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来了？”
安格尔正在一步步的向前飞蹭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苍老声音。
回首一看，执察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周。
随着执察者的到来，熟悉的扭曲感也包围住安格尔，而扭曲配合域场的效果，让果实的吸引力瞬间降至最低。
“大人。”安格尔低下头，恭敬的行了一礼。
“回答我的话，你为什么要回来？”执察者眉头紧蹙着，表情明显带着不虞。
安格尔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我有我必须回来的理由。”
“理由？你也想觊觎神秘之物？你的野心，未免太大。”
“我对神秘之物只是好奇，从未想过要去抢夺。”安格尔：“我这次回来，是……”
安格尔突然顿住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肯定不能说真话。但说假话，那也不行，传奇之上的存在，判断话语真假还不简单？
在安格尔寻思怎么回答时，执察者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你在找死”这个短语几乎已经快从喉咙口中蹦出来。
“是命运的抉择。”安格尔忽地抬起头，用出了白熊的经典台词，“命运指引我，做出返回的抉择。”
这种玄奥的回答，对正常人不起作用，但对于执察者这种能隐约眺望到奇迹之境的非正常人来说，却有一定的分量。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安格尔见执察者没有第一时间驳斥，赶紧将之前和桑德斯说的那番话，重新讲了一遍。
执察者听完后，立刻反应道：“时光小偷？你见过时光小偷？”
安格尔点点头：“是的，我曾经在炼制一件作品时，在异象中与时光小偷见过一面，他自称自己是……卡西尼……”
安格尔简略的将第一次与时光小偷相遇的情景说了一遍。
当安格尔说出时光小偷真名中含有“卡西尼”这个中间名时，执察者已然确认，安格尔没有说谎。这并不意外，时光小偷标记的对象很多，安格尔作为天赋异禀的后进巫师，被时光小偷标记很正常。没被时光小偷看中，反而会让执察者感觉惊讶。
既然他没有说谎，那么他所描述的“宿命感”，就有可能是真的。
思及此，执察者的双眸闪烁着微光，扭曲的界域蔓延开来。
安格尔自己并没有感觉，但执察者却在安格尔的背后，隐约看到了一个闪烁着微微金光的时钟幻象。
时钟幻象，意味着安格尔的确被时空小偷标记了。
而时钟在散发着金光，意味着不久之前，安格尔被时空小偷注视了。
两相一合，执察者已然确定，安格尔说的应该是真的。
而且，连时光小偷都注视过来，说明这一次安格尔的抉择，可能并非是小打小闹，很有可能真的是“命运的抉择”。
离开，或者返回。
安格尔选择了返回。
至于说，安格尔选择返回是正确还是错误，会导致命运流向何方，执察者也无法判断，或者说，时光小偷都没办法判断，否则，他也不会一门心思去偷取别人的选择。
“我能理解你遇到的，所谓的命运抉择。但是，我还会很好奇，你是如何想的，做出要返回的抉择？”执察者看向安格尔。
“我想看看，失序之物诞生的过程。我感觉，这个过程对我会很重要。”经过了铺垫，安格尔这才说出了后续的理由。
执察者此时，已经相信“命运抉择”一说，再联想安格尔曾经接触过神秘阶层这个身份，以及他原本就对安格尔选择离开很遗憾，不同维度、不同想法一重合，他此时却是对安格尔的回答很笃信了。
安格尔就是一个致力于踏入神秘阶层，并有大勇气大毅力，哪怕会面对可怕的境况，也依旧不愿意放弃任何进步可能的炼金术士。
以上，是执察者的思虑。
但真实的安格尔，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执察者的思虑只考虑到了安格尔本身，却没想过，这里面还有安格尔不得不返回的外因。
——某个虚空的存在，希望安格尔回来，帮他定位。
至于这个虚空存在，毫无疑问，只有汪汪。那个虚空旅行家的首领。
当然，光是汪汪，安格尔肯定是不会为它拼死返回的，还有另一位“存在”开口，这才是导致安格尔会返回的主因。
这些事情肯定不可能给执察者说，所以，安格尔也开始表演起自己的人设——不畏艰险、一心追梦的炼金术士。
表演痕迹肯定有，执察者也发现了些端倪，但因为提前有了滤镜，执察者只认为安格尔是想借此表演，博得他的好感。
低阶巫师渴望博得高阶巫师的好感，以获得利益，这再正常不过。
无伤大雅。
所以，执察者也被安格尔暂时给忽悠住了，没有再去驱赶他。
甚至因为安格尔的“表演”，执察者还真给出了一点好处。
执察者淡淡道：“看在弗罗斯特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点便利。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我允许你待在我身边。”
执察者碍于誓言的关系，不会直接出手庇护安格尔，但安格尔如果能一直待在执察者身边，却是能躲过很多风险。
就起码，果实吸引力的问题，暂时不用在意了。
这其实也算是另类的庇护，只是不可言说。
“谢谢执察者大人。”安格尔立刻表示感谢，他之前还在想着，在这危险境地中如何求存，要不要蹭一下执察者的蒙荫。现在，执察者主动过来了，那他肯定不会拒绝。
跟着执察者，肯定不会获得那颗果实，但安格尔本身也没想过要那颗果实。
他需要做的，只是帮汪汪定位，然后观察失序过程即可。这两件事，在执察者身边都能完成，且安全还有了保证。
安格尔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赞美了“弗罗斯特”，幸亏曾经遇到过这位神秘猎人，要不然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果然，乔恩导师说的很对，人脉很重要。
跟在执察者身边后，安格尔轻松多了，他没有再继续向之前那般蜗牛般往前蹭，而是大大方方的随着执察者来到了近高点。
从这里不仅能看到下方浪头之上的03号，还能看到不远处屹立在星空之下的波罗叶……以及01号。
01号没死，并没有让安格尔意外。01号本身就是求死，想要趁着奎斯特世界与南域接轨的时机，以死魂之身逃离。波罗叶看出了01号的想法，肯定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就死掉。
要么俘虏01号，要么直接连他灵魂都撕碎。显然，波罗叶选择的是前者。
或许是感觉到了安格尔的目光，波罗叶也看了过来。
波罗叶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威严，而是和它软糯外表一样的纯粹干净，甚至还对安格尔微微一笑。
安格尔下意识的回了个微笑。
“别被波罗叶的外表欺骗，它在源世界很出名。”这时，耳边传来执察者的声音。
安格尔收回远眺的眼神。
“它又被称为瑰丽的波罗叶，之所以会有瑰丽的前缀，是因为格鲁兹戴华德对它极尽了宠溺，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它，它的宝库瑰丽而堂皇。被这样宠溺着长大的波罗叶，从来不知疾苦，恃宠而骄，恶和善都无法评判它。”
它的外表是孩子，内心也是孩子。只是前者表现出来的是孩子的天真纯粹，后者则是孩子的肆无忌惮、顽劣与不知善恶。
在执察者说这番话的时候，执察者注意到，波罗叶的那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一直盯着安格尔，眼神里带着一丝兴意。
“你刚才不该盯着它看的，它似乎对你产生了点兴趣。被它盯上，不是一件好事。在它的眼里，除开幻灵之城的同伴，其他都是……玩具。”
小孩子对玩具的态度，前一刻还很喜爱，后一刻就可能弃之如敝履，甚至还会毁坏肢解玩具。而这，也是波罗叶对待玩具的态度。
所以，被它盯上，风险极大。
“大人的意思是，它会对我动手？”安格尔也注意到，波罗叶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执察者：“在南域，它应该不会对你动手。而且，它现在有新的目标，无论它有没有得到果实，最后都会离开……”
波罗叶也有孩子的一种特点，忘性大，只要安格尔未来不要主动跑到波罗叶面前溜达，应该不会专门找人来南域对付安格尔。
当然，这是执察者的判断，是不是真的，还要看波罗叶怎么想。
不过，执察者可以确定，短时间内安格尔无忧。
在执察者说话的时候，安格尔却是在想其他事：既然波罗叶可能会对他动手，那要不要问问汪汪，如果有机会的话，要不弄死它？
汪汪虽然没有说为何要定位波罗叶，但从汪汪传来的言辞中，可以感受到它的愤怒。
既然愤怒，说明有恶意，那么可以想办法撺掇一下，让汪汪和那位一起搞死它？
“你是在担心波罗叶对你动手吗？”执察者见安格尔一直没说话，以为他在担心。
安格尔咳嗽了一声：“有一点点。”
“不用担心，你只要不乱动，在我身边是安全的。”
“我明白了，多谢大人。”
话题暂歇，安格尔的注意力又放在果实上，只是果实现在还处于积蓄阶段，大量的海兽作为祭品，在供给它成熟。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在等待之中，执察者突然打破了沉默。
“之前你曾问过我雷诺兹的事，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我还来不及说。你现在还想知道答案吗？”
安格尔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当时他记得，因为桑德斯的突然到来，打断了执察者的思绪，安格尔以为短时间内都无法得到真相了，没想到执察者会在此时聊起这一茬。
执察者心中却是和安格尔想的不一样，当时的确是桑德斯到来，打断了他的话。但就算桑德斯没来，他当时也不见得会回答安格尔。
主要还是，在他看来，这属于一种知识。哪怕在守序公会，这类知识兑换条件并不高，但总归不是无条件的，他当时并不想无偿的将这类信息告诉安格尔。
之所以如今改变了主意，还是因为他承了安格尔的情，也即是弥补性交换
登录梦之旷野的单边眼镜，他虽然还没有使用，无法判定其价值。但既然他接过了，就代表他接受了弥补性交换。
所以，他准备用这个知识，来先还一部分情。
当然，价值对不对等，还要等未来他用了单边眼镜之后，才能确定。
如果单边眼镜的附加价值比这个知识更高，他未来肯定会做出其他补偿，毕竟‘弥补性交换’不单单是心证，也是一种有限制的约束。
“既然你想听，反正现在也无事，那我就和你说说。”执察者缓缓开口：“幸运天赋，是不是存在？我不知道，或许有，又或许没有。但至少在我的阅历里，从未听说过幸运天赋这个说法。”
“所以，我不会将雷诺兹的情况，当成是幸运天赋来讲。”
“我对雷诺兹的运势为何蹊跷，暂时无法给出准确答案。但是，我可以给你说说，我的一个猜测。”
执察者并没有直接给出猜测的答案，而是讲述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多年前，西陆巫师界的某个凡人国度，出现了一个很有名的家伙。
他的名字叫做查尔德。
他出生在一个贫困之家，在查尔德未降生前，这个家庭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而查尔德降生之后，这个贫穷家庭慢慢变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
查尔德的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姐妹，在查尔德出生后，莫名的开始走好运。
一开始还只是小儿科的好运，譬如：饥时路遇撞树的兔、渴时有飞鸟落果、出门收庄稼必然天晴、农时收成总比去年好几分。
这些一开始他们还没怎么在意，但是，随着查尔德的长大，他们的运气越来越好。
已经不单单限于小儿科的好远，而是更进一步：
平地走路都能捡到钱。
随便买个地摊货，却是数千年前的王室古董。
遇到歹徒抢劫，歹徒自己把自己摔的四脚朝天，他们绑住歹徒还能领取大笔赏金。
这种好运覆盖了查尔德一家，在短短数年时间，就让查尔德一家从贫困农户，摇身一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商。
而且，成为富商还不是白手起家……他们家没有人懂经商，纯粹是“空”手起家。
就算没有丝毫底蕴，也让这一家因为种种巧合与幸运，成为了一方巨贾。
“这种好运，感觉比雷诺兹的情况还要更甚啊。”安格尔惊讶道。
“没必要做类比，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执察者或许很久没有和人正常交流，难得找到说话的人，话匣子一开，却是止不住了。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时，是不是听上去像是一个完美的翻身故事？”
安格尔点点头，从一贫如洗变成巨贾豪门，这的确能称得上翻身故事。
“但，这个故事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完美。”
“噢？”
“完美的只有查尔德的亲人，而查尔德本人，却是这唯一的瑕疵。”
执察者继续讲述，关于这个故事更多的真相也铺开在安格尔的面前。
正如执察者所说，幸运是存在的，但这个幸运并不覆盖查尔德，查尔德不仅不幸运，自他出生起，就开始倒霉运。
还在襁褓的时候，查尔德就因为父母的疏忽，不是从床上摔下来，就是一屁股做到滚烫的水里。
这其实还不算什么，只能说是轻微的倒霉。但随着查尔德长大，更多的厄运降临在他身上。
他外嫁的大姐是个心地恶毒之妇，常常趁着查尔德父母在田里务农的时候，去查尔德那里抢吃的，同时为了避免查尔德开口，还强逼他喝一种能让口舌发麻无法说话的毒草汁液。每次父母回来，还以为查尔德吃了东西，并没有再给他续餐，常年累积下来，查尔德不仅舌头出了问题，话说不清楚了，还被饿成了皮包骨。
后来二姐发现了大姐所作所为，不仅没有帮助查尔德，还与大姐成了共谋。查尔德饿成皮包骨时，她们俩共同污蔑查尔德说他被神明诅咒，是不受神明欢迎的神弃之人。
彼时，阶级固化越发严重，大量的精英阶级在背后操控，导致文盲和反智思想在贫民中盛行，宗教成为除皇室外的唯一权威。查尔德父母也是反智思想的受害者，很轻易就相信了两个女儿的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查尔德也越来越离心。
又因为他们遇到几次运气大爆发，大姐和二姐更是散播，这是父母厌弃查尔德得到的神明恩赐。
查尔德一直就处于家里被鄙弃的位置，而其他人则因为肆意欺辱查尔德，反倒运气越来越好。
施暴者的羞辱，加之查尔德从小养成的自卑，他根本无法反抗，也不知道世间还有“尊严”这个词。
于是，更久远的恶循环开始了。
就这么施暴了十多年，查尔德的家人运气简直越来越爆棚。
大姐心地恶毒，心思也多，这么多年的生活，让她发现了很多细节。譬如，只要她一出远门，好运气就会消失，哪怕在家里，只要查尔德不在附近，她的运气也会趋于平常。
