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维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一片荆棘丛林。
他落地后,肩背不断耸动,大口的喘着气。手心上全是湿淋淋的汗水,原本修身的衣服,也多了几道剑痕,看上去有些破烂。
小丑面具还戴在他的脸上,但此时小丑那猩红的嘴勾勒出来的诡笑,似乎不再是嘲笑多明尼可,反倒是在讥讽着狼狈的自己。
多明尼可没有给斯派维过多喘息的机会,顺手一拔插在地上的玫瑰藤,在一阵虚影闪烁间,藤蔓重新化为玫瑰细剑。
细剑一甩,垂直持拿。恰好在他的双目之间,剑刃映照后的光耀,勾勒出了他深邃的五官。
多明尼可优雅的持剑而立,在漫天飘飞的玫瑰花瓣雨下,宛若最虔诚的贵族骑士。
静谧之后,是极动。
随着能量的激荡,多明尼可开启了一场真正的春之圆舞!
剑尖滑动,如曼妙的圆舞曲,每一次的挥舞,不仅仅带来的是花瓣的飘落,同时地上会长出大量的荆棘藤蔓。
这些藤蔓在绒生针茅原的掩盖下,开始张牙舞爪。
借着地利之势,多明尼可步步逼近。
斯派维没有还手,只能被迫后退。当他的力气彻底的消散,多明尼可也抓住了这一时机,挥剑一砍。
如光束般,劈上了斯派维的脸。
咔咔声响起。
小丑面具从正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随着一阵黑雾闪烁,诡异的小丑面具碎成了两半。
虽然斯派维很快的将黑雾浮动遮掩了脸部,但所有的观众还是看到了他的真容。
多明尼可浮夸的笑了一声:“神秘背后,往往需要符合他神秘本质的东西,我还以为你长得有多好看才会遮遮掩掩,但显然你只是在装神秘。”
“如果你的外貌,有我十分之一,噢,不,是百分之一,我都可以理解你戴面具遮掩。但现在看来,你戴不戴面具,都是小丑。”
多明尼可话说的很夸张,事实其实也是被夸大的。
斯派维丑吗?并不丑。
以观众对多明尼可的了解,估计他说这番话,只是为了突出他自己好看。
“靠一点欺骗的小伎俩,你以为就能在新星赛上混迹了吗?”多明尼可的剑尖指着斯派维的喉咙:“看来我开场说的话并没有错,这是一场早已预见,由你作为失败者为结局的戏剧。认输吧,否则……”
剑尖微微一刺,斯派维的喉咙上出现了一个血点,威胁意义浓厚。
斯派维的眼神阴沉,他的手在袖子里颤抖,并不是畏惧,只是在压抑与……克制。
“看来,你还很倔强嘛。我最后给你的一次警告,倔强的人,在常见的戏剧里,要么是主角,要么就是……死人!”
多明尼可一边说着,一边高高挥剑,灿烂艳丽的玫瑰也带上了冰冷的杀意。
斯派维的思维空间里,一个过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戏法模型,已经成型。只要他用出来,绝对可以迅速的翻盘。
可是,一旦用了。或许,克莫涅就会看出端倪。
斯派维心中在使用与不使用之间挣扎。
当多明尼可的细剑即将挥砍下来的时候,斯派维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撤销了身周的黑雾,露出单薄的身体:“我认输。”
话音落下,多明尼可挥落下来的剑,变成了一朵朵飘散的玫瑰。
“这就对了。”多明尼可轻轻摘取了一朵玫瑰,优雅的放在鼻尖轻嗅,最后随手递给了斯派维:“这朵玫瑰,是胜者给予败者的希望。当然,也有可能是绝望。”
带着笑声,多明尼可转身走向了前方开启的大门。
光屏上也显示出了第一场比赛的结果。
春之圆舞,胜!
……
这场比赛,没有达到官方想象中那么的激烈。好在,春之圆舞在比赛时,充分发挥了战斗的美学,花瓣如不要钱似的乱洒,引得在场的崇拜者连连尖叫。
至少,从视觉效果来看,这场比赛勉强够得上新星赛的门面赛。
“这个欺骗者,有惊人的战斗意识,与相对丰富的对战经验。奈何,他的手段过于薄弱,最终导致了失败。”法琳娜转头看向安格尔:“你说对了,胜利者是春之圆舞。”
安格尔此时目光却是放在远处,克莫涅和海德拉正在低语着什么。
法琳娜:“你在看什么?”
安格尔回过头,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克莫涅大概是所有特约评判里,最认真的一个。”
法琳娜愣了一下,笑着点头:“的确,从比赛开始就一直很认真,我甚至觉得可以建议罗森,将他直接加入常驻评判的行列。”
话毕,法琳娜站了起来:“既然比赛已经结束,不妨过去看看?”
安格尔点点头,他也想听听,克莫涅到底在说什么,还有,他是否看出了端倪。
虽然他们还处于半空中,但对于他们而言,和平地没什么差别。
当他们走到克莫涅身边的时候,他与海德拉的对谈也停了下来,虽然没有听全,但法琳娜听到他们说的几个关键词,似乎都与这场比赛有关,不禁好奇道:“你们在聊这场比赛?”
克莫涅点点头:“是的,我总觉得这个欺骗者,似乎有意在藏拙。所以,想向观察者请教一下。”
藏拙?法琳娜其实没怎么仔细看比赛,她就看了下开头与结局,其余时候就在思考炼金问题,倒是没注意到有没有藏拙的问题。
法琳娜:“那观察者阁下是如何看待的呢?”
海德拉三个头颅的中间头颅转过来,正好对准安格尔。
安格尔正疑惑海德拉为何对着自己,却见海德拉一直紧闭的双眸,缓慢的睁开。
海德拉的眼瞳,是一双竖瞳,冰冷的宛若毒蛇之眼。
和他一身的蛇鳞交相呼应。
他的竖瞳仿佛有看穿真相的能力,当海德拉注用眼睛注视着他时,安格尔感觉身体内所有的秘密仿佛都赤裸裸的摆在他面前。
安格尔眉头一皱,右眼绿光闪烁,一道奇异的绿纹立刻环绕在身周。
绿纹:域场!
以域场之力,遮蔽了身上所有外泄的气息。
这种被窥视感,才终于消失。
安格尔冷冷的注视着海德拉:“观察者阁下,你什么意思?”
海德拉惊疑的看着安格尔身周那隐约浮现的绿纹,他的天赋之眼,还是头一次被遮挡。
这绿纹是什么术法,为何从未见过?
海德拉:“抱歉,我的双眼我无法自控,只有闭上才能遮掩洞察之力。”
虽然不知道海德拉的双眼是什么能力,但他并没有撒谎,安格尔能看出来。不过,既然无法自控,一直闭着就是,又为何突然睁眼?
海德拉继续道:“水纹女巫的问题,我一时无法回答,不过踞树之蛇睁开眼告诉我,我面前的人知道答案。”
踞树之蛇,和命运长河、时间之轮、以及世界之弦一样,是预言系的一种流派信仰,不过并非主流信仰,属于特殊且少数的流派。
安格尔:“你面前的人,你指的的是我?”
海德拉颔首:“是的。”
给的理由很牵强,但他说的并非假话。且安格尔也没有真的被冒犯到,他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再提。
“观察者觉得帕特巫师知道?”或许是气氛有些尴尬,法琳娜顺口接过话,缓和了一下僵硬的氛围。
海德拉颔首:“有没有藏拙,帕特巫师自然很清楚。”
海德拉特意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道:“毕竟,欺骗者也是野蛮洞窟的嘛。”
安格尔能感觉到,海德拉前一句是意有所指,后一句很有可能,并非是他真实的想法。
安格尔心中闪过一种念头,或许克莫涅没有察觉到,但这个海德拉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克莫涅听完海德拉的话,也好奇的看向安格尔,用有些殷切的语气问道:“帕特巫师你觉得呢?”
“有没有藏拙应该不重要吧?反正结局已定。”安格尔别过眼:“就算真的藏拙,也没什么。毕竟,在某些情况下,藏拙不也是一种战术?”
克莫涅点点头:“话虽如此,但还是觉得有点违和。欺骗者拥有如此超前的战斗意识,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居然没有相符的力量配合,这明显不对劲。”
法琳娜这时突然道:“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众人目光全都聚集在法琳娜身上,等待她接下来的说辞。
法琳娜沉吟了片刻,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说不定,他其实也是春之圆舞的粉丝?舍不得伤害他?”
安格尔:“……”
克莫涅干巴巴的笑了笑:“或许吧?”
法琳娜:“不管答案是什么,旧夜巫师这么在意欺骗者,是为什么呢?”
安格尔竖起了耳朵。
克莫涅:“也没有在意他,其实这是梅兰莎小姐让我做的评价……说起来,梅兰莎小姐也让我问问你们的意见,正好你们在这,不妨说说你们的看法?”
梅兰莎?我们的看法?
安格尔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身旁的法琳娜,法琳娜也耸耸肩表示不知情。
“梅兰莎应该在评判室,这样吧,我们直接过去问问?”法琳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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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来到评判室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梅兰莎。
不过,倒是看到了平时跟在梅兰莎身边的几位学徒,正一边相互讨论,一边记录着什么。
见到他们到来,这几位学徒眼前一亮,迎了过来:“太好了,克莫涅大人,还有水纹女巫、帕特巫师,你们终于来了!”
在安格尔疑惑的眼神中,这位激动的学徒解释道:“是梅兰莎主管让我们在这里等待的……”
随着他的解释,安格尔终于也明白了,梅兰莎为何让克莫涅去做这个评价。
一切都是为了——
新星赛选手的排行榜!
