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艾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同时也提出了两个疑问。
觉醒魔人是否能与普通原住民和谐相处？恐慌界的情报是否以偏概全？
前者，答案未知。
后者，安格尔倒是觉得有很大可能是对的。因为绝大多数的巫师在看待其他智慧种族的时候，很难做到客观。也正因为无法做到客观，所以会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不去求证群体，只以眼前看到的做定论，刻意放大某些偏见，而无视非人种族本身的习俗以及长处。
更何况，这类巫师大多都是征荒巫师。征荒巫师的“征荒”，可不是单纯的发觉未知位面，而是指征战与拓荒。
征战的意义，并不是说被自身被威胁。而是要威胁其他世界的原住民，让别人接受巫师界所持有的价值观，
只有价值观的同化，在意识形态的战争中取得高地，才能让原住民真正的俯首称臣。
故而，征荒巫师传回来的情报，以偏概全是常见的。
但这也没办法，霜月联盟基本垄断了南域的征荒大业，舆论的解释权自然掌握在霜月联盟的手中。
当然，你也可以单独去异世界，但你一个人，或者三三两两的团队，这基本很难定义为征荒，只能说是……见闻旅行。
“你们觉得这是真是假？”听完卡艾尔的话，多克斯转头看向安格尔与黑伯爵。
安格尔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分析是分析，但具体是真是假，还是要看实据。他所知道的信息，之前已经全部说了出来，卡艾尔所言之物，已经处于他的情报之外。
黑伯爵则是沉思了片刻，轻声道：“我也无法判断真假。不过，我可以给你们讲一个轶闻，和阿希莉埃综合学院有关。”
黑伯爵说到阿希莉埃综合学院的时候，众人都不自觉的往安格尔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
阿希莉埃综合学院就在天空机械城，背后站着的是研发院，安格尔也曾在阿希莉埃学院担任过一段时间导师，如今在南域各大巫师集市非常盛行的影盒，就是安格尔在阿希莉埃学院授课时，讲述的理论与炼制方式。
所以，一提到阿希莉埃综合学院，众人自然而然的会联想到安格尔。
安格尔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对阿希莉埃综合学院基本没有归宿感，对于研发院，若非魔药大师在，他也没什么归宿感。既然没有归宿感，自然不在意内中隐情。
“你们应该听说过曼罗位面吧？”黑伯爵说是询问，但其实已经笃定他们知道曼罗位面，故而都没等众人回答，便继续道：“曼罗位面同样是在陨金时代被发现的，一开始是一位游历的炼金术士发现的，一个以游历为目的的巫师，对于异世界并没有征荒巫师那般强烈的征服欲。但是，这个炼金术士偏偏在曼罗位面发现了特殊的香灵。”
“以香味为灵，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也因为曼罗位面有香灵的存在，这里的香氛市场可谓百花齐放。”
“那位炼金术士虽然不是药剂学的，但他知道曼罗位面的香氛价值。他迅速的回到天空机械城，以阿希莉埃综合学院的老师身份，见了彼时天空机械城的城主。”
“然后，天空机械城就开始派出大量巫师进驻曼罗位面，以先驱者的身份，大举开发曼罗位面。”
“如今曼罗位面最大的巫师部门——香月联盟，背后其实就是天空机械城。曼罗位面每隔一段时间举办的品香会，则是阿希莉埃综合学院承办的。”
“现在看上去，曼罗位面光风霁月，是一个所有女巫都热爱去的‘景点’。但是，在刚开始开发曼罗位面的时候，天空机械城的手段可相当不光彩。”
“对外宣称，有炼金术士在曼罗位面被杀，以此理由大举进入曼罗位面，然后不断放出消息，抹黑曼罗位面的种种情报，有无数的原住民都被这无妄之灾影响，绝大多数都成为阶下囚，接受价值观的改造。可以说，彼时的曼罗位面，对南域传回来的全是谣言。”
“后来，天空机械城见开发的差不多了，价值观的同化也完成的差不多，这才开始释放好的消息，举办了第一届品香会，通过参会的女巫，将曼罗位面真实的消息带出去。”
“女巫的茶话会，是一个传播舆论的好方式。短短十多年期间，曼罗位面就从黑暗暴力所笼罩的世界，变成鸟语花香的美好世界。”
“故事到此为止了吗？并没有。”
“过去这么多年后，你们现在对曼罗位面的了解，是不是只有香月联盟，与美好的一面？那些暗涌，那些因香灵而导致的血色时光，好像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胜利者书写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会继续书写很多年，直到那段黑暗时刻彻底的消失不见。”
黑伯爵讲述到这时，这个小小的故事算是讲完了。
安格尔和多克斯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唯有瓦伊一脸的愤愤：“我一直以为天空机械城是圣洁的知识殿堂，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这样的黑历史！”
瓦伊嘴里骂骂咧咧，骂完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安格尔道：“我没有说大人的意思……我就是说，那个时候的天空机械城。”
安格尔笑了笑：“你就说现在的天空机械城，我也无所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出天空机械城是圣洁的知识殿堂，你想想前几年的净化花园之事，就会明白，天空机械城从未变过。”
“净化花园事件？”瓦伊表情疑惑：“净化花园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只听说，好像净化花园晋阶了？”
“你不知道？”安格尔愣了一下，净化花园才过了多久，瓦伊就没印象了？
瓦伊摇摇头。
安格尔又看了看其他人，卡艾尔也露出狐疑之色，多克斯倒是一脸明晰的样子。
看来，只有学徒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时间距离那么近，而且死了无数的学徒，当时天空机械城的杂志都快炸锅了。
安格尔当时还以为全世界都在谴责天空机械城的行为，但现在看来，好像知道的没几个？
或许是看出安格尔的疑惑，黑伯爵道：“天空机械城最发达的除了炼金行业，就是通讯传播行业，你理解成杂志社也可以。”
“背后有官方背景的杂志社不再少数，他们对外发行了那么多的杂志，黑的说成白的，不很正常？”
“你觉得霜月为何要费心不讨好的办《位面征荒录》？除了征兆拓荒的巫师外，不还是为了掌握话语权。”
只有话语权在手，是春是秋，是黑是白，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你们不也有一个官方杂志么，我记得莱茵拿给我看过，叫做《镜》。”黑伯爵说到这时，轻轻摇头：“我看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
安格尔：“啊？”
黑伯爵：“没有一点战斗力。”
安格尔：“……《镜》主要面向的还是自己人，而且，里面都是一些研究性的观点。”
黑伯爵：“所以呢？在输出知识的同时，暗戳戳的带着点私货价值观的杂志可不少。你们《镜》就真的，纯粹的研究观点……最重要的是，也没几个能入眼的观点。”
这一点，安格尔没办法反驳。
《镜》的内容有多么贫乏，安格尔是见识过的。他在新星赛去当个裁判，《镜》都要大肆报道，占据了一大半篇幅，看的安格尔自己尴尬症都犯了。
而为了让《镜》的影响力提高，莱茵也费了很大心思，关于安格尔打算编写的《亡灵与灵魂转化课题》，莱茵就强力建议他放在《镜》上。
彼时，对杂志政治一点懂的安格尔，自然没有疑议的答应了……
不过，换做现在，安格尔也会答应。
权威性的杂志，南域不是没有，但安格尔也不觉得自己能登上这种权威杂志。那给其他杂志去锦上添花，不如给《镜》雪中送炭。
回到正题，多克斯在沉吟片刻道：“大人的意思也不是谴责天空机械城，而是想说，舆论被掌握，我们所知所得，不一定是真相？”
“包括安格尔刚才讲的关于恐慌界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有可能，只是霜月联盟编撰的？”
黑伯爵：“也不尽然。应该大部分是真的，小部分是假的。但这小部分是哪一部分，这个就不知道了。”
多克斯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询问。因为他也明白，如果黑伯爵真的知道哪部分是假的，肯定已经直言了。既然他什么也没说，说明黑伯爵也对此一无所知。
多克斯的目光重新回到卡艾尔所展示的壁画上。
看着壁画中那和谐的画面，多克斯转头看了看安格尔：“你和厄尔迷，好像也和壁画里一样，也挺和谐的。”
安格尔：“不一样。”
厄尔迷是受到扭曲之种的影响，才会听命于他。
安格尔想到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此前，拉普拉斯说，厄尔迷只有在混乱的烬焰中，或许可看到微茫的重生之机。
其中“混乱的烬焰”这个词让他想到了……乱源与动力炉。
该不会，与这些有关吧？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只有再去一趟沸绅士那里，才能得到答案？
安格尔在思考的时候，多克斯继续说道：“要不，你让厄尔迷出来看看，说不定他认识这只头上长麦穗的狮子。”
听到多克斯的话，瓦伊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多克斯的这番话，就像是你有一个外国朋友，你在自己国家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从那个国家来的外国人，你立刻上前，询问对方是不是认识自己的外国朋友。
这几率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所以，别说瓦伊翻白眼，安格尔也有些无语。他并不觉得厄尔迷会认识壁画中的觉醒魔人。
不过看着多克斯那殷勤的样子，安格尔想到了他的灵感。
如果这是灵感作祟，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几率再小，纵然是0.001%，这也有几率嘛。
想到这，安格尔还是将厄尔迷从影子里叫了出来。
然后指着画框里的画，让厄尔迷去认。
半晌后，不出所料，厄尔迷一脸的迷茫之色，显然厄尔迷并不认识画中的觉醒魔人。
安格尔示意厄尔迷回到影子里，然后才对多克斯道：“看吧，不可能认识。”
多克斯丧丧的叹了一口气，嘀咕着：“我还以为觉醒魔人之间应该有感应才对……”
“什么都你以为，你是谁啊，还‘你以为’。”瓦伊不客气的反驳了过去。
暂且不提瓦伊与多克斯的争执，安格尔表面轻描淡写仿佛不在意的样子，但内心却是生出了一丝迷惑。
厄尔迷不认识壁画里的觉醒魔人，这一点是确定的。
但是，厄尔迷居然露出了“迷茫之色”。
厄尔迷怎会有迷茫？
迷茫，是神色的一种特质表现。
厄尔迷只是一个类似于被控制的“傀儡”，怎会出现这种不可能在傀儡身上出现的情感色彩？
这还不止一次了。
安格尔记得，从潮汐界出来后，厄尔迷似乎就开始出现一些变化。只是当时没有那么明显，到了后来皇女镇、再到现在的地下水道，厄尔迷开始出现了“情绪”的特征。
这绝对不正常！
难道，这就是拉普拉斯赠言里所说的：妄图再次觉醒的魔人？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拉普拉斯能回答。
安格尔按捺住心中不断丛生的疑惑，表面若无其事的转向瓦伊：“你呢？你有什么关于恐慌界的情报？”
安格尔原本是没打算问瓦伊的，但卡艾尔都带来了一个冲击性极强的情报，搞不好瓦伊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然而，安格尔是多想了。
卡艾尔是常年去遗迹，艰难解密出来的情报。瓦伊这个万年宅男，足不出户，能知道的也都是杂志上所说的。
而黑伯爵在不久前，才警示他们，杂志可能会操作舆论，不要轻信。
所以，瓦伊直接淘汰。
如今，综合了卡艾尔、多克斯以及黑伯爵的情报后，安格尔再次将目光看向了棱镜背后的拉普拉斯。
“我们的谈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安格尔的话，让众人都停止了交谈，所有人都静静看着拉普拉斯，等待她的说辞。
她特意让安格尔询问众人关于恐慌界的情报，意图何为？现在，是否该解释一下了？
拉普拉斯淡淡道：“你们人类倒是对自己的弊端，了解的很透彻。”
“我在空镜之海里，看到过不少恐慌界生灵的记忆。既然你想了解你影子里的觉醒魔人，我倒是可以和你分享一下这些记忆。”
拉普拉斯：“我看到的第一份与恐慌界有关的记忆，是一道血光映照出来的记忆。”
多克斯楞了一下：“血光映照的记忆？……血光？”
拉普拉斯本不想回答多克斯的话，但看安格尔眼里也带着疑惑，沉思了片刻，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原因：“这涉及到了空镜之海的规则……”
空镜之海里的规则，大致分为：生与灭。
生，代表着所有“镜面”所映照出来的记忆。泛位面、无数的世界，只要存在“镜面”，都能将里面所记录的画面，以“记忆”的方式，流向空镜之海。
这种镜面可以是水面、釉面、甚至是火光映照的扭曲面，只要能倒映出影像，都能被空镜之海所容纳。其中，水面所映照的画面最清晰也最长久；光所映照出来的画面，是最短暂的。
血光，便属于后者，他或许是战斗时某种利器的反光，只是一刹那间，可依旧被空镜之海记录了。
以上便是生。
光说“生”的话，好像你只要在待有“镜面”附近，就没有隐私了。
但其实并非如此，原因有二。
其一，空镜之海相当相当大，纵然有很多地方是破碎的，但它依旧连接了无数个拥有镜面的世界。
你在镜面前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会流进遥远的空镜之海，或者直接流入破碎的空镜之海，化为泡沫消散。
其二，空镜之海的规则中，除了“生”以外，别忘了还有“灭”！
所谓的“灭”，就是从根本上“消灭”从外界流进空镜之海的记忆。
这就像是奎斯特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灵魂潮汐，将留在活人世界的残魂、亡灵，带入亡者的世界。
这是一种规则，是大意志下的规则。
空镜之海也有这样的规则，不过，空镜之海会更加的粗暴。灵魂潮汐，至少还会给除了亡灵外的其他有灵智的灵魂一定的选择权，可以去奎斯特世界，也可以继续留在活人的世界。
但空镜之海不行，它所翻覆的浪涌、海潮，会直接将范围内的所有记忆都泯灭。
而空镜之海的潮涌……无时无刻，无所不在。
也就是说，很多从外界流进空镜之海的记忆，说不定连一秒都待不住，就直接消散了。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隐私”的问题。
哪怕你在镜面前搔首弄姿，对空镜之海而言，都是一视同仁。
更何况，活人进入空镜之海只会变成没有记忆的“空心人”，真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些记忆，过一会儿也会忘记。
而空镜之海有数的“镜内生物”，对人类记忆有兴趣的，也并不多。
拉普拉斯可以说是一个例外。
但真要细究，拉普拉斯也不是对人类记忆有兴趣，她是有什么记忆就看什么记忆，不以物悲，也不以物喜。唯一让她稍微在意的，只有牧神双面里的阴影记忆。
可就算有点在意，她说送还是直接送了。从这也可以看出，她是浑然不在意得失的。
言归正传，因为空镜之海所映照的记忆，不是局限在镜面前的，所以，她所提到的“血光”，也依旧能记录画面……哪怕只有一瞬。
血光记录的画面，流入了空镜之海，在它被潮涌冲刷掉之前，被拉普拉斯捕捉到了。
这就是所有的前因后果。
大致解释清楚后，拉普拉斯继续道：“血光里映照的画面，是一个跪在尸骸山堆顶端的少女。”