哪怕大姐不知道世间有超凡，但稍一琢磨，就隐约明白可能是查尔德导致的他们好运。
可就算间接得知了一些真相，大姐依旧没有对查尔德好，反而变本加厉，直接将查尔德当成了畜生一般囚禁了起来。
嘴里一边神恩浩荡，一边神威如狱，把父母忽悠的全都以她马首是瞻。至于她自己，内心一开始是不信的，但说的多了，也把自己骗了，对查尔德越发的凶狠。
执察者说到这时，停顿了一下，向安格尔询问道：“说到这时，你觉得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如果按照话本的模式来写，查尔德的一家肯定会受到幸运的反噬，得到一个凄凉的结局。”安格尔说完后，却是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我的启蒙导师曾经告诉过我，童话故事只看前半部就行，那大多是作者亲眼所见、亲身体验的情感自述，后面的发展却是作者编织的梦，为了弥补现实的遗憾。而话本的性质和童话差不多，终究只是迎合读者的取向，真正的结局，往往是掩盖在美好下面的……悲剧。”
执察者点点头：“你的启蒙导师说的没错，不过，是悲剧还是童话，要看你代入谁。如果代入的是查尔德一家，那这就是典型的童话。如果代入的是查尔德，那自然反之。”
“因为查尔德最后的结局，如你所说，并不美好。”
在大姐的刻意勾勒下，查尔德众叛亲离，最终因为鞭笞伤势感染，死在了家中富丽堂皇的客厅一隅的狗笼里。
至于查尔德一家，并没有遭遇到太大的恶报。
只是在查尔德死后，查尔德的霉运开始发散，他们在短期内倒霉了几日。后来，将查尔德的尸体丢到城外的墓园尸坑后，厄运便自然而然的消失。
不过，因为查尔德死了，他们那逆天的好运也没有了，回归了正常运气。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他们此时已经有了巨贾的底蕴，甚至还买了爵位，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传承下去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倒是很真实。”安格尔：“不过，大人要和说的，应该不止于此吧？”
执察者笑着点点头：“没错，查尔德的故事结束了，但他的影响，却是非常深远，甚至还导致了一位传奇巫师被围攻，无奈之下被迫步入一个失序之物的失序节奏，迄今为止还没有返回，如无意外应该已经死了。”
“至于为何如此，你能猜到吗？”
安格尔陷入了沉思。
他倒不是在思考执察者的提问，而是执察者的这个故事，让他隐约联想到了另一个事。
卢卡斯的谎言。
卢卡斯用连篇的谎言，编撰了一个航海日志，里面记载了大量荒诞的故事，譬如眼泪落入海变成花海、魔鬼海内永远晴朗的海域、庞大恐怖的岛灵、发光的许愿树……等等，这些在当时都是虚假的，根本不存在。
可卢卡斯死后，这些原本的谎言，却一一的成真。虽然有的只能说是勉强成真，但谎言成真已然很惊奇。
经过各方调查，最终安格尔确认了真相。
谎言还是谎言，只是谎言从卢卡斯的嘴里说出来，就成为了真实。而卢卡斯的嘴，不是什么“一语成谶”的天赋，而是……神秘之物。
卢卡斯的事，和查尔德的故事，虽然没有明显的联系，但内中的脉络却隐隐相似。
在联想着这两件不同之事后，安格尔的心中隐隐浮出了一个答案：“是神秘之物吗？”
执察者挑了挑眉：“你的直觉很敏锐。没错，就是神秘之物。”
执察者继续说起查尔德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与查尔德已经无关，是他死后的事。
查尔德死后，尸体没多久就腐烂了，随着尸体腐败之后，被压抑的厄运开始盘踞在了墓园内。
所有踏入墓园范围内的人，离开之后，都会或多或少的倒霉。轻微的就是破财，严重的甚至会丧命。
那个墓园也被当地人称为了“厄运墓园”。
厄运墓园的名声越传越远，于是有巫师家族前去查探，可他们派去的学徒，没有一个从厄运墓园回来。巫师家族将这件事报给了附近的巫师组织，巫师组织见这事与厄运有关，以为是厄法巫师搞出来的，又将这件事交给了厄法巫师一脉。
就这样，一位厄法巫师被派去厄运墓园查探情况。
厄法巫师是西陆巫师界的一种特殊类别巫师，他们勉强算是预言系的，但他们不是预言巫师，也不去探索命运，而是藏匿在命运的背面，操控厄运。
所有和厄运、诅咒有关的，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可一个常年与厄运诅咒相伴的厄法巫师，居然抵不过厄运墓园的厄运，最终以死亡终结。
这下，厄法巫师炸锅了。大量的厄法巫师前去探究。
然后他们发现，没有一个厄法巫师能抵御厄运墓园的厄运，这种厄运甚至超过了规则限制，就像是一种不讲道理的底层逻辑漏洞，只要沾上，你就必然倒霉。
越是强大的厄法巫师，越容易在厄运墓园死亡。
后来，这件事传到了源世界，在大量的传奇巫师前去查探下，最终确认，导致墓园里厄运笼罩的，是一件神秘之物。
因为厄运的关系，神秘之力被掩盖，才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
一位守序公会的神秘猎人，将那件神秘之物从土地刨出来，才最终得以确定。
“而这件神秘之物，相信你已经猜到了，正是出自查尔德。是他头骨开裂后，落下的一小块圆形骨片。”
“这枚圆形骨片的出世，让不少传奇巫师都为此而出手。我之前说的，一个传奇巫师被迫步入失序节奏，就是因为他获得了骨片被围攻。在无奈之下，他决定玉石俱焚，带着骨片步入其他失序之物的失序节奏。”
“可惜，他被失序节奏捕获了，可那骨片却留了下来。”
“后来，这枚骨片被一位五级厄法巫师得到了。这位厄法巫师和守序公会关系很好，还是注册的神秘猎人，他将骨片交给了我们守序公会做过一段时间研究。”
说到这时，执察者说了一个题外话。
——守序公会是可以代为解析神秘之物的效果，只需要付出很少的代价即可。如果你获得了神秘之物，对他效果不太明晰，可以交给守序公会解析。
执察者还非常热心的对安格尔建议，如果他未来获得了神秘之物，也可以去守序公会找专门的技术人员帮忙解析。报出他的名字，价格会便宜很多。
安格尔用微笑代替了回答。
他相信执察者或许只是好意，可一旦他将神秘之物交予守序公会解析，必然会承受相应的代价。譬如，被解析的神秘之物肯定会被守序公会记录在册；还有，自身底蕴被守序公会查明。
哪怕守序公会再公正客观，但耐不住人心思变，如果有人起了歹念，他的底蕴还被人探知，这会让他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略过这个话题，执察者继续道。
“经过守序公会的研究，查尔德的骨片最终被命名为：厄运硬币。”
“至于厄运硬币的效果，和查尔斯当初遇到的情况保持一致。”
安格尔：“持有者会导致厄运？”
执察者点点头：“是的，厄运硬币只能人类持拿，且持有厄运硬币的人，运气会持续倒霉，这种倒霉会随着时间递增。”
“与之相对应的是，一旦厄运硬币被人持拿，那么这人周边的其他人，运气将会变好。你的运气越好，持拿硬币的人运气会越倒霉。”
也即是说，厄运的量级有两种方式递增：其一，持拿时间越久，厄运堆砌越深；其二，周围其他人得到的福报越大，持拿者的厄运越强。
乍一看，这是一个牺牲自己，造福群众的神秘之物。用之恰当，好像还不错。
但真实的情况，还要考虑很多因素，譬如持拿者的实力。
厄运反噬的下场，最终会是死亡。持拿者实力如果不够，几秒钟就死。
至于让普通人拿着厄运硬币，超凡者享受福报，这更是不可能。
想要超凡者获得福报，必须是同等级的超凡者接受厄运制裁。
这个限制，让厄运硬币的价值大打折扣。毕竟，使用厄运硬币的很多都是传奇巫师，他们要享受幸运恩泽，必须是另一个传奇巫师持拿。没有哪个传奇巫师会愿意去持拿厄运硬币的……
“还有，厄运硬币一旦没有人持拿，它会形成一个千米范围的厄运场。”
“这个厄运场和厄运墓园的情况相似，谁进谁倒霉，实力越强越倒霉。”
总体而言，厄运硬币虽然效果不错，但限制极多，派上用场的时机很少。
目前，厄运硬币被守序公会收容着。当然，守序公会只是拥有收容权与一部分使用权，真正的所有权，还是归于那位五级厄法巫师。
……
听完执察者讲述的这个故事，安格尔似乎隐隐有些明白执察者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大人的意思是，雷诺兹的情况，可能和查尔德相似？”
执察者：“我只是猜测，属于个人心证，并没有实证。”
“那现在把雷诺兹若是死了，他的尸体上就会诞生一件神秘之物？”安格尔低声嘀咕道。
执察者挥挥手：“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雷诺兹虽然看上去有幸运天赋，但其实并不外显，和查尔德的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
雷诺兹的幸运并不算太强，只能说，是合理范围的幸运。
如果真的很强，在新星赛时，雷诺兹不至于那么快就被拉下马，而是一路凯歌，直接登顶。
还有，十多年前，雷诺兹从实验室里逃跑，真幸运的话，也不会被抓回去。
显然，他的幸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如果他的幸运真的外显到查尔德那个地步，那么就好确认了。现在的话，还是很难说，可能真的只是运气好呢？”
“而且，雷诺兹若是被人杀死了，也不见得会有神秘之物诞生。毕竟，我从没听说过，有谁因为杀死有特殊天赋的人，诞生了神秘之物。”
“我给你说的这些事，只是在告诉你，一种思考的方向，一种可能性。并不是绝对的答案。”
“至于神秘之物，除了人为炼制的，还是让它顺其自然的诞生吧。”
神秘之物九成九都是从自然界诞生，成因各不相同。
执察者讲述的就是其中一种成因。
这种成因对应了他对雷诺兹的猜测。
但真实的答案是不是如执察者猜测这般，谁都无法确认。哪怕来一位神秘炼金术士，可能都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不过，因为执察者的话，却是让安格尔对雷诺兹生出了很大的兴趣……其实，野蛮洞窟不介意多一个吉祥物？
毕竟，濑遗会的实验室基本半瘫痪了，雷诺兹基本属于自由身。或许可以让娜乌西卡忽悠一下，让吉祥物加入野蛮洞窟发挥余温。这样的话，到时候安格尔也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雷诺兹体内是不是真的有神秘孕生。
安格尔心中暗暗生出了一个决定，等此间事了，或许可以试试。
就在安格尔遥想间，他的手背突然被碰了一下，有点软弹软弹的感觉，像是碰到了柔软冰凉的果冻。
安格尔伏首一看，在能量的视界里，一只浑身氤氲着浅淡紫色，宛如紫水晶一般的虚空旅行家，正在一下一下的碰撞着他的手背，那股劲头，比专业讹诈团伙还要卖力。
“海德兰？”安格尔低声喊了一下它的名字。
海德兰停止了“碰撞”，悠悠然的飘飞到安格尔的面前，软糯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化为大饼状，想要覆盖住安格尔的脸。
安格尔已然明白海德兰的意思……肯定是汪汪那边有事找他。
但现在，似乎不是联系的好时机啊。
安格尔偷偷觑了执察者一眼，发现执察者此时并没有往他这边看，而是注视着远处的03号。
安格尔想了想，最终还是用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点眉心。
收到“信号”的海德兰，立刻将柔软的身躯贴到安格尔的脸上，尤其是眉心周围，几乎全部覆盖住了。
如果有人此时用能量视界查探，会发现安格尔的额头上，仿佛镶嵌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紫水晶。
随着海德兰的能量触须探入安格尔的眉心后。
虚空网络连接成功。
安格尔默默的脑补系统发出的“叮叮”声，算是作为虚空网络连接必要的仪式感，虽然，没有什么用。
安格尔：“汪汪？”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汪汪的声音瞬间抵至安格尔脑海：“我在，你已经抵达目标坐标附近了吗？”
安格尔远远眺望了眼远处的波罗叶，波罗叶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也往他这边看过来。安格尔赶紧收起视线，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波罗叶则是望着安格尔，脸上露出纯真却又诡异的笑容。
“如果你所说的‘幻灵之城’的来客，是一只粉嫩的八爪章鱼，那我算是在它附近了。我距离它不到一海里。”安格尔回道。
“是的，就是它！”虚空中正在飞度的汪汪，心下一喜。
一海里的距离，在汪汪看来，几乎是贴脸的坐标了。之前汪汪还想着，可能会偏移几十海里，或者上百海里，到时候由它进入南域来调整位置。
没想到，安格尔居然会做到这一步，近至一海里！
这样就一点差异也没有了，可以直接让大人降临！
可以说，安格尔的坐标位置，不仅方便了大人行事，而且，也明显降低了汪汪自身的风险。毕竟，它的实力太弱，最好还是不要直接以肉身进入南域。
但喜悦也只是一瞬，它很快想到了其他的方面。
汪汪沉默了片刻道：“那你，你没事吧？”
汪汪见过安格尔，自然明白安格尔的实力与波罗叶是有偌大差距的。安格尔如今与波罗叶距离如此之近，真的没事吗？
安格尔也没有如它这般虚空穿梭的能力。这么近，真的没问题吗？
安格尔心念一转，便明白汪汪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我暂时没事……对了，我这里需要再靠近一点吗？”
汪汪：“可以了，你的位置已经很好了。”
安格尔：“那太好了，这样你就不用冒险进入南域了。波罗叶实力很强，你的穿梭能力，不一定能在它对付你前用出手。”
安格尔看似平常的述说慰藉，其实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之所以将这件事点明，就是希望汪汪能明白，这是他为了汪汪的安全而出力、而“奉献”。
安格尔倒不是要借此讨要汪汪的人情，纯粹只是想着，汪汪歉疚感越多，他们以后交流或许会更顺畅。
在安格尔看来，汪汪身上的两种能力都非常的强悍，一个是高维度的虚空穿梭，一个就是统御整个虚空旅行家的“虚空网络”。这两种能力别看没有攻击力，但其效果比起很多神秘之物还要有用，且还没副作用。
安格尔以后若是想要去各个世界，或者在虚空漫步，有汪汪的能力辅助，绝对可以便利很多。
但汪汪的内心更倾向于斑点狗，对安格尔的态度就稍微疏离了点。
所以，安格尔才希望用这种歉疚感，拉近距离。反正，他说的也是实话，而且安格尔也不会害汪汪，故而装起“奉献”来，他没有丝毫惭愧。
另一边，汪汪也能感觉到安格尔为它做的奉献。
汪汪毕竟没有接触过人类那复杂多变的人心，看问题还是倾向于直接。所以，它心中是真的觉得有些歉疚。
“谢谢……你。”
安格尔听出汪汪声音中的诚挚感，嘴角微微勾起：“无妨，哪怕这里危险极大，波罗叶的实力更是用小指甲都能秒杀我，但没关系，我暂时还不会死。而且，你也不用太歉疚，我来这里也不单单是为了你，我也想要看看失序之物的晋升……”
安格尔说这番话，显然是以退为进。
安格尔让汪汪别内疚，却描述了当前的危险与现实，反而让汪汪更觉得不好意思。