每一位参赛选手,都会在这排行榜记录有详细的资料,并且做一个排名的预估。这个排名包括了潜力排名、实力排名以及积分排名,用以给购买这份资料的选手或者观众,做一个基础的参考。
“我记得,好像外面盛传着一个潜力种子的排名吧?”安格尔疑惑道,所以,无限战塔打算由官方揽过这个买卖,自己来做了吗?
几个学徒面面相觑,有些赧然道:“外传的榜,虽然看似是独立人士编撰出来的,其实也是我们内部排的。”
也就是说,没有野榜,全是官方自己鼓捣出来。这回他们还打算鼓捣更详细的榜单,而且,每场比赛后会立刻实时更新,用以榨取观众与选手的魔晶。
“赚钱倒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宣传新星赛。”学徒一本正经的解释,但具体是不是真的,那就两说了。
在知道他们的目的后,安格尔和法琳娜立刻没了兴趣,克莫涅看上去也一脸的无语,不过几个学徒眼巴巴的看着克莫涅,他没办法还是点评了一下欺骗者,让他们有料可写。
在榨干了克莫涅后,几个学徒又将目光看向安格尔与法琳娜。
“水纹女巫,还有帕特巫师,两位大人怎么看待欺骗者呢?”
法琳娜耸耸肩:“我没怎么看比赛,不过克莫涅推测的应该没错,欺骗者藏拙了。他的实力,比他表现出来的应该要高很多。”
安格尔只点评了一句:“潜力很高。”
具体高到什么程度,安格尔不了解同类学徒的实力,没有做过横向对比,所以也不清楚。但用他所认识的选手来做比较的话,斯派维的实力,应该也属于最顶尖的那一层,估计和希留、琦莉差不多,甚至更高一截。
在敷衍了记录榜单的学徒后,他们便离开了评判室。克莫涅看着通讯器里传来的赛程名单,仔细的对照了一下,然后说道:“10分钟后有一场比赛,听说双方都很强,我打算过去看看。”
说罢,克莫涅便向他们告辞离开。
等到克莫涅走后,法琳娜也翻阅起了赛程名单:“咦,夏莉晚点也有一场比赛。再这期间我打算随便选几场比赛作评判,这样的话,接下来几天可以休息一下。你呢,打算继续留下来吗?”
安格尔摇摇头:“我今天就不看比赛了,明天是我第一次授课,我打算回去准备一下教课的内容。”
法琳娜了然的点点头,当初她初次授课的时候,也规规矩矩的进行了备课,后来熟悉之后,就懒得在做了。
法琳娜离开后,安格尔便准备离开无限战塔,先回庄园。
他今天不继续看比赛的原因,一来的确是为了明日的课,二来则是他注意到了,今天的赛程单上,并没有他关注的比赛。
希留和戴维,在昨天都压着最后一刻,晋级了新星赛。
再加上娜乌西卡、赛鲁姆以及琦莉,安格尔的几位好友,除了珊以外,全都晋级了比赛。
安格尔打算将场次,都放在他们的比赛上,而今天他们恰好都不比赛,所以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沿着之前来时的路,安格尔在寂静的走廊里穿梭。
当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人靠在墙壁角落。
这里恰好是先前那只黑猫将门打碎的地方,门的后面延伸到了选手后台,所以……这个人应该是选手?
安格尔没有停留,往前继续走。果然,刚才那扇破碎的大门,此时已经被推开,想来他就是从选手后台走出来的。
安格尔脚步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眼门后通往选手区幽暗的长廊,然后看向眼前的人。
这是一个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很认真的少年。
安格尔的脚步声,似乎惊扰到了他。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眼神在一阵迷茫后,定格在了安格尔身上。
他愣了一下,似乎认出了安格尔,合起书页恭敬的行礼道:“帕特巫师……”
他的表情带着局促,就像是上课偷看课外书被老师抓包的神色。
安格尔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他的书页,《尼德伯根的谎言》。
安格尔以为他看的书,是与战斗或者超凡知识有关的书籍,却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本书……这是一本研讨哲学的书。
故事的开头讲述了一个名叫尼德伯根的家族中发生的种种事迹,这些事迹最后证明全是假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全是骗子的家族。于是有个人对尼德伯根家族的评价是:“这个家族的人,说的话全是谎话。”
后来证实,做出这个评价的人,也姓尼德伯根。
以此为开端,这本书进行了一系列对谎言与真相的探讨。
这本书作为哲学书籍,倒是值得一读,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由新星赛的选手来读这本书,倒是有些奇怪。
少年似乎看出了安格尔的疑惑,他有些赧然的道:“我下一场比赛,要和欺骗者对决,所我才看这本书……”
安格尔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如果单纯靠着研究谎言的书,就能堪破谎言,那世间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被骗了。更何况,《尼德伯根的谎言》还不是一本研究谎言的书,而是在研究一个唯心的哲学问题。
安格尔虽然内心在腹诽,但面上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向他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这是一本好书。”
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安格尔离开后,少年愣了一下,好半天后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这还是今天头一个认可这本书的人。之前在选手后台,很多人都对他看的书露出了嘲讽,他这才从选手后台离开,到外面安静的看书。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一个原因……选手后台,太脏了。
他怕弄脏了他的书。
……
“你看上去有心事,你在想什么?”说话的是格蕾娅。
安格尔从无限战塔离开后,恰好碰到格蕾娅也准备返回庄园,他们便一同离开。
一路上,安格尔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这让格蕾娅有些好奇。
格蕾娅的声音,让安格尔从沉思中回过神,他沉吟了片刻,摇摇头:“没想什么。只是在离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
安格尔没有回答,不过却不由自主想起先前那个读着哲学书籍的少年。
羞赧局促,看上去再纯真不过了。
但是,安格尔路过那扇开合的大门时,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当时用精神力探察了一下,那选手后台简直精彩极了……就像是打翻了红色染缸一般,到处都是鲜血。
里面混乱的战斗气息中,有一股最为明显的气息,就是那读书的少年身上散发的。
如无意外,里面的那凄惨场景,估计就是读书少年鼓捣出来的。
看似纯真,但内底里却是压抑着不得了的恶魔。
下一场斯派维如果遇到他,还想要藏拙而不被淘汰,估计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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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绵雨之月的仲夏,即将迎来流火之月。在这个不温不火的时节,前期预备近年许的新星赛终于正式开赛。
对于观赛的人而言,新星赛的头一天就十分精彩,不仅比赛跌宕起伏,还颇有亮点。
几乎赛场上、酒馆里、以及各种有人的地方,如今聊得事情基本上就三件。
第一件,是今日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幽光”夕梨对阵“冷目猫”野赫。
夕梨的来历未知,是一个十分阴沉的女子,身周随时随地的笼罩着阴暗的气息,不过她的眼神却时不时的露出微芒,嘴边总是念叨着“希望”。就像是在最深沉的黑暗里,渴求着希望之光降临的信徒。
“冷目猫”野赫,则是来自凛冬学院,性格也如其名,明明长相英俊,但看人的眼神冷淡至极。就像一只猫,冷漠、优雅、高贵,并且与其他人有明显的疏离。
这两者的实力,都属于学徒的最巅峰,夕梨的力量十分诡异,时而阴晦,时而明媚,就像是同时站在光明与黑暗中间的人。野赫也不逊色,他对自身血脉的理解已经达到一种连正式巫师都讶异的地步,化身的黑猫,几乎达到了全兽态。
虽然野赫作为血脉侧,在同级比赛中,相当占优。但夕梨爆发出来的力量,简直可怖。
这两者的实力完全旗鼓相当,比赛的激烈程度已经让全场观众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怕打扰到选手;他们每一次的交锋,让所有人紧张的甚至连脚尖都紧紧的勾了起来。
可见,这是一场多么精彩的比赛。
唯一的遗憾是,最终的结果,稍微有点意外。
夕梨在打到最后的时候,突然间认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冷目猫”野赫因此而获得了比赛胜利。
有传言说,夕梨认输是为了保存实力,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也有人说,她其实已经油尽灯枯,自知接下来肯定不敌,索性认输让自己面子上好过一些。
这两种传言,后者较为可信,因为夕梨认输的时候,比赛已经打了接近一个小时,两方其实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野赫属于血脉侧,他显然能支撑更长久的时间,或许夕梨正是看出了这一点,主动认输。
不过,传言是传言,但真实情况谁也无法得知。唯一知道的便是,“冷目猫”野赫非常的不满对手的主动认输,在接下来的几场比赛里,打的对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可见心里的愤懑。
虽然夕梨主动认输,但这场比赛也依旧被称为今天最精彩的比赛,看的人酣畅淋漓,哪怕结局有些微遗憾,但世间遗憾的事情太多了,过程满足便已经不易。
而第二件热门的事,也是一场比赛。
虽然相对而言,没有夕梨对阵野赫那么让人紧绷情绪,但比起其他比赛,也颇具亮点。这场比赛,便是新星赛的门面赛——春之圆舞对上欺骗者。
总体而言比赛有些平淡,除了开场欺骗者有一些亮点,但后续基本一面倒。不过,春之圆舞从头至尾贯彻的战斗美学,将这场比赛粉饰的如梦如幻,为这场比赛加分了许多。
而且,观众几乎都是超凡者,他们都不笨,自然能看出官方这样安排门面赛的奥秘。