拉普拉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身前的镜面。
刹那间，镜面就仿佛化为了天空机械城出产的光屏，静置着一幅全景的光影画面。
画面的上半部分，是染红的天空，一个庞大的漩涡血云在不断的盘旋。
画面的下半部分，背景是黑漆漆的森林，与遥远起伏的山脉。而近处，则是无数的尸体，这些尸体有的类人，有的类妖，它们全是新鲜的尸体，地上流伏着一条血液而成的溪流。
在这些尸体堆的正中心，有一个完全由尸体堆砌的“小山”，小山的最顶端，一个少女跪坐在尸体上，茫然的望着四周。她的身边，有一把插在尸体上的染血大剑。
少女在流着泪，脸上的表情带着莫大的悲恸，仿佛遭遇到了世间最痛苦的事。
而少女的头顶，正是那漩涡血云。
这是一幅很有故事感的画面，虽然无法明晰这里面有哪些故事，也不知道死的人是谁，但那种从画面中传递出来的浓郁的悲伤氛围，却是能被所有人感知到。
“她是……魔人？觉醒魔人？还是，蜂翼人？”多克斯询问出声。
而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的疑惑。
画面中其他死去的人中，可以看到蝶翼人、蜂翼人与蝉翼人，也能看到魔人、觉醒魔人，但这个活着的少女，却不一样。
她身上有明显的蜂翼人特点：手臂的下方有薄薄的透明蜂翼。
但她也有觉醒魔人的特征，她那蓬乱的黑色长发里，有一朵不起眼的小红花。
五瓣小小的红色圆润花瓣，中间是金黄色的花蕊，绿色的茎秆一直连接到她的头颅里。
这朵小红花，是觉醒魔人最明显的特征。
可觉醒魔人，几乎不会保持人类的形态，它们凶残、邪恶、嗜杀……更加不会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所以，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很奇异的反差感。尤其是当小红花随风摇曳，而她默默哭泣时，这种反差感到了极点。
“有理智的觉醒魔人？”安格尔思忖了片刻，说道。
多克斯：“觉醒魔人有理智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瓦伊没好气的道：“我们才看到一个蝶翼人和觉醒魔人和谐相处的画面，现在出现了一个有理智的觉醒魔人，这不是很顺理成章的吗？”
多克斯：“但那壁画也没显示觉醒魔人有理智啊？说不定，就是那个蝶翼人用某种方法操控着觉醒魔人，就像安格尔也能控制厄尔迷一样。”
瓦伊一听，好像也有点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这时，安格尔看着镜面背后的拉普拉斯，轻声问道：“这就是再次觉醒的魔人？”
拉普拉斯没有回话，而是再次伸出手点了点镜面。
画面瞬间一变，背景没有变，但之前地面上的尸体消失不见，反倒是周围多了好很多活人，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活人，其实就是之前的尸体。
或者说，现在的这幅画面，其实是他们活着的时候的画面。
这些即将死亡的人，他们愤怒着，恐惧着，义无反顾的，绝望的……所有的情绪，全部对准一个方向。
——漩涡血云下的一只纯白妖魔。
这只妖魔拥有极其完美无瑕的纯白外壳，流线型的身躯既有美感，又带着无法遮掩的力量感。它高高的竖起，身后有一对同样雪白的双翼。
就像是传说中的雪龙，但比起雪龙更加的优雅与无瑕。
可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身躯的面部，却充满了狰狞与残暴之色，就连那淡金色的双眸里，都布满了暴虐。
这些残暴的情绪，全部对准的都是周围的活人以及……同类，觉醒魔人。
这些都只是画面中的表现力，但最让众人感到内心受到冲击的一个细节，却是这纯白妖魔头顶——一朵小红花。
和前一幅画面里一模一样的小红花。因为体型的不一样，这朵小红花显得更加的娇小，也更加的不起眼。
可就是这么一朵不起眼的小红花，让众人的表情倏地一变。
“它，是之前的那个少女？”安格尔问道。
拉普拉斯点点头：“是的。妖魔的形态在前，人类的形态在后。”
也即是说，前一秒她还是觉醒魔人，但后一秒，她重新变回了蜂翼人。说是纯粹的蜂翼人也不对，她还保留着觉醒魔人的特征，但她的记忆或许恢复了，理智也恢复了，否则不可能如此悲恸的大哭着。
“觉醒魔人也有醒来的一天吗？”多克斯还没从这个消息回过神，只是低声喃喃着。
身边的瓦伊：“也许吧？”
多克斯长长叹息一声：“那可真是……一场悲剧。”
是的，悲剧。
哪怕他们都不是恐慌界的人，只是作为看客去旁观，都能想到这是多么悲惨的人伦悲剧。
从古至今，恐慌界的人类——暂且称呼恐慌界的原住民为“人类”——都被妖魔的愁云笼罩着。
他们就像是林中的野兽，面对妖魔，只有瑟瑟发抖，祈求妖魔已经吃饱了，能够放过他们一马。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出现了能够反抗妖魔的人。
只是，这位反抗妖魔的人，在得到所有人的欢呼与荣耀时，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
他教会了人类如何利用妖魔的血肉，获取妖魔的力量，化为魔人。
为了战胜妖魔，一批批的魔人诞生了。
一开始还真的有所成效，可当第一位魔人使用了超过限制的能量，成为觉醒魔人时，事情的走向开始无法把控了。
觉醒魔人比起妖魔更加的可怕，他们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情感，他们变成了新一代的妖魔，他们杀戮、他们无情、他们不爱吃动物，只以人类为食。
从这天开始，魔人，虽然依旧是每个城市的守护者，但它们也被戴上了枷锁。从人人景仰的英雄，变成了避之而不可及的怪物。
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类在妖魔的攻击下死亡，魔人依旧在对抗前线，他们是孤独的守护者，他们也是独行的战斗者，就这么每日在与妖魔的战斗中寻找一丝内心的平静……直到觉醒，或者死亡。
觉醒魔人，是最可怕的结局，但又是魔人的宿命。越是对抗强大的妖魔，他们越要动用超越限制的力量。
魔人觉醒后，曾经的守护者，变为了所有人类的噩梦。他们残杀，他们吞食，哪怕遇到曾经的熟人，都不会影响觉醒魔人吞食的效率。他们没有熟人与陌生人的区别，在他们眼里，都是食物。
到此，就是南域巫师界所了解的觉醒魔人的故事。
故事到此为止，也挺好。
但是，故事的结局却远远不止于此。
当觉醒的魔人，有机会再次便会人类，拥有理智、拥有情感，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拉普拉斯给他们看的第一幅画面中，诠释了这一点。
无法言喻的悲恸，那能够从画面里流淌出来的哀伤。
试想一下，画面中的少女重新拥有了灵智，她本该高兴，可当她发现周围的尸体时，她会怎么想？
在这些尸体中，少女看到了过去的同伴，看到了自己的亲人，看到了曾经的情人。
她又会怎么想？
当作为觉醒魔人时的记忆恢复，她发现原来是自己杀了同伴，杀了情人，还把生养自己的父母一点点吞噬。
她又会怎么想？
众人不知道，也很难做到感同身受，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感叹一句：“这可真是……一场悲剧。”
……
低沉的气氛蔓延了许久，最终还是棱镜背后的拉普拉斯打破了沉默。
拉普拉斯的目光依旧放在安格尔身上：“你说的没错，这就是觉醒魔人的二次觉醒。”
“二次觉醒，就能让他们恢复理智？”安格尔问道。
虽然二次觉醒好像还不错，但从某种角度来看，不见得是好的。任其懵懵懂懂的一生，或许比醒来后面对残酷真相更好。
不过，暂时不考虑这些因素。安格尔虽然同情恐慌界的魔人，可隔了无数空时距替别人操心，那也大可不必。
但……厄尔迷就在身边，且厄尔迷已经出现一些情绪的征兆，安格尔还是要仔细听听拉普拉斯的说法。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拉普拉斯：“我看到的只是一瞬的记忆，能解读的，也只是从记忆里看到的这些。”
顿了顿，拉普拉斯突然道：“不过，这些情报你们巫师应该比我更清楚。”
安格尔皱眉，他所知道的情报不是已经说了么？
拉普拉斯：“我接收过两次从恐慌界飘来的记忆，第一次的记忆，你已经看到了。第二次的记忆嘛……我看到数座巫师城池在恐慌界冉冉升起。”
“巫师的城池？！”多克斯惊呼出声。
要知道，深渊也没有几座巫师城池，大多只是前哨站。恐慌界居然有巫师城，这真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知道！
“有巫师的城池，意味着有巫师常年驻扎，意味着巫师对觉醒魔人是有研究的……”安格尔默默念叨：“最重要的，也意味着恐慌界并不贫瘠，它有巫师所需要的资源！”
此前，所有人的认知，恐慌界非常的贫瘠。包括黑伯爵也是如此，纵然黑伯爵让他们辩证的看待问题，不要轻信舆论，但黑伯爵也没否认恐慌界贫瘠。
可现在看来，他们都错了。
恐慌界并不贫瘠，甚至在资源上它很富有！
否则，以巫师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在恐慌界设置巫师城池！
要知道，恐慌界是能级堪比巫师界的强大世界，这个世界危险重重，且距离巫师界十分的遥远。在以上多重困阻的前提下，如果没有绝大的利益，巫师怎么可能会耗费时间、耗费精力去建设巫师城！
现在他们算是明白了，为何拉普拉斯会说出那句话——
“人类总是自诩很聪明，但实际上，偏见深种时，却往往不可自知。”
因为从安格尔开口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安格尔的情报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安格尔和其他人的情报，都基于恐慌界的贫瘠来说事，实际上，全部都是反的。
他们被蒙蔽了，甚至连黑伯爵都被蒙蔽了。
这是霜月联盟做的？
还是说，这里面有更深层的原因，有人并不想他们知道恐慌界的情报。
安格尔与黑伯爵互觑了一眼，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黑伯爵迟疑道：“霜月联盟的确有可能在背后操纵，不过，霜月联盟的核心成员，几乎都有迹可循，大多分布在南域、深渊、各个世界的征荒前线，留在南域的巫师暂且不提，在深渊与征荒前线的巫师，附近都有其他组织的巫师可为他们证明。”
也即是说，霜月联盟根本就没派人去往恐慌界。
就算有几个暗子被派去恐慌界，但也绝对不是核心成员。
既然如此，那么霜月联盟就没有必要特意隐瞒恐慌界的真相。
就像之前黑伯爵讲述的曼罗位面的情况，天空机械城一旦发现了利益之机，找了个借口就派出大量中坚力量去抢占曼罗位面。
彼时，留在天空机械城的巫师基本都是纯粹的学院派。
反观恐慌界的情况。
如果恐慌界真的值得霜月联盟为了利益而隐瞒它的情报，那至少会有一批巫师前往恐慌界，暗中偷渡些物资回来才对。
可霜月联盟并没有这么做，所有联盟内的核心成员，都能被发现踪迹，意味着他们根本没去恐慌界。
还有一点是黑伯爵想不通的。
霜月联盟固然传播了一部分“谣言”，但光是这些不疼不痒的谣言，是无法阻拦巫师脚步的。
纵然有不少巫师会以利益追逐为目的，但仍然有一部分追求真理而踽踽独行的巫师，他们从不停止探索，也不会中断研究。
这种孜孜不倦的追求，不会受到任何不利条件的阻拦。不利条件是可以克服的，但追求是永不懈怠的。
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会有不少巫师，不为了利益，单纯为了求知而去恐慌界。
霜月联盟如果真的有隐瞒，想要独占恐慌界的资源，绝对会想方设法的阻拦他们。可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还在《位面征荒录》里记录恐慌界的坐标。
这个坐标无疑是正确的，否则厄尔迷从何而来？
所以，结合以上种种细节来看，霜月联盟虽然看似做了谣言的传播者，但他不一定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有可能霜月联盟背后还有其他的未知势力，由“它们”主导了舆论的风向。
也有可能，霜月联盟在恐慌界看到的只有片面的一面，他们也不知道恐慌界还存在其他的巫师势力。
前者太过阴谋论，而且细思的话，也有前后矛盾的地方。譬如，真有其他势力主导舆论，他们为何又要任由南域有意愿的巫师前往恐慌界？
后者又把霜月联盟的前哨巫师当成了不专业的傻白甜，这也有点不可能。
故而，就连黑伯爵也不确定具体的情况。
在他们谈话间，另一边，多克斯的目光却是依旧盯着卡艾尔拿出来的那幅壁画。
他的眼神专注，左手不断的摩挲着下巴，看上去像是在在深思着什么。
“大人，你有什么发现吗？”卡艾尔很早就想收起壁画了，不过多克斯看的太关注，他也不好有所动作。
多克斯：“既然有二次觉醒，我在想，壁画里所谓的蝶翼少女，会不会已经是二次觉醒过的了？所以，她才能掌控下面的那只蠢狮子。”
瓦伊就在多克斯的身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道：“就算是二次觉醒，脑袋上不也有花花草草吗？你在这个蝶翼人头上看到这些东西了吗？你其实就是看她长得好看，想要多看几眼吧……哼哼。”
多克斯没有回瓦伊，而是继续看着画。他总觉得，好像有些地方被他忽略了。
无论是这幅画，还是此前拉普拉斯列出来的两段记忆。
就在多克斯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瓦伊和卡艾尔的低声交流。
瓦伊：“你真的没有在那个遗迹里发现其他东西？”
卡艾尔摇摇头：“没有，那个遗迹原本可能有东西，但从人迹上来看，估计很早之前就被人拿走了。”
瓦伊疑惑道：“不说外面的遗迹。单单说你发现的那个密室就很奇怪了，只有一张与恐慌界有关的壁画，就没一点点其他的东西？就算是痕迹也行啊。只为了一副壁画而建造一个密室，那也太古怪了。”
卡艾尔思索了片刻：“密室里有其他东西的，我在那里看到了类似祭台的小型祭祀仪器，以前应该是超凡器具，但随着时间流逝，又没有能量补充，逐渐的变成了凡物。甚至，一些仪器还开裂破碎了，时间太久了。”
瓦伊：“这么想，好像也有点道理。陨金时代的事，距离现在都几千年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超凡之物，早就腐坏成渣了，空荡荡也正常。”
地下水道好歹还有一个巨大的魔能阵，有闲余的能量还能让渡一部分超凡物品，可纵然如此，地下水道内的物品也多化为了灰烬。更何况，完全没有能量供给的一个平平无奇的遗迹。
想到这，瓦伊释然了。
“对了，时间！就是时间！”听完瓦伊和卡艾尔的对话，多克斯突然叫出声来。
多克斯的叫喊，也吸引了众人的注目。
多克斯向来脸皮很厚，被众人注视着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反倒更加的兴奋起来：“我刚才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后来听到他们俩的谈话，我想到了。”
“是时间！我们是不是忽略了时间点！”
多克斯的兴奋之色，并没有感染周围其他人。主要是瓦伊和卡艾尔没懂，而安格尔和黑伯爵，则是顺着多克斯的话，陷入了思索。
安格尔带着寻思之色，看向棱镜背后的拉普拉斯：“你能判断之前两幅画面，距离如今有多久时间吗？”
拉普拉斯：“通过镜面映照的记忆，在空镜之海不会存在太久，我看到记忆的时候，大概率就是事情发生的当下。”
拉普拉斯点了点棱镜，出现了此前那二次觉醒的少女画面。
“这个画面，用你们人类的时间来算，大概是五千年前吧，具体的年数，恕我也无法判断……我看过的记忆太多了。”
安格尔理解的点点头。
如果是五千多年前，那还真的是陨金时代发生的事。如今是新历7378年，而南域的陨金时代，一般指的新历2300年至新历4100年左右，那时恰好是南域巫师界的上升期，无数的天才都冒出头来。虽然不是南域最昌盛的时期，但也能在历史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故而那段时期，被称为陨金时代。