效果是可见的。
汪汪说话的声音，也更加的轻柔了：“很感谢你，如果不是我的无礼要求，你也不会被卷入这里面。”
安格尔：“没关系，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会关注波罗叶？嗯……波罗叶就是你口中那个粉色八爪鱼，它也是幻灵之城的二等公民。”
若是以往，汪汪或许还会犹豫几分要不要回答，但如今却是没有一点迟疑，直接道：“在南域虚空附近的同族，最早发现了波罗叶，向我报告。我穿梭虚空过来看了下，发现波罗叶的体内，有幻灵之城城主的气息。”
“这没什么吧？我听闻，波罗叶受到格鲁兹戴华德的宠溺，它身上沾染了城主气息很正常啊。”安格尔疑道，而且这与汪汪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普通的气息，而是，意识的波动。波罗叶体内，存在着那位城主的意识。”
“你的意思是，波罗叶体内有格鲁兹戴华德的意识分念？”
安格尔的心中咯噔一跳，如果这是真的，那这里的危险层级可不止一星半点了，而且，后患也会指数级的递增。
汪汪：“是的，我能肯定。”
之所以能发现这一点，是汪汪的种族天赋。作为弱小的虚空旅行家，它们混迹虚空，从未被虚空生物捕捉，正是因为它们对能量气息的感应超乎寻常。
安格尔眉头皱起：“你怎么会知道那道分念就是格鲁兹戴华德的？”
“我有一个同族在源世界附近，我让它到幻灵之城附近观察过那位的气息。”
安格尔：“……”你的同族可真的遍布各世界啊，还有，虚空网络真便利啊，信息满虚空传递，比什么灵界行者都来的快啊！
母树网络感觉被秒成渣了呀。
“没想到格鲁兹戴华德真的来了？”安格尔表情有些凝重，哪怕只是一道分念，意义也非同凡响。
暂时按捺住对格鲁兹戴华德的心悸，安格尔继续问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定位波罗叶，还让……它降临。你是准备对付波罗叶？”
这回，汪汪稍微迟疑了下，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但联想到安格尔冒着千难万险，为了方便它定位，和波罗叶“贴脸式”接触。汪汪心下又软了，最终还是将答案说了出来。
“之前，在那幅画中世界的时候，我听到了冯先生的话。”
安格尔：“冯先生的话？”
安格尔当时也在画中世界，和冯聊了很久。他也不知道波罗叶所指的是哪句话？
汪汪：“冯先生说，格鲁兹戴华德的幻灵之城，也有一只虚空旅行家……”
汪汪这么一提醒，安格尔瞬间想起来了。当时，冯看到汪汪时，以为汪汪是安格尔的宠物，还特意提醒他，以后绕着幻灵之城走。因为汪汪很有可能是虚空旅行家的变异体，属于非常珍贵的神奇生物，一旦格鲁兹戴华德看到，说不定就会抢夺。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冯还随口提了一句，据说，幻灵之城就有一只被格鲁兹戴华德抢去的虚空旅行家。
虽然虚空旅行家很弱小，甚至绝大多数的虚空旅行家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但这一个种族的珍稀程度却是公认的。
因为，它们太罕见了。
稀少、弱小、却能在虚空中生存。这内中显然有值得研究的地方，很多巫师也真的想要研究虚空旅行家，却根本找不到样本。
就连冯，都只是在很偏很冷门的书籍里，偶尔看到虚空旅行家的描述。
所以，对于幻灵之城居然有一只虚空旅行家，这让他记忆犹新，在和安格尔对话时还特别点出。
就是这句话，让汪汪深刻的记住了。
“所以，你是打算拯救那只沦陷在幻灵之城的虚空旅行家？”
汪汪：“嗯。”
对于汪汪而言，虚空旅行家数目本身就很少，每一只同族都非常的重要，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我记得很多人都说过，格鲁兹戴华德对手下的公民还挺好的，他对那只虚空旅行家应该也不差吧？说不定它自己不走的呢，要不你直接联系问问。”
对此，汪汪却是道：“幻灵之城内部，的确有一只虚空旅行家。但奇怪的是，我无法联系到它。”
正因为无法联系，汪汪才更担心。
“这样啊。”安格尔能听出汪汪语气里的忐忑与迫切，“所以，你是想抓住波罗叶，威胁格鲁兹戴华德交出你的同伴？”
汪汪：“不止波罗叶，还有那位城主的分念。”
安格尔大致了解了汪汪的思考逻辑，但是，他有点怀疑，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就算格鲁兹戴华德真的愿意换，又真的能换到吗？毕竟，人类可是很会做手脚的生物，而虚空旅行家里，除了汪汪是变异的聪明儿外，其他都没有智慧，且汪汪也很单纯。面对一个老奸巨猾的城主，到时候别没救出同族，反倒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安格尔可不希望汪汪出事。
他将顾虑说了出来，汪汪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不会亲自去做的，也不会靠近那位城主。我已经拜托了大人，大人同意了我的祈求。”
听到汪汪这么说，安格尔倒是稍微放宽了心。
毕竟，那位大人，可不简单。
安格尔之所以愿意返回迷雾带中心区域，也是看在那位的份上，毕竟，他可是欠了对方很大的人情。
……
与汪汪的通联暂时结束，安格尔将海德兰从额头上扒了下来。
软软糯糯、冰冰凉凉的手感，真的很舒服。
安格尔忍不住揉了揉海德兰，海德兰也很喜欢安格尔的触碰，熟练的摊在安格尔的掌心，像一只被抚慰到即将入睡的小仓鼠。
舒压结束后，安格尔这才抬起头，准备看看果实的成熟进度。
可一抬头，神秘果实还没看到，最先看到的，是执察者那双带着探究的眼。
执察者的目光静静看着安格尔手中的虚空旅行家，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大，大人。”安格尔轻声道。
执察者回过神，看了安格尔一眼，问道：“虚空旅行家可以交流？”
安格尔身周飘着一只虚空旅行家，之前执察者就看到了，当时还挺意外，没想到安格尔居然有一只虚空旅行家当宠物，毕竟虚空旅行家非常的稀少。
执察者本身不是一个爱研究神奇生物的巫师，所以只是心中讶异了下，也没再管。
但刚才安格尔的举动，却是让他有些侧目。
在他的记忆中，虚空旅行家是一种低智且胆小的生物，可看安格尔与虚空旅行家的互动，似乎是可以交流的？
可以交流的虚空旅行家，和不能交流的虚空旅行家，意义可就大不同了。
能在虚空游荡的智慧种族，且弱小可控，这完全可以成为虚空媒介啊。很多虚空商旅团，也是靠着类似的种族崛起的。
“无法直接交流，但是能感知到它的一些情绪。”安格尔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反正谎话也隐瞒不了执察者。
“无法交流啊……”执察者表情微微有些遗憾，如果不能交流，那功能性就降低很多，只有研究的价值了。
“那它刚才将能量触须插入你的眉心，是在做什么？”
安格尔这回却是没有回话，谎话瞒不住，汪汪又不能暴露，只能沉默以对。
执察者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时，远处传来一道“噗通”的声音，突然响彻天际。
安格尔也被这巨大的声响吸引了。
循声望去，发出声响的正是03号头顶的那颗神秘果实！
果实发出声响的那一刻，它自己也随着摇晃了一下，果皮也变得泛红起来。
“噗通——”
第二道声响，在间隔了一分钟后，再次响起。依旧是响彻天际，裹挟着一股奇异且可怖的气浪，席卷大片海域。并且，之前一直被吸引力所压制，隐晦不发的神秘气息，也开始随着声响弥散开来。
“这声音听上去，怎么有点像是心跳声？”安格尔轻声自喃。
心跳声？执察者看了安格尔一眼，这比喻倒是很洽合，但是，一个果实怎么可能会有心跳？
“大人，果实要成熟了吗？”安格尔问道。
执察者沉吟片刻道：“无法确定，看上去它即将进入下一场性变。或许，这次性变代表的是新的成长阶段，也有可能代表着，即将成熟。”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吗？”
执察者：“什么也不需要做，安静的等待。”
安格尔点点头，没有再开口询问，按照执察者所说的那般，静静的注视着远处的果实。
果实随时都会出现的新变化，如果因此错过了它的失序，安格尔这次回来也就白回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刻，安格尔将之前其他所有杂冗信息都抛开了，一门心思只注意着神秘果实。
又过了一分钟，果实再次发出声响。
随着巨大声响的落下，汲取海兽血肉的力量越发的强大，本来03号所站的浪头只有几十米高，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攀升。
03号此时不像是在御使浪头，而是站在一根猩红的血色水柱之上，血柱之下，是一片血色大海，看上去邪恶又妖异。
更多的海兽死亡，血红色的大海蔓延的更远。
“噗通”声继续有节奏的响起，它如今既是神秘果实的“心跳”节奏，也是一批批海兽的催死丧钟，更是沸煮这片大海的咆哮。
安格尔不知道这个声音能影响多大范围，但他们所在的区域，整片大海都在翻滚，就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
血水不停的冒着泡，宛如血色岩浆。
“噗通”声还在继续，在安格尔无法看到的地方，神秘的波动随着沸腾的大海，已经蔓延出了迷雾带，向着更远的海域进发。
这种奇异的景象，很快就被人发现。
西德罗岛附近的一个隐秘的哨塔内，一个紫色长发的曼妙女子，来到了塔顶。
她穿着修身的黑色礼裙，站在塔顶露台，遥望着远方。
“今天的第二次，大海又沸腾起来了。”紫发女子皱起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紫发女子思虑间，一股气浪猛地袭来，她那一头紫色长卷发在气浪的冲击下，不停的往后飘飞，她的皮肤也随着气浪往后扯。
但她却并没有遮蔽气浪，反而向外面探出了精神触手。
半晌后，气浪逐渐减弱，她呆呆的怔在原地……
“这是，神秘波动？”
紫发女子猛地一抬头，目光炯炯的看往迷雾带的方向，神秘波动正是从那里传来。
“这种狂暴且无节制的神秘气息，不像是人为控制。更像是，自发性的产生的。”
自发性？
“难道，自银棕榈岛之后，魔鬼海又要诞生一件神秘之物？或者说，这就是银棕榈岛的那件神秘之物？”
不管是什么情况，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只见紫发女子挥摆着白皙的双臂，臂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根根黑色的羽毛，羽毛的形状优雅且修长，配合两条手臂的摇晃，就像是在湖里交颈缠欢的影鹅。
双臂的羽翼展开，身着华裙的紫发女子飞上了天空。在哨塔之上盘旋两圈后，她并没有立刻飞走，而是对着哨塔内部传声道：“海伦，立刻开启夏露海岭的信息塔，告知佩夫人迷雾带可能有神秘之物诞生。我过去看看具体情况。”
一个微胖的成年女性，走到哨塔窗户前，对着天空的影鹅女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
“丝蔓，这边交给我，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影鹅女，也就是丝蔓，对着亲密的女伴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鲁莽的。如果佩夫人要来，记住不要与她顶撞，还有，迎接的礼节，是亲吻三下她的脚尖……我知道你可能无法接受，但是，请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的未来。”
海伦点点头：“我明白。”
丝蔓不再说什么，在夜空中划破一缕白痕，以超绝的速度，飞向了迷雾带。
丝蔓与海伦，只是接收到神秘气息的超凡众之缩影，还有更多的超凡者，也感知到了神秘波动的大肆蔓延。
其中还有一部分在魔鬼海进行贸易的超凡商旅团。
这些商旅团大多都有白贝海运公司的背景，他们将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到了天空机械城。
魔鬼海迷雾带疑似神秘之物的出世！
天空机械城作为南域几大贸易中枢，也尽责的将这消息散播出去。没用多久，就有不少的巫师组织，已经得到了消息。
虽然神秘之物非常的重要，不过，有了银棕榈岛的前车之鉴，很多巫师组织都变得更理性了，并没有派出大部队前探。
但是，神秘之物终究是传承底蕴，就算没有组织性的前往，也依旧有派出一两位巫师，
开启位面夹道，往迷雾带的方向赶去。
一时间，迷雾带附近，开始零星的聚集起超凡者来。
此时，刚刚从迷雾带离开的桑德斯等人，也注意到了周围气氛绷张。
“刚才好像有个戴着鸟喙面具，半身都被机械改造的人，从我们头顶飞了过去。”辛迪轻声道：“我总感觉他朝我们看了一眼，他是发现我们了吗？”
尼斯：“那是利达相合会的玛古斯通。”
辛迪惊讶道：“玛古斯通大师？”
这位巫师平时很低调，但是名头却很大，从他的一个头衔就能窥得一二：研发院的成员。
是的，这是一位老资格的炼金大师，专职机械改造。
“是他，有幻魔阁下的幻术遮蔽，他应该没有直接发现我们。但是，玛古斯通作为机械炼金的领军人物，对所有机械炼金造物极其敏感，我们生活中很多机械都是它研发出来的，或许是感应到了机械的气息，所以，才会往下面看。”说话的是坎特，他和玛古斯通没有私交，但是层次到了，一些隐秘自然而然就能了解。
“玛古斯通前去的方向是迷雾带……他应该感觉到这边有些蹊跷，但他没有过来探查，想来是知道神秘之物的诞生，对神秘之物的渴求高于了其他。”
尼斯眯了眯眼：“玛古斯通常年在天空机械城待着，连他都收到了消息，这么说来，那颗神秘果实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坎特点点头：“估计是的。神秘之物又在魔鬼海现身，估计会成为继银棕榈岛后，又一次的血雨腥风啊。”
桑德斯淡淡道：“有了上次的教训，不见得有太多人会来。但来的人，如果没有点手段，估计会比上次死的人更多。”
毕竟，上一次银棕榈岛的事件，那件神秘之物看上去是可控的。巫师的危险，更多来自于同类，而非神秘之物。
而这一次，那颗神秘果实则在步入失序。
失序之物对于南域的绝大多数巫师而言，都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他们根本不懂得失序之物有多可怕。
一旦步入失序节奏，这些巫师或许十不存一。
“不管怎么样，已经有很多巫师知道消息，估计进入了迷雾带的也会不少……安格尔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费罗叹气道。
费罗的话，让一行人的心情都微微有些沉闷。
在他们看来，安格尔的选择返回实在是一个错误，很有可能就真的永远留在那里了。
桑德斯：“安格尔的情况不同，他……应该不会有事。”
“至于进去的巫师会不会影响到安格尔，我个人认为，应该不会，说不定还会帮助安格尔。”
