,一张黑脸,带着个貂皮帽子,浑身上下裹得像个狗熊一样严实,可不就是房俊?

    “这货在干嘛?”李二陛下很是好奇,这天寒地冻的,刨冰玩?

    不是召开什么品鉴会么,把人都请家里去了,自己倒跑出来玩?

    真是不着调啊……

    房二手里那这个“冰穿子”,两手攥着把手,像打夯一样上下用力凿冰。

    那“冰穿子”是用小碗口粗的一段木头做的。一头修理尖状,再插上铁做的钻头;另一头在上面凿个铁锹把粗细的眼,插进个半米长的木棍,作为把手。

    凿的时候,房俊没有一下子在一处把冰凿透,而是凿出一个一尺左右的圆圈,每隔一寸远近凿一个深坑,当凿到只有一寸多厚的时候,才把冰穿子倒过来用力在窟窿中心往下一砸,冰面立即被砸下一个碗口粗的透水窟窿。

    这时房俊敏捷的倒退几步,一个碗口粗的水柱从砸开的冰窟窿喷出来。等到那股水柱落地,方才见到那么许多鱼虾及蛤蟆等水下生物随着水柱涌了出来,在冰面上欢快的蹦跶,只是天寒地冻,那鱼虾蹦达一会就冻成冰棍。

    旁边那个雪白狐裘的少女喜笑颜开的拎着木桶,小跑过去捡起冻僵的渔获,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房俊却是在水柱喷出后,再把所有的冰窟窿砸透,形成一个大冰洞。然后先用一个奇形怪状的抄网把水中的冰都捞出来,再将抄网伸到冰窟窿里捕捞。先是用力将抄网朝着一个方向转,转几圈后,猛然朝返方向转,再猛地将抄网提起,那抄网里便网了几条大鱼。

    李二陛下看得饶有兴致,这捕鱼也太容易了吧?

    那少女欢呼一声,步履欢快的小跑过去,惊讶道:“这几条鱼这么大呀!”

    房俊一脸得意:“厉害吧?论起刨冰捕鱼,整个大唐某说是第二,那就无人敢认第一!”

    少女柔声夸赞:“二郎最厉害了!”

    房俊哈哈一笑:“赶紧捡鱼,之捡大的,小的丢回冰窟窿里。”

    远远观看的李二不解,那少女也是不解,问道:“为何如此麻烦?”

    房俊俯身将抄网里的大鱼捡到木桶里,一边忙活一边说道:“你看这些小鱼,没多少肉,也不好吃,可是在河里养一年,便能产卵繁殖,子孙绵延。现在若是将它随意丢弃任凭冻死,来年可是少了许多条鱼?那么来年的来年呢?所以啊,现在你丢弃一条鱼,就等于将来大唐少了千千万万条鱼……”

    这下不仅那少女有点懵,就连李二陛下和李君羡、王德也有些啼笑皆非。

    这都什么歪理?

    他们都以为这是房俊在逗那少女,却不知房俊的心里的确是如此想法。

    没有在二十一世纪生存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自然资源枯竭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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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男黝黑朴实,少女白皙秀丽,两人说着话儿,忙碌的捡拾渔获,不时将小鱼抛回冰窟窿里,野趣横生,气氛融洽,怡然自得。

    李二陛下撇撇嘴,心情不咋地。

    这小子将来可是某的女婿,跟着别的女人打情骂俏的,算怎么回事儿?怕是任何一个老丈人见到此种场面,对不会太开心。

    偏偏还发作不得,因为那个秀丽妩媚的少女——武氏,还是李二陛下亲自赐给房俊的……

    李君羡时刻留意着李二陛下的脸色,见到陛下脸上阴云密布,心中顿时一跳:房二郎,自求多福吧。

    这时李二陛下挑开车帘,对着远处的房俊招招手:“过来。”

    房俊和武媚娘早就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不过见其式样普通,以为是接到请柬去参加品鉴会的商贾,也就没太在意,自顾自的捕鱼为乐。

    车中人挑开车帘喊了一声,房俊疑惑的抬头,心说这什么人,忒没礼貌,我是小猫小狗啊,你说过去就过去?

    抬头这么一看,有些面熟……

    武媚娘却是“噗通”跪在冰面上,口中娇呼:“民女见过陛下……”

    房俊有些傻眼,还真是李二陛下?

    皇帝老子不都是成天呆在笼子一样的深宫大内,想要出来一趟都得捂着脸躲着御史言官的口水吗?这位怎么悄没声息的就出来了?

    李二陛下见到房俊发愣,愈发不爽,喝道:“聋子还是傻子?还不给某过来!”