这时，拉普拉斯轻轻一挥手，棱镜上出现了第二幅画面，这幅画面之前没有出现过，但拉普拉斯描述过。
正是“巫师城池在恐慌界冉冉升起”的画面。
从画面的视角来看，似乎是雨水形成的小水滩，映照的画面。
巫师城池距离画面很遥远，在天际的尽头，但能够清楚的看到，有不少的巫师在天空中飞行，朝着那宏伟的城池飞去。
整个画面，因为巫师飞向城池的这个行为，莫名的多了一种朝圣的肃穆感。
而且，因为视角很低的缘故，这种“庞大”的感觉就更被凸显了。
这个构图简直绝了！
不同事物，不同角度，看到的世界画面都不一样，这就是大千万象的意义。
如果冯先生看到这幅画面，估计会忍不住将其记录下来吧……
不过，画面好看固然好看，但从情报分析来说，没有太多的重点。巫师城池太遥远了，也看不清具体的徽标，否则就能判断到底是哪一个巫师组织所构架的城市了。
等到众人都看完这幅画面后，拉普拉斯开口道：“这个画面，比之前的画面要早个几百年。”
早几百年？意味着，巫师城池出现的画面甚至可能在陨金时代之前！
综合这些信息，安格尔有点明白多克斯的意思了。
时间点不对，而且，相当的不对。
他们之前忽略了一个问题，霜月联盟的成立时间，迄今为止也就1600年。
虽然霜月联盟里面的十三个巫师组织里，其中绝大多数巫师组织都经历了陨金时代，甚至更久远就存在了。
但是，他们联合在一起，成立联盟的时间，也就1600年。
而关于恐慌界的情报，则是《无垠位面征荒录》第六期开始零星的出现的，也就是千年前。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恐慌界的情报，霜月联盟是以“征荒”为主题发布的。
也就是说，霜月联盟认为恐慌界是一片未曾被开垦过的世界，他们是首个发现的，所以需要去“征荒”。
但实际上，根据拉普拉斯所列出的例子，在更早之前，恐慌界就已经有了巫师出没的踪迹。之所以恐慌界后来会沦为霜月联盟的“征荒”功劳，大概率还是“断代”的缘故。
与源世界的传送断开后，南域巫师界有一大片被迫空白的历史，那段历史任人粉饰，最后反倒变成了失落的时代。
或许就是那失落时代，将恐慌界这个本来就边缘的世界，彻底的淹没在了历史的潮浪中。
最后，反倒是霜月联盟再次将恐慌界给拉回了众人的视线。
只是，这个时候的恐慌界，恐怕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
至于说，什么变化，现在却是未知。
“这么说来，镜面上描绘的画面是真的，霜月联盟所给出的情报也不一定是假的。”多克斯低声喃喃，“那真相到底会是什么？”
安格尔：“真相是什么，去问问就知道了。”
多克斯愣了一下，拉普拉斯不是说了不知道吗？
看着多克斯那迷茫的眼神，安格尔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他笨呢，他又能在众人困惑时带来新的思路；说他聪明呢，新思路刚刚拓开，就又被他堵住了。
典型的灵光一闪型巫师……呃，就真的只有“一闪”。
“大人的意思是去问那些活了很久的老巫师！”瓦伊没好气的白了多克斯一眼，然后看向安格尔，一脸渴望被赞同的样子。
安格尔点点头：“瓦伊说的没错，既然镜面上的记忆是陨金时代的。那么，从陨金时代走过来的超凡生命，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而这一类从陨金时代活下来的“老怪物”，目前距离众人最近的，就是——
智者主宰。
这也是众人听到安格尔的解释后，第一个想到的。
不过，安格尔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其他人影。
野蛮洞窟的三大祖灵，都是活过万年的。书老，肯定知道，但书老平时根本见不到人影。镜姬大人在沉眠，那么他能问的就是树灵。
除开树灵外，西西亚应该也是可以询问的。
不过，安格尔更期望的，还是询问……执察者。
执察者本身就来自源世界，又是消息灵通的传奇巫师，他一定知道些内幕。
只是，执察者一直没有进入过梦之旷野，也不知道他是在处理魔鬼海的余波，还是说有其他事耽搁了？
……
关于恐慌界的真相，众人虽然好奇，但拉普拉斯所知的也已经全部说了，所以也只能暂时到此为止。
安格尔：“以你赠言里所说，厄尔迷……嗯，就是我影子里的魔人，是妄图再次觉醒的魔人？”
“他还能再次觉醒？如何才能再次觉醒？”
拉普拉斯：“这个你要自己去问他。”
问厄尔迷？安格尔忍不住眉头紧蹙。
拉普拉斯的意思是说，厄尔迷已经开始有自我意识了？
纵然安格尔偶尔感觉厄尔迷的行为有点奇怪，但并没有怀疑他重新有了意识，因为扭曲之种还在正常运作。
再说了，就算真的恢复意识，有扭曲之种在，他能恢复清醒的意识？怕不是比曾经的觉醒魔人还要更疯狂嗜血吧？
或许是看出安格尔心中的疑虑，拉普拉斯道：“我看到的是他内心的映照，这种映照不一定是主观意识，也可能是潜意识的呐喊。”
“按照他自己的内心映照，他渴望二次觉醒，并且已经接近了二次觉醒的边缘。而如何觉醒，我在心之映照里看到的……便是我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只有在混乱的烬焰中，或许可看到微茫的重生之机。
虽然拉普拉斯在说着厄尔迷，但安格尔却是注意到，这是拉普拉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解释“心之映照”的意思。
心之映照和他们想象的“预言”，似乎真的不一样。
取名为“心”之映照，是因为在拉普拉斯的眼中，她看到的都是所有人心之所向。
这种“心之所向”和“心中所想”是两码事。
心中所想，是一个人主观的想法，自己一定能察觉自己所想的事情，属于本我的范畴。
心之所向，就不一定能被本我察觉了，它更像是藏在潜意识之海深处的一些琐碎念头。这些念头，不一定能够形成完整的想法，但却很有可能是最触及自我意识的部分。
如果再进一步，就属于“超我”，这是一种冥冥中的感念。是巫师为何总能趋吉避凶的一种灵感。
心之映照，极有可能映照的就是在自我与超我之间的念头。
这种念头，根本不需要你有主观想法。只要你还有生命体征，那么藏匿在意识海深处的琐碎之念，一定能被映照。
就像厄尔迷，哪怕他没有了主观意识，哪怕他被扭曲之种所控制，可那些潜意识中的渴求，还是映照在了拉普拉斯的眼中，被她解读了出来。
安格尔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否正确，但从拉普拉斯的口中，心之映照极有可能就是他所猜测的这般。
“只有在混乱的烬焰中，方可看到微茫的重生之机。”安格尔念叨出这句话：“这就是厄尔迷的出路吗？”
拉普拉斯没有回应，因为她并不知道。
安格尔想了想：“你确定，这是厄尔迷内心深处的想法？”
拉普拉斯这回点了点头：“他的外在思维处于混乱又秩序的矛盾中，可潜意识却在逐渐聚合，试图突破思维的封锁，向外界传递出渴求的信息。”
不过，拉普拉斯没有说的是，如果没有她的心之映照，厄尔迷是根本不可能突破思维封锁的。因为扭曲之种的能力太强，直接封锁了厄尔迷所有的可能性。
拉普拉斯的出现，反倒替厄尔迷说出了，他潜意识之海深处的那一道绝望中的渴求。
只是，如何完成它的渴求，让厄尔迷再一次觉醒，目前未知。
还有，假如厄尔迷真的再次觉醒了，后果会是怎样，目前也未知。
安格尔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该拿什么主意。
或许就像之前他所想的那般，只有再次去和沸绅士见一面，或许才有后文。毕竟，“所谓混乱的烬焰”，在安格尔解读中，指向就是沸绅士，或者说……乱源。
在安格尔思索的时候，拉普拉斯道：“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了。”
安格尔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想问，不是还有个速灵没赠言么？但回头一想，速灵根本没附着在他身上，而是在炼金傀儡身上，被拉普拉斯当成“外人”也正常。
而速灵的赠言……要不要都无所谓。估摸也是和丹格罗斯、木灵一样，看不到任何映照。只有像厄尔迷这种，看似和安格尔息息相关，可因为自身思维混乱，根本没去联想安格尔，这才能被拉普拉斯读出赠言。
那么，现在他该如何回答拉普拉斯？
之前安格尔的猜测主要是：绿纹、源火、血夜庇护、梦之旷野以及天外之眼。
如果心之映照与预言没有关系，那或许可以排除“血夜庇护”了。
毕竟血夜庇护主要防范的就是预言……不过，安格尔静下心来又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说不一定。
虽然血夜庇护的主要功能是防范被预言能力锁定，但他还有防窥探的能力，会不会是防窥探能力起作用了？
如果是防窥探挡住了心之映照，那血夜庇护的可能性还比之前想象的还要更高一些。
除开血夜庇护外，其他几个答案中，源火应该可以排除。
心之映照，如果看的是内心潜意识的所念。那么源火就基本不可能起作用了，源火被安格尔藏匿在耳垂的火之印记里，从某种意义来说，源火并未与安格尔融合，也没有成为安格尔的能力。更没有和安格尔有深层联系，它属于彻彻底底的“身外之物”。
说白了，安格尔目前只是源火的保管箱。
既然心之映照是涉及内心的，那么外在之物基本上不会发挥作用。
哪怕源火可以排除。天外之眼……应该也没有和安格尔产生深入联系，所以也可以排除吧？
那答案的范围就缩小很多了……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还是道：“我身上有一件很特殊的炼金道具。”
当安格尔说出这番话时，在场众人都不觉得吃惊，安格尔是谁？研发院的成员！他有特殊炼金道具不是很正常么？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炼金道具，能够阻拦拉普拉斯的心之映照？
拉普拉斯也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安格尔，似乎在寻找着，安格尔所说的炼金道具是什么。
安格尔迟疑了片刻，伸出右手，点了点左肩那如泪滴一般的血色琉璃。
随着安格尔的触碰，那琉璃如水一般消散，从内部爆发出一大片漆黑之色，一开始只是黑暗深邃的幽渊，但很快就迎风而涨，最后形成了一条宛如能流动的黑色披风。
黑锦金纹，红底内胆。
披风虽然乍看之下并没有多么华丽，可当安格尔披上的那一刻，他身周的气息逐渐出现了一丝变化。
“大人好像变得……若隐若现？”卡艾尔低声道。
若隐若现，是卡艾尔绞尽脑汁思索后，觉得最合适的词。
而在瓦伊看来：“比起若隐若现，我感觉大人的存在感好像消失了。”
多克斯在旁嘀咕道：“他存在感本身就比别人低了，结果你现在才发现？”
在无边静寂的影响下，安格尔的存在感其实一直很低，不过，或许是瓦伊一直把安格尔当偶像看待，无边静寂的影响并没有对瓦伊起太大作用。
但此时，在披上血夜庇护后，无边静寂的“隐匿与疏离”感被再次增幅，哪怕作为小迷弟的瓦伊，只要稍微将目光从安格尔身上移开，就会立刻忽略他的存在。
这时，黑伯爵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不是隐匿，也不是降低存在感，倒像是进入了时空的夹缝。”黑伯爵顿了顿，又思索了一下措辞：“或者说，他进入了被命运所遗落的角度。”
黑伯爵的话，说的有些晦涩，俩学徒听完都还是懵的。而棱镜内的拉普拉斯，所言便很直白了。
拉普拉斯：“这是防范预言术的炼金道具？”
“是的。”安格尔一边点点头，一边侧头瞟了眼拉着他披风玩的很快乐的丹格罗斯，本来想将它拎下来，但想了想，之前他打开血夜庇护的时候，恰好把丹格罗斯从“修行”中吵醒，心里稍微有些愧疚，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丹格罗斯的顽劣行径。
拉普拉斯头一次皱起了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我之前说过，心之映照并非预言。就算你有防范预言术的道具或者能力，都无法抵御心灵的映照。”
防范预言术的炼金道具，在外界可以说稀有至极，属于有价无市的宝物。它的价值，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只是拉普拉斯说的也没错，这件披风再稀有，可只能针对预言之力，那它就不算是拉普拉斯所寻的答案。
他们都明白，难道安格尔不明白吗？
众人看向安格尔，想听听安格尔的解释。
安格尔抬起眼直视拉普拉斯，一脸坦然：“我此前说过，我当时心里有几个备选答案，而我会从其中挑选一个告诉你。而彼时，我还无法判断心之映照不算预言。且这件披风，也的确在我的备选答案中。”
拉普拉斯能看出安格尔没有说谎，但是这个解释还是让她有点无法接受，只觉得……
“强词夺理。”
安格尔目光没有移开，语气依旧镇定：“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
顿了顿，安格尔本想看看拉普拉斯会不会继续发火，但可惜的是，拉普拉斯并没有再露出太多的神色，只是看向安格尔的眼神比之前要更淡漠些。
安格尔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说出了重点：“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为什么依旧将血夜庇护拿出来，在于它还有更深层的意义……呃，血夜庇护，是我给这件披风取的名字。”
安格尔突然的转折，让众人露出“果然”的表情。
而拉普拉斯则愣了一下：“更深层的意义？什么意思？”
安格尔：“这件披风，是几年前我炼制的一件道具。炼制的很成功，当我将魔能阵刻画上去时，炼金异兆如期而至。”
话说到这时，拉普拉斯依旧没听出有什么异常之处，唯一算是有效信息的是——眼前这位是炼金术士。
至于其他的什么炼金异兆，哪怕拉普拉斯没去过巫师界，也知道这是一种非常寻常的异象。
在拉普拉斯狐疑的时候，安格尔继续道：“我以为这次的炼金异兆和以往的差不多，我甚至已经根据前人经验，做好了与‘先知’斗智斗勇的准备。”
只要和预言有关的道具，在异兆之中基本都会出现一些类似“先知”的存在。这种“先知”有时候不是人，而是物，也有可能是漫漫长路。它预判着你，而你需要预判它的预判。
安格尔耸耸肩：“可是，我并没有遇到‘先知’，我看到了……命运长河。”
命运长河属于预言巫师的三大主流流派之一，血夜庇护涉及到预言的拦阻，异兆之中出现命运长河不算奇怪。
“在命运长河的边上，我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钟楼怪人，成为钟楼怪人的那段期间其实挺难熬的，中间过程我就不描述了，反正过了足足五年时间……嗯，异兆里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五年后，我终于脱离了钟楼怪人，重新回到了外界……”
“我这里所说的外界，并不是现实，而是在我沉睡前的那条命运长河旁。”
说到这里，安格尔的这个异兆还没有太脱离现实。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一场异兆居然过了五年？哪怕是异兆中的五年，也是相当长啊。
还有，经历了五年的时间，以为逃出了钟楼怪人的噩梦，却还没有脱离异兆回到现实，这也是众人闻所未闻的。
炼金异兆还有连环异兆的吗？
安格尔：“我只是站在河岸边发呆了一会儿，命运长河就在我眼前滚滚逝去。当我回神时，我的眼前已经没有了命运长河，我也从河岸边来到了未知的虚空，而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时钟。轮盘里的指针，随着齿轮的转动，也在滴答滴答的跟随着转动。”
多克斯：“你说的时钟是……”
安格尔：“时间之轮。”
众人其实都在猜会不会是时间之轮，但没想到还真的是。
要知道，命运长河和时间之轮，都属于预言系的三大流派。
安格尔一次炼金异兆，直接就遇到了命运长河和时间之轮？该不会，接下来还会遇到世界之弦吧？三大流派要对安格尔轮番上阵？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炼金异兆就有点意思了。