春之圆舞在赛前,几乎就已经是所有人公认的胜利者。带着这个结论去看,心态自然平和了许多,就当看一看那华丽的战斗美学艺术,也是值回票价的。
第三件热门的事,也是今日最大的亮点。
一直处于舆论浪潮巅峰的人物——安格尔,终于现身了。
而且辅一现身,就是以正式巫师的姿态,挟以研发院成员的身份,在天空机械城近几年最大的盛事上,压轴登场。在所有人的眼中,安格尔的登场,完全是披着无上荣光。
他的出现,将这些天大家各种各样的猜测,全都做成了一个定局。
让无数打赌他没有晋级的人,哀怨万分。同时,也让和他同侪而出的学徒,感到羞愧。
在这天才辈出的时代,他就像是一个标杆,在即将来临的黑暗乱世里,成为了所有追寻巫师之路的学徒们眼中的灯塔。
不管此刻,这些人是在羡慕着他、咒骂他,亦或者讨论他、恋慕他,他都已经远远的将他们甩开……
不过,外界的议论的热潮,对安格尔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他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喧嚣的主城区,独自来到了阿希莉埃综合学院。
安格尔站在圆顶的环形课堂中央,他的身周是一排排延伸而上的环形座位。
座位并没有坐满,很稀疏。
并非是没人来排安格尔的课,只是因为安格尔对课堂人数做了严格的限制,只能五十人。
这个环形课堂能容纳接近五百人,座位更是有三百多个,分到五十人头上,自然显得稀疏。
安格尔环顾了一圈,这五十人中不乏有他熟悉的面孔,譬如巴洛克的弟子,中二少年葛伦。又譬如,此刻坐在环形座位最前排,对着安格尔猛挥手的一个男子。
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人,炸裂的灰发,光晕好几圈的护目镜,还有皱巴巴的炼金袍服上,俨然是一个不修边幅,充满“宅”味的炼金术士。
这人叫做尼罗森,和安格尔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安格尔想通过桑德斯来救乔恩,回返繁大陆的时候,是由修伊斯送他过来的,不过因为当时位面融合即将来临,帕米吉高原的空间不稳定,修伊斯只是将他送到了帕米吉高原附近的亚丽公国。
安格尔带着杜鲁等天赋者,乘坐着贡多拉从亚丽公国去往帕米吉高原,半途遇到一个操纵炼金傀儡的人,想要抢夺贡多拉。
这人就是尼罗森。
尼罗森认出了安格尔身份,便歇了抢夺心思,反倒是和他交流起了炼金。
“当初我还说邀请你来阿希莉埃求学,结果现在你已经开始授课了,唉。”尼罗森见安格尔看过来,他感慨道。
安格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因为在课堂上,并没有立刻和尼罗森寒暄。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安格尔继续看着这群抢到课,并且来听课的人。
让他微微感到遗憾的是,虽然很多熟悉的面孔,但这些人……基本都不是精修附魔炼金的。
就譬如尼罗森,这是一个学习机械炼金的人,对炼金傀儡最为在行。
又譬如葛伦,安格尔甚至没有听说过葛伦会炼金。
唯一安格尔见过,并可以确认是学习附魔的,只有那位叫博丽的女学徒。
当初在指甲婆婆的炼金屋,看到过博丽与其他人进行炼金辩论。
其他人,安格尔环顾一周,从他们身上的炼金袍服可以看出,不是机械炼金就是调合的,其中还有混杂了学习药剂学的。
安格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还好他这几天又温故了当初在魇界录下来的炼金书籍,否则光是讲附魔炼金,估计底下的人都听不懂。
当然,安格尔还是主讲附魔。
虽然有大量的知识储备,但讲其他的炼金,他也只有理论知识,还是附魔为主。只不过因为现场有太多对附魔一窍不通的人,他准备讲一些稍微和附魔沾点关系,但主要还是炼金技术本身的事。
譬如,安格尔最熟悉的炼金幻境。
炼金幻境,虽然是幻术与炼金糅合,但这里面的技术要点,不是着重在幻术上,而是如何将能量本身与炼金糅合的一门技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幻术。
安格尔决定从简单到困难,从要点到难点,全都剖析一遍。
清脆的铜钟声,从阿希莉埃的主广场上响起,并且回荡在整个学院。
随着钟声的敲响,墙壁上挂钟的指针也嘀嗒一声,终于指向了十点。
环形课堂在座的所有人,因为上课的钟声,眼睛瞬间变得清明,看向课堂正中间的安格尔。
安格尔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但真到了这一刻,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他清了清喉咙,简单的说了一个开场白。
“相信在座的各位,选择来听我的课,已经对我有所了解,所以我就不多做自我介绍了。”安格尔顿了顿,“不过,在进入正题之前,我先说说我授课的一些规矩。”
定下课堂的规矩,这是米多拉与法琳娜都给出的建议。
白目者以及自以为是的人,在什么地方都有,他们会随时随地、不合时宜的发表各种白目的问题,与优越感十足的见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立下课堂规矩。
在没有交代提问或者交流的时候,一旦做出不合规矩的事,可以赶出课堂,甚至有权利直接从阿希莉埃驱离。
交代完规矩后,安格尔明显看到,在场有一些人高涨的气焰,慢慢的降低了些。
安格尔瞥了这些人一眼,然后便进入了正题。
“之于每个人,炼金的追求都不同。哪怕研发院曾经尝试着,对炼金进行定义,我想,在座的各位就算表面认同,但其实心中也各有想法。要不然,派系之争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越演越烈。”
“无论炼金之于你,是创造、是等价交换、是生物改造,亦或者性质萃取、粒子僭越等等,这些其实都是正确的,不过是看待的角度不同。”
“甚至,你可以从哲学的角度去看待都可以。”
“而我今天要讲的角度,是从物质与能量的交互来述说炼金。”
安格尔简单的将话题引入了“能量与物质”,便开始侃侃而谈。
凡纳森,大概是今天所有听课之人中,炼金技术最高的,因为他本身也是阿希莉埃的炼金导师。在凡纳森的心中,安格尔的年岁很小,就算侥幸得到传承,估计接触的炼金知识也很片面,他今天开课的内容,想来不是讲某某附魔,就是拆分一些魔能阵来讲解。
凡纳森已经做好,今天听一节关于魔纹、魔能阵的课。
可谁知,安格尔居然从炼金的一个大课题开始讲解,而且还是在层层剖析?虽然附魔也是这节课的主题,但他不是单独的将附魔拿出来讲,而是以附魔为例子,阐述炼金的本身。
这就让凡纳森很惊讶了。
想要融会贯通的将一个炼金的大课题,从各个角度去拆分剖析,没有高瞻远瞩的视角,以及对炼金整体的认知,这是很难做到的。
这里面的难度在于:教授者,必须要对所有炼金知识,都有所涉猎。
也就是说,无论是金石学、药剂学,甚至偏门的生命改造,都要有全面的认知。
能谈这种题目的,并且愿意谈这种题目,且谈的深度能让人有所收获的人,基本都是积蕴最久,经验最丰富,年岁最古老的那几位炼金术士,譬如米多拉、指甲婆婆、甘多夫等人。
安格尔以一个还不足二十岁的炼金术士,开的第一堂课,就要从这么高的角度去解析炼金大问题,这怎么可能?
凡纳森的心中既惊讶古怪,又觉得荒诞可笑。
他不认为安格尔能掌控住这个题目。
虽然现在安格尔听上去讲的还不错,但凡纳森相信,等会只要有各个炼金流派,不同炼金本质的人,进行提问,安格尔肯定就现原形了。
凡纳森的想法,也是在场一些资历较深的炼金术士的想法。
现在,唯一让安格尔不会出糗的办法,就是他一直压着“课堂规矩”这个制高点,不让人提问,那倒是可以含糊过去。
就在他们以为安格尔不会给他们机会发难的时候,可突然间,安格尔顿了下来:“接下来,我会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提问,关于之前我讲的内容,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我。”
凡纳森愣住了,他还以为安格尔从头至尾都不会让他们提问,结果在众人疑惑最甚的时候,就给提问机会了?虽然只有五分钟,但凡纳森觉得,只要有一个跳出来提问,估计都会将安格尔给问倒。
他是初生牛犊很头铁,还是纯粹的无知?
“开始吧。”安格尔给出提问的时间后,在场诸人居然没有人第一时间发难。
大概是不想当这个恶人?这是凡纳森起初的想法。
在一阵沉寂后,一个长得微胖的娃娃脸女孩站了起来,向安格尔道:“尊敬的帕特巫师,我叫博丽,我对之前您讲的一些内容有些好奇……”
博丽的提问,是用安格尔所提的能量与物质交互时的几种情况,询问关于魔纹连接时的一些处理方式。
安格尔很简短的就对博丽的问题,给出了答案。
博丽接着又连续问了几个类似的问题,从深到浅,以及一些难点要点,都提到了。
安格尔丝毫没有停顿,都是简明扼要的给出了博丽想要的答案。
就凡纳森听来,很多博丽提到的问题,他完全是一问三不知的。直到安格尔的回答,不仅让博丽明悟,凡纳森居然也能听懂,可见安格尔的答案都是直指核心要素,也说明了安格尔对魔纹与魔能阵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
就附魔来说,凡纳森不得不承认,安格尔估计已经走到了如今附魔学的巅峰。
但是,博丽毕竟是学习附魔的,恰好合了安格尔自身的派系,如果其他人提问呢?
譬如,调合流派的呢?安格尔似乎没有调合流派的炼金作品吧?
在凡纳森如此想着的时候,便有一个他熟悉的调合派炼金术士,向安格尔询问:“物质与能量的交互,在调合中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让课堂内出现一阵的哗然。
哪怕凡纳森都皱起了眉。
这个问题,根本不是在虚心询问自身不解的地方,而是在用自己已知的东西,向别人提问。
这已经本末倒置了。
这堂课,安格尔是导师,他只是学生,现在他用导师的语气去考教别人,就算是凡纳森都觉得很过分。
所有人都在等待安格尔的反应,甚至有人猜测,安格尔年轻气盛,估计一发脾气之后,就很难收场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安格尔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考教意味,依旧很平静的回答道:
“这是一个基础问题,一般而言,在调合过程中能量与物质的交互分为四种存在情况。”
所谓调合,其实就是引导出材料的特殊性。通过材料之间的组合,将某种材料的特殊性彻底表现出来。
有能量交互的过程,一般存在与引导特殊性的前、中、后三个阶段。
安格尔将每个阶段的情况都简单的讲解了一遍,依旧是直指要义。而第四种情况,是能量交互最为特殊的情况,便是物质本身蕴含特殊能量,经过引导时,这种特殊能量会与本身材料与外界材料进行交互。
在场人虽然不全是调合的,但也听懂了安格尔讲述,可见这个问题依旧没有难住安格尔。
不过安格尔说完,提问的炼金术士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如果用魔血石,在第四种情况下,会有什么能量变化呢?”