毕竟，失序之物到现在还没成熟，谁也不知道它的具体效果是什么，人越多，步入失序节奏的人也越多。既然无法靠时间去观察失序之物的效果，那靠人命去堆砌，说不定能更快的发现失序之物的效果与限制。
安格尔有域场辅助，以及“外援”，只要能撑到失序之物被明晰，活下去的概率比没人时要更大。
以上。这是桑德斯的思考。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其他人也不知道安格尔有外援。
“不用去管安格尔，他既然做出了选择，自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相信他心里有数。”桑德斯顿了顿，看向尼斯：“对了，尼斯，你应该很累了吧？”
尼斯：“？？？”我什么累了？怎么突然扯到他身上了？
桑德斯眯了眯眼：“我觉得你应该累了。”
尼斯：你觉得是什么鬼？难道不该是“我觉得”吗？
费罗看了眼桑德斯，又回头看看尼斯，似乎明了了什么：“对对对，尼斯巫师，你又是去实验室，又是面对吸引力，肯定累了。要不，休憩一会，养养神。”
在费罗说话间，桑德斯回头看向远处，只见又一个巫师进入了迷雾带。他低声自喃：“希望野蛮洞窟的人不要来……迷雾带现在可是一个大坑。”
费罗的劝阻，加上桑德斯的自言自语，到了这个地步，尼斯怎么会不明白桑德斯的意思——
去梦之旷野通知野蛮洞窟的人，不要掺和迷雾带的事，这里是巨坑！
领悟之后，尼斯咳嗽两声：“你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有点点累。我到灵魂侍者的铠甲里，小小的休憩下，休憩下。”
说罢，尼斯召唤出一个骨铠骑士，直接躺进了骨铠骑士内部。
骨盔一戴，外界杂冗信息瞬间消失，他自己则陷入了沉眠。
坎特看着这诡异一幕，眼里带着迷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尼斯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累了？
如果真说累，该累的不是他吗？他被神秘果实的吸引力牵制了大半天欸！
在坎特无语间，桑德斯轻轻拍了拍坎特肩膀一下：“很多事情暂时无法给你解释，但是，很快的，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话毕，桑德斯在心中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当然，一切前提是，安格尔要安全回来。
“走吧，我们继续前进。”
话毕，一艘巨大的船，缓缓的驶向远方。
这艘船上，不仅仅有桑德斯等人，还有大量的凡人。
而这艘船，正是月光图鸟号。
……
“噗通”的声音，一开始很有节奏，一分钟左右响一次，每次响起，果实都会膨胀几分，变得通红。
随着时间的推移，“噗通”声响的频率开始缩短，从一分钟变成了五十秒，然后逐渐缩短到三十秒。
这个缩短的过程，持续了整整半日。
按照当前的进度，再过半日，频率或许会变成一秒一下，甚至一秒多下。
到了那个时候，果实或许就会进入下一阶段的性变。
……
在等待的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哪怕是远处的波罗叶，此刻也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安格尔身上，也和众人一样，全都将注意力放在果实的跳动中。
安格尔一开始也和其他人相似，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到来，他的注意力也开始逐渐分散。
在神秘波动开始往外涌动的时候，安格尔就猜测可能会有人闻风而来。
但没想到，来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他眼熟的人。
譬如，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位，站在约莫二十海里外，头戴鸟喙的男子，安格尔对他就不陌生。
玛古斯通。
同为研发院的成员，安格尔自然是知道他的大名的。
当初，安格尔被缪斯提名加入研发院时，玛古斯通是明确的反对派。
这并不是玛古斯通嫉恨安格尔，而是因为玛古斯特的立场和他不一样。
玛古斯通虽然是利达相合会的炼金术士，但利达相合会是霜月联盟旗下的巫师组织。他等于说是霜月联盟的人。
安格尔和霜月联盟有间隙，玛古斯通的立场自然和霜月联盟站在同一阵线。
除开玛古斯通外，安格尔还看到了一位眼熟的巫师。
那是一位脚踩着巨大鳐鱼的银发男子。
‘大鱼术士’斯利乌。
安格尔和这位深海之歌的巫师近距离接触过，那一次的接触让他非常难忘，观感极其恶劣。
彼时，安格尔还是一位学徒，为了拯救乔恩，从野蛮洞窟返回旧土大陆。在返航途中，获得了《卢卡斯的航海日志》，后来一步步的寻找到银棕榈岛的那个神秘空间。
虽然安格尔在那个废弃的空间里近距离接触过神秘之物，可他当时眼力拙，并没有认出其真品，错过了。
但安格尔毕竟进入过那处空间，加之留下的些许蛛丝马迹，本就令人生疑；更巧的是，安格尔正好从弗洛德那里得到梦海螺，神秘波动被人发现，让捷波对安格尔产生了怀疑。
斯利乌从捷波那里听说安格尔有可能与银棕榈岛那个消失的神秘人有关，怀疑安格尔拿走了那里的神秘之物，毫不犹豫的锁定安格尔的位置降临。
虽然最后因为看到是梦海螺后，加之有桑德斯精血的威慑，让斯利乌放弃了对安格尔的追杀，但那一次的经历，却让安格尔感觉到了愤怒与憋屈。
也正因此，安格尔对这位深海之歌的巫师，观感极差。
上一次如此，这一次也是如此。只要有神秘之物的出现，他都不会错过。
只是这一次，可与上一次不同，失序之物的诞生，谁都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后果。他的运气会如上次那般好，能从容离开吗？
安格尔看了眼斯利乌后，便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
对于这些闻风而来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句：自求多福吧。
他在执察者边上，都不一定说能安然无恙，更遑论这些贪婪的来客。
再说，来的人到现在为止，安格尔没有一个亲熟的，这些人纵然永远留在这儿，又与他何干呢？
另一边，安格尔将视线从斯利乌身上移开后，斯利乌却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往前方探看了一下。
然而，前方除了汹涌的血海波涛，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碧姬，是我的错觉呢，还是我的错觉呢？”斯利乌低声自喃。
而“碧姬”，也就是他脚下的巨大鳐鱼，却并没有给出回答。
斯利乌疑惑的低头看了眼碧姬，却发现碧姬的情况很奇怪，整个身子在颤抖。
斯利乌能感觉出来，碧姬不是因为畏惧而颤抖，而是在兴奋。似乎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勾起它内心的欲望，吸引着它的前进。
斯利乌在进入迷雾带没多久，就感知到了吸引力。随着他的深入，吸引力也在增强，他再笨也知道，这股吸引力绝对不正常。
所以，斯利乌在很远地方就停住了。
他个人认为，当前的坐标，距离核心不远，吸引力也在能克制的范围，应当是不错的位置。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股吸引力对于人类和海兽，完全是两码事。
斯利乌能忍住，是因为神秘果实根本没有对人类发多大力……毕竟，附近的人类相当少，而海兽数目多。人类数目填补不了神秘果实成熟的缺口，但海兽可以。
所以，海兽身上承担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人类。
碧姬，虽然是斯利乌的坐骑，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也是一只海兽。而且，还是强大无比的海兽。
越强大，受到的吸引力就越深。
此时，哪怕作为主人的斯利乌，都隐隐有些控制不了碧姬了。
在这种情况，斯利乌自然也忘记了之前似乎有人注视他的感觉，那或许真的是一个错觉。
……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巫师出现在迷雾带附近。
哪怕有潮浪水雾遮蔽视线，但安格尔回过头，还是能隐约看到大量的黑影。这些黑影，每一个都代表着南域巫师界的中流砥柱。
安格尔不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自己熟识的朋友。
没有，自然最好。有的话，安格尔现在也没有办法给予帮助，除非现在调头离开，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显然不现实。
所以，还是那句话，自求多福。
值得一提的是，来到这附近的巫师，基本都站在很靠后的位置，肉眼只能看到小黑点。
不是他们不想靠近，而是不能靠近。一来，吸引力越到中间越强大，他们根本承受不住；二来，成为巫师的人都不笨，现在情况不明，贸然靠近危险反而更大。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在吸引力可控范围的地方观察情况，然后再说其他。
不过，有行为趋于保守的，自然也有行为激进的。
玛古斯通就是那个激进派的。
他的实力不见得最强，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是距离安格尔最近的巫师。
安格尔此时回过头，甚至能看到玛古斯通那双激动且猩红的双目。
安格尔从玛古斯通身上也感觉到了对神秘之物的贪婪，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贪婪更多的是对神秘本身的追求。
安格尔犹记得，在见证会的时候，指甲婆婆曾经讽刺玛古斯通已经没有潜力，数千年都在原地徘徊。当时的情况，虽然更多是为了让安格尔顺利成为研发院一员，指甲婆婆才这么嘲讽的，可后来安格尔了解了一下，指甲婆婆说的话其实也不算全错。
玛古斯通曾经也是被时光小偷标记的对象，他在被标记后，没多久就在炼金一途中崛起，是当年头等的天才。可时过境迁，到了如今的时代，玛古斯通哪怕在炼金圈地位崇高，可这一切靠的都是过去的老本，他在炼金一途上，已经多年未有寸进。
陷入这个困境，玛古斯通也想突破，可根本找不到方法。
这一次的神秘之物诞生，对玛古斯通来说，就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机会。
“玛古斯通也被时光小偷标记过，他也许也感知到了‘命运抉择’，明白这次神秘之物诞生的不寻常。”看着玛古斯通依旧在竭力的往前移，安格尔在心中暗忖道。
神秘之物出世不止一次，上次银棕榈岛事件，玛古斯通可未曾出现过。
所以，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能说得通。
或许，安格尔的那个“为了一窥神秘层次而来”的借口，放在玛古斯通身上更合适。他才是真正的，拼尽一切力量，想要近距离看看神秘诞生一幕的人。
只是，安格尔对玛古斯通并不怎么看好。
失序之物的诞生，或许真的能给玛古斯通带来突破的契机，但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失序之物，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底蕴，他的下场已然注定。
……
夜幕到天明，从白昼又到黄昏。
黄昏的天色，与下方滚滚的血海，仿佛勾连在了一起。
哪怕现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可眼前这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让处于迷雾带的巫师，心中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压力。
安格尔此时心情也很忐忑，神秘果实的“噗通”声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快，如无意外，距离成熟已经很近了。
他不知道，那位大人有没有到来？
他很想通过虚空网络问一问，但是，之前和海德兰的交互已经引起了执察者的注意，当时算是糊弄过去了，但现在再来，他可没办法再忽悠。
在安格尔心情焦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
“主编大人，我们好像定位偏了，距离源点的那个浪头还有一段距离啊。”
“和我说没用，定位的是逐光阁下，我们俩只是借了光，所以赶紧给我闭嘴。”
安格尔回头一看，发现距离他们仅仅二十米远的地方，居然出现了四道模糊的人影。
人影从模糊慢慢变得凝实。
最先凝实的人影，正是之前说话的两位，他们分别是一男一女，女的戴着尖角帽，穿着露脐法袍，手上拿着一个留影的设备。
而男的则穿着修身的黑色燕尾服，头发梳理的丝丝分明，手上拿着一个卷轴与一支笔，整个人看上去高大挺拔，英俊随和。
那着留影设备的女巫，安格尔曾经在深渊拉苏德兰时见过她。她叫做丽薇塔，一级巫师，来自夜语之森，是《萤都夜语》的编辑之一。当初，丽薇塔混迹在联盟阵营，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将拉苏德兰的那场战役记录了下来。
安格尔的事迹，之所以能在南域传播开来，也是丽薇塔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她的报道虽然客观，但依旧给安格尔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至于丽薇塔身边的男士，安格尔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真容，但从丽薇塔对他的称呼，以及曾经看过的画像，基本可以确认。
他正是《萤都夜语》的主编，赫赫有名的“长夜曙光”狄歇尔。
狄歇尔的实力非常强大，是一位真知巫师。但让他出名的不是实力，而是他对整个南域巫师界情报的把握。
安格尔所知的关于南域巫师的情报，几乎绝大多数都是狄歇尔编撰的杂志中获得的。
窥一斑而知全豹，狄歇尔掌控的《萤都夜语》，绝对是南域少有的几个情报枢纽机构。
如今，狄歇尔携着丽薇塔出现在这，毫无疑问，就是来抢前线信息的。
只是，安格尔有些疑惑，他们是怎么抵挡神秘果实的吸引力的？
要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远远超过了后面的玛古斯通，几乎与安格尔齐平。
可从外表上看，丽薇塔和狄歇尔没有一点被吸引力困扰的情况？
安格尔疑惑间，目光又往旁边移了一下。
发现，其余两位人影，此时也开始进入凝实状态。
在这个凝实过程中，安格尔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这好像不是真正的人啊？似乎，只是一种投影？