包括拉普拉斯在内，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不过，事实的发展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安格尔：“在那庞大的时间之轮上，我看到了一道人影。”
“他告诉我，我在成为钟楼怪人时，做了一个选择。而他，打算将另一个选择拿走。”
当说到这里，众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多克斯惊呼一声：“你的意思是，他偷走了你的选择？”
偷走了选择？这听上去好像有点耳熟……他们好像知道安格尔遇到谁了。
如果是他的话，还真有可能颠覆所有的“正常”。
拉普拉斯：“他的名字是……”
安格尔：“他的真名很长……不过你如果看的记忆够多，应该会听说过他的另一个名字。一个流传在无垠泛世界的名字。”
“时光小偷。”
(本章完)
“你也见到过他？”拉普拉斯语气带着惊讶，也是众人头一次如此清晰的听到她语调的起伏。
“我‘也’见过他？”安格尔用满是狐疑的语气看向拉普拉斯。
其他人本来还震惊于安格尔见过时光小偷，结果这边震惊还没结束，另一边又来了一个被时光小偷标记的潜力种子！
多克斯手指有些颤抖指着拉普拉斯：“你的意思是，你见过时光小偷？”
拉普拉斯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多克斯捂住脸，嘴里喃喃自语：“凭什么，凭什么啊……安格尔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一个是不是人的生物都能被时光小偷选中！看看我啊，我如此的优秀，天纵之才，怎么就不来偷我的选择？不，你都不用偷，我直接上赶着送！”
多克斯的凄哀之语，除了让卡艾尔与瓦伊各自向他投了一个不同情感色彩的复杂眼神外，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侧目。
安格尔聚焦在拉普拉斯身上，拉普拉斯也凝视着安格尔。
这种微妙的对视氛围持续了好几秒，安格尔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见过时光小偷，意味着，时光小偷也拿走了你的一个选择？”
拉普拉斯点点头：“他拿走了我的一个……宝贵选择。”
安格尔：“那他也一定补偿了你？”
拉普拉斯：“是。我能在空镜之海自由移动，便是他的补偿之一。”
补偿之一？安格尔在心中暗忖，这么说来，还有其他的补偿？那这样看来，拉普拉斯说的没有夸大，时光小偷一定拿走了对拉普拉斯很珍贵的选择，否则不可能多次补偿。
而且，只是空镜之海自由移动的能力，这就已经很珍贵了，居然还只是补偿之一。
从这其实可以侧面看出来，时光小偷对拉普拉斯应该很看重……估计是重点观察对象。
就是不知道，除了拉普拉斯主动说出来的补偿外，时光小偷还对她有什么其他补偿？心之映照会是补偿吗？
安格尔心中思绪翻飞的时候，嘴上也没停下来：“看来时光小偷很看重你，不过，被他看重不一定是好事。”
拉普拉斯沉默不言。
从拉普拉斯的这个行为来看，她应该也知道时光小偷的劣迹。他纵然给予了补偿，但他偷取的可是别人的人生。如果真的被他拿走了最珍贵的选择，等于你的人生被他彻底的毁了。
安格尔：“虽然时光小偷的行为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但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因为时光小偷在拿取你选择时，一定会给予补偿。”
“你见到了时光小偷，得到了补偿。同样的，我在炼金异兆里见到了他，我也得到了补偿。只是我的补偿，不是补偿在自身的能力上，而是补偿在……”安格尔指了指身后的披风：“补偿在我炼制的这个披风上。”
“所以，血夜庇护看上去是个防范预言的道具，但里面还藏有时光小偷赠予的力量。”
安格尔说到这，众人也算是明白，为何安格尔会将血夜庇护拿出来了。
防范预言的道具本身就是珍稀之物，而安格尔炼制的这件披风不仅仅珍稀，上面还附着了时光小偷的力量。
时光小偷这种强大的存在，哪怕只是从他指缝间泄露一点点能量，都有逆天的能力。更何况，披风上的时光小偷力量还是他特意赐予的。
之前众人看向血夜庇护的时候，多是羡慕。但此时，就连黑伯爵都生出了一丝贪婪。
这种宝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不过，黑伯爵的贪婪也只是一瞬，他很明白安格尔炼制给自己的道具，肯定是类似血源绑定的。就算真的抢走，估计只会招致祸害，而无任何益处。
另一边，镜面内的拉普拉斯也明白了安格尔的意思：“时光小偷，赋予了这件炼金道具更强大的能力？”
安格尔点点头：“赋予的能力有多种，其中以增幅为主，但也附加了屏蔽外人窥探的能力。”
“而这种防止窥探的能力……上限很高。”安格尔特意顿了一下，一副不愿意谈及的样子。
众人也理解，毕竟这可是时光小偷赋予血夜庇护的能力，且涉及到个人的隐私，安格尔愿意说出大概内容，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把细节说出来，在场若是有大嘴巴传出去，外人要针对安格尔时，肯定会先想办法针对血夜庇护，这等于安格尔把自己给坑了。
所以，留一手不谈，或者模糊的谈，他们都能理解。
拉普拉斯虽然不谙人情，但大抵上也能想通安格尔为何不愿细说。就像她也不想将自己从时光小偷那里所获的所有能力说出来一样，这关乎了她的生存。
不过，单就安格尔所说的情况，拉普拉斯也无法判断是否真的就是血夜庇护阻挡了心之映照。
心之映照这个能力的核心，是“映照”。通过镜面的倒映，将内心深处不易被自我察觉的一面，展现在镜中。
“映照”和“窥探”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可就算“映照”不能和“窥探”直接画上等号。可如果细究的话，映照别人的内心，和“窥探”还是有几分重叠的。
所以，纵然拉普拉斯心中还是觉得，血夜庇护可能并非真正的答案，但她亦不能全盘否定它没有可能。
而且，拉普拉斯是已知了心之映照的核心是映照，而非窥探，所以才能调节心中天秤的倾向。
但安格尔并不知道，他顶多从自己的言辞里得知，心之映照不是预言，但是不是窥探，他是无法做判断的。
拉普拉斯将自己代入安格尔的境地，在对心之映照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哪怕是拉普拉斯，估计也会认为心之映照是一种以“窥探”为主的能力。
那么，安格尔以血夜庇护“作答”，其实是非常有诚意的。他应该是认真思考过，并且挑选出认为最有可能的答案。
如果安格尔稍微敷衍一点，拉普拉斯都可以给予否定。但就当下的情况来看，无论血夜庇护是不是真正的答案，拉普拉斯也只能认了……除非，安格尔说谎，血夜庇护并没有时光小偷的能力加持。
而是不是说谎，也很好证实。
拉普拉斯思及此，抬起眸，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就这么凝视着安格尔。
起初，安格尔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因为拉普拉斯自现身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注意着自己的。
直到，血夜庇护突然一闪幽光，而拉普拉斯猛地闭上眼，一副受到冲击的样子。
看到这里，安格尔才恍然明悟，拉普拉斯应该是在测试血夜庇护是否有防止窥探之能。
对此，安格尔倒也没什么意见，换做是自己，也会心存怀疑。只是，完全没有征兆直接就开始测试，这就有点失礼了。
但想想拉普拉斯的性格，安格尔也释然了，这就是一个常年宅在空镜之海的宅女，纵然看过无数记忆，可“礼仪”这种内化的东西，光去看漂浮在空镜之海的记忆，是不可能真正领悟的。
更何况，空镜之海里漂浮的记忆不一定是“守礼”的，说不定混乱的反而更多。
安格尔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拉普拉斯。
隔了好半晌，拉普拉斯才睁开眼，她的眼睛里微微有些血丝，但整体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反噬。
不过，拉普拉斯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血夜庇护对窥探的确有相当强的防范效果。
纵然拉普拉斯现在只是个镜影，而非本体，但借由三具时身的能力，再加上镜内生物天生的窥探加成，单说窥探，起码也能达到智者主宰的程度。
可依旧被那看上去不起眼的披风给抵挡住了。
从这来看，安格尔应该没有说谎。如果不是时光小偷赋予的能力，一件连高阶都没上的炼金道具，怎么可能抵挡住她的窥探。
而安格尔这边，在看到拉普拉斯睁开眼后，这才开口道：“不知道拉普拉斯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拉普拉斯沉吟片刻，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可以。”
不是满意，而是可以。
也即是说，拉普拉斯心中还是有疑虑，但进行综合考虑之后，还是认同了安格尔给出的答案。
安格尔也听出了拉普拉斯语气中的勉强，不过他们这一次的对谈，本身就是一场交易，只要是交易，就很难做到绝对公平。只要双方都认可了，那在他看来，这次交易就算是圆满。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我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纵然不圆满，但也算对智者有个交代。”拉普拉斯一边说着，她身周那足以铺地的长发，开始慢慢的漂浮起来，将她的身体一点点的包裹。
光影交错间，拉普拉斯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周围那充满几何之美的棱镜，也在渐渐消散。
安格尔见状，连忙叫道：“稍等一下。”
拉普拉斯的半张脸已经被头发包围住了，只有那双淡漠的眼，还露在外面，淡淡的瞥向安格尔。
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安格尔何意？
安格尔：“有兴趣和我私下聊聊吗，关于时光小偷的事。”
安格尔特意强调了“私下”，也就是只有他们两人。
经过之前的种种考察，安格尔还是觉得拉普拉斯是比较适合去梦之旷野的，所以，如果拉普拉斯同意私下聊聊，他是想要将登录器交给她的。至于时光小偷的事，聊不聊都无所谓。
听到安格尔的邀约，拉普拉斯并没有停止消散的身影，只是深深的看了眼安格尔，留下一句：“我说过，我不会离开空镜之海，时身也不会因为无谓的理由去往现实。所以，如果你真想聊，那就来镜域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话音落下，拉普拉斯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稍显凝重的空气，此时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氛围。
“哟，少年怀春，却被拒绝了。生气吗？愤怒吗？需要发泄吗？”多克斯那不着调的声音在旁响起，“要不，我去极乐馆帮你预订个位置？嗯……你喜欢瓷娃娃款的，极乐馆也有哦。”
安格尔斜睨着多克斯，状似无意的道：“可惜野蛮洞窟没有极乐馆，距离野蛮洞窟比较近的两个巫师集市，一个在血融事件中分崩离析，另一个巫师集市暮色深井，它们的极乐馆也被关闭了，嗯……我导师做的。”
“所以，你可能预订不到位置。”
多克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安格尔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立刻懂了。
这是在安排他的“后事”啊——后来之事！
多克斯胸口连连起伏，只觉得气憋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如果硬气的说“我不去”，安格尔肯定就开始拿欠债说事，可沉默的话，岂不是等于默认要跟着安格尔了？
多克斯在连连几次大喘气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灵感的倾向，加上这段时间被黑伯爵在自由理论的争辩上各方面吊打，他也对“自由”有了反思，所以，默认就默认吧。
反正去哪，他都有办法吃香的喝辣的！
安格尔见多克斯不反驳，也不在意，转头看向黑伯爵：“大人觉得智者主宰让拉普拉斯过来，有何深意？”
黑伯爵：“深意？不过是以惊喜为由，进一步的探察情报罢了。”
“明明都签订了真言书，还搞这一套，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瓦伊在旁说道。
多克斯：“这就是思虑太多的结果，就像你一样，早点想通也不至于拖这么多年……”
多克斯一边说着，一边啧啧的看这瓦伊那毫无曲线的平坦大脸……之所以没有曲线，是因为他的“鼻子”，此时正飞在一旁，原本瓦伊鼻子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黑红黑红的坑洞。
多克斯：“要不，用我的血脉，先给你安一个鼻子？”
多克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只见他的掌心皮肤一阵翻滚，最后浮现了一个鼻子模样的器官。
瓦伊皱着脸，一脸嫌恶：“我才不要。”
多克斯掌心一握，鼻子消失不见：“我这是为你好，你这样子多难看。”
多克斯转头看向安格尔：“要不，你给他弄个幻象，起码不要吓到小朋友。”
瓦伊：“……哪里会有小朋友？！”
多克斯：“等会如果出现什么独目大宝，独目二宝，独目小宝这些不是小朋友？”
瓦伊正想反驳，却见安格尔看过来：“就和以前的鼻子一样如何？”
瓦伊本来高涨的气焰立刻滑落，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就麻烦大人了。”
安格尔笑了笑，随手一弹，瓦伊的脸上就多了一道幻象，和之前瓦伊的鼻子一模一样。
如果黑伯爵要附着回去，也不会破坏幻象，可以说，完全是量身打造的。
这种幻术并不算麻烦，桑德斯那双幻影螳螂的手，就是通过这种幻术遮掩的。
施放之后能持续维系数年，就算时间到了，只要瓦伊偶尔释放一点点魔力进去，就能继续维系下去。
算是基础又实用的幻术。
帮瓦伊遮掩了鼻子后，安格尔目光慢慢下移，看向地面上那静默不动的影子。
或许是注意到安格尔的目光，一旁的黑伯爵淡淡道：“你也无须太过担心，厄尔迷的情况，就算拉普拉斯不提醒你，我相信莱茵也会告诉你的。”
“以我对那位老友的了解，他既然将厄尔迷交给你，自然会考虑到所有的隐患。若真有疑虑，等回返之后，不妨去问问莱茵。”
说到这时，黑伯爵也微微慨叹：“没想到莱茵那老家伙偷偷摸摸的居然能弄出控制觉醒魔人的方法，这如果传出去，绝对能掀起轩然大波……看来，等离开后，我也要去见见他了。”
对于黑伯爵的好心建议，安格尔只能含糊的“嗯”了一声。
厄尔迷的来历好解释，但如何控制厄尔迷这一点就不太好解释了。所以，安格尔之前都推到了莱茵身上，这本身也受到莱茵首肯的。
从黑伯爵的视角来看，他说的是没错的。但从安格尔这边来看，莱茵大概是没办法解决厄尔迷问题的。
真要想解决，估计还得去一趟心奈之地。
心奈之地啊……
一想到心奈之地，安格尔就感觉小腿肚微微有些打颤，上一次若非有斑点狗在旁，安格尔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威压状态下的努卡大臣。
虽然心奈之地有努卡这样的强者，但只要想办法解决威压的问题，安格尔还是有点把握能“演”一下莎娃的。
而且，厄尔迷的问题也势必要解决。
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安格尔不知道的是，厄尔迷为何偏偏在这段期间出现了二次觉醒的情况？莫非扭曲之种还有催化的效果不成？