众人皱了皱眉,虽然连续提问很正常,但是他显然是在特意引导安格尔下坑。因为魔血石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所有沾染了魔血能量的矿石都可以称作魔血石。从不入流的动物魔血,到顶尖恶魔魔血都有。
正因此,魔血能量虽然是统称,但复杂程度之高,想要一概而论,非常的困难。
“这明显是在找茬。”凡纳森皱着眉看向杜梵。
杜梵,和凡纳森一样,都是阿希莉埃的炼金术士导师,所教授的正是调合。炼金技术本身不错,不过杜梵此人颇有些傲慢。
在凡纳森看来,杜梵估计也是眼红安格尔空降成研发院一员,故意在此时想要找茬。
凡纳森虽然也对安格尔的炼金实力有些疑惑,但绝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挖坑。
魔血能量的问题太复杂了,哪怕研发院最强的调合派炼金大师‘点金者’马太,想要系统的回答这个问题,估计都要做一个课题。
更何况安格尔还是个附魔流派的。
在杜梵提出问题后,所有人都感觉环形课堂的空气流动的有些沉凝。
看着安格尔陷入沉默,杜梵抚摸了一下自己宛若波浪的黑胡子,看上去颇为得意。
过了半分钟,安格尔抬头看向杜梵:“这个问题,我想的有点久,因为我在思考要不要回答。”
众人狐疑的看着安格尔,听安格尔的意思,他似乎知道答案?
安格尔继续道:“因为提问时间只有五分钟,我不想打乱我的上课节奏。若是回答了这个问题的话……”
安格尔沉吟了几秒:“那么就只剩下半分钟左右了,到时候估计只能再回答其他人一个问题。”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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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为,安格尔思索回不回答是借口。估计他回答不了,用提问时间只有五分钟太短,来做掩盖。
结果,他居然考虑的不是“能不能回答”,而是只能“再”回答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他要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内回答完杜梵的问题。
这怎么可能?
众人以为安格尔是在说笑,连杜梵都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安格尔却耸耸肩,很干脆的伸出手指凭空一点,一面教学用的白板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安格尔斜睨了杜梵一眼:“我会以最快速度演示出来,且只演示一遍,希望你能看明白。”
话毕,白板上便开始出现扭曲的黑线,这些黑线就像跳舞的符号,变化着、挣扎着、堆砌着,最后成为了一排排的字符。
在座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一眼就看出这个白板是幻术构成的。其上的文字,也是由幻术构成,正因此,安格尔的思维速度,不用局限于手速,而是靠着幻术字符一蹴而成。
字符的跳动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整个白板就被塞满。
第一个白板上浮,第二个白板出现。紧连着上文,字符的跃动再次像是崩腾的野马,以超过肉眼的速度,再次塞满第二个白板。
第三个白板……第四个……
一开始,大部分人都能看出,安格尔似乎是在列论过程,枚举特殊量。
可安格尔的思维跳跃速度太快,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需要很深厚的知识储藏量,并且有过实践经验,才能迅速理解。如果没有这种知识储备,光是用看的,想要理解上文与下文之间突变的过程,那就要沉淀下心思,慢慢的去想了。
在第三个白板出现的时候,在场所有的巫师学徒,基本就跟不上了,只能竭尽全力的一个个字符的去理解。
而第八个白板出现的时候,一部分对炼金技术并不太精通的正式巫师,也跟不上安格尔跳跃的思维了。
当第十七个白板出现时,目前还能跟着安格尔思维的,只有寥寥无几的炼金术士。
杜梵和凡纳森,都是其一。
他们两人,现在根本没办法去思考其他事情,因为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了这一排排的列论上。一旦他顾,立刻就会被安格尔的思维速度远远甩开。
就算此刻,他们也已经感觉到了有些跟不上安格尔的思维方式,不仅跳脱,而且方式多变,涉及的面之广,不能聚合在一起论。
安格尔就像脱缰的野马,一骑绝尘而去。其他人要么紧紧追赶,可眼看着安格尔越来越远,终会将他们甩开;要么半途跌落马下,躺在原地嗟叹;要么干脆一开始就是双脚在跑,注定连背影都看不到。
在第三十个白板现身的时候,杜梵也跟不上了,他竭尽全力的去理解,还是有很多的地方想不通,但经过之前的白板经验,他现在也认了,这个想不通的地方并不是安格尔错了,极有可能是他的知识储备不够,以及联想能力也开始走下坡。
杜梵在始终想不通一个问题时,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安格尔。
安格尔根本没理会他,而是继续的操控幻术在写。
杜梵自己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可安格尔却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
看着安格尔胸有成竹的模样,杜梵心中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
就目前他自己解出的东西,杜梵已经知道安格尔的涉猎范围,绝对比他更广更深且更精。他提出这种问题,完全是自取其辱!
杜梵的脸色青白相间,但他心中还是憋了一口气,将希望放在那最微小的可能上:或许不是他跟不上安格尔,而是安格尔中途也有错误呢?
杜梵这么想着的时候,回过头瞥了一眼凡纳森。
凡纳森是阿希莉埃综合学院里,除开研发院成员,最优秀的炼金术士。每次他开课,基本都需要抢课才能抢到。
凡纳森如果跟自己一样,卡在某一个问题上,那说不定安格尔在计算时就出错了?
可杜梵看过去时,却发现凡纳森依旧聚精会神的看着新的白板,从眼皮微动等微小细节可以推断出,凡纳森的思维还牢牢的跟在安格尔的身后。
也就是说,杜梵卡壳的地方,真的是他自己积累不够……
想到这,杜梵只觉得胸中一闷。
让杜梵感觉胸闷的还不止这些,因为他听到后面有人低声的在议论着,安格尔到底在证明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半途就跌落马下的人,跟不上思维,自然不知道安格尔在证明什么。
不过,让杜梵最可气的是,其中一个巫师低声道:“千万别去打扰凡纳森,问问杜梵吧,我看他好像停下来了,估计没跟上帕特巫师的思维。”
杜梵气的两眼通红,但面对这位巫师的提问,他还不能置气。
一来,安格尔还在书写,打乱别人思维,他估计会被所有人耻笑;二来,问话的这个人,他还得罪不起,不仅实力比他高,还是“月色之银”古西罗大师的弟子,天赋极佳,只是接触炼金时间较晚,技术稍差一筹罢了。
杜梵涨红了脸,还是低声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在列一个炼金公式。”
一个能将魔血能量作为关联数据,代换进去求证的炼金公式。
三分钟时间到,安格尔停了下来。
在他的面前,上下前后,悬浮了一共三十七个白板,前三十六个白板上,被记录的密密麻麻;只有最后一个白板,列出了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眼昏花的繁复公式。
杜梵死死的盯着最后结论的公式,他不知道这个公式是对是错,但他现在觉得这个公式上的字符,就像是化为了一个傲慢的智者,高高在上的俯瞰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对他表现不屑一顾。
安格尔让三十七个白板继续存留了二十秒,因为目前还有人跟着他的思维。
正是凡纳森。
在二十秒后,凡纳森将前面所有白板全部看完了,表情先是狂喜,紧接着进入回味,最后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
所有人都明白,凡纳森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看懂这个炼金公式的完整证明过程的人。
的确,凡纳森看明白了。虽然有些地方,他只能根据经验来判断正误,没求甚解,但他可以确定,安格尔的证明过程虽然经常跳脱思维,但毫无瑕疵。
对凡纳森而言,他仿佛见证了一片以往一直属于空白地带的炼金荒原,如何从零开始建起一座擎天高塔。
作为见证者的喜悦,是难以言表的。
他只能激动的看着安格尔,正是安格尔引领着他,开垦了这片过去一直荒芜着的大地!
现在他完全服了,安格尔根本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仅仅在附魔的领域,站在了巅峰,他在其他的炼金学上,也涉猎极广。正因此,他才能旁征博引,通过各种手段,最后列举了这一个以往从未出现过的炼金公式!
哪怕,凡纳森明白,这个炼金公式其实在实际作用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但安格尔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列出来,就可见他的深厚功底。
杜梵在看到凡纳森那激动的表情,以及对安格尔露出隐隐的崇敬,就已经知道……安格尔证明的这个炼金公式,是正确的。
凡纳森一个如此高傲的人,都愿意低头,这是不容作假的。
杜梵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终于低下头颅,认输。
安格尔在看到凡纳森的眼神时,倒没有太大的表情,而是顺手撤销了前面三十六个白板,只留下最后一个写着炼金公式的白板。
他看向杜梵:“答案就是这个,不知你看懂了吗?”
安格尔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任何讥讽的语气,可杜梵自己却觉得非常不自在,快速的点点头,想要含糊的带过去。最好,安格尔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今天丢脸已经丢的够多了。
不过,在杜梵暗暗祈祷的时候,安格尔却并没有将注意力移开,而是道:“看懂了?那就好,正好也需要你使用这个公式。”
杜梵没理解安格尔的意思。
安格尔继续道:“既然你提的这个问题,占据了其他人的提问时间,那么你也需要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
众人“咦”了一声,杜梵惊楞的抬起头看向安格尔,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看到这一段公式了吗?”安格尔指着白板上炼金公式中的一段,“这是一个内嵌公式,只要将不同魔血石的魔血能量,做一个茨维基变量值的算法,带入这个公式中,再借用整个炼金公式,就能求出相应的魔血石能量变化。”
“你就借用这个公式,列举一份常用魔血石的能量变化表吧,到时候可以共享给课堂上其他巫师,算是你今天占用他们提问时间的补偿。”顿了顿,安格尔又道:“你也可以把他当成,这是我给你留的一个作业。”
杜梵听完后,只觉得头脑一阵晕乎。
魔血石,只要沾染了魔物之血,形成的特殊矿石,都可以称之为魔血石。甚至,巫师之血,都可以成为魔血石!