很快，新的两道人影现出真容。
当看清来者样貌时，安格尔的瞳孔忍不住猛地一缩。
实在是，来的人出乎他的预料。
他以为出现狄歇尔这位真知巫师，已经是很了不得了，但没想到，后面两位都比狄歇尔更加的强大。
依旧是一男一女。
其中的女巫，穿着一身黑色贵爵服，表情冷漠，手上拿着一根黑色骷髅头手杖，整个人的气质给人一种刻板严肃又黑暗的感觉。
这位正是“黑爵”阿德莱雅，真理之城的真知理事会常驻议员之一，同时也是南域最权威期刊《时光森林》的主编之一。
站在黑爵身旁的，是一位穿着宽松巫师袍，一脸笑眯眯的老头。
他的身份比起黑爵来，名头更大。
外号“逐光”，真理之城的名誉城主，真知理事会的唯一议长！虽然他久未动手，但外界猜测，其实力不比霜月联盟的蒙奇差，绝对是站在南域巫师界之巅的存在。
安格尔没想到的是，真理之城这次居然也派来了前线“记者”，而且，一个是主编，另一个直接是逐光议长！
在安格尔惊讶于真理之城来人时，却是忘记收敛目光。
逐光议长似乎发现了什么，带着疑惑的表情，朝安格尔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安格尔赶紧收回眼神，一动不敢动。
这时，在他身边的执察者淡淡道：“他的实力不错，隔着虚空也感觉到了你的目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在我的扭曲界域里，他们发现不了你的。”
除非，对方也有传奇之上的法则。就像是对面的波罗叶，否则，不会有人发现安格尔。
安格尔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其他人似乎都看不到他，当时他便猜测可能是执察者的关系。
如今，也算是得到了确认。
“议长阁下，发生什么事了吗？”说话的是丽薇塔，她所在的位置正好与逐光议长面对面，所以第一时间看到了逐光议长的侧目。
丽薇塔的话语，也让其他人将目光看向了逐光议长。
逐光议长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刚才隐约有种感觉，似乎有谁在注视着我。”
“黑爵”阿德莱雅顺着逐光议长的视线看去：“是那边吗？”
逐光议长：“我的灵感告诉我，那边应该没有人。”
至于为何会往那边看，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只是下意识的往那边转头。那所谓的“目光”在哪，他自己也说不清。
顿了顿，逐光议长挥了挥手：“算了，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不用太在意；而且，我也没有感觉到恶意。”
错觉？阿德莱雅和狄歇尔同时眯了眯眼，并没有对这个说法提出异议，但是他们内心却是不信。以逐光议长的位格，出现错觉的概率非常小。
所以，逐光议长的前面半句话根本不用听。他的重点是后面半句话：我也没有感觉到恶意。
这段话看似是缓解当下凝重感的，但实际上是逐光议长对其他人的警示。
——重要的不是对方有没有恶意，而是他们不能抱有恶意。
能让逐光议长都感觉不到方位的注视，甚至查无音讯，对方的实力不能说绝对比逐光议长强，但肯定不会比他差。
这样的强者在南域简直稀少，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没有。
隐藏的那人如果真的是从外域来的，那就不再是限定于传奇之下，很有可能已经踏出了那一步。所以，面对一个至少和他差不多实力，有一定概率更强的存在，如果带着恶意去查探，得罪了对方，这完全是得不偿失。
所以，他才会用含糊的言语提醒其他人，不要在查探。
“我们这一次来，是为了记录这里的消息，不是为了来抢夺的，所以，做好分内的事就好。其他的，就别去管了。”逐光议长顿了顿，看向狄歇尔：“狄歇尔，你觉得呢？”
因为阿德莱雅本身就是真知理事会的议员，所以他不用多说，阿德莱雅也会听从。可狄歇尔不同，他代表的是夜语之森的《萤都夜语》期刊，虽然这一次狄歇尔和他们同在一起，但狄歇尔只是为了借虚空投影之便，且他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他们并非上下属关系。
所以，逐光议长才会单独向狄歇尔询问。
狄歇尔眼神闪烁了下，他并不笨，逐光议长的意思他也明白。这番话看似是在告诉他们，做好分内的事，实则是在向“旁人”表态：不用在意我们，我们不会参与抢夺神秘之物。
至于这个“旁人”是谁，毫无疑问，肯定是之前注视逐光议长的人。
连逐光议长都要主动表态的对象，实力绝对不是狄歇尔能应付的。
“当然，遵照与各大巫师联盟签订的共约，既然我们以记录者参与此次事件，自然要抛开贪婪之心，放弃对神秘之物的争夺。”
狄歇尔话毕，丽薇塔也看明白了暗示，顺着狄歇尔的话道：“我们《萤都夜语》主要记载争夺神秘之物的巫师们，这里面的勾心斗角，势力倾轧，是我们杂志的受众最爱看的。至于解析神秘之物，还有对这件神秘之物蕴含的意义以及后续评估，这种专业的内容，我们就做不了了，只能交予议长阁下了。”
得到这个答复，逐光议长满意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遵照共约行事吧。还有，你们也非理事会成员，不用称呼我为议长，直接叫名字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狄歇尔和丽薇塔哪敢直呼对方的名讳。
“逐光阁下，可知道这次神秘之物的来历？”狄歇尔恭敬问道。
逐光议长目光远眺，观察了好半天，才开口道：“那颗果实应该是神秘之物，但有点奇怪的是，虽然有神秘之物的波动，但总感觉好像还没有到达成熟的火候。”
“它的效果，目前也未知。但看其他人的反馈，似乎是一种超乎规则的吸引力。”
“至于来历，看不清。”
他说完后，反看向狄歇尔：“对了，狄歇尔，你对南域各大组织的巫师资料了若指掌，你可认识那个站在浪头上的那个树化女子？”
狄歇尔摇摇头：“我未曾见过她。但是，我见过几个脸上同样刻有数字编号的人，他们好像隶属于一个隐秘组织，还用活人做过祭祀。”
逐光议长：“是外神的信徒？”
狄歇尔再次摇头：“应该不是，他们做事的风格，和那群邪神信徒完全不一样。他们更加节制与隐蔽，而且，他们所做的祭祀中，并没有邪神参与的迹象。似乎只是一些用于祈祷的祭祀仪式，偏向原始部落那一类。”
正因此，狄歇尔虽然得到了一些情报，但也没有将这些情报交予极端教派。
不过，这些隐秘组织的成员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几年前就让人去调查了，还特意拟了一篇模拟报道，准备抓住一定马脚时，就报道出来。
但遗憾的是，对方太过低调，也不参与南域巫师界的事，迄今为止都没有找到突破口。
“这样啊。”逐光议长低吟了一句：“刻意隐蔽，还不接触巫师界，这必然有蹊跷。”
可惜，没有更进一步的情报。
不过，逐光议长也不是太在意，树化女子的问题，那些争夺者自己去考虑。他更在意的，还是那颗神秘果实。
这颗神秘果实目前看不出太多，但是，莫名的却让他有些心悸。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看着那颗神秘果实，他好像回到了两千年前，他站在深渊世界的一个无底深渊前，朝着深处俯望。
内心深处的悸动，与无与伦比的危机，同时充斥于心。
无底深渊里潜藏的是绝世大魔神，还有一些连名讳都无法提及的古老者。他们是可以威胁到四方巫师界生灭的存在。
可现在，逐光议长单是看着那颗果实，居然生出了类似的心绪。
要知道，两千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实力是两码事；而且，他此时真身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虚影，一个虚影都感觉到忌惮至斯，真身亲至这种感觉恐怕更甚。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秘之物？
逐光议长在皱眉思索间，突然听到丽薇塔的呼唤声：“黑爵……阁下？黑爵阁下？”
“主编大人，黑爵阁下不会是受到果实影响了吧？”
丽薇塔焦急的看向狄歇尔。
狄歇尔没好气的道：“闭嘴，我们只是投影，你用你的脚指甲想想都能知道，我们怎么可能会受到果实影响。至于黑爵阁下，你没看到她在沉思吗，别一直叫唤。”
丽薇塔转头看了眼阿德莱雅，后者双眼微微有些失神：这真的是在沉思吗？
在丽薇塔疑惑间，逐光议长来到阿德莱雅身旁，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她。
阿德莱雅脸上带着一丝阴霾，转头看向逐光议长：“议长大人，随意触碰女性的身体，这并不礼貌。”
“还有，议长大人也不用问我有没有被果实影响。我没有耳聋，我听到丽薇塔的声音了，正如狄歇尔所说的那般，我只是在思考事情。”
阿德莱雅就算面对自己的直属上级，她也依旧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逐光议长也不在意，阿德莱雅的性格就是如此。谁犯了她的禁忌，破坏了她预设的规则，她都这个态度，这是她选择的路。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对这颗神秘果实有什么看法吗？”逐光议长看向阿德莱雅。
“没什么看法。”
“我以为你思考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了呢。”
阿德莱雅：“我没有思考那颗神秘果实的事。”
“那你在想什么？”逐光议长好奇问道，阿德莱雅会在此时分心思考其他事情？以其认真的性格来看，这还挺稀罕的。
阿德莱雅：“没什么，只是来到这里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丽薇塔两眼发光，这是八卦吗？
阿德莱雅没理会丽薇塔，她不想八卦，也不想成为被八卦的对象。
逐光议长深深看了阿德莱雅一眼，道：“是柏德岛的那位故人？”
阿德莱雅微微抬眼，又状似无意的放下：“议长大人的直觉，一如既往的敏锐。”
“这不是直觉，是议长对议员的谆谆关爱，你难道没感觉到吗？”
阿德莱雅冷冷道：“无聊。”
逐光议长：“不过，柏德岛虽然也在大海上，可距离此处，可遥远至极。你怎么就突然想到了……故人呢？还是说，那位故人对你重要的，只是来到大海，就能联想到对方？”
逐光议长说完这番话，已经做好被怼的准备了。按照阿德莱雅的性格，一旦触及她的个人私事，是绝对不能调侃的。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阿德莱雅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来：“我也奇怪，这里与他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我就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他的身影来了。”
“他？”丽薇塔眼睛更亮了，就连一旁的狄歇尔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作为真知巫师，可不会出现无缘无故的念想，肯定是有原因。说不定，他此时就在附近，所以你才会想到他。”逐光议长道。
“在附近吗？”阿德莱雅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一大堆黑影：“不知道，但我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如果他不在，那说明有其他的原因。或许是，他此时此刻正在念叨着你，让你有心灵感应了？”
阿德莱雅：“……”
……
安格尔此时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那边逐光议长的对话，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并没有刻意做出屏蔽。所以，安格尔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在他们之前，狄歇尔就已经发现了一些基地实验室的线索，甚至还找到了他们祭祀的证据。
不愧是《萤都夜语》的主编，信息渠道果然很广。
狄歇尔的信息，已经让安格尔有些吃惊了，但更让他惊讶的，是阿德莱雅与逐光议长的对话。
安格尔刚才听到了一个词：柏德岛。
柏德岛是一个很普通的岛，但是，柏德岛上却有一个不普通的家族——凡赛尔家族。
这是一个曾经拥有过真知巫师的超凡家族。
安格尔在朵灵花园里遇到的那个火系巫师里维斯，就是出自柏德岛的凡赛尔家族。
而里维斯的灵魂，现在正待在安格尔手镯内的一朵安息花里。
安格尔犹记得树灵曾经告诉过他，里维斯似乎与黑爵认识。但具体怎么认识的，认识到什么程度，树灵也不知晓。
安格尔当时也没有太在意，但没想到的是，他这回在这里遇到黑爵，哪怕自己没有现身，哪怕里维斯还在手镯里休憩，黑爵居然隔着这么多层壁障，都想到了柏德岛的“故人”。
这让安格尔很讶异了。
里维斯与“黑爵”阿德莱雅的羁绊，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深啊。
他们俩到底是啥关系？难道，真的是伴侣关系？
阿德莱雅这样的强大存在，居然看上了一个后进的、没有背景、实力也远逊于她的小鲜肉？
安格尔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要不，找个机会直接把里维斯交给阿德莱雅？
现在还是算了，现在时机不明朗，但不久之后就是茶话会，或许可以在茶话会上，将里维斯悄悄带到阿德莱雅的面前？
在安格尔津津有味的听着远处“八卦”的时候，天色逐渐从黄昏进入了夜晚。
新的夜幕升起。
在星空闪耀之时，安格尔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昂啸之声，这打断了他八卦的思绪。
回首一看，却见远处大海之上的黑影纷纷四散退避，随着这些人的远离，他们背后露出了一个漆黑且巨大的阴影。
猎猎风声传来。
巨大阴影越来越靠近，它的真容也逐渐显露。
“云鲸！”安格尔惊讶的低呼出声，那所有巫师纷纷闪避的居然是一只云鲸。
安格尔对云鲸可不陌生，当初他刚刚接触巫师界，就是乘坐着云鲸，从魔鬼海一路飞到繁大陆。
云鲸的强大，安格尔可是很清楚的。
如今，居然有一头云鲸，破开了海浪，朝着迷雾带中心而来！
庞大的云鲸，带着剧烈的呼呼风声，直直的朝着03号的位置飞去。
从云鲸那略带殷红的眼瞳中，所有人都明白，这只云鲸也臣服在了神秘果实的吸引力之下。
没有人去阻拦云鲸，因为在场的巫师其实也在猜测，神秘之物的诞生，或许会是在神秘果实成熟的那一刻。而果实如何成熟？下方的血海与海兽碎肉，表明了一切。
云鲸的到来，必然会成为神秘果实的养分。
一个开在无数海兽血肉之中的神秘之物，会有怎样的效果？
没有阻碍的云鲸，一路呼啸而来。
在这过程中安格尔注意到，因为海上血浪遮蔽的原因，云鲸想要去往03号身边，路线必然要经过他们这边。以云鲸的庞大身躯，估摸着会与他们撞车。