安格尔将心思沉入厄尔迷的影子里，确定厄尔迷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出问题，算是暂时放下了心。
“继续向前吧，如无意外，‘考验’应该快到了。”安格尔抬起头，看向隧道深处。
重新踏上旅途后，或许拉普拉斯所言之事充满了玄奥，再加上镜域是他们头一次听闻，众人的话匣子也有些忍不住打开了。
所聊之事基本围绕在拉普拉斯、时光小偷以及镜域上。
在被询问的时候，安格尔偶尔会回几句，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兀自沉思。
这一次，他倒不是为了厄尔迷而沉思。
而是在思考，该如何分配……牧神的双面。
他对牧神的双面是有一些渴望的，但这个渴望主要是限于他未来如果要研究镜域，进入镜内世界需要用到面具来联系拉普拉斯。
这其实算是一个未知的命题。未来的事，安格尔也不一定能说得清。如果他不打算研究镜域了，那要来面具也没用。
而且，他也不一定必须要得到面具，只要做个约定，到时候找得到面具的人借一下，安格尔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这只是安格尔的个人意愿，其他人怎么想，谁又想要这个面具，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的讨论。
安格尔咳嗽两声，打断了众人的聊天：“说点正经的事吧，牧神的双面，你们谁有想要的？”
顿了顿，安格尔单独看向卡艾尔：“你对牧神双面，有想法吗？”
安格尔之所以会单独询问卡艾尔，是因为在场分均利益的话，大概就分成四个阵营：多克斯阵、安格尔各自一个阵营，瓦伊和黑伯爵一个阵营，卡艾尔一个阵营。
其中前三个阵营，都有正式巫师，所以在分配利益的时候，谦让什么的，基本不会出现。没兴趣就直接拒绝，有兴趣就会说出来，然后再进行进一步讨论分配。
唯有卡艾尔，他独自一个阵营，而且作为学徒，他也不敢去争抢，尤其是面对几位正式巫师，所以有很大概率会谦让。
故而，安格尔才会单独询问卡艾尔。
“钥匙本身就是你的，你在地下水道有想要的东西都不需要有负担。”安格尔：“我想，伊索士阁下也不会让自己的徒弟被欺负的。”
安格尔这句话，看似说伊索士会给卡艾尔撑腰，实际上表达的意思，是他会给卡艾尔撑腰。
这既是安格尔给卡艾尔的承诺，也是卡艾尔本身应得的。没有卡艾尔的情报与图纸，这场探险根本就不可能成行。
卡艾尔也听懂了安格尔言语中的意涵，向安格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才道：“牧神的双面，如果真的与牧神家族相关。我拿着，只会成为祸患。我也不可能一直跟在导师身边，让导师来保护我，因为我有我的路，导师也有导师的路。所以，我对它没有想法。”
安格尔也赞同卡艾尔的想法，这其实就是怀璧其罪。不过，安格尔还是给了卡艾尔机会，就是因为卡艾尔如果选择跟在伊索士身边，那拿着面具也无妨。但卡艾尔很明确自己的道路，反倒是安格尔多想了。
卡艾尔拒绝之后，就轮到其他人了。
多克斯是最先表露出想要意愿的人，安格尔对此不意外，点点头记下了。
然后，安格尔看向瓦伊。
瓦伊看了眼一旁兴奋的多克斯，迟疑了一下，道：“我也想要。”
安格尔不知道瓦伊是抱着什么心态想要的，但无所谓。反正瓦伊背后有诺亚家族撑腰，牧神双面真与牧神家族有关，有黑伯爵在，不仅不会吃亏，很有可能还会赚一笔。
问完瓦伊，安格尔其实就没必要问黑伯爵了。
因为瓦伊得到，和黑伯爵得到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为了表示公平，走一个流程，安格尔还是看向了黑伯爵。
黑伯爵轻嗤一声：“要来何用？”
安格尔一愣，正想询问什么意思时，才发现黑伯爵是正对着瓦伊说的。他的这句问话，也是对着瓦伊说的。
瓦伊嘴巴张了张，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我觉得这面具应该挺有用的，可以研究一下材料什么的，说不定未来还能和牧神家族做交换……”
黑伯爵讥讽道：“这是你该考虑的事吗？”
瓦伊沉默不言，他所说的理由，的确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真要考虑，也该是自家大人来考虑。
黑伯爵：“你无非有两种想法，一是和多克斯争，二是和多克斯一样见猎心喜。”
一旁没有吭声也默默中枪的多克斯，心中有些不爽，但又不敢在黑伯爵面前吐槽，只能讪讪道：“瓦伊果然把我放在心上呢。”
瓦伊没好气白了多克斯一眼，看向黑伯爵时，又立刻收起表情，乖乖立正站好。
黑伯爵：“得而无用，却心念所系，你认为这对你是好是坏？”
瓦伊还没开口回答，黑伯爵便转头对安格尔道：“他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不过，如果真的是牧神神装之一，最好也别给多克斯，他可抵挡不住牧神家族的那些老家伙。”
多克斯欲哭无泪：怎么又提到我了？
黑伯爵的想法他自然知道，不过，他也想的很开，就算真的对付不了牧神家族，他可以暗地里找销路卖了啊！
他在沙虫集市经营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经营的，暗地里的路子可多得很。
多克斯这么想着的时候，黑伯爵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如果你想要找渠道卖掉，你相不相信，牧神家族一定有办法找到你。接下来他们会用尽手段，撬开你的嘴……真言术可不顶用，他们更相信洗脑之术，从你脑子里亲自提出记忆。具体如何操作，以及最后你落得下场，我猜，你不会想知道的。”
多克斯：……
多克斯想说些什么反驳，但面对黑伯爵这样的“权威”，他这个草根真的可以靠私下渠道逃得牧神家族的追踪吗？
多克斯仔细想想，还真没办法。
难道就这么放弃这个面具？
多克斯在心中纠结的时候，安格尔这时开口了：“其实，黑伯爵大人无须担心这一点。”
安格尔说到这停顿了很久。
黑伯爵鼻腔嗤出一道气，似有所悟：“也对，他如果去了幻魔岛，这些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黑伯爵：“就这样吧，我和瓦伊都放弃面具。面具交由你和多克斯分配。”
黑伯爵直接做了最后的决定，也帮瓦伊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是黑伯爵对牧神的双面不感兴趣，实在是……他们能继续向前，继续陪着一起去遗留地，黑伯爵便已经觉得占了大便宜，这里获取的其他东西，若是还要分上一笔，他的脸往哪里放？
如果没有外人，那占占便宜倒也没什么。可是安格尔在这，安格尔背后站着的可是莱茵和桑德斯，若是他们俩知道今日之事，莱茵表面肯定还是笑眯眯的，但话里藏刀，阴阳怪气是免不了的；而桑德斯就不必说了，这厮绝对二话不说就开梦魇分身打过来。
所以，哪怕是为了脸面，黑伯爵也不会要，更不会让瓦伊去拿。
既然其他人都拒绝了，那么归属自然由安格尔和多克斯决定。
多克斯刚才也听到了黑伯爵的话，他如果背后站着幻魔岛，的确不虞危险，但是，他就算真的要追随安格尔一段时间，他也不大想长期留在野蛮洞窟……毕竟，他还有十字酒馆。
多克斯犹豫着的时候，却见安格尔直接将牧神双面丢给了他。
多克斯愣了一下，看着左右手两个不同的盒子，本来脑海里思考的东西刹那不见。
他疑惑的看着安格尔：“你，你不要？”
安格尔：“我没说不要，我只是把我的那一份寄放在你那儿。你刚才也听到了，如果未来我突然又想研究镜域了，我还要从你那里拿回来。”
多克斯：“那你现在就拿一个过去不就行了？”
安格尔双手环胸，笑眯眯的道：“烫手山芋，当然是一个人拿着比较好。”
多克斯：“……”
瓦伊看着多克斯那如被雷击的怔楞样子，冷哼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跟盲蛇一样傻。”
面对瓦伊的嘲讽，多克斯仿佛已经有了“肌肉记忆”，下意识的回道：“盲蛇可不傻。”
瓦伊哼哼冷笑：“是不傻，但没有眼睛，看不清世界，就会做一些愚蠢的行为。比如，把自己的尾巴当做敌人，给一口啃了。”
多克斯：“你是说我自食其果？”
瓦伊：“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胆量将牧神的双面给流到市场上去，我一定会持续关注着！”
多克斯无话可说了，他现在还真不敢把面具流出去，甚至连亮给外人炫耀一下都不敢。
他好像有点明白安格尔所说的“烫手山芋”是什么意思了，也隐约明白黑伯爵所说的“念念不忘，心心所系，却得而无用”的意思了。
他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且不说是赚是亏，多克斯总有一种好像又被安格尔坑了的错觉。
但是，灵感却没提醒。
是因为灵感从一早就站到安格尔那一边了吗？
多克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将手上的两个盒子，收进了空间里。
分配完牧神双面，众人的谈兴依旧没消，继续在心灵系带里聊着。
不过，一向以话多与爱抬杠著称的多克斯，却是沉默了。大概，还沉溺在复杂的心绪中。
“其实，我还挺在意拉普拉斯对卡艾尔的赠言。”瓦伊看向卡艾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知道真相后，还打算继续为那残魂完成执念？”
卡艾尔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我更在意她所说的‘纽带’。”
卡艾尔茫然的望着不知尽头的远方，轻声嘀咕道：“他，那个附着在我身上的残魂，真的是我成为超凡者的助力吗？她所说的纽带，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以瓦伊的眼界，也无法回答。只能安慰道：“只要无愧于心，纽带不纽带的，不用在意拉。”
卡艾尔犹豫道：“可如果我成为天赋者的原因，真的有他的功劳……我大概率还是会选择完成他的执念。”
说到这时，卡艾尔低声自喃：“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探索遗迹是他的执念，还是我的执念。到底是因为他看出了我向往未知好奇，而选择了我；还是选择了我以后，影响了我对未知的探索。”
瓦伊：“这种问题就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没必要太过在意的。”
瓦伊说完后，却久久没有等到卡艾尔的回音。
疑惑的往身后看去。
赫然发现，卡艾尔已经不在身后……他仿佛蒸发了一般，从队伍里消失不见。
“卡艾尔不见了！”瓦伊转过头，焦急的对众人道。
可多克斯和黑伯爵都沉默不言，哪怕他大声叫唤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瓦伊想向安格尔求救，但定睛一看，才发现不仅仅卡艾尔消失了……安格尔也不见了。
“超维大人……卡艾尔……”瓦伊满脸愕然，不禁连退几步。
“你别那么惊讶，我知道他们不见了。”多克斯终于回过神，转头对瓦伊道。
瓦伊还是一脸的懵逼：“他们，他们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发生了什么事？”
多克斯：“也没什么事，就是卡艾尔好像不小心踩到一个狗洞掉了进去，安格尔见状，也跟着跳进去了。”
瓦伊：“然后呢？”
多克斯点点头：“没有然后啊，就这样。”
瓦伊压抑的怒火仿佛瞬间被点燃：“这样还叫没什么事？！你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狗洞？”
在叫嚣到最后时，瓦伊的声音突然降了下来，自言自语的道：“狗洞？你说狗洞？”
“你的意思是……幽奴？”
“那么大声干嘛。”多克斯掏了掏耳朵：“不是幽奴，应该是独目三宝其中的一个……我刚才也仔细思考过了，既然是幽奴的三个孩子，按照智者主宰的话，应该不会杀死安格尔才对。”
瓦伊表情却并不轻松，依然郑重道：“反正就是不确定。智者主宰的话，不敢确定，独目家族的性格，也不敢确定。如果真动手了怎么办？”
多克斯：“真动手的话，我想安格尔应该不会有事。”
“那卡艾尔呢？”
多克斯：“卡艾尔嘛，就自求多福吧。”
听到多克斯如此不负责任的话，瓦伊的怒火又开始往上飙升。就在这时，黑伯爵的声音传来：“不用担心，和之前的狗洞不一样，这一次我并没有感觉到恶意与危险。”
黑伯爵此前一直在狗洞附近有嗅觉的定位，所以，他对这些狗洞的感觉比其他人更敏锐。虽然他对这次出现的狗洞到底是大宝还是二宝无法判断，但有没有恶意与杀意，他还是判断得了的。
而且，卡艾尔掉落狗洞的时候，安格尔都能及时发现并跟进去，黑伯爵又怎会没发现？
黑伯爵没有跟进去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很清楚，想要不伤害幽奴的情况下，通过幽奴的阻拦，估摸只有靠魔能阵的方法来解决。而在场也只有安格尔能做到，他跟进狗洞很有可能制造压力与负担，还不如安格尔一个人去。
这段期间安格尔做的所有事、所有决定，黑伯爵都看在眼里，他也相信你以安格尔的能力，是可以完美的处理此事的。
所以，现在他们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等待即可。
……
与此同时，安格尔与卡艾尔正处于一方漆黑的空间里。
卡艾尔看了看四周，表情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明明掉进了一个很小的洞，也没感觉到着陆，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
这片空间看上去还挺大，四方都是墙壁，看不到任何瑕疵之处，也没有门窗，没有光亮，就像一个黑暗的死牢。
最重要的是，卡艾尔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无法出体，也即是说，他无法通过精神力的视角查看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些死角。
而卡艾尔也没学过其他打开能量视角的方法，这让他有些发怵。
等于说，卡艾尔现在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肉眼，而肉眼是最容易遭受欺骗的。
如果卡艾尔一个人在这，恐怕此时已经开始恐惧与迷茫。不过，幸运的是，超维大人也在旁边，这让卡艾尔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大人，这里是……”
“独目大宝或者独目二宝的肚子里。”安格尔这边回答着卡艾尔，暗地里却是吩咐厄尔迷向着周围扩散自己的影子。
安格尔的精神力也被压制了，不过压制的强度有限，真要强行破开还是可以的。不过，安格尔在未知的地方，会比往常更谨慎与小心。
他的精神力并不强大，如果被特意针对会处于很被动的位置。
所以，安格尔将自己的视角与厄尔迷的视角连在一起，厄尔迷的眼睛所见是纯粹的能量视界，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周围的所有细节。
可以说，厄尔迷完全可以替代安格尔的精神力，甚至更加的强大。
如果厄尔迷没有出问题的话，安格尔恐怕会更放心。
安格尔摇摇头，将厄尔迷可能有意识复苏的情况暂时搁在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四方情况。
之前用肉眼查看，只能看到周围空荡荡的，可在厄尔迷的视角里，安格尔看到了矗立在不远处的一团黑暗。
那是一团纯粹而又不断膨胀与收缩的黑暗。
就像是一个刻意收束雾气不蔓延的雾气圆球，只是这里的雾气变成了如火燎摇曳的黑暗。
如果只是一团黑暗圆球，安格尔大概率是先关注着，然后继续查看其他地方有没有机关或者出路。
但这个黑暗圆球稍微有点不一样。
安格尔感知到了黑暗圆球内部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复杂，但并没有纯粹的恶意。