世间有多少种魔物,哪怕排除不能形成魔血石的魔物,那也是数不尽数!
虽然安格尔没有说「全部」魔血石,但只是「常用」魔血石,那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啊!
他要用这个炼金公式,来列常用魔血石的能量变化表,那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杜梵很想拒绝,但形势比人强,安格尔作为课堂的导师,他有权利布置任何事情。就算抛开课堂规则不说,他这么白白的听了安格尔证明这个公式,哪怕是等价交换,他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东西。
只是一个耗费时间的列表,杜梵咬了咬牙,还是应了。
安格尔:“很好,我很期待你列出的表。”
虽然安格尔表现的很淡然,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显然是安格尔在对杜梵之前故意发难的回应。
对于杜梵而言,他现在能感觉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戏谑。
估计,他已经沦为了一场笑柄。
可又能怎么办呢?杜梵的心酸恼怒只能自己吞噎,因为这全都是他自找的……
给杜梵布置了一个“作业”后,安格尔没有在将目光看向他,而是转头对众人道:“距离五分钟提问时间,还剩一点时间,还有一次提问的机会,有人还有疑惑吗?”
众人面面相觑,看到杜梵的遭遇,这下子,没人敢再乱来了。
不过或许是安格尔刚才那惊艳的证明公式过程,也让众人不敢再提问。安格尔目光巡视了一圈,都没有人说话。
“看来你们要放弃这个机会,那好,我们就继续分析……”安格尔刚准备继续,就看到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你有问题吗?”
站起来的,正是凡纳森。他郑重的点点头:“是的,我有一些关于能量与物质交互的问题。”
凡纳森的表情很正式,自从刚才跟随着安格尔的思维,见证了炼金荒漠如何开出艳丽花朵的场景后,他心中已经对安格尔没有怀疑。他现在是真的想要提出心中的疑惑,渴望能得到解答。
安格尔沉吟之后,点头同意了。
凡纳森的问题,是关于静谧反应的相关控制方法。
静谧反应是一种药剂与能量的交互反应,不过它极难被观察到。对药剂本质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属于可忽略的反应,但它毕竟存在于药剂内,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对精益求精的炼金术士,也是一种提升。
对于凡纳森的问题,安格尔深思了片刻,便给出了答案。
安格尔给出的方法很多,不仅仅是从炼金本身,包括反应工具、魔材辅助、滤净技术,甚至一些术法外因,安格尔都做了一个相对全面的总结。
其中有一些办法,凡纳森自己曾想过,不过想的没有安格尔那么深。还有一些方法,凡纳森没有想到,但安格尔一提,他立刻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安格尔的回答,也给在场其他涉猎药剂学的炼金术士,有了很大启发。
凡纳森在想通之后,也不禁露出了激动之色,他甚至想要立刻就回去做一次实践,不过奈何现在在课堂上,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凡纳森按捺住心中兴奋之情,向安格尔恭敬道:“我还想问帕特大师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凡纳森称呼安格尔为“大师”,就已经说明,他对安格尔所授知识的肯定与尊敬。
这也让周围的人,开始窸窸窣窣的讨论起凡纳森来。
安格尔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讨论声,他倒没有在意他们讨论的内容,而是捕捉到了他们对凡纳森的称呼。
安格尔颇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男子:“原来你就是凡纳森。”
凡纳森有些惊讶的看向安格尔:“帕特大师知道我?”
“自然,米多拉大师提到过你,阿希莉埃最优秀的革新派导师。”安格尔表情平和的点点头,在米多拉口中,凡纳森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药剂学革新派的炼金术士。
原本安格尔对于凡纳森能跟上自己思维就颇有些在意,如今得知他是米多拉关注的人,对他也升起了一丝好感。
正因为这一丝好感,安格尔对凡纳森的问题,也没拒绝。
点点头,等待凡纳森的提问。
安格尔以为凡纳森会继续在药剂学的相关知识上来征询,然而并没有,凡纳森矜重的问道:“刚才帕特大师证明的,适用于魔血能量变化的炼金公式,想来是第一次现世。不知道,帕特大师如何为之命名?”
无论是炼金公式、魔能公式亦或者能量结构,创造者都会为之命名。虽然这个炼金公式在实践上没有太大用途,但只要有人引用这个公式,还是需要一个代称。
更何况,安格尔还让杜梵去完成“作业”。到时候作业里,肯定也会出现这个炼金公式。
安格尔思索了片刻。
其实这个公式,他此前在魇界里录制的炼金书籍里看到过有类似的,不过那个公式对应的是另一种常见的魔材——传灵钻。
传灵钻和魔血石有些许相似,也能容纳其他能量性质,所以在炼金公式上有些相似。
不过炼金公式的证明过程其实并不同,而且证明的内容也大相径庭,自然不可能套用。但不可否认的是,安格尔能如此快速的证明出来,那个公式还是给了它启发。
想到这,安格尔心中有了计较: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公式,随便取一个名字就行,不如,叫魔血能量变化公式吧。”
随着安格尔的话音落下,全场一阵沉默。
众人:“……”说随便,但这也太随便了吧?
凡纳森:“……”他此前听过一个传闻,安格尔取名能力很有问题,他以往还不信,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不过,这是安格尔这个创造者取的名字,他们又能置喙什么。只能摸着鼻子,认了。
安格尔倒是没想到,凡纳森会在心里腹诽他取名能力。
不过他这次取名,说是随便取的,其实还是有一些内在逻辑。他是按照让他有启发的那个公式命名方式来取的。
给安格尔启发的公式,叫做「传灵钻的纳灵公式」。
「传灵钻的纳灵公式」和「魔血能量变化公式」,不是挺配的。都是直抒其意的命名,让人一眼就明白公式要求证的内容。
确认了炼金公式的名字,安格尔看向凡纳森:“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凡纳森点点头,再次为安格尔的解惑而感谢,然后便坐了下来。
提问时间结束后,安格尔便继续开始讲述,从一个大课题“能量与物质的交互”,安格尔一点点的剖析拆分,最后化为了他今天要讲的正题:“炼金幻境。”
因为先前惊艳的公式证明,所有人都没有再对安格尔的实力产生疑惑。
当摒弃了偏见,真正的去听安格尔的课时,他们听得越发的入迷,哪怕讲述的内容是他们不怎么了解的炼金幻境。
安格尔没有其他炼金术士那种古怪的脾气,不会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也不会特意不讲解一些关键东西,让学生自己去猜。
除了需要意会的事,安格尔基本都用平实的语言,翔实的讲述要点,并且配以自己的观点。
这种讲述方式,让众人不自觉的想起了米多拉大师,无形中也提升了对安格尔的观感。因为,米多拉的地位在阿希莉埃基本可以说是最巅峰了,甚至比起讲鸡汤励志故事的缪斯院长,还要更受人尊重。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在众人还不由自主的随着语言起舞,徜徉在一方未知的知识殿堂时,安格尔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疑惑的看向安格尔。
“这堂课的主题,就讲到这吧。”
在众人眼神中露出遗憾失落的时候,安格尔心中却估摸着,他讲了快小半天了,不知道有没有混够积分?
他记得安东尼奥说过,积分是按照有效时长来算的,一般一节课至少可以获得2-3分,高的可以获得5分以上。
安格尔也不觉得自己的实力能够获得多高的分数,混到两分就够了。
不过他也不知道积分是怎么评定的,有效时长应该是指时间长短?他看了看时间,他讲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够不够。
或者,再拖一点时间?