安格尔视线看向执察者，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向执察者建议，他们暂时挪下位置？
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毕竟，他也没资格教执察者做事。
云鲸的存在感如此之强，执察者不可能完全没发现。要挪动位置，执察者自然会做，他建不建议都不重要。
安格尔默默的等待着，想要看看执察者会怎么做，可至始至终，执察者都没有动弹，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往云鲸方向看。
他们没有挪位，但是，云鲸也没有撞到他们。
因为云鲸在即将靠近他们位置时，本来一直走直线的它，突然走了一个曲线，绕过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安格尔纵使没有看到执察者动手，但云鲸主动改变路线，显然不可能是正常现象。
安格尔估摸着，或许是……扭曲界域的关系？
虽然安格尔的绿纹域场可以一定程度抵消扭曲界域的影响，可再怎么说，扭曲界域也是一种真正的法则具象，天然就带着一种威慑感。或许，云鲸也是感应到了这点，才绕开了他们所在位置。
没有受到云鲸的冲撞，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他们的位置，似乎暴露了啊。
……
云鲸虽然绕着执察者与安格尔走，但并没有绕开另一边的几位前线记录者。
那巨大的身躯，直接呼啸着，朝着他们冲撞过去。
“啊咧？我们好像要被撞了，主编大人，我怎么感觉很刺激。”穿着露脐法袍的丽薇塔不仅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兴奋的脸色潮红。
狄歇尔：“……闭嘴。”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云鲸直接穿过了他们。
足足用了十秒时间，云鲸的身躯才从他们所在位置穿透而来。可见云鲸的身躯有多么的庞大。
然而，云鲸的冲撞对他们似乎没有丝毫影响。
云鲸来时他们怎样，离开时他们依旧保持了原样。不仅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皱起。
“《云鲸体内遨游记》，主编大人，你觉得我将这篇发表在下一刊上，怎么样？就放在事前序章，作为彩蛋，给读者增添点乐趣如何？”丽薇塔的声音传出。
狄歇尔：“你觉得很有新意吗？”
丽薇塔沉默了片刻：“嗯……好像没有。”
在巫师界，别说云鲸体内遨游，就算是在云鲸体内修建城镇的都有。丽薇塔就听说深海之歌有一个附庸的巫师家族，他们就一直生活在云鲸体内的城镇里，那只云鲸也是无尽海的一个有名的移动巫师集市。
不仅仅云鲸，还有很多被驯服的巨型生物，都有着类似的情况。譬如霜月联盟在深渊驯服的那只麋鹿幻灵——卡西索弥，它的鹿角中间就连接着一个异度空间的大门，里面是一座巨大的城市，被称为幻城。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而且位置也各不相同，甚至还有喜欢生活在蛞蝓腔道里巫师。
纵观来看，丽薇塔的什么云鲸体内遨游记，或许普通人看到会耳目一新，但对巫师而言，这毫无新意。
被狄歇尔打击的丽薇塔，有些沮丧的垂下头。但是很快，她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对了，我好像注意到，刚才那头云鲸的路线似乎有改变对吧？虽然之前也是会撞到我们，但顶多擦到，可后来却是正中心直接撞上我们，有点奇怪啊。”
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他们并没有说话，包括狄歇尔都沉默着。
直到丽薇塔第二次发问时，一旁的逐光议长才开口道：“这不重要，没必要在意。”
丽薇塔有些疑惑：“是吗？可是……”
没等丽薇塔继续开口，狄歇尔便打断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闭嘴。”
面对脸色有些发黑的狄歇尔，丽薇塔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闭上了嘴。
逐光议长则和阿德莱雅、狄歇尔交换了个眼神，他们虽然都没有开口，但各自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隐藏的那人，就在云鲸绕开的区域。
确定了对方的存在和位置，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好消息。因为，对方毫不在意的暴露位置，也说明了对方并没有顾忌。当然，也可以作其他解读，但到了这个层级，该如何做解读，他们很清楚。其他可能不是不存在，但综合种种细节，可能性极低。
不仅仅逐光议长他们确定了安格尔的位置，其实，后方注意到云鲸绕路的人，都有各自的猜测。
其中，距离安格尔等人第二近的玛古斯通，他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在迟疑了片刻，默默的跟随云鲸一样，作出了绕路的动作。
他无法肯定那处空间有什么，但，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云鲸，都有意识的绕开那个位置，为了以防万一，他也选择了绕路。
玛古斯通的绕路，也让后方的人，更加确信了那处空间有蹊跷。
一时间，各种可能性都在被他们猜测着。
只是，很快这些纷纭的猜测都停了下来，因为，发生了另一场让所有人震撼的大事件。
依旧是那条云鲸引发的，只是，这一次云鲸却沦为了配角。
在云鲸绕开安格尔位置之后，它继续朝着03号奔去。就在它即将来到血浪附近时，突然，正前方探出了几条粉色的触手。
触手一开始很小，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但它就像是充了气一般，迎风便涨。
瞬间就变成几条数千米长的触手，并且直接捆住了云鲸。
云鲸那巨大的力量在触手捆缚下，根本无法动弹。
而那触手并没有伤害云鲸，而是做了一个“弓”形的动作，猛地一个弹射，便将云鲸化为炮弹，朝着远处的03号重重射去。
“谁让你往我脸上贴，送你一程，咻罗咻罗~”软糯的声音凭空响起。
虽然这道声响并不大，但只要关注动态发展的，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在距离神秘果实极近的地方，还隐藏着一个强大的存在……
在众人心弦被这个消息冲撞到时，化为“炮弹”的云鲸，已经冲向了03号。
云鲸炮弹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在场的巫师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在这样恐怖的力量、超绝的速度与精确瞄准下安然无恙。
可当这冲击力堪比陨石坠落的云鲸炮弹接触到03号时，却没有造成任何的冲击震荡，甚至连空气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有的冲击力都诡异的化为了无。
所谓的力作用、能量守恒，直接都失了效。
神秘果实云淡风轻的化解了冲击，并且将冲来的云鲸，直接化为了血肉残渣。
千米长的云鲸，瞬间炸开，变成血雾，狂乱的海风，将血雾吹向天际，不一会儿，整片海域都开始下起了纷纷血雨。
本来就已经殷红的血海，变得更加的幽深。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震惊的无法言语，神秘之物的力量，简直可怕。哪怕现在还没有展现出神秘果实的真正效果，可光是在成熟之前，就能化解如此恐怖的能量冲击，足以窥得一斑。
在众人震惊于眼前时，逐光议长与阿德莱雅则是互觑了一眼，目光默默的放在了某处。
他们之前以为附近只有一位强大的存在，但现在却是发现……错了。
不仅仅有让云鲸主动绕路的，还有一个轻而易举就将云鲸化为炮弹的。
“议长大人，那只粉色触手的主人，你有线索吗？”阿德莱雅看向逐光议长。
逐光脸色有些郑重：“没见过，但是，它出现时只是产生的能量波纹，便达到了接近传奇的地步。”
“大人的意思是……半步传奇？”
逐光议长摇摇头：“不知道，或许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阿德莱雅表情一凝：怎么可能？
就连一旁的狄歇尔都被这个答案惊住了：“南域，有这样的存在？”
逐光议长：“谁告诉你，他们就一定是南域的？那个脸上有03编号的树化女子，你能确认她是南域的吗？”
狄歇尔脸色难看的摇摇头。
既然不是南域的，就有可能是外域而来。从外域来，还没有触发世界意志的反弹，对方要么是人类，要么就和人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很有可能是从其他巫师界来的。
而其他巫师界，是有传奇之上的巫师的！
想到这，手持羽毛笔的狄歇尔，也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记录下的文字，第一次出现的拐弯。
逐光议长见众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他叹了一口气：“和之前一样，不用在意，我们的目的只是记录，不作多余的事。”
众人点点头：“明白。”
话虽如此，但他们的心态此时都微妙的起了变化，毕竟可能有一位传奇之上的巫师在附近，他们怎么可能还能保持安然。
就连一向活泼的丽薇塔，都不再出声，默默的留着影像。
在众人沉默记录的时候，逐光议长不着痕迹的往之前云鲸绕路的位置看了眼……其实，比起后面粉色触手的主人，他更在意的还是这位。
他总感觉，这一位的实力，或许比那粉色触手的主人还要更强。
事实也的确如此。
逐光议长并没有感觉错误，执察者光说实力，碾压波罗叶。毕竟执察者是传奇之上，而波罗叶虽然有传奇战力，却还没有达到这一阶。
但是，波罗叶体内还有格鲁兹戴华德的分念，如果考虑到这一重，那执察者就落于下风了。
……
“波罗叶，你的行为出格了。”
执察者的声音，在波罗叶的耳边响起。
波罗叶却是伸出一只触手，掏了掏孔洞一样的收声器官，懒洋洋的道：“咻罗？有吗？我又没有杀那只云鲸，只是送了它一程。再说，是它先往我脸上贴，主动挑衅我。”
执察者也不得承认，波罗叶说的其实没错。但出于职责，他还是需要提醒。
波罗叶：“说来，你不觉得这样很慢吗？那些海兽反正最终也无法抵抗，不如，我们合力，将外海那些还在抵抗的海兽抓来，加快它吸收的速度？咻罗？”
波罗叶的提议是有建设性的，海兽的确很难抵挡神秘果实的吸引力。
如果它遇到的是其他人，或许还真的同意了。
但执察者不行。
“你没有资格决定其他海兽的生死，谁又能确定，它们无法逃脱这一劫焕发新生呢？”
执察者顿了顿，继续道：“如果真的有人能挣脱，说不定会完成蜕变，你们城主不是最喜欢这样的神奇生物吗？”
波罗叶：“咻罗咻罗~你前半句是废话，但你后半句嘛……我认可了。反正，最多也就一两个小时，我就再等等。”
劝服波罗叶后，执察者也收回了传音。
他看了眼远处那已经红的快要发光的神秘果实，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实成熟已近，但思维空间里却没有预兆显现。
这要么是神秘之物不危险，要么就是……危险程度已经超过了他能预料的范畴。
执察者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失序之物有不危险的吗？
如果真的是一个恐怖至极的失序之物，它会是什么效果？他们这些人，能够抵御住吗？
执察者叹气间，余光瞄到了一旁的安格尔。
他注意到，安格尔似乎望着某个方向在发呆。
执察者往安格尔发呆方向看了一眼，并无任何东西。
“你在看什么？”执察者疑惑道。
安格尔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我没看什么，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他们之前并没有躲避云鲸，为什么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安格尔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逐光议长等人。
“很正常，他们的本体在虚空夹层之中，这只是一种能轻微影响物质界的特殊投影。”执察者也不吝解释。
“本体藏在虚空……难怪他们一点不受吸引力影响，也没有被云鲸撞开。那和之前导师救援坎特大人时的情况很相似啊。”
执察者点点头：“思路是一样的，只是方法不一样。”
桑德斯用的是仪式，而对面这群人用的则是一件特殊的铭文道具。这类铭文道具在南域很少见，但在源世界还是很盛行的，尤其是守序公会，几乎所有神秘猎人都会携带这类道具。因为它的功能性在狩猎神秘之物时，非常有用。当然，这类道具也有局限性，但瑕不掩瑜。
“原来如此。”
安格尔表面露出似有所悟的表情，但内心中却是在想其他事。
他的确有些好奇逐光议长等人当前的状态，但是，之前他之所以发呆，可不仅仅是因为在思考着他们的事。
而是他隐隐感觉到，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将他与某位存在悄无声息的连接在了一起。
这条纽带，自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更像是一种……羁绊。
让安格尔感觉到了一种明晰：它已经降临南域了。
虽然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安格尔却确信无疑。
……
云鲸的献祭，只是拉起了一场崭新的鲜血盛宴的帷幕。
更为强大的海兽，正一个接一个的从四面八方赶来。有一些海兽，甚至是从迷雾带之外，更遥远的海域游来的。
其中不乏能比拟云鲸的海兽。
譬如，一只浑身银光粼粼的梭形飞鱼，它虽然体态并不庞然，但却拥有恐怖至极的速度，这种速度甚至穿越了空间，宛如一道闪电，破开了无数的人墙，直直冲入迷雾带中心。
在这过程中，甚至有几位倒霉的巫师因为躲闪不及，身子爆成血花。
若非这只梭形飞鱼被神秘果实吸引，丧失了理智，只要它还残存一点意识，回头对那几个肉身爆裂的巫师再来一下，估计他们怎么救也救不回来了。
安格尔因为见识浅薄，并未听闻过这只梭形飞鱼，但是，他的附近却是有博闻广识的人。
根据从狄歇尔那里偷听到的信息得知，这是一只在魔鬼海相当有名的莫兹拿蓝旗的变异体，实力堪比正式巫师。
因为其超凡的速度，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影，加之其实力不俗，抓也抓不住。最终，它成为了魔鬼海域的一个不安定因素。
往日，有大量的海运公司派遣巫师去狩猎它，可都没有辙。谁曾想，今日这只莫兹拿蓝旗自己来迷雾带送死了。
是的，就是送死。而且，送的飞快。