如果用拟人的比喻，就像是一个平日里稳重的绅士，突然发现自己眼前摆着一个让他好奇的未知物品，不敢直接触碰，而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乍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仔细想想，这位稳重的“绅士”所观察的未知物品是谁？安格尔与卡艾尔。
在对方眼中，他与卡艾尔不过是一个物品，而未知也只是意味着：有价值或者无价值。
纵然对方没有露出恶意，但这种将生命视为物品的漠视态度，其实是比恶意带给人的冲击感要更大。
暂且不谈对方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单纯就这黑暗圆球来说，如无意外应该就是智者主宰所说的幽奴三子之一。
“我们在它的肚子里？那，那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卡艾尔下意识的朝着安格尔更靠近了一点。
安格尔：“这就要问问这里的主人，邀请我们来这里是何意了。”
“这里的主人？是说独目大宝和独目二宝吗？”卡艾尔张望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有“人”的身影。
安格尔点点头：“准确的说，这里是独目大宝的体内。”
安格尔说到这时，目光看向黑暗圆球所在的方向：“要聊聊吗？我该继续称呼你为独目大宝，还是你希望我称呼你其他的名字？”
卡艾尔顺着安格尔说话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他相信安格尔的判断，也死死的盯着这个方向。
在卡艾尔盯了大半分钟后，终于，那黑暗圆球慢慢的从能量的视界现出了倒影。
只是一道影子，并没有真正的出现在物质界，它依旧是在能量视角。
看到这道倒影，安格尔其实是有些讶异的，对方明显知道安格尔能看到他，却还是愿意现身，这等于是配合卡艾尔。为了一个学徒还花费气力创造一个物质界的投影，硬要说的话，这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诚意”？
黑暗圆球现出投影后，也很人性化的给自己安了一只眼睛和一个开口说话的嘴巴。
眼睛是椭圆形的，眼白占据了九成，眼眸则是漆黑的一个小圆点，嘴巴则占了圆球比例的二分之一，能看到里面两根白森森的凸出獠牙。
纵然知道眼睛和嘴巴只是对方模拟出来的，但这形象……实在很像安格尔在全息平板里看到的某个卡通形象啊。
安格尔忍了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或者你希望我叫你鬼斯？”
安格尔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把黑暗圆球现身的幽幽气氛，直接给打破了。
“鬼斯？这是你们人类对我们一族的称呼？”
这道声音是从黑暗圆球里发出来的，比安格尔想象的要年轻很多。他以为对方就算发声也是老年持重，但其实他的声音是年轻且稳重的。
“不对，神女冕下说过，我们三兄弟是独一无二的。人类不可能对我们有普遍的名称。”
虽然只是普通的陈述句，但言语里却带着对安格尔的质疑。
安格尔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鬼斯是一种灵体生物，和你现在展现出来的外形颇有些相似。所以，我以为独目大宝的内核下面，藏着的是一只灵体生物。”
黑暗圆球眯了眯眼，似乎在判断安格尔的话是否为真。
数秒后，黑暗圆球低声道：“真假成分都有，我不喜欢猜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安格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黑暗圆球还有直接判断言语真假的功能？
明明，没有一点类似真言术的波动。
不对……他们此时就在独目大宝的体内，对方如果想要施术探察，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到。
思及此，安格尔稍微郑重了些，看来在说话的时候，如无必要，尽量要避免太过明确的用词了……
“算了，名称在我看来不重要，你可以叫我独目大宝，你想叫我鬼斯也可以。”顿了顿，黑暗圆球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如果此时换成二宝的话，你恐怕就讨不了好了。”
安格尔：“……它会杀了我？”
独目大宝：“不，它会用各种方法让你不舒服。譬如，将你的出丑的画面，映照到有你气息经过，且有人出没的镜面上……无论你是否在南域，或者去了其他世界，它都有办法定位你的气息。”
安格尔：……
之前智者主宰对独目二宝的评价是神秘与深沉，能力也极其强大。如今看来，也的确如此，比起生理上的死亡，二宝已经学会了让人社会性的死亡。
而且，还是大追杀式的社会性死亡，哪怕逃到其他世界，也挡不住它的追踪。
神秘、深沉……如今还要加一个偏执。
“与你们和平的谈一谈，这本身也是我所愿，但你能代表整个小队，代表那些诺亚后人？”独目大宝重新回归到了正题。
安格尔：“当然可以。既然我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我能代表其他人。不信，鬼斯你可以问问我旁边这位学徒。”
独目大宝停顿了大概两秒，大概是没想到安格尔真的会叫它鬼斯。
而之前，它也说过叫什么名字都无妨，现在也不好将话收回来，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你说的是真话，我认同。但和你谈谈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安格尔：“你想问我，我为什么知道你是独目大宝？”
独目大宝表情复杂，好半晌才道：“……是。”
安格尔：“智者主宰曾经说过，幽奴的三个孩子性格各个不同，通过性格基本就能判断你们具体是谁。”
独目大宝很想问：可之前我话都还没说，你是怎么判断出来我们性格的。
不过，独目大宝还没开口询问，安格尔似乎早有预料，直接回道：“独目小宝，耐不住性格，不会将我们拉进这里只观察而久久不语。独目二宝，虽然不太了解其作为，但以智者主宰的描述，它要观察肯定会在暗中观察，而不是留在这个空间里，等着我们发现。”
“排除以上二位，那只剩下独目大宝，也就是鬼斯你了。”安格尔顿了顿：“而且，此前智者主宰也说过，你答应了帮我递出灰商的记忆，虽然一切要在度过幽奴那一关之后才能成行，但距离智者主宰的大殿越近，我就越是在想，我们即将面对幽奴，鬼斯也该出现了。”
“有了这个提前的准备，所以当你出现，也算是意料之中。”
安格尔给出的理由，独目大宝判断是真的。不过，它并不知道的是，安格尔虽然理由都是真的，却并没有将所有理由都说全。就譬如说，安格尔判断独目大宝身份的实据，其实来源于超感知，这一点他是完全没提到的。
独目大宝：“你的回答是真的，我接受你的答案。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和平的谈谈了……”
安格尔：“等等。”
独目大宝疑惑的看着安格尔，要谈不是安格尔提出来的么，怎么突然叫停。
安格尔：“我刚才也回答了你的问题，为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独目大宝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独眼示意安格尔问。
“我们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要挑他？”安格尔指了指卡艾尔。
明明那么多人走在一起，可独目大宝选择拉走的人却是卡艾尔？若非安格尔及时发现跟了进来，卡艾尔现在什么情况都很难料。
所以，安格尔想要知道，为何独目大宝会第一个选择卡艾尔？
“为什么选择他啊……也不是没有原因。”独目大宝从黑暗中伸出两只爪子，拖住自己圆圆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叙述。
然而，它却没注意到，安格尔在看到它两只爪子后，表情变得更古怪了。
之前还只是鬼斯，现在完全可以称之为鬼斯通了！
要不，等会再为它改一个名字？
安格尔认真思索起改名可行性来。
半晌后，独目大宝先回过神，它犹豫了片刻道：“我选择他，是因为他身上有破灭的味道，你身上也有。你身上的质量似乎更高，而他，虽然质量不如你，但是整个人都被破灭的气息所包围。”
破灭的气息？
安格尔一时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和鬼斯通沟通了好半天后，才明白它所谓的破灭之力，其实指的是……空间之力。
对于镜内生物来说，镜域里的生生灭灭虽然见得多了，但它们还是很不喜欢这种镜面破碎时产生的气息，因为每一次的镜面的破碎，都意味着它们必须寻找新的生存区域。
镜域的生存区域本就稀少，而且还有强大的镜内生物占据着，想要找到合适的生存区域不是那么容易。
这也是镜内生物不喜欢破灭之力的原因。
不过，鬼斯通对破灭之力的喜恶不太敏感，因为它主要生活的地方还是现实。但母亲幽奴给三个孩子讲述过曾经镜域里发生的事情，幽奴诞生之初也是一个厌恶破灭气息的镜内生物，如今虽然在神女冕下的帮助下来到了现实，甚至自己也拥有了空间之力，可它依旧不太喜欢破灭气息。
在母亲的影响下，鬼斯通对破灭气息也稍微不喜欢。
而鬼斯通抓卡艾尔的原因，就是在一群人中，就他身上的破灭气息，也就是空间之力弥漫在全身上下。
一向不喜欢破灭气息的鬼斯通，直接选择将卡艾尔抓了进来。
——原本他其实就要抓一个人。只是卡艾尔的气息，就像夜空中的星辰，让它难以忽视，索性选择了卡艾尔。
至于为何要抓一个人？
鬼斯通的解释是：“我不是抓他，我只是邀请他来我这里作客。”
安格尔对这个解释的反应，唯有嗤笑一声。
邀请到你的肚子里作客？
你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能招待客人？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甚至连精神力都没办法出体，邀请卡艾尔是来做客的，还是让他体验关禁闭小黑屋的？
说直白点，邀请，只是给“绑架”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头。
鬼斯通还是担心他们在过幽奴那一关的时候，对它的母亲下重手，干脆就先绑架一个人质作为要挟，美其名曰“邀请作客”。这样，有人质在手，安格尔等人在对付幽奴的时候，应该会更小心更谨慎一点。
按照鬼斯通的讲法就是，一点也不能伤害幽奴。
只要伤了幽奴一根毫毛，卡艾尔就会从邀请来做客，变成被撕票的人质。
之前智者主宰说过，幽奴三个孩子都把母亲看的很重，彼时安格尔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来看，还真是如此。
安格尔在感慨之余，对面的独目大宝踟蹰了好一会儿，还是问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又叫我鬼斯通？不是说鬼斯吗？”
“因为鬼斯没有手，有手的叫做鬼斯通。”安格尔说到这，目光看向独目大宝的两个小爪子，紧接着道：“再说了，你不是不在乎叫什么名字么？”
独目大宝：……我是不在乎名字，但你也不能前一秒一个，后一秒又一个吧？
“长了手就叫做鬼斯通，那长了脚、长了脖子、长了翅膀，难道还有其他名字？”
安格尔点点头，又摇摇头：“鬼斯不会长脖子和长翅膀，但如果长了脚、又长了耳朵和尾巴，那就可以称为耿鬼了。”
安格尔一本正经的描述着，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可信，还用幻术模拟了鬼斯的一系列进化形态。
幻术的加持，再加上独目大宝始终没发觉安格尔撒谎，还有幻象里的鬼斯和鬼斯通的确和它很像，除了它只有一只眼睛外，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来看，安格尔突然改叫名字，也不是毫无缘由。
只要不是无的放矢，独目大宝倒也能接受这个理由。
不过，就鬼斯这一系列的变化，独目大宝还是觉得耿鬼更威武一些……思及此，它又从黑暗圆球里长出了耳朵，伸出了双腿，至于尾巴，反正它也不会背对其他人，有没有都无所谓。
就这样，独目大宝当着安格尔的面“进化”成了……耿鬼。
虽然是只有一只眼睛的耿鬼。
“我不喜欢名字变来变去，你要么叫我独目大宝，要么叫我……耿鬼，对，耿鬼！”独目大宝严重声明。
安格尔看着眼前的“耿鬼”，突然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憨啊，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别人给的设定？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独目大宝是幽奴三子中，最稳重也最通情达理的，纵然有些自己的算计，可出发点也不坏。
正因为它的通情达理，所以当它确定安格尔的取名不是乱来，也没有调侃的意思，是从内心深处真真切切叫出来的。
那么它就愿意去倾听，去适应以及去理解。
直白点的说，一切的缘由还是因为安格尔处于它的肚子里，它能确定安格尔说没说谎，既然没说谎，那他就愿意去做交流与尝试。
安格尔在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好的，耿鬼。”
耿鬼：“现在问题扯平了，该谈谈了？”
安格尔：“可以，耿鬼。”
耿鬼：“虽然我允许你叫我耿鬼，但你也没必要每句话后面都跟着这个名字。”
安格尔：“我知道了，耿鬼。”
耿鬼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调整着心情，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虽然你的进来是一个意外，但既然你能代表你的小队来做主，那我就省了和你们其他人周旋的工夫。”
“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的母亲。”
安格尔：“这个之前智者主宰和我们聊起过，我也已经答应了。”
耿鬼也知道安格尔没有说谎，但是这还不够。
“光是答应还不够。”
安格尔挑挑眉：“那你还希望我们做什么？列个不伤害幽奴的契约？”
耿鬼点点头，一脸认可的道：“这个可以有。”
安格尔没好气道：“罗列一张不伤害幽奴的契约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个条款你告诉我怎么列？要知道，我们无伤害它之意，可它又伤我们之心。所以，要让我们列契约，起码你需要告诉我们，如何能够不碰到它，就能安然无恙的抵达智者主宰的大殿。”
耿鬼：“这个我没办法保证。”
“你都无法保证，你让我们如何保证不伤害到幽奴？”
耿鬼：“你们如果伤害到母亲，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可如果你们能做到不伤害母亲，你们就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而且，我也可以帮助你从镜域将灰商的记忆拿出来……这就是保证。”
安格尔：这哪是什么保证，这忒么就是威胁。
如果是此前不知耿鬼性格与作为的安格尔，此时大概率会回怼一句“你真以为你们一定能杀死我？”，然后摆一下底牌，阻赫一下。
但耿鬼毕竟有点憨，母亲幽奴又是它的逆鳞，硬碰硬的后果极有可能是加剧矛盾。本来安格尔是想和耿鬼谈谈幽奴的一些能力机制，矛盾加剧的话，肯定谈不成。
所以，安格尔决定忽视耿鬼语气中的威胁，而是换了个话题：“我可以代表我们小队和你签订契约，但我需要知道幽奴的能力。起码你要告诉我幽奴的能力有什么，我们才能在规避的同时，不伤害到她。”
“可是……能力属于秘密，母亲让我们不能告诉外人。”