思及此,安格尔又道:“正题虽然讲完了,但光是讲理论你们也很难理解,我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炼金幻境吧。”
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古怪的盒子。
“这个盒子叫做樊笼之影,是一个特殊的舞台剧播放设备。”安格尔介绍道。
舞台剧播放设备?所有人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东西,带着疑惑的看向他手心的盒子。
这个盒子是方形的,不过上面有一个类似喇叭花样式的装饰。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炼金术士,从材质来看,这个樊笼之影用的材料并不怎么好,基本都是不入阶的材料。不过,最后的成品倒是入阶了,可见炼制者的水平,是极高的。
从审美角度来看,这个盒子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接下来你们会经历一个很简单的炼金幻境,不要抵抗,这次的幻境不会涉及对你们情绪以及能量的影响,你们可以借着观察这个炼金幻境,来回想一下之前我讲的内容。”
话毕,安格尔摩挲了一下盒子上的喇叭花。
紧接着,一阵诡异的乐器声,突然响了起来。
这种乐器声拖着悠长的音符,却没有任何优美的意味,反而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颤栗感。
就像是在沉闷的暴雨夜里,堕入了充满泥泞的水坑,无望的在窒息中挣扎;又像是指甲划过了光滑的黑板,刺耳的声音,让人心中一阵压抑。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感觉乐器声到达了一个峰值后,便开始慢慢变小,不过这种变小,并不是说乐器声降低了,反而像是乐器声离他们越来越远……
声音彻底消失时,众人眼前的环形课堂也慢慢的消失不见,周围变成了模糊的光影。
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了一个夜色弥漫下的幽静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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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注定喧嚣的季夏之夜。
因为新星赛的开赛,热闹一直从主城区延伸到了反面城区。
平时学术意味最浓,相对安静的反面城区,此时也能听到有人讨论白日里的比赛。
凡纳森一路走来,耳边传来的讨论声基本都关于新星赛。哪怕凡纳森并没有去无限战塔观战,在夜风刮过来的低语中,他也将白日比赛的情况听得七七八八。
譬如莉莉丝之家的猫灯女巫晋级,莫妮卡女士惊艳登场,天空机械城的天骄被瓷娃娃斩落马下,夏露海岭初涉繁大陆便杀出了两大黑马,化身影鹅的丝蔓,以及至今还非常神秘,总是戴着帽子诡笑的冬丽兹……
虽然凡纳森听到的基本都是女巫,但其实新星赛的女性选手是相对较少的,正因此,讨论的对象才会集中在那几个女巫身上。
当然,也有男选手被讨论,但凡纳森就算听到了,也当耳旁风给飘过去。
除了新星赛的激烈讨论外,凡纳森一路行来还听到最多的话题,就是关于安格尔开课的事,毕竟反面城区的人基本都会在阿希莉埃求学,他们关注安格尔的开课倒也正常。
只不过,听着风中传来的讨论声,凡纳森却是时不时摇头。
这次安格尔的课,仅有五十人能进入,其中高层安排的裙带关系就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位置却是少之又少,所以几乎没有几个学徒有机会进入课堂。
而如今讨论最欢腾的人,却都是一些炼金学徒。他们不知道安格尔讲的内容是什么,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细枝末节,就自行脑补了一大串“精彩故事”,自然让听了安格尔课的凡纳森,摇头叹息。
这些人讨论的都不对,而且因为人的劣根性,就是喜欢看到被捧在云端的人物,跌落尘埃,所以负面信息还甚嚣尘上。
不过,这些人却从未想过,在巫师界想要靠着虚假的实力登上云端,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期待的捧杀,却是难以实现。
当然,肯定与崇拜安格尔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讨论的东西,也和真实情况有出入。
凡纳森一路上,并没有对这些近乎谣言的讨论纠正过,因为在超凡的世界,事实就是事实,传谣的成本比探索真相的成本要高太多。用不了几天,安格尔课堂上的真相,就会传开,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被迫听完了近乎这一天发生的绝大多数八卦,凡纳森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一个看上去很朴素的木屋。
朴素,已经是美化后的词汇了。用“简陋”来形容,或许更贴切。
从木屋的窗户能看到内里透露的微光,烟囱升起袅袅青烟。木屋虽然简陋,但在钢铁森林的环绕下,看到它莫名就会感觉到温馨。
这时,木屋的大门被推开,一个披着兽皮的小正太从里面慢慢的走了出来,来到凡纳森面前。
“凡纳森大人,米多拉爷爷让你进去。”
凡纳森点点头,他所来的地方正是米多拉的住处——魔药小屋。
而眼前这个小不点,则是跟着米多拉生活的图犽。
不过,今天图犽的心情看上去似乎很低落,一路上都低着头,嘴巴不自觉的翘着,似乎满腹委屈。
凡纳森好奇的问起图犽原因。
图犽吸了一下鼻涕,抱起脚边的嘟嘟,蹭了蹭毛,不发一言的走到了房间角落,蹲下来模仿阴暗的蘑菇。
“别理他,不就是什么珊公主被淘汰了吗,沮丧了快两天,就跟死了爷爷一样。”
说话的是坐在沙发上的米多拉。不过米多拉咒骂完以后,图犽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句:“爷爷。”
米多拉愣了一下,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凡纳森憋笑,米多拉才气极的站起身,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越来越皮的臭小子。
不过这时,厨房的门便被推开,拿着长瓢的胖胖大婶冷冷的瞪了米多拉一眼,米多拉立刻怂了。本来已经站起身,此时也重新坐下。
“耶丽雅夫人。”凡纳森向来人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不仅仅因为耶丽雅是米多拉的妻子,也因为耶丽雅本身也是超凡的巫师前辈。
耶丽雅转头看向凡纳森,表情立刻从寒风凛冽的冬天,变成了暖阳正浓的夏日,笑的温柔又慈祥:“是凡纳森啊,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做晚餐,用的是超凡食材,等会你也尝尝味道。”
凡纳森感激的点头应是,耶丽雅转头又无声警告了米多拉一下,这才回到厨房继续烹饪食材,在进厨房的时候,顺道也将图犽给拎了进去,不久后厨房里传来图犽的啜泣声……
凡纳森捕捉到,刚才米多拉所说的“我们”正在做晚餐,意味着魔药小屋似乎还有人。
刚才厨房门打开的时候,凡纳森也看到里面好像隐隐有个影子在忙碌。
也不知道是谁?
凡纳森虽然好奇,但在米多拉的家里,却不敢随意探察造次。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米多拉。
“我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炼制的情况怎么样了?”米多拉问道。
彼时,米多拉与古西罗碰到了才出关的凡纳森,当时凡纳森兴奋的展示自己的药剂理念,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他从炼制初衷上,就走错路了,米多拉给了凡纳森一些建议,也不知道凡纳森采纳了没?
“我已经开始改进了。”提到血脉温和药剂,凡纳森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取代塞莉扬女巫汤的确不是一个好主意,我现在致力于,改进它本身的效果……”
凡纳森说到药剂,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的言论虽然有很多还是过于偏执,太注重革新派,忽略了其他药剂学流派的优势,但总体而言,米多拉是很满意的。
毕竟,凡纳森就是坚定的革新流派先锋者,想要一时半会转变他的观念,也不容易。
对于这个优秀的后辈,米多拉也不吝教导,同时也给出了他自己的意见。
“……在使用了彩虹芦管作为滤道后,紧接着你就要考虑,滤液里的静谧反应了。你想改进这个药剂,且用了轻薄滤道,那么静谧反应必须要想办法解决,你对静谧反应有什么想法吗?”
在聊到改进药剂最后一步的时候,米多拉提到了一个关键——静谧反应。其他药剂,静谧反应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个成败还是两可间的新型改进药剂,静谧反应带来的偏差,就非常重要了。
提到静谧反应,凡纳森下意识点头:“正好,今天帕特大师的课,就讲到静谧反应的事。”
米多拉愣了一下,凡纳森愿意用大师对安格尔进行称谓,表明的意涵他怎会不懂。
安格尔能让凡纳森这么快就低头,米多拉也有些惊讶。
“安格尔是如何解释的?”米多拉好奇问道。
凡纳森将安格尔当时给出的方案,全部说了出来。米多拉听完后,连连点头:“没错,他给出的方案都是正确的,而且各方面都考虑到了,非常的完整。”
也就是说,凡纳森完全可以按照安格尔的说法,去处理改进药剂后的静谧反应。
这让凡纳森更觉得当时抢了安格尔的课,是他近些年最幸运的事。
在聊完凡纳森的药剂,米多拉好奇的问道:“对了,安格尔今天的课,具体说了些什么,怎么会提到静谧反应?”
米多拉今天叫凡纳森过来,除了说药剂之事,其实也想从这个他看重的后辈口中,了解一下安格尔的授课情况。
既然凡纳森先提到了安格尔的课,米多拉也顺水推舟,好奇的问了起来。
明亮的烛灯,将木屋照的通亮。空气中飘散着从厨房传来的香气,暖融融的温馨感,溢满了整个小屋。
在这样悠然的气氛下,凡纳森讲起了白昼里课堂上的事。
米多拉的表情一直都是和蔼的,但随着凡纳森的述说,眼神中偶尔也闪过讶异。
譬如,一开始安格尔的选题,就让米多拉很惊讶。
之前米多拉去见安格尔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会讲炼金幻境,但是炼金幻境是一个相对较细课题,而能量与物质的交互,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主题,虽然也包含了炼金幻境,但这个主题太大了。米多拉相信安格尔可以做一个非常优秀的传授者,但一开始就如此大的主题,他能镇得住吗?
米多拉的担忧,其实和凡纳森当时的心情一样。
都认为安格尔在附魔上肯定没问题。
但他选的这个主题太广了,肯定要牵涉到其他非附魔流派,甚至非金石学的内容。如果一旦有人提问,米多拉担忧安格尔可能会卡壳。
可随着凡纳森的讲述,米多拉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安格尔不仅讲述的非常好,而且剖析的角度也很刁钻,哪怕是米多拉自己,想要找到如此精准的角度来讲述,也不是那么容易。
当凡纳森说到,安格尔给了五分钟提问时间时。米多拉的心情,再次回到了担忧上。
如果后期讲到炼金幻境的时候,再给提问时间的话,问题应该就会围绕炼金幻境上,可安格尔偏偏在前期剖析大格局的时候,就让众人提问,那肯定会有人提到其他派系。
米多拉甚至觉得,如果遇到性格乖僻的人,说不定还会被找茬。
果然,米多拉的担忧在下一刻,就被证实了。
凡纳森说起了杜梵。
在凡纳森述说的时候,厨房内,耶丽雅还在教训着两眼挂着泪珠的图犽。
她虽然刚才阻拦了米多拉,但她并不是认为图犽没错。虽然知道图犽是在说笑,但这种玩笑米多拉和耶丽雅可以不在意,可其他巫师说不定就会因此而恨上图犽。
再加上图犽这两天的确太沮丧,不就是珊没晋级么,耶丽雅也早就想要训训图犽,借着这个机会,耶丽雅训了一个痛快。
看到图犽认识到错误,并且可怜巴巴的在啜泣,耶丽雅才停止了念叨。
教训完图犽,耶丽雅正准备和好友说话,结果回头一看,好友坐在几案前饮着茶,同时优哉的听着外面凡纳森的述说。
耶丽雅坐到好友的对面,也跟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这时,凡纳森刚好说到杜梵。
“居然选择杜梵来提问。”耶丽雅啧啧两声,她在天空机械城待了几百年,对这里的炼金术士习性了解的太通透了。
杜梵这个人,非常有天赋,炼金技术在阿希莉埃的导师里,也是数一数二,可偏偏心眼很小。自觉得在同辈中,是炼金技术最强的。
安格尔一个新人,甚至年龄比他小了好几轮的人,居然成为了研发院一员,杜梵早就有怨气了。
耶丽雅听说,杜梵经常在自己课堂上,明面上说附魔无脑又简单,根本不配和调合相提并论;但实际上,他讽刺的就是安格尔。
这样一个人,他去听安格尔的课,估计就是想找茬。
果然,凡纳森这时说到杜梵的第一个提问,明显就是把自己位置摆在高处,用考教的语气来询问安格尔。这完全不是在求教,根本就是在找茬。
“安格尔偏偏选了他来回答,运气不好啊。”耶丽雅轻声叹息。
坐在她对面的好友,却是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也不见得运气不好,说不定这是安格尔故意的呢?”