    房俊赶紧放下装鱼的木桶,小碎步跑过去,冰面太滑,一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要是在陛下面前摔个屁墩儿,那可就丢人了……

    小心翼翼跑到马车前,房俊腆着脸问道:“陛下,您咋来了?”然后从车帘缝隙见到里边的李君羡还有一个老太监,顿时脸拉得老长,瞪着李君羡叫道:“李将军戍卫宫禁,保护陛下安全乃是天大之事,怎可纵容陛下微服出宫?可知道一旦有个万一,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某必弹劾你!”

    李君羡摸摸鼻子,哭笑不得。

    这个房俊真是胆大包天,连陛下都敢揶揄?

    另一边,李二陛下老早就黑了脸,怒咤道:“闭嘴!”

    房俊低眉顺眼道:“草民,遵旨。”

    李二陛下差点气坏了,这个混蛋玩意,估计是怕某呵斥于他,居然敢拿某微服出宫一事堵住某的嘴,简直岂有此理!

    “某命汝在庄田里反思己过,汝不趁机读书明理,居然嬉戏游玩,简直胡闹!”

    “草民有罪……”房俊被李二陛下当面呵斥,却是一点也不慌,说道:“某今日读了一本书,说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微服出宫,身边禁卫稀少,恐不是君子所为……”

    你再骂我,我就把你微服的事儿抖出去,就不信满朝御史言官不打着鸡血的上书弹劾你,尤其是魏征那个老儿,烦不死你……

    李君羡和王德互视一眼,默声不言,心里均是好笑。

    这个房二还真是个棒槌,连陛下都敢威胁。

    李二陛下大怒,尚未发作,房俊已笑呵呵说道:“陛下怕是听说了草民弄的这个品鉴会之事吧?即已到了此处,何不移驾到草民的庄园里,品鉴一番旷世奇珍?”

    李二陛下也知道这棒槌怕是不好压制,闻言便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果真有宝贝?”

    房俊煞有介事的点头:“旷世奇珍,千年难遇的宝贝!”

    李二陛下微微颌首:“那就头前带路吧,某倒是想去瞧瞧。”

    房俊笑道:“遵旨!陛下好口福,庄子上早上刚宰了一只羊,上好的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还有这新鲜鲈鱼切成鱼脍,佐以菜蔬,辅以烈酒,人间第一等的美味,待会儿陛下赏脸,留在庄子上吃一顿火锅!”

    李二陛下哼了一声,斜睨了房俊一眼,这个混账着实可恶,呵斥你几句便叫嚣着要弹劾某,不找你麻烦那就美酒佳肴招待,也太现实了,房玄龄乃清正君子,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房俊拎着木桶,武媚娘跟在身后,随着马车走回庄子。

    ********

    庄子正门口停了几十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李二陛下讥讽了一句:“倒是搞得好大场面。”

    房俊也不搭言,领着车夫绕过正门,从庄子的侧门入内。李二陛下身份太过尊贵,一旦当众露面,必然引起喧嚣,这品鉴会怕是也开不成了。

    到了一处轩厅的后堂,房俊说道:“陛下,请。”

    李二陛下安坐不动,李君羡敏捷的跳下马车,四处打量一眼,没见可疑之处,便快步进入后堂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好半晌才出来,躬身道:“陛下,请。”

    李二陛下嗯了一声,这才下了马车,施施然进了后堂。

    王德和李君羡紧随入内。

    武媚娘早已告退,房俊拽过一个仆人吩咐几句,便也进入后堂。

    进了屋子,发现李二陛下已经毫不客气的端坐榻上,李君羡和王德分立左右。

    李二陛下开门见山:“是何宝贝?拿来予某观之。”

    房俊陪笑道:“陛下稍等,那宝贝已经在前厅等待展出,若是此时拿过来,怕是不妥。待会儿自是请陛下看个仔细。”

    李二陛下一脸不悦,却也未曾恼怒。

    房俊不仅感叹,还是这个时代好哇,身为九五至尊,也能体谅他人,非是明清帝王可比。这要是放在明清两朝,你敢说这样的话?让皇帝老子等?

    分分钟咔嚓了你……

    前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李二陛下皱眉不悦,瞪了房俊一眼。

    房俊也不在意,起身在墙壁上鼓捣几下,便取出一块青砖,回头对李二陛下说道:“陛下,由此可见前厅情形。”

    李二陛下好奇心大起,走过去一看,却是墙壁上被凿下一块墙砖,平时放在那里看不出端倪,一旦取下,便成了一个孔洞,前厅情形一目了然。

    李二陛下把头凑到孔洞前,凝神观望。

    不看则已,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整张英武的脸庞满是震惊之色,微微张开嘴巴,显得极度不可置信!

    完全被眼前的事物惊呆了!

    李君羡和王德同时吓了一跳,是什么东西能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李二陛下如此失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