耿鬼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为难，因为安格尔的话，说的也没错，不了解幽奴的能力，如何去规避呢？可母亲又不准他们外泄能力，这就让它有些纠结了。
耿鬼沉思了片刻，余光突然飘到卡艾尔身上。
“对了！他不是有破灭之力么，你们可以用破灭之力，绕开母亲，直接抵达大殿！”
安格尔耸耸肩：“我也想过类似的方法，不过，你上头那人不同意。”
无论安格尔怎么说，智者主宰都有各种理由推脱。不管是演戏，还是为了给艾达尼丝面子，反正，他们就是要经历幽奴这一关的考验。
耿鬼稍一沉思也明白智者主宰的考虑，智者主宰毕竟也不想和神女冕下直接翻脸。所以，幽奴这一关一定要让安格尔等人过一次，就算是演也要演全套。
但母亲是神女冕下的忠实信徒，绝对不会配合演戏，只会用尽全力的去执行冕下的任务，这就成了难题。
在不配合的情况下，他们该如何不伤害母亲，又能顺利抵达智者大殿？
耿鬼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要不干脆让小宝过来？小宝如果遇到安格尔这种不吵不闹就跟你摆事实讲道理的人，根本不听，直接耍赖，不会讲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耿鬼连小宝都惦记上了，可见，它也是真的没办法。
安格尔大概也看出耿鬼的纠结与难处，想了想，主动给出了一个建议：“既然幽奴让你们保密能力，那是否意味着，你们其实继承了幽奴的能力？”
耿鬼点点头：“算是吧。母亲会的能力，我大多都能复刻，只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安格尔：“既然你拥有幽奴的能力，那不妨由你来代替你母亲，模拟幽奴的思维，在路上偷袭我们，我们也可以藉此寻找突围的方法。”
安格尔之前让智者主宰找来独目家族，就是想要通过独目家族来模拟突围。
“你应该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合理公平的契约。”安格尔顿了顿：“不过，如果我们能顺利找到突围方法，我愿意和你签订这个不太合理的契约。”
“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退让了。”
安格尔表态之后，耿鬼思索了一下，终是点头同意了。这的确是一个很退让，也很折中的解决方案了。
既然双方都说定了，耿鬼也没有再把他们关小黑屋的理由了，主动打开了门，让安格尔退了出去。安格尔在离开的时候，顺道也将卡艾尔也带回了外界。
耿鬼本来是想让卡艾尔当人质的，可想到安格尔所说，如果有突围办法就会签订契约。而契约是比人质更保险的手段，带走……就带走吧。
……
安格尔和卡艾尔从狗洞里出来的时候，距离他们消失也不过五、六分钟。
见到他们平安归来，瓦伊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等众人询问，安格尔主动开口道：“是耿鬼……就是独目大宝。”
多克斯：“耿鬼是什么鬼？”
安格尔：“这些不重要，我和独目大宝已经商量好了，等会它会以幽奴的能力，来偷袭我们。我会在这场偷袭中，尽量寻找到突围的方法。”
安格尔简单的说了一下此前在耿鬼体内发生的事，也将契约的情况说了出来。毕竟，契约牵涉的是所有人，而不是他一人。
众人对于安格尔的决定没有异议，虽然多克斯吐槽独目大宝列出的契约太不公平了，但也就在嘴上念念罢了。比起条约的不公平，他其实更在意的是——
“也就是说，等会它会来偷袭？只会偷袭你吗？”多克斯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你的意思是，你只想看戏？”
多克斯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就是单独看戏有点无聊，让卡艾尔用留影石把全程录下来更好。”
安格尔淡淡道：“这样也不完美，要不我再制作一个影盒？”
多克斯拳头一拍掌：“这样当然最好。”
安格尔冷笑两声，没有接话。
多克斯这下似乎才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转头看着冷笑的安格尔，总感觉背脊骨一阵寒凉。
“我开玩笑呢，玩笑呢，哈哈哈。”多克斯退了几步，有些尴尬道。
安格尔：“你开玩笑？我可没有开玩笑，影盒我一定会‘好好’制作的。我刚才才从耿鬼那里得知，二宝有一些很有趣的手段，我觉得用起来的效果应该会很好。”
“二宝？独目二宝？什么手段？”
安格尔深深的看了多克斯一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在安格尔说出这话时，多克斯还一脸懵逼，但是，一旁的卡艾尔却是脸色苍白。
大人说的是二宝的手段？那岂不是……
卡艾尔吞噎了一下口水，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本章完)
耿鬼的偷袭比想象中来的还要更快。
安格尔原本是说，他们继续前进，在途中耿鬼可以随时对他们进行偷袭，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还在说话时，耿鬼的偷袭便已到来。
没有任何的征兆，地面倏地张开了一个洞。
位于洞口上方的瓦伊与卡艾尔，没有作出任何抵抗，就坠向洞中。
安格尔和多克斯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们一人一个，安格尔准备拉住卡艾尔，多克斯则拉住瓦伊，试图将他们从洞中拉回来。
但是，失败了。
而地面的洞口并没有合上，依旧静静的打开着，根本看不出它才吞没了两个人。
安格尔和多克斯互觑一眼，然后做出同一个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们很确定，之前抓住了瓦伊与卡艾尔，可不知为何，抓住他们的手突然没了力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失血过多以后，出现的贫血状况，双手无力且发软，哪怕捏紧拳头都使不上劲。
也正是因此，他们纵然抓住了瓦伊与卡艾尔，可还是没有将他们拉回来。
但奇怪的是，在瓦伊与卡艾尔掉入洞中后，他们手上的力气好像又恢复了？
多克斯来回摊掌与捏拳，确定没有任何的问题，目光幽幽的看向了地面那依旧没有消失的洞口。
“该不会是这个洞搞得鬼吧？”多克斯转头对安格尔道：“你试试用能量性质的方法拖住我，我去这个洞前试试。”
安格尔没有迟疑，直接从掌心伸出数道幻肢，拴在多克斯的腰间。
确认牢固且难以挣脱后，多克斯一步步走向地洞前，深呼吸一口，小心翼翼的先探出了手……
不过，还没等多克斯进行初步试探，地洞毫无预料的瞬间扩大。
扩大的范围恰好能将多克斯所处位置给包围。
而多克斯在此前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波动，等到发现双脚已经悬空的时候，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掉。
多克斯试图施放精神力，没有效果。
又试图用魔力拖住身体悬空，没有效果。
多克斯甚至想激活血脉来强行突破桎梏，可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血脉，却无论如何都激活不了。就像是，血脉进入了沉眠。
自己所有能力都没有效果，多克斯只能寄希望于安格尔拴在他腰间的幻肢。
然而，幻肢就像不存在般，随着多克斯一起向下坠，根本没有一点拉扯力。
多克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距离洞口越来越远……最终，彻底的掉落进了“深渊”。
多克斯掉落之后，漂浮在半空中的黑伯爵转头用“鼻孔”对着安格尔：“是能力无效化？”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摇摇头：“我能感觉到幻肢没有被破坏，但是，就像之前我的手一样，一旦位于洞口上方，全部力气消失殆尽。”
安格尔的话，让黑伯爵想到了此前智者主宰对幽奴的能力描述。
——幽奴的吞没非常特殊，无视所有防御，只要你处于它吞没的范围，实力再强也没用。
而现在，独目大宝模拟幽奴的能力，也达到了类似的效果。
纵然是被称为同阶最强的血脉侧巫师，在那洞口上方，都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这种能力固然很特殊也很强大，但是更让他们在意的是，这个洞口的扩张简直毫无声息，没有丝毫能量逸出。
而耿鬼显然也在放水，因为洞口从头至尾都没有关闭。
如果它关闭洞口，然后无声无息的在他们脚下打开，那他们别说反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只是听智者主宰说幽奴的洞口强大到连他都不敢踏入，彼时还没有真切感，如今幽奴的孩子耿鬼，只是低仿的模拟了一下幽奴的洞口，他们就几乎要全军覆没。
这时，他们终于明白智者主宰一再强调要小心谨慎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无声无息，他们光是小心谨慎有用吗？
看着地上那没有丝毫气息外露的洞口，黑伯爵沉吟道：“这次由我来试，你注意观察石板。”
话毕，黑伯爵的鼻子从垫着的石板上脱离，石板则悠悠的飘到安格尔的手上。
安格尔此时还不明白黑伯爵的意图，有些疑惑的看向石板。这一看，却是发现了石板上浮现了大大小小的能量脉络。
安格尔抬头看向黑伯爵。
黑伯爵：“我对魔能阵不熟悉，但我将这附近大地里承载的能量脉络都实时呈现在了石板上。这种术法叫做‘地脉记录’，这种记录有大地之力的支撑，不会因为我出事而消失。”
“你要时刻注意石板上的地脉变化，最好结合周围的魔能阵情况做判断。如果这方法没用，也无须气馁，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或许是事关遗留地，黑伯爵在遗迹探索时的参与度明显比之前要高很多。
用地脉记录的方法，辅助安格尔去做魔能阵能量走向的判断，以此来寻找破解地洞的方法，这显然是黑伯爵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而要完成这一步，必然需要有人先触动地洞，其他人都已经坠入地洞，所以黑伯爵打算亲自来。
“大人，稍等一下。”眼看着黑伯爵即将进入洞口，安格尔连忙叫道。
没有做任何解释，安格尔拿着石板，开始与周围的魔能阵进行比对。比对之后，又拿出了一个阵盘，置于魔能阵的一处能量交汇点。
石板上的能量脉络立刻出现了变化。
看着石板上的画面，安格尔思忖了片刻，拿出雕笔在空白石板上刻画着一道道引导魔纹。
用外接阵盘作引导，是为了更进一步的观察魔能阵的变化。同时，安格尔也想做一个实验。
等做完这一切后，安格尔这才对黑伯爵道：“可以了。”
黑伯爵不知道安格尔做了什么，但他相信安格尔有自己的判断。黑伯爵也没有多问，直接给自己套了一整个大地力场，便跃到了地洞上空。
黑伯爵所设置的大地力场，是以加强牵引力为主。
既然地洞要将人拉下去，那大地力场的牵引力就能将人拉回地面。
以黑伯爵的能力，释放的大地力场效果肯定比普通的大地巫师要强很多，绝对达到了真知级。
哪怕安格尔进入大地力场，若是没有厄尔迷的帮忙，他也会被牵引力压制。
可是，当黑伯爵来到地洞上空时，那强大到可以让安格尔无法动弹的大地力场，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哪怕强如黑伯爵，也从半空中坠落。
安格尔见状，立刻拿起石板，开始观察着周围的能量脉络走向。
看着石板上的记录，安格尔的眉头微皱，大地力场原本的能量浮动极大，可是当它的核心，也就是黑伯爵，来到洞口所在处时，大地力场的能量脉络诡异的消失了。
是脉络消失，而非能量消失。
能量依旧在，但失去了脉络，就像是脱轨的空中巴士，只会毫无章法的坠落。
正因为地洞这近乎耍赖一般的能力，让安格尔眉头紧蹙起来。
没有了大地力场的护佑，黑伯爵毫无意外的坠落到了地洞之中。
安格尔则盘腿坐在地上，仔细的观察着石板上的能量脉络走向，又时不时的站起身，来到外接阵盘附近，重新拿起雕笔刻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约莫三分钟后，安格尔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跳入了地洞之中……
随着眼前一黑，安格尔感觉自己出现了两秒钟的失重，等到站稳时，他已经再次出现在了耿鬼的体内……也就是那漆黑的空间里。
……
这个空间依旧漆黑不变，但是，和之前安格尔和卡艾尔待在这里时的情况不一样的是，热闹程度却是翻了一番。
或者说，只要有多克斯存在的地方，就少不了喧哗。
“耿鬼啊，你看看这里，漆黑一片的，你就没想过打扮打扮？挂个壁灯，摆一个深红漆木的书架，再搞一个壁炉与绒毯，配上柔软的大沙发，边烤着炉火边休憩、阅读，不觉得很惬意吗？”
耿鬼没有说话，但是有多克斯说话的地方，就不能少了瓦伊的声音。
瓦伊：“这里连个通气的窗户都没有，还炉火呢？你想把人憋死啊？”
多克斯：“耿鬼是能量体的生物，憋不死的。”
瓦伊：“如果是能量生物，那外界的地洞算什么，明明是有物质界的身体的。”
话题，多克斯和瓦伊几乎同时看向耿鬼，意思是希望耿鬼来评评理。
但耿鬼也不笨，很清楚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看似互相争执不下找它评理，不过是在试探它的虚实罢了。
所以，耿鬼也不说话，只是悬浮在半空中静静等待……等待最后一个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耿鬼就察觉到了安格尔的气息。
虽然它是在等待安格尔，但真感知到安格尔到来，耿鬼还是微微有些失望。毕竟，安格尔也落入地洞，意味着这一拨人全军覆没。
如果无法破解，就只能选择破坏。而耿鬼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破坏。
纵然耿鬼相信母亲的实力，可这群人在智者主宰的口中，都不是无名之辈，真要是各种底牌全出，母亲纵然不死也会受伤。
耿鬼是绝对不愿看到母亲受到任何伤害的。
它现在已经在心中思考着，要不将母亲的能力侧面透露出去，让他们去分析……亦或者，干脆把他们放逐到镜域，永远沉沦在空镜之海。
耿鬼在思索的时候，安格尔的出现已经被所有人看到。
多克斯下意识就想要调侃“你也来了”，但没等他开口说话，耿鬼就先一步的道：“失败了？”
安格尔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从结果来看，全部都被抓了，这的确算是失败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耿鬼眼睛一亮：“噢？你已经有办法了？”
安格尔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侧。
他所看的方向，没有任何人，就是一面空荡荡的墙壁。但是，安格尔却是对着这毫无一物的墙壁开口道：“是独目二宝吧？要出来见一面吗？”
“独目二宝？”众人一愣，“它也在这？”
众人纷纷往安格尔所指的方向看，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哪怕黑伯爵，直接以能量视角去看，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安格尔是在诈唬？
可如果是诈唬的话，怎么会如此精准的对着一个方向。
安格尔的眼神就没移开过，意味着他是真的认为，在这个方向有一个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独目二宝。
因为无法判断真假，众人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耿鬼。