……
凡纳森讲完了安格尔的回应,米多拉手指放在桌面点了点:“杜梵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在挖坑?”
“是的。”凡纳森点点头,将杜梵的第二个问题说了出来。
听完杜梵的问题,米多拉眉头一皱,眼神中难得闪过不认同。
杜梵提出的魔血能量问题,是连他自己都无法作答的!当然,向导师询问自己不懂的问题,是合情理的。可是,杜梵的问题真要回答,耗费的时间与精力,估计占满整堂课的时间都不够。如果不回答,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却是安格尔。
杜梵提这个问,本身就不安好心。
对于米多拉而言,他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人。
“那安格尔有没有回答?”米多拉问道。
“他回答了,而且……”杜梵点头之后,露出感慨与崇拜的神色:“非常惊艳。”
米多拉本来还有些担忧,听到杜梵的赞叹,好奇的看过去。
杜梵将接下来三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他跟随着安格尔的思维,见证了荒芜之地是如何建造出通天巨塔,这种酣畅淋漓的喜悦,从他的语言中完全能够听出来。
米多拉听后,也愣了一会儿。
没想到安格尔居然只用了短短三分钟,创造出一个新的炼金公式,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就算是“点金者”马太,估计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米多拉抚摸着胡子,心中一片宽慰:安格尔的思维,向来跳脱,与常规不同。这就是他的风格,也是缪斯看重他的一点。
米多拉犹记得,当初安格尔在他这里学习药剂的时候,虽然操作与实践都还欠缺,但他的知识面却异常宽泛,正因此,他看问题的角度常常出乎米多拉意料。
安格尔今日能做到当场原创公式,已然说明,他不仅仅知识面宽泛,现在知识厚度也已经跟上了。
听到这,米多拉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以安格尔如今的底蕴,他也无须再担心他授课的情况。
凡纳森接着又说了安格尔对杜梵的处罚,以及他对炼金公式的命名,米多拉忍着没笑,反倒是从厨房里,传来了两道笑声。
其中一道笑声,凡纳森很熟悉,正是耶丽雅。
另一道笑声,有些轻微,虽然凡纳森没有听出是谁,但他依旧觉得似曾相识。
会是谁呢?
凡纳森将疑惑藏在心中,嘴上却还在继续述说着后续的事情。
安格尔对主题剖析的角度,也引得米多拉连连点头,在说到最后的炼金幻境时,凡纳森的眼神中再次露出了惊艳之色。
“帕特大师拿出了一个叫做樊笼之影的炼金盒子,这是他炼制的炼金道具,其中蕴含了一方非常有趣的幻境。”
凡纳森极其兴奋的讲述起来。
米多拉还以为凡纳森从炼金幻境里,看出了什么门道,学会了什么东西,要不然他为何这么兴奋?结果,听完凡纳森的述说,米多拉才明白,这小子兴奋的不是技术,而是这种表现方式。
“这是一种全新的呈现方式,通过幻境来表现一个舞台剧,故事非常的完整!虽然剧情有些古怪,但并不妨碍它的完美。”凡纳森激动的说着:“这就是一个新兴的艺术呈现方式,我相信,不久后绝对会在南域巫师界蔚成风气!”
米多拉倒也理解凡纳森的兴奋,一般来说,炼金术士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艺术追求。正因此,许多炼金术士为了让自身炼制的作品完美,甚至还会专门跑去上雕塑、艺术表现力、美学等课程,可见一斑。
但他们现在聊的是炼金幻境,是安格尔的课,怎么扯到了艺术上?
“如果能有更精彩的剧本,那会更完美。譬如,以我作为主角的史诗剧本,用这种新兴的艺术呈现方式,那肯定会更精彩,毕竟我的人生,比那个叫做亚历克斯的主角,要波澜壮阔的多。”凡纳森自嗨之后,突然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他看向米多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当然,如果是米多拉大师的经历写成剧本,肯定更加的丰满。”
米多拉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感觉,正准备岔开这个话题,不过这时,厨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你刚才说,那个主角是谁?”一道人影,走了出来,目光看向凡纳森。
凡纳森疑惑的看去。
之前他还在猜测,厨房里除了耶丽雅,还会有谁。
如今答案终于出现了。
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头戴用指甲制作的孔雀翎饰物,指甲的颜色也鲜艳无比。
正是指甲炼金屋的指甲婆婆!
凡纳森听说过,指甲婆婆和耶丽雅似乎是闺蜜好友,她出现在这,倒也正常。
“你说的那个主角是谁?”这时,指甲婆婆走近,表情有些怪异的再次问道。
凡纳森迟疑了一下:“主角是我?”
指甲婆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没说你,另一个。”
凡纳森回忆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道:“亚历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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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尔再次来到阿希莉埃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有了昨日授课的经验,安格尔今天的心情要放松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混积分,其实也不难。
因为昨天授了一节课过后,他的积分凭空就长了5分。
这比他预想的两分,要高了近乎一倍。要知道,研发院成员授课时的平均分也就2-3分。
他虽然不知道评分的细则,但想来这个5分,应该是高在他创造了魔血能量变化公式上。
安格尔原本是准备混个平均分,开十堂课就凑够20分。现在一堂课,就凑了四分之一,他的心情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种轻松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当安格尔再次来到环形课堂,准备沿着昨日的轨迹,继续按部就班的讲述炼金幻境时,他的目光突然被后座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指甲婆婆也来到了课堂,坐到最后静默的看着安格尔。
等到上课钟声响起时,指甲婆婆也没有离开。
这也意味着,指甲婆婆似乎有意留在这里听他的课。
虽然研发院成员之间也经常互相听课,但这是在不给其他成员造成困扰的前提下;安格尔是刚刚开始授课,想来还在探索教授的方法与形式,这个阶段其他成员一般不会来听课,避免让讲课的人,因为外在因素而影响了课程质量。
指甲婆婆的到来,完全出乎意料,也让安格尔原本放松的心情,变得紧绷起来。
不过,安格尔只是心情有些紧张,可真到了讲课的时候,那种紧迫感却是慢慢的消散。反倒是,在场听课的人,全都头皮发麻,一脸的正襟危坐。
研发院成员来听课的记录不少,但指甲婆婆却是极少过来。
指甲婆婆虽然是研发院的一员,但她平时既不授课,也不来阿希莉埃,一般就在自己的炼金屋里待着。对于在场所有人而言,这是指甲婆婆头一次特意来听课,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指甲婆婆光是在场,一种无形的气场,就压的他们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就连安格尔给出的提问环节,都没有几个人敢发话。
因为提问的人少,安格尔将今天这堂课内容讲完的时间,也比昨天提前了接近半小时。
他寻思着,要不今天早点结束这堂课?
可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道传声。安格尔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坐在后排的指甲婆婆,向他轻轻点点头,然后他对底下还紧绷着的众人道:
“因为今天有一部分是新人,所以接下来,我会再次释放箱庭之影,让你们进行体验。对于新来者而言,可以对照我今天所讲内容,感知炼金幻境。对于看过箱庭之影的人,你们可以选择提前离场,或者再次去观察炼金幻境里的一些细节。”
在场除了指甲婆婆外,还有十来个新人。不管是新人亦或者昨天听过课的人,全都选择了留下来。
就算有人心中有意离开,在指甲婆婆和安格尔两位研发院成员的注目下,还是不敢如此唐突。
安格尔拿出了箱庭之影,摩挲了一下喇叭花瓣,光晕便随之散跌。
在箱庭之影传出诡秘恐怖的水琴声响时,安格尔将箱庭之影放在中央讲台上,他自己则坐到了指甲婆婆的身边。
“你今天讲的很好。”安格尔落座后,指甲婆婆向他轻声道。
安格尔赧然的点点头,然后向指甲婆婆问出了他的疑惑。
他有些不明白,指甲婆婆为何今天会来听他的课?
“除了想要听听你的课外,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指甲婆婆沉吟道。
“是为了箱庭之影?”安格尔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才向他传声的人,正是指甲婆婆。她希望安格尔能按照昨日授课的流程,再次体验一下炼金幻境。指甲婆婆所指的炼金幻境,自然就是箱庭之影。
在水琴诡异的背景声中,指甲婆婆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安格尔本还想继续询问,可这时,箱庭之影的效果已经慢慢展现,周围慢慢变得漆黑。
在即将被箱庭之影的幻境吞没时,安格尔最后看了眼指甲婆婆,她的表情很平静,但是眼神中却有一种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沉沉浮浮。
似期待,又似伤怀。
……
指甲婆婆从凡纳森口中听到“亚历克斯”这个名字后,她的心绪就一直没有平静过。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其实并不特殊。甚至,在过去的千年内,她几乎没有任何时候想到过这个名字。
可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隐藏在记忆匣子深处的时光片段,就像是喷泉一样,从最深处往外冒。
她在其中一个隐藏的非常深沉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了这个名字——
“这出话剧真是无趣。”一个面容有些模糊,并且被记忆柔光覆盖着的人影,带着她从一间水蓝色的剧院走出来。
“还以为异界的话剧文化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如今看来和南域一样,全是老一套。呵,男爵夫人越轨与仆人偷情?这种老掉牙的情节,为何到哪儿都能看到,最重要的是,写这出话剧的人,还是一个贵族,他心理是有问题吗?”