闪电一闪，莫兹拿蓝旗就掠过所有人眼前，冲到了03号身边。然后被某种神秘力量分解，化为了一团精纯的血色能量，被神秘果实吞噬。
噗通——
伴随着莫兹拿蓝旗的死亡，更为强劲的心跳声，响彻天际。
心跳频率继续加快，距离临界点越来越近。
除了莫兹拿蓝旗外，还有其他强大的海兽，也依旧在前仆后继的冲向迷雾带。只是，这些海兽大多是在海底行动，关注度明显没有能飞的云鲸与莫兹拿蓝旗高。
但也有例外，有一只海兽虽然潜伏在海底，却是被所有人都注视到了。
那是一只鳐鱼。
之所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只鳐鱼，是因为它并不是默默无闻的海兽，它的名字叫做……碧姬。
斯利乌的骑宠，也是他自称的名义伴侣。
斯利乌的外号叫做“大鱼术士”，对斯利乌不熟的人，会以为斯利乌可以召唤很多巨型海兽才以此为名，实则不然。
斯利乌的确精通海兽控制，但他名号里的“大鱼”，并非是一个泛指，而是有明确指向的。
所指的，正是碧姬。
不久前，斯利乌发现碧姬被神秘果实的吸引力诱惑，有点不受控。在不安之中，斯利乌决定先让碧姬撤出迷雾带。
他将碧姬安排到了迷雾带外的西德罗岛附近，让它在此暂歇，等结束后再来接引它。
斯利乌自以为一切无恙后返回了迷雾带，但没想到，还没过多久，云鲸与莫兹拿蓝旗的陨落，瞬间拔高了神秘果实的吸引能力。
人类暂时还能抵御，因为吸引力对人类的提升并不算大。可对海兽的吸引力，却是高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直接超越了偌大的迷雾带海域，向着更远处的海域弥漫。很快，就覆盖住了西德罗岛。
哪怕拥有人类灵智的碧姬，在这股吸引力下，也沦陷了。
它的双眸变成殷红色，重新冲进了迷雾带。
此时此刻，它已经再次来到了迷雾带中心。斯利乌第一时间发现了它，心中大骇之下，冲入了海底，试图阻止斯利乌。
也是因为斯利乌的行径，让众人关注上了碧姬。
“主编大人，你觉得斯利乌能阻止吗？”丽薇塔悄声道。
狄歇尔：“不知道，或许可以？”
他们毕竟只是虚影，感受不到吸引力的增幅，虽然能靠着一些细节判别，但没有亲身体验，还是很难做到共情。
“真的可以吗？”
在丽薇塔喃喃自问时，海底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巨响。血水纷纷冲上天际，塑形成一条条旋起的龙蛇。
这些血色龙蛇狰狞的在半空扭曲着，然后化为了长满獠牙的怪兽，朝着海底猛地咬去。
巨响之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类身影失重般的抛向高空，然后又重重摔落。
这个人类毫无疑问，正是斯利乌。
他的阻拦，失败了。
不是他无法对付碧姬，而是此刻的海底，恐怖至极。无数的海兽在涌动，其中比拟之前莫兹拿蓝旗的海兽也不再少数。
碧姬混在这些海兽潮之中。
斯利乌想要阻止碧姬前进，等于是在阻止整个海兽大潮。他的实力再强，也无法面对这样一群疯狂的海兽！
别说斯利乌，哪怕是真知巫师此刻进入水下，都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斯利乌重重摔落的时候，表情还带着愕然与无望，嘴里念叨着“碧姬”的名字，眼睁睁的看着碧姬游向了末路。
当碧姬化为无尽血肉的那一刻，斯利乌整个人都失神了。
不过很快，斯利乌就拾掇好表情，回到半空中。他看上去外表无恙，眼神很平静，好似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是，众人却是默默的远离了斯利乌。
最可怕的人，是失去了羁绊无所顾忌的人。若是这个人，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羁绊被斩断，那他的可怕程度会再上一级。
了解斯利乌的人都知道，碧姬是从斯利乌还是学徒时就一直陪伴成长的。碧姬既是他的助益，也是他的软肋。
当软肋消失的那一刻，本来就性格恶劣的斯利乌会走向什么风格，谁也不知道。
……
碧姬之死，除了斯利乌外，对在场其他人、包括安格尔而言，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是，另一只海兽的死亡，却是让所有人都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那是在碧姬死后发生的事。
一个手持银色小圆盾的人影，随着沸腾的海浪，踏波而至。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又是一个觊觎神秘之物的巫师，但当这个人影毫不停歇的冲向03号时，众人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那并不是一个人，虽然她长着和人类女性无异的美艳五官，但她的头上却不是头发，而是满头狰狞的蓝色小蛇，腰部以下也是幽蓝色鳞片的蛇尾。
这是一个半蛇人，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是一个蛇发海妖。
安格尔曾经见过一只叫做银星的蛇发海妖，除了外貌与发色不同，其余几乎完全一样。
蛇发海妖啖人类以果腹，对于混迹于大海的人来说，蛇发海妖是非常恐怖的存在。哪怕是超凡者，对蛇发海妖也带有厌烦与嫌恶的情感。
但此时，这只蛇发海妖的出现，却让所有人的心脏咯噔一跳。
尤其是看到蛇发海妖直勾勾的冲向03号，化为血肉以祭祀，所有人的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因为，蛇发海妖哪怕外表异样，哪怕以人类为食，可它依旧是一种类人生物。
类人生物和人类极其相近，但和海兽的区别，是非常大的。
且蛇发海妖还不是低智生物。
如今，当类似人类的蛇发海妖也无法抵御果实吸引力，化为了血食，这对其他人类是一种莫大的冲击。
在场的巫师都不笨，他们也发现了，果实吸引力强度对人类与对海兽是两码事。
之前，果实一直是针对海兽的。但现在，蛇发海妖这种类人生物都无法抵御果实的吸引力了，那他们人类呢？
会不会不久之后，果实对人类的吸引力也会和海兽一般无二？
“人类，会成为继海兽之后，神秘果实的重点关注对象吗？”说话的是狄歇尔，他所询问的对象则是脸色有些阴沉的逐光议长。
丽薇塔与阿德莱雅也看向逐光议长，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逐光议长却是摇摇头：“无法确定……不过，我另一个投影已经联系上薇拉议员了，她或许能给出答案。”
薇拉，是真知理事会的议员之一，她同时也是冠星教堂的观察者之一，外号：无面的失忆者。
逐光议长也是发现这边情况越来越诡谲，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薇拉。薇拉作为冠星教堂的观察者，预言能力不用多说。
只是暂时薇拉还没有给出回复。
在他们等待答案的时候，安格尔也将狄歇尔所提的问题，向执察者问了一遍。
“人类，也会步上海兽后尘吗？”
“人类不早就被‘它’纳为食谱了吗？你们之前要救的坎特，不就是如此。”执察者淡淡道：“而且，从头说起的话，坎特一开始便是神秘果实的食物。只是当时神秘果实能力影响范围还太小，它才转而放弃坎特，将能力对准海兽。”
“如果神秘之物有意识，在它的眼里，人类和海兽有何区别呢？”执察者说到这时，叹了一口气。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人类，必然会成为神秘果实的食物。
只是之前海兽数目多，所以神秘果实先考虑的是海兽作为献祭。但随着神秘波动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人类聚集在这里。
敢来这里的人类，基本都是巫师级的。
这么多巫师级的存在，在神秘果实的“眼”中，自然越来越“香”。而海兽则因为吃的太多，附近海域逐渐变空，需要蔓延更远才能吸引更多海兽。
一边人多且近，质量还好；另一边海兽变少，距离还远。
稍加对比，自然是人类更好。
所以，它再次做出战略性调整，将目标从海兽身上移到人类身上，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一切的转折点，便是蛇发海妖。
从海兽过度成类人生命，再过度成人类，简直顺理成章。
当然，以上只是执察者的推论，且对神秘果实做了“拟人”。真实的情况下，神秘果实有没有思维另说，但推论应该是没错的。
在场的人类，想要高枕无忧的等待果实成熟去摘去最后的成果，基本不可能。
接下来他们将面临的，会是一场恐怖至极的灾祸。
想要在这场灾祸中获利，以这些巫师现在看到的格局，基本不可能。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的……求得生存。
噩梦，将至。
()
蛇发海妖的出现只是开始，不久之后，又有一群非海兽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那是一群外貌精致，拥有黑肤金眸与乳白鱼尾的人鱼。
“这是，幻海长汀的普鲁士人鱼！”有人认出了来者。
人鱼一族虽然也是类人，而且低阶人鱼和蛇发海妖一样，也会啖食人类，可那只是智识不足的缘故；人鱼中的贵族或者皇族，他们的克制力就强大了很多，他们不仅不会以人类为食，甚至还与不少人类国度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通商贸易也未曾停止。
正因此，人类对人鱼一族其实相对其他类人来说，比较亲近，从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人类对人鱼向来都不用非人类指代称呼“它”，而是以人类的代称“他”或者“她”来指代。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类，对人鱼不屑一顾，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会承认，比起其他奇形怪状的类人生物，人鱼在血源上是和人类最接近的。
如今，连人鱼都已经无法抵御神秘果实的吸引力，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人类了？
带有这种想法的巫师，不再少数。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神秘之力又遮蔽了巫师的危险预感，在场的巫师还抱持着侥幸态度。除了那些以“苟”为名的巫师稍微后退了一些，其他巫师都按捺不动。
“大人，我们要不要劝他们离开？”看着后方岿然不动的巫师大潮，安格尔向执察者开口道。
安格尔这番开口，更多的是想试探一下执察者的态度。
巫师界有一小部分巫师，对于后辈是抱有期许的，一开始或许只是同组织的前后辈照料；但越是强大，这种责任感就越重，扩散的越广，甚至有可能辐射到一整个族群上。
这类巫师会以族群为内核动力，以荣誉感为目标，以人类的荣光为砥砺。是那种可以出现在史诗传记中的人物。
虽然这类人极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
如果执察者也是这类人，看到因为神秘果实一下子死这么多年轻后辈，或许也会有所惋惜。
那安格尔的这番话，或许就能博得执察者的好感。
就算执察者不是“博爱”型的巫师，这番话说了也不会引起反感。
所以安格尔开口了。
至于安格尔自己的内心怎么想，那就是另一码事。
执察者淡淡道：“你觉得这些人会听劝阻吗？”
安格尔回望了一下后方的巫师人潮，他们明明判断出可能会有危机，可眼神中依旧带着执着……或者说，偏执。
当偏执出现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安格尔摇摇头：“不会。”
他们的心理活动其实也很好猜，在场的巫师这么多，他们又不是最前排，如果前方的玛古斯通出现了变化，他们也能看到，可以第一时间撤离。
而且，人类也不一定真的会被神秘果实影响。
就算真的有影响，看那果实的跳动频率，距离成熟已经很近了。说不定，根本轮不上自己，那颗果实就已经成熟了，这不就能捡到便宜了吗？
“单纯想要靠言语劝阻来让他们离开，几乎不可能。或许，只有他们亲眼经历了，他们才会记得疼。”安格尔轻声道。
执察者：“也不一定。也许有人能靠言语说服他们呢？”
执察者话音落下时，淡淡的瞟了不远处逐光议长一眼。
安格尔看到这一幕，已然明白执察者的意思。这些巫师不一定会听从劝阻，但如果说这话的人是真理之城的城主呢？
真理之城在南域代表了权威性，这是公认的。逐光议长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更容易被信服。
如果逐光议长再说出，这些话其实是薇拉议员的预言，那可信度就更高了。
当然，这还需要考虑，逐光议长的愿不愿意说。
安格尔个人觉得，逐光议长有很大可能会说，因为这也是一种展现真理之城的超然、公正与权威性的好时机。
想到这，安格尔对逐光议长那边的对话多了几分关注。
……
在数十只普鲁士人鱼前仆后继的化为血沫，贡祭给神秘果实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类人生物。
这让周围的人类，稍微松了一口气。
或许，那群普鲁士人鱼只是一个意外，并不会波及到人类？
可能获得神秘之物的执念，让他们更愿意相信内心中偏好的结果。但现实往往却是相反的，越是不想来的什么，它越是会如约而至。
逐光议长在等待了约莫小半个钟点后，终于等到了薇拉议员的回复。
当听完薇拉议员对这件事的预言后，逐光议长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刚刚已经收到薇拉议员的一则预言了。”逐光议长轻声开口，霎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薇拉议员怎么说？”阿德莱雅一边摩挲着手中骷髅头拐杖顶，问道。
“不太妙。”逐光议长叹了一口气：“薇拉议员无法预言迷雾带的事，这里的神秘气息遮蔽了她对命运的窥探。不过，她用了其他方法，间接的去做预言。”
“在薇拉议员看到的可能性未来里，来到这里的巫师……那些有名有姓的，在很多种未来里，都会在不久之后沉寂，没有再看到任何闪光点。”
这意味着，他们要么是神隐、要么离开了南域，要么……就是死了。
数目如此之多的人类同时神隐、同时离开的概率很小，那么答案很有可能是：他们在不久后的未来，已经死去。所以，南域才会再无他们消息传播。
而导致他们死亡的，极有可能，就是这次的事件。
听到这个结果，众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不过，这个结果的接受度却很快，因为这也是在他们意料之中。
“要告诉他们吗？”在一阵沉默后，丽薇塔第一个开口道。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做好死亡的觉悟。”阿德莱雅冷淡道。
逐光议长：“黑爵，他们又没有被时光小偷标记，其他的选择也没有被偷取，他们还是有后悔机会的。”
阿德莱雅：“那又如何？他们就算这次不死，贪婪作为原罪，也会在下一次类似的事件中爆发。”