然而，耿鬼没有吭声，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前一秒耿鬼还在和安格尔对谈，突然就不吭声了，这一点也是有猫腻的。
空气在沉凝的数秒后，一道比耿鬼更加低沉的声音，在漆黑的空间里响起。
“你很敏锐。我不在意你如何发现我的，但我很好奇，你为何要把我点出来。”
随着话音的响起，一个黑色的圆球出现在了那面什么都没有的墙壁前。
安格尔本来已经想脱口而出：新的鬼斯！
但联想到耿鬼之前对二宝的描述，他还是忍住了。
不过，从独目二宝出场的第一句话，就可以看出它和兄长完全不同。
安格尔将它点出来，其实是在表示自己发现你了，是一种优势权的占取。如果二宝开口询问，安格尔是怎么发现它的，话语权基本就在安格尔手上了。
可二宝的反问，却是直接无视了安格尔发现他的优越感，反过来抢占话语权。
看着二宝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安格尔在心中叹息一声：果然，智者主宰没说错，独目家族里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个性格深沉的独目二宝。
安格尔：“在一个已知所有人的房间里，突然多出一个未知的陌生人，怎么说也要开口问问吧？”
独目二宝：“你叫出了我的名字。”
意思是，你知道我是谁，所以这算是“未知的陌生人”范畴吗？
安格尔笑眯眯的道：“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耿鬼时，我猜出了它是谁。同样的，对你，我也是猜的。”
“对了，耿鬼就是独目大宝，我为它取的名字。你需要我也帮你取一个吗？”
独目二宝沉默片刻：“不用，我的名字……很好。”
安格尔表面没有表情，但内心却是暗笑，他就知道独目家的三宝，都对自己名字有点意见。但毕竟是幽奴同意的，它们作为子辈，也只能认了。
也正因为看出来这一点，所以，安格尔才故意这么提。
果不其然，独目二宝在说到自己名字“很好”时，语调都有些绷不住了。
“是么，其实我也觉得二宝这个名字不错。”安格尔笑眯眯道：“不知道，二宝突然来到这儿，也是因为那位交予的阻截任务吗？”
在独目二宝被亲昵的称为“二宝”而心态大崩的时候，安格尔顺利的拿回了话语权。
而独目二宝，因为名字的连续破防，也不在意什么话语权了，只希望安格尔赶紧把名字这一拨话题给带过。
(本章完)
“是我叫二宝来的。”这时，一直沉默的耿鬼开口了：“我虽然能模拟母亲的能力，但是这本身并非我的天赋，在模拟的时候是无法做其他事的。让能量无效化，就没办法扩张洞口；而张闭洞口的时候，就没办法做到能量的无效化。”
“所以，我需要二宝来配合我。”
耿鬼的话，让安格尔心中的一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难怪，最初他和卡艾尔掉到地洞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能量被无效化，可当他们出来以后，第二次地洞张开，地洞上方就出现了能量被吞没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耿鬼模拟幽奴能力的时候，只能模拟一种。
之前耿鬼纯粹是张开与闭合地洞，不需要让能量无效化，故而它一个就能解决。现在又要扩张地洞，又要让地洞上方实现能量无效化，需要独目二宝的配合，所以二宝才会出现在这里。
至于说，为何二宝来了以后，却躲在暗处。或许是因为其性格的原因，比起正面应对，它更喜欢在暗地里观察。
“原来如此。”安格尔了然的点点头。
耿鬼：“虽然二宝不在意你是怎么发现他的，但我有点好奇，你为何能发现到它？”
要知道，安格尔现在可是在它的肚子里。而独目二宝，此前是在外界，包括其本体也在外面，明明隔着自己的身体，安格尔是如何精准的发现二宝的？
随着耿鬼的问题落下，一旁的独目二宝看似不在意，其实也在等待安格尔的回答。
独目二宝之前表现无所谓，只是表面，内心还是有些微在意的。
安格尔：“这个啊……”
安格尔故意顿了一下，拉高了众人的好奇，才笑眯眯道：“……是秘密哦。”
被摆了一道，二宝冷哼一声，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耿鬼倒是露出了失望之色，它其实很在意二宝被安格尔发现这件事的。如果安格尔能发现，其他人是不是也能发现，那地下水道若是有一天被攻破，它们独目一族岂不是都暴露在众人眼里？
或许是看出耿鬼耿耿于怀，又或者纯粹只是欲扬先抑，为了降低一下对方的期望值，安格尔在停顿了三、四秒后，突然激活了一下右眼。
本来隐晦的绿纹，在安格尔的主动激发下，开始活跃起来。
一个奇异的面具轮廓，在安格尔的右眼附近逐渐成型。
众人惊疑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耿鬼，安格尔在自己体内激发的能量，它居然完全看不懂，并且没有激发它的天赋压制。那奇异的绿纹，还有那发光的右眼，仿佛独立在外的能量，根本不受空间与耿鬼天赋的限制。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耿鬼想要仔细观察，可让他微微失落的是，安格尔只是激发了一下右眼，让那奇异面具出现了一刹，便又主动收起了能量。
只有他右眼里隐约浮现的绿纹，昭示着此前的异象并非虚幻。
安格尔收回了绿纹后，对着耿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耿鬼似乎想到什么：“这就是你的……秘密？”
安格尔并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沉默，同时也保持了神秘。
耿鬼似有所悟，没有再追问下去。在它看来，基本可以确定了，安格尔之所以能发现二宝，就是因为右眼的绿纹缘故。
至于说右眼的绿纹是什么，耿鬼觉得并不重要。每个人都有秘密，它们有，智者主宰有，它们也有。
从安格尔同伴那惊讶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安格尔的这种能力应该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就像他们独目家族每一个都有特殊的天赋一样，这是独特且专属的。
既然不是普遍且泛用的能力，那就不用太过担心。真到了地下水道被攻破的那一日，它们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他不敢回你话，是因为他知道在你身体里不能说谎。”这时，二宝的声音传来。
耿鬼一听，觉得也有点道理。
安格尔看向二宝：“秘密如果说出来，那还叫秘密吗？”
二宝：“那你刚才在做什么，表演？”
安格尔：“你想理解成表演亦可，随意。我从未说过这是我的秘密，也从没说过这不是我的秘密。”
话毕，安格尔见二宝还充满怀疑，似乎准备继续追问，安格尔干脆提前打断：“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无所谓，毕竟，这是……我的秘密。”
安格尔就差没说出“失礼”二字，不过没说胜过说出来，因为二宝有一种感觉，安格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顽劣执拗的熊孩子，而作为外人，对一个熊孩子根本没必要谈礼仪。
这种眼神比直说还要更侮辱二宝，且二宝还不好发火，因为对方从头到尾就摆出大度的样子，反倒衬托的自己无理取闹。
最重要的是，大宝认可了对方的话。连自己的兄长都认同对方，它在喋喋不休的争这个话题，只会显得更加的无礼。
所以，二宝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众人都见证了这一次小小的言语交锋，他们也看到了二宝那变幻的表情，以及最后沉默不言。他们都是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人，怎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讲直白点，就是二宝想太多，所以才会感觉心里不爽。而耿鬼只看明面字眼，则会觉得一切都非常合理。
有时候想太多，反而是烦恼。
……
在经历了一场小小风波后，耿鬼重新将问题拉回了正轨：“你真的有头绪了？”
安格尔点点头：“算是有一些，如果你和二宝的配合，真的能达到你们母亲幽奴的程度。我应该是有把握，在不伤到幽奴的情况下，去往智者主宰的大殿。”
耿鬼和二宝互觑了一眼，它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快安格尔就寻找到了破解之法？
“你确定？”
安格尔耸耸肩：“不确定。我不是在问么，你和二宝配合，真的达到了幽奴的程度吗？”
耿鬼点点头：“虽然洞口大小比起母亲要小很多，但其他能力都和母亲一样。”
安格尔：“那就差不多了。”
安格尔顿了顿：“现在应该可以签订那不太平等的契约了。”
虽然说签订契约对耿鬼是好事，但它还是想知道，安格尔是如何做到的，最好能复盘一遍。
面对耿鬼的请求，安格尔也提出了要求：“如果你们能做到，幽奴向你们询问时，你们也可以帮着隐瞒的程度。我倒是可以再尝试一次。”
安格尔其实也想再复盘一次，避免出现差错，但是，一旦真的复盘了，就意味着耿鬼和二宝都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了。
那假如幽奴得知消息，向它们兄弟俩询问，提前有了准备。那安格尔目前所想的办法，也是可以破解的。
所以，真要演示一遍，安格尔需要耿鬼和二宝先做出保证。
其实，就是他不相信它们的操守。
耿鬼很笃定的道：“母亲不会询问的。”
安格尔：“为什么这么肯定？你是觉得自己的母亲没有好奇心吗？或许慈母心幽奴对你们以母亲般宽待，少女心和童心就没有好奇吗？”
“再退一步来讲，幽奴的确有可能不询问，但如果它背后的那位知道了，她让幽奴询问呢？”
耿鬼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先回答什么……好半天后，才道：“你是怎么知道母亲有少女心与童心的？”
安格尔：“三时身，一个自称拉普拉斯……噢，不对，是简称拉普拉斯的女人给我们所的。”
“拉普拉斯……是她？”耿鬼和二宝对视一眼，纷纷陷入了沉思，从它们的表情看来，似乎对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存在，有一些莫名的恐惧。
数秒之后，耿鬼回过神，没有再继续追问拉普拉斯的事，反倒像是为了避嫌一般，主动绕开了可能牵涉到她的问题，说道：“如果你很在意这一点，我可以在契约里加入条款，不会告知任何人，哪怕是母亲与智者主宰也不会说。”
安格尔表面点点头，和耿鬼就契约的事开始进行商量。但内心中却是暗忖，果然，拉普拉斯在镜域属于很特殊的存在，要不然耿鬼和二宝也不至于对她如此避之不及，哪怕谈话间涉及到她，都要绕开。
可惜的是，拉普拉斯已经离开，再见估计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和耿鬼签订契约的过程很快，中途二宝一直在盯着契约条款，似乎很担心他们在契约里耍诈。
安格尔有一种错觉，或许耿鬼将二宝找来，更重要的因素，其实是为了监督契约条款？
不管如何，二宝并没有在契约条款中挑出毛病。
总体而言，这属于不太公平的条款，但还在他们接受的范围内。至少，签订了契约后，他们与耿鬼、二宝之间有了一定默契，不用担心被背刺了。
签订完契约后，耿鬼便将众人放了出去。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耿鬼会再一次的偷袭，借此来测试安格尔的方法到底行不行得通。
等到所有人重新站到地面时，多克斯看向安格尔：“你真的有办法了？”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过来。
安格尔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黑伯爵给的石板，开始观察起周围的能量脉络。一边观察，一边还很谨慎的朝几处脉络交汇点，放置了几个外接阵盘。
上一次耿鬼的偷袭来的非常快，他也不敢确定，这一次耿鬼会不会还来这一套。
为了避免翻车，安格尔也来不及回答其他人的话，而是布置起外接阵盘，试图迅速接管这片区域的能量流向。
安格尔花了半分钟左右，布置完了这片区域的外接阵盘，而在他布置完后没多久，耿鬼的偷袭终于来了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提前发现了。
虽然众人都提高了警惕，但之所以所有人都提前发现，不光光是警惕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
地洞比之前要小。而且，要小太多。
之前地洞一出现，就是井口般大小，直接能让人掉进去。但现在，地洞的入口约莫餐盘大小，虽然还在缓慢的变大，但这却是给了人反应时间。
地洞出现的位置，还是在卡艾尔的脚下——不得不说，耿鬼和二宝对卡艾尔真的爱的深沉。
卡艾尔一只脚已经进入了地洞里，虽然只有一只脚，但他全身仿佛都丧失了力气，没有办法自主的逃脱。
不过，卡艾尔虽然个人无法逃脱，但在场可不是一个人。
多克斯拉住卡艾尔的手腕，轻轻一拉，就拉了出来。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多克斯的手并没有在地洞之上，能量无效化对他无用，没有丧失力气的情况下，轻轻松松的就能救出卡艾尔。
而卡艾尔被救出来之后，迅速的逃离了地洞范围。
地洞似乎也发现不对劲，缓慢的闭合起来，闭合的速度也比之前要慢了很多，属于肉眼可见的闭合。
闭合之后，耿鬼又一次准备偷袭。
而这次的目标，是安格尔。
不过，安格尔一直在观察着“地脉记录”，轻而易举就发现了能量流向出现了变化，在耿鬼即将打开地洞的刹那，他先一步的退后数步。
地洞打开，依旧是餐盘大小……
在挣扎了好一会儿，地洞好不容易扩大到盘口大小，而花费的时间足足有半分钟。再想扩大，已经很难了，因为周围的能量脉络被挤压着。
最终，耿鬼和二宝放弃了继续偷袭的打算。
耿鬼和二宝从地洞中飞了出来，它们飞出来后第一时间没有去看众人，而是看向四周散落的外接阵盘。
“果然，是通过控制魔能阵来实现的……”二宝低声道。
二宝话毕，转头看向了手拿石板的安格尔，第一次说出了肯定的话：“你的魔能阵造诣，很强。”
安格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反倒是瓦伊在旁得意道：“那是自然，智者主宰都说过，只有大人才有可能无伤通过幽奴那一关。”
虽然瓦伊有夸大的成分，但二宝却是认同他的话。
它来这里也是想看看这个队伍到底有没有能力用取巧的方法度过母亲那一关，如果是强闯的方法，或者其他要伤害到母亲的方法，二宝会在这里就对他们进行阻拦。
但安格尔用了魔能阵的能量流向来限制母亲的能力，这其实是最好的方法。同样，这也是最难的方法，因为地下水道的魔能阵太过庞大也太过宏伟，一般人别说借用魔能阵之力控制能量走向了，不被魔能阵给坑死都算好的了。
而安格尔能借魔能阵之力，就意味着他在魔能阵的造诣上，非同一般。
无外乎智者主宰会认可他，并且向他们表示，他们这个小队不会伤害到幽奴。
二宝看向安格尔：“这种方法我认可，不过，这种方法的弱点你也应该知道，它很难移动。不过，智者主宰也说过，你们已经推测出母亲的位置，你们应该可以快速通过那段岔路的。”
说到最后，二宝和耿鬼几乎同时说出口：“你过关了。”
在它们这里，安格尔的办法是过关了，它们也不会再阻拦安格尔等人前进。
除此之外，耿鬼这时也表现出了诚意：“准备好一面新制的镜子，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把灰商的记忆拿出来。”
原本耿鬼是打算等他们通过母亲那一关再放出灰商记忆的，但现在，安格尔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用魔能阵限制能量的方法，通过母亲那一关并不难，所以它才愿意提前放出灰商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