当时还年轻的指甲婆婆,捂嘴笑道:“虽然的确很老套,但那位男爵的刻画,我倒是觉得很有深度,剧情也有反转,不至于那么难看吧?”
模糊人影立刻反驳道:“最让我不爽的就是这个男爵,不仅活的憋屈,而且最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模糊人影低声嘀咕了一句:“他的名字,居然和我凡人时的名字一样。”
听到这,指甲婆婆楞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你批评这出话剧的原因。”
“也不全是,剧情没什么亮点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话音慢慢的变小,画面也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彻底的淡出。
记忆片段到此为止。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片段,指甲婆婆偶尔在回忆过去时,想起过这个插曲,但从没有深思。
直到他听到凡纳森叫出那个名字。
亚历克斯。
指甲婆婆突然就想起了这个片段,她还记得,那出让他不停吐槽的话剧名字,叫做《亚历克斯的红与黑》。
亚历克斯,就是话剧里男爵的名字。
而按照记忆碎片中,“他”自己曾提到的过往,他在凡人时的名字和这位男爵同名。
也就意味着,他以前也叫做亚历克斯。
在“他”消失后,指甲婆婆已经寻找“他”很多年。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亚历克斯这个曾用名,去寻找他的踪迹。可当这个名字不经意的从凡纳森口中说出来时,她沉寂多年的心脏,突然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很有可能凡纳森提到的亚历克斯,只是一个巧合,名字只是恰巧与曾经的他相同罢了。
但这是指甲婆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亚历克斯这个名字。
或许是感怀,或许是激动,又或者是一种冥冥中的感应。
指甲婆婆思忖再三后,决定还是亲自来看看凡纳森口中的这个主角:亚历克斯。
哪怕指甲婆婆知道,这只是安格尔炼制的一出话剧,哪怕这出话剧有极大可能是杜撰出来,主角名字也是虚构的,可她依旧不想放过任何一点点的线索。
更何况这个名字还真实的触动了她的心绪与回忆,说不定这也是一种巫师的预兆,在潜意识里指引着她,来到了这里。
……
当诡异悠长的恐怖声响离她越来越远,指甲婆婆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条狭长而幽邃的通道。被一双无形的手,推进了黑暗且未知的箱庭。
这是进入幻境的征兆。
以指甲婆婆的能力,可以轻松的挣脱。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顺着这股蕴荡在空气中的暗潮,将自己沉入了一片未知的幻境海洋。
当鼻尖微微有些沁凉,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时,指甲婆婆带着期待的心绪,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夜晚。
指甲婆婆的视角在高空,俯瞰着一片笼罩在幽沉夜色下的孤独小镇。
她一眼便尽收了这座阒然小镇的大致分布,作为一个经历丰富的巫师,也下意识的评估起了这里的环境、城镇建筑以及可能对应的所在地。
因为太过黑暗,月色又给小镇添加了一层森白外衣,让城镇本来的样貌也因此而变形。且指甲婆婆不能动用能量去改变能见度,所以一时难以判断具体所在。
但从建筑的分布与风格来说,是典型的人类城镇,不过看上去还是颇有些原始,既没有铁路也没有钢筋建筑,也就是说,没有在意荣国的辐射范围内。
指甲婆婆还想继续观察情况的时候,画面突然一转。
她从俯瞰的视角,进入了一个旁观的视角。而如今她所在地,并非在高空,而是在一座有些陈旧的小教堂内。
教堂虽小,却灯火通明,一群信徒抱拳抵额,对着一个有些残破的石像,念诵着充满宗教味道的祈祷词。
指甲婆婆沿着教堂的中央过道慢慢往下走,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记得凡纳森说过,只有来到了当前场景的核心人物附近,激活了剧情,才会进入下一个场景。
而这个教堂的核心人物,她记得很清楚,正是一个性格淡漠的神父。
也是这场特殊话剧的主角,亚历克斯。
当指甲婆婆走到过道中央时,突然听到一阵声音:“一切以神典的教训出发,你的思考方式,与逻辑举证也需要以父神的教义为主,你明白吗?”
在念诵低语的教堂内,这声音十分突兀,立刻吸引了它的注意。
她转头看去。
却见教堂的一侧,一个老神父正低声的与一个少年对话。
当她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时,画面视角非常自然的开始拉近,指甲婆婆明白,她找到了场景的核心人物。
指甲婆婆带着期待的眼神打量着这两人,准确的说,是打量着那少年。她知道,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凡纳森口中的亚历克斯。
当她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她的心脏微微一颤。
少年是白发,在壁烛的油灯下,发丝反着光,有种耀眼的银色质感。
而“他”也是一头白发,纯粹的宛若初雪。
虽然长短不同,但一样颜色与质感的白发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脏开始加速的跳动着,难道,这个少年真的与“他”有关?
当视角越来越近,最后彻底聚焦在这一老一少身上时,指甲婆婆反倒是皱起了眉。
因为,少年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他”,没有丝毫相似处。
“果然,期望又再次落空。”指甲婆婆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这种被期冀拱上云端,又再次被现实推落大地的落差感,让她也忍不住有些失落。
指甲婆婆这些年失望的次数也很多,很快便调整心绪。反正来都来了,就当看一场新兴的话剧吧。
后面的剧情慢慢的展开来。
连环杀人案以极其震撼的画面表现力,铺陈在她的面前。
紧接着,各方人物慢慢登场,每个人物在拥有自己戏份的同时,也在推动着剧情向前。其中最惹眼的自然是那位笼罩在流光溢彩中,自称时空旅人的角色,他俨然成了主角的活体外挂。本来好好的破案故事,因为他的出现,走向了一个诡异的展开。
后来解谜出来的樊笼,以及慢慢揭开真相伯伦朗神父,藏在最深处的修女,都是时空旅人在暗处发现的。
不过,指甲婆婆却并没有在意故事剧情,一来,凡纳森说过剧情的大概,也说明了结局的仓促留白;二来,她的所有注意力,再次被那个主角亚历克斯吸引住。
她原本已经放下了,不再去过度联想。可是,当这个主角开始与时空旅人交流时,她的疑惑再次升起。
这出话剧中,其他所有人的口音,都非常古怪。指甲婆婆在南域待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类似的口音。
可主角亚历克斯的口音,她却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其中某些拟声词以及尾音的处理,非常偏向石桑王朝第十三印安洲的语调。
指甲婆婆之所以关注亚历克斯的口音,是因为……她没记错的话,“他”也是来自石桑王朝第十三印安洲。
虽然主角亚历克斯的口音还融入了一些其他地方的语调,但其中占据主体的几种口音里,肯定有第十三印安洲。
这就让指甲婆婆有些怀疑了:名字类似,发色相同,连语调都接近。
“真的,只是巧合吗?”
指甲婆婆不敢立刻生出期望,但心田里却有一颗疑惑的种子在破土发芽。
等到幻境结束后,课堂上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之前震撼的幻境中。
虽然结局有些过快,但故事总体是完整的,而且他们更加欣赏的是炼金幻境本身,以及这种非常特殊的新兴艺术的表现方式。
就算以前有人尝试用幻术构造过故事,但安格尔这种用画面的自然切换,来代表时间轴的推进,以及故事的深化,却是头一次出现。
在大家赞叹不已的时候,指甲婆婆的眼神却一片恍惚。
“这个故事的源头是什么?那个主角……”指甲婆婆看向身边的安格尔:“他有原型吗?”
安格尔有些意外指甲婆婆会提出这个问题,他炼制这个樊笼之影,原本就是想要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片樊笼在哪里,用以来确定空幻之门的能力。
可迄今为止,除了桑德斯确认了亚历克斯的口音偏向石桑王朝外,他并没有得到其他的信息。
安格尔已经打定主意,等回去后找多多洛来预言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去石桑王朝第十三印安洲碰碰运气。
可现在指甲婆婆那郑重的表情,似乎在说明着一个事实。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安格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指甲婆婆传声道:“我先将课堂结束,等会我再和婆婆详谈。”
说罢,安格尔来到了环形课堂中央,简单的说了几句总结,然后便结束了这堂课。
半小时后,芒士魔材街,指甲炼金屋内。
在空旷的二楼大厅中,仅有安格尔与指甲婆婆相对而坐。
指甲婆婆一路上都沉默着,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哪怕他们坐下来,也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空气中飘散的时间香氛已经从正午的馨香,变成了夜晚的幽香时,指甲婆婆才回过神。
指甲婆婆看向安格尔,缓缓开口。
她询问的事,和之前在课堂上说的一样:“樊笼之影里的故事源头是什么?主角亚历克斯,他有原型吗?”
安格尔:“婆婆为什么会这么问?”
指甲婆婆沉思了几秒,说道:“因为,我有一些事情想确认。”
这句话,在此前进入樊笼之影幻境前,指甲婆婆就曾说过。安格尔好奇道:“难道,经历了幻境后,婆婆还是无法确认你想知道的事情吗?”
指甲婆婆点点头:“是的,总觉得是巧合,但巧合却也太多了,让我生出了‘可能是真的’这种……”奢望的念头。
安格尔不知道指甲婆婆所指是什么,但他也没有立刻去追问,而是用一句话回答了她之前的提问。
“樊笼之影里面的故事源头是什么,我很难回答。但我可以说的是,幻境虽然是我虚构的,但这个故事却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