逐光议长：“那是未来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不一定要代替他们选择，但将情况告诉他们，这并不耗费工夫。”
只需要耗费很少的工夫，就能赚取一笔人情债，是非常划算的。就算有巫师不认这个人情债，那也无妨；不认人情可以，但经此之后，他们内心必然会对真理之城的绝对中立，加深一分信任。
真理之城能在南域有不坠之名，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日积月累下来的。
阿德莱雅冷哼一声：“既然议长大人这么执着，那就随便议长大人，只是，我绝对不会劝。”
这时，狄歇尔突然开口道：“我可以为逐光阁下代劳。”
逐光议长深深看了狄歇尔一眼，“我本来想说，我派出一个投影过去就行，但既然狄歇尔巫师也愿意去，那就一起吧。”
狄歇尔：“多谢。”
之所以道谢，是因为狄歇尔很清楚，逐光议长肯定看出了他的意图。
正如逐光议长会考虑真理之城的不坠之名，狄歇尔也在考虑如何加深《萤都夜语》在巫师界的影响，这一次显然就是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放过。
“狄歇尔巫师，我们走吧。时间耽搁越久，变数越大。”
说是走，但他们的投影其实还在原地，因为投影一旦降临就不能移动。想要告知其他人，只能重新制造投影。
没用多久，他们便重新制造了两道投影降临现实。
这新的两道投影降临的位置，是在后方的人群之中。
……
听到后方人群传来惊愕的哗然声，安格尔便已经明白，逐光议长和狄歇尔已经将薇拉的预言传递了出来。
“你觉得，有多少人会选择离开？”这时，执察者突然主动开口，向安格尔问道。
安格尔回望了后方一眼，很多巫师都在往后撤，看样子不再少数。
“薇拉议员是冠星教堂的十八位观察者之一，她的话，应该分量十足。或许，会十去七八？”安格尔猜测道。
执察者轻笑一声：“能走十之一二，就已经够多了。”
“十之一二？应该不至于吧？”安格尔有些怀疑，毕竟从当前情况来看，几乎九成巫师都在后撤。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真相，是尘埃落定后，才开出来的花。在这朵花未曾绽放前，你告诉别人这朵花会是方形花瓣、会是蓝色花蕊，哪怕你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花匠，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你。
“自以为”与“我觉得”，是人类对未知探索的动力，但也是自我高地里的一堵由优越感铸就的高墙。
人类很天真，也很愚笨。很容易受人影响，也很容易顽固不灵。
所以，单靠几番话语，就想要影响所有人的决定，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人类顽固的根性上，还加上了——利益冲突，那么愿意相信逐光议长的人，又会消减几分。
这么消减下来，愿意离开的会有多少？
时间慢慢流逝。
逐光议长与狄歇尔的投影从后方消失，又过了一段时间。
安格尔回望身后，倏地沉默。
玛古斯通并未移动，这很正常。玛古斯通已经铁了心，他的选择是时光小偷的明示，为了未来之路，他不可能离开。
可其他人……
安格尔之前看到有九成的人，都在得知预言后退后，但是，也仅仅只是后撤。他们似乎还带着侥幸，觉得只要再远离一些，就好。
真正离开迷雾带的巫师，其实不足一成。
执察者的判断，分毫不差。
“抱持侥幸的人，还是很多。”丽薇塔回头看了眼身后，轻声道。
狄歇尔：“你是在为他们的选择惋惜？”
丽薇塔摇摇头，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当然不是，我是在想，《逐光议长好心劝阻，奈何贪婪作祟终送命》这个作为增刊的主标题怎么样？副标题则是——生命终结间，可有悔意？”
话音落下，未等狄歇尔回答，一旁的阿德莱雅冷哼一声：“无聊噱头。”
丽薇塔嘴巴张了张，反驳的话都已经涌到嘴边了，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其他人这么说的话，丽薇塔有一套又一套的反驳说辞，足以将人说到哑口无言。但是，说这话的是阿德莱雅，她就没话说。
阿德莱雅作为南域最顶级的女巫之一，她的话语权本身就极重。而且，丽薇塔也了解阿德莱雅的性格，这是一个行为严谨，做事一丝不苟的人，极其厌恶乌烟瘴气的杂志风气。
所谓的乌烟瘴气，其实就是各个杂志社出版的期刊越来越八卦了。
作为《时光森林》的主编之一，阿德莱雅曾经还特意发文批判过这类风气。
丽薇塔当时看到那篇文章时，其实内心也还蛮赞同阿德莱雅的观念，后来《萤都夜语》也搞得硬核了几期。
奈何，撑不住啊。
毕竟，大事不常有，长草期常在；知识分享受制于个人，有些写专栏的巫师转眼就闭关，变数极大。
在这种情况下，如《萤都夜语》这种季刊，想要维持高发行量，全程硬核实在难以维系，只能掺点水；而《时光森林》作为十年刊，显然要好多了。
就算掺水，写一些八卦，《萤都夜语》也是有态度的，毕竟很多八卦杂志以谣言为主，而《萤都夜语》的八卦从不写谣言与传闻。
丽薇塔个人认为《萤都夜语》已经做得够敬业了，但是，在阿德莱雅面前，她也实在没办法反驳，只能讪讪笑着带过。
“不同刊物走的路线不同，黑爵啊，你也不要太苛刻。《萤都夜语》做得很不错了，我也很喜欢，每期都看，从没落下过。”逐光议长笑眯眯的开口，为丽薇塔挽了一个尊。
然而，逐光议长的情商与阿德莱雅相碰，注定占不了便宜。
“议长大人最喜欢的难道不是《露色画报》、《女之风》吗？”阿德莱雅脸上带着讽意。
逐光议长表情却不见尴尬：“最喜欢的永远是新刊物。要不然没有期待的世界，很无聊的。”
阿德莱雅哼了一声：“谁在和你谈期待感。”
逐光议长依旧笑眯眯的，阿德莱雅在心中骂了一句流气，便懒得和他再说话。
逐光议长转头看向丽薇塔，对她笑道：“大胆写吧，我也很期待，《萤都夜语》会怎么写这个事件。”
丽薇塔感激的点点头：“好的。”
等到这边对话结束，丽薇塔向狄歇尔挑了挑眉，意涵很明显：连逐光议长都肯定了，怎么样？
狄歇尔沉默片刻，无声道：主标题和副标题交换位置，还有，劝阻那群人的不仅仅有逐光议长，别忘了还有我。
……
隔壁有耳。
安格尔听完丽薇塔等人的对话，表情微微有些古怪：他原本还以为丽薇塔是在惋惜那些可能会逝去的生命，没想到，他们的对话却是越走越偏。
在这严肃紧绷的气氛下，莫名的出戏。
所以，这是他们舒缓压力的方式？还是说，他们平时就这样的？
安格尔摇摇头，不再多想。
“逐光议长的话，都没有什么作用。可惜了。”安格尔轻声叹道。
执察者：“没什么可惜的，而且，他的话在现场作用虽然不大，但对于那些没有来的，以及即将来的巫师，却是一个诫告，从这一点来说，作用是不小的。”
现场的巫师，都已经亲眼目睹到了神秘果实，胃口被吊了起来，想要灭火显然比那些没来现场的人更困难。
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贪婪与侥幸。
既然贪婪与侥幸战胜了理性，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自找的。
又过了一会儿，被神秘果实吞噬的血肉，依旧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海兽。海妖和人鱼，却是没有见到了，因为这附近本身也不是这两种生物的栖息地，之前的海妖与人鱼估计只是无意间来附近巡弋，结果不幸遭遇变故。
没有其他类人生物死亡，众人悬吊在半空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其中有一部分人，还在心中暗自嘀咕，薇拉议员的预言，会不会出问题？
当然，这种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人还是维持着合理放松、时刻警惕的状态，并且游离在所有人的外围。
这群人就很精明，他们觉得，任何发展都是递进的，如果真出事了，还有前方的人顶着，给他们后撤的时间。
但是，精明不代表聪明，也不意味着正确。他们忽略了一个前提：发展“向来”是递进的没错。但是，神秘之物从来不遵循“向来”。
当时间来到某个节点时，现场的局面，突然迎来了一次意料之外的大转折。
“噗通——”
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的心跳声，再次响彻。
从外观上看去，一切都很平常，和之前一样。但是，所有处于迷雾带的巫师，却是在同一时间……定住了。
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引力，从神秘果实上散发出来。
之前虽然对人类也有吸引力，但只要不靠近，维持一定的距离，就能勉力抵抗。但现在，这种吸引力瞬间遽增！
用数字来表示的话，之前他们所在位置的吸引力是1，那么现在的吸引力就是100，甚至1000！
这根本不是什么递进式增加，而是毫无预警的拔高。将你从海平面以下，直接拉到了高海拔。
而且，范围还不仅仅是迷雾带中心，覆盖了大半个迷雾带！
几乎所有的巫师，都在范围之内。
就算有心理预警，有一定防备的巫师，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吸引力，打了个措手不及。
恐怖的吸引力，直接将所有人的心神，全都纳入了那散发着殷红光芒的果实身上。
只是转眼间，就有巫师抵御不住。
眼神从清明变得迷蒙、从迷蒙变到痴傻，不到半秒！
当痴傻的目光泛起幽幽猩红色时，这些巫师开始动了起来。
云雾还是那般清淡，风也未曾变得更喧嚣，朗月依旧蒙蒙，大海未掀波涛。
外在的一切，和前一秒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之前悬停的巫师，有一大半都开始不自觉的往前飞。
一个，一个，又一个。
只是短短数秒钟，就有十三位巫师，超过了安格尔所在位置。
安格尔的位置是一个标准距离，是执察者精心选择的。一旦过了这个标准距离，想要抵御吸引力，需要用到的力量是以指数级递增。
执察者都是如此，其他巫师能抵御？不可能。
那超过安格尔的十三位巫师，用近乎“狂奔”的姿态，冲向了神秘果实。
没有任何意外，血肉纷飞，化为了漫天的血雨。
十三位正式巫师的死亡，让神秘果实的表皮直接变成深红色，那种艳丽到欲滴的颜色，说明它的成熟已近。
但也只是“已近”，还是未达真正的成熟。
这也意味着，还会有送死之人。
又是一位巫师，超过了安格尔；这位巫师安格尔曾听闻过，是一个巫师家族的族长。
他竭力的想要抵挡果实的吸引力，可根本没用。他的眼神已经进入了半痴狂状态，仅剩下的一丝清明中，则带着无言的恐惧。
他的竭力反抗，依旧没有什么用。
在生命最后的一段距离中，他看了眼另一边的逐光议长。
他在用最后的努力，期望着逐光议长的救援。
但是，没有办法。逐光议长、狄歇尔、阿德莱雅，这三位真知巫师，根本不是真身降临，投影拿什么来拯救？
逐光议长之前的笑容已经消失，表情显得很凝重。他看到这位巫师眼里最后剩下的那一丝愧疚与悔意。
他明白，这位巫师在生命最后时光，后悔自己被贪婪欲望战胜了理智，没有相信逐光议长的话。
可是，此时的后悔没有任何作用。
迎接他的将是，没有归路的终点。
……
转瞬之间，又有十来位巫师陨落。
安格尔见证了这一幕。
明明空气中的味道，因为大量海兽的消亡，早就被血腥味充斥，那死的巫师不过是海兽的零头，可安格尔还是觉得——空气里的血腥味，仿佛更浓重了。
安格尔知道，这是心理作用。
既然产生了心理作用，也意味着安格尔的心理也的确在变化。
之前海兽的死亡，他还能抱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但一个个巫师的陨落，同为人类，他亦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心中难免戚戚。
可纵使如此，安格尔也没有办法帮到他们。
如今的吸引力恐怖到了极点，安格尔哪怕有域场，也最多消减一两成，他依旧无法抵御。他现在能站在这无事无恙，完全是借了执察者的光。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更别说兼顾他人了。
安格尔此时的情况，更多的是像逐光议长那般，只能默默的看着他们的离开，用眼神送他们最后一路。
安格尔看过的死亡很多，当初在拉苏德兰，安格尔也目睹过大量巫师陨落。
就算死的人并没有超过拉苏德兰那场战役，但是，安格尔还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大概是他迄今为止看到的，最绝望的一幕。
这些巫师平素都是能在各个世界掀起风浪的，可此时，他们却一个接一个的排队死亡。
明明内心有向生的希望，却无力挣扎。
因贪婪而死，死前是愧疚是悔意，是无奈与无助。
他们的一身力量，没有一点发挥的余地，唯一的发光发热是成为了神秘果实的祭品。
死的毫无价值。
也死的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绝望。
……
安格尔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死了，一开始还能目送，但后来涌上前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仿佛飞蛾扑火。有时候只是浮光一掠，就是数道生命的消亡。
到了最后，安格尔也不忍往前看。
他在轻叹一声后，转头看向了身后。
此时，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至少有四成、五成的人，都已经化为了果实的肉餐。
而剩下的一半，他们属于谨慎的那一类，时刻都保持着最高的防御。所以，勉力抵挡了第一拨的吸引力。
可纵然如此，他们的情况也和当初的坎特一样。
全身多半的力量，都用于对抗神秘果实的吸引力。无法动弹，思考能力也在下降。
这种情况还不会坚持太长，因为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人类死亡，果实的吸引力还会增强。就像之前它吸引海兽一般，一开始还只是迷雾带的海兽，后来哪怕在迷雾带之外，哪怕是西德罗岛的碧姬，都被果实的吸引力囊括住了。
随着果实吸引力不断增强，他们也会步上其他人的后尘。
想要活命，唯一的机会，便是比其他人撑得久。
撑到神秘果实成熟，在半失序到失序的晋升过程中，他们或许有一瞬的机会逃离。但是，能撑这么久吗？
安格尔在默默观察还活下来的巫师，寻找有没有眼熟之人。
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个面孔。
玛古斯通！
这位研发院的炼金大师，居然还在坚持着。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但还没有到殷红的状态，眼神中的清明，也比其他人更重。
最重要的是，玛古斯通还是距离安格尔最近的巫师！
他承受的吸引力比其他人更恐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