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晶体傀儡，围在了一起，于是……形成了这么一个黑色的包围圈。
之所以安格尔一开始没有发现，是因为晃眼一看，那黑色包围圈有点像是泡泡仓库，因为泡泡仓库的颜色就是黑色。
“过去看看。”
安格尔和拉普拉斯互觑一眼，几乎瞬间达成统一的意向，朝着黑色包围圈的方向飞驰而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黑色包围圈附近。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晶体傀儡，安格尔也发现了一丝端倪。
目前，制作区的晶体傀儡大概分为两拨，一拨是各大工坊的搬运成品的晶体傀儡，它们平时都在各大工坊待着。
如今，这些晶体傀儡似乎被禁足了，无法离开工坊。
另一拨则是搬运材料到各工坊的晶体傀儡，它们平时来往于冶炼区与制作区。
此时，形成黑色包围圈的就是这拨搬运材料的晶体傀儡。
而他们之所以会围城一团，是因为黑色包围圈的中心，正是持镜女妖所在的泡泡工坊。
所以……
如无意外的话，这些晶体傀儡应该是孔塔长老或者拿坡里操控，就是为了隔绝持镜女妖的泡泡工坊。
之所以只有搬运材料的傀儡，而没有工坊内部的傀儡，可能就是为了避免惊扰到周围工坊的匠师。
当安格尔与拉普拉斯靠近后，一个晶体傀儡便上前阻拦。
“前方暂时禁行，请二位绕……”机械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
不过，傀儡刚说一半，对方的声音便出现了一丝波动：“咦，是安格尔先生，还有拉普拉斯女士？”
虽然对方的声音依旧是无机质的机械音，但因为停顿的方式变了，明显增添了几分灵性。
显然，其背后是有人在操控。
“拿坡里？”安格尔轻声询问。
拦住他们的晶体傀儡立刻点点头：“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安格尔也松了一口气。既然拿坡里还能操控晶体傀儡拦截外人靠近，那就说明还有余力，情况应该不至于太糟。
“你现在还在持镜女妖的工坊里？情况如何了？”安格尔好奇问道。
晶体傀儡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具体情况有点难解释，先生若是不介意，可以进来看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由晶体傀儡所组成的黑色包围圈慢慢让开了一个缝隙，留出让安格尔和拉普拉斯能进入的口子。
安格尔也没有犹豫，和拉普拉斯一起走入了黑色包围圈。
他们一进入包围圈，那才被打开的缝隙也跟着合上了。
瞬间，包围圈内部便变得漆黑黯淡。
不过，黯淡的环境并没有影响他们的视野，安格尔能清晰的看到，这片半径约莫百米左右的包围圈内，除了持镜女妖的泡泡工坊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整个包围圈内部空旷且深幽。
而唯一的泡泡工坊，此时外壳的颜色依旧是浓郁的红色，而且红的发紫。
说明这两个多小时过去，持镜女妖到目前为止仍未清醒，甚至可能越发的疯魔。
在安格尔观察持镜女妖所在的泡泡工坊时，那紫红色的泡泡外壳突然出现了一丝涟漪，涟漪中心打开了一扇门。
毫无疑问，这是通往泡泡工坊内部的大门。
应该是拿坡里给他们打开的，示意他们进入其中。
安格尔和拉普拉斯也没纠结，直接飞遁到大门前，踏了进去。
随着一阵空间变幻，他们已然从黯淡的包围圈外，走入了亮堂的泡泡内部。
他们所在的位置，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广场……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周围被迷雾给阻挡了，什么都看不见。
但通过迷雾翻滚的频率，还有周围空气的流动，安格尔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很宽阔，至少不会比莫雷塔工坊的一层广场小。
“这里的迷雾，有鬼蜮的味道。”拉普拉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安格尔：“你的意思是……这些迷雾是持镜女妖制造的？”
拉普拉斯点点头：“应该是的，不过蕴含在迷雾里面的鬼蜮力量在乱窜，意味着背后无人控制。”
也说明，持镜女妖此时应该被限制了行动，否则不至于让鬼蜮力量肆无忌惮的乱窜。
而限制住疯癫状态的镜鬼行动的，大概率就是先一步来此处理的孔塔长老或者拿坡里了。
“虽然进了工坊内部，但现在我们该怎么走……”这些带有鬼蜮力量的迷雾，会影响精神力视野。
虽然影响的不大，但短时间内，他们还是很难找到方向。
毕竟，他们也没来过这座工坊，也不知道这里的具体分布……更加不知道，拿坡里和孔塔长老在哪里。
就在他们迟疑要不要在周围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人迹时，一道熟悉的力量从迷雾之中穿梭而来。
“神纹之力？”拉普拉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能量波动。
不久后，安格尔也发现了异常。
只见迷雾中窜出了一道火焰团，并且悬停在了他们身前。
火焰团出现后没多久，便分解成无数的火红字符，直接在虚空中形成了一排字幕。
“请跟我来。”
毫无疑问，能用神纹之力制造字幕的，只有拿坡里。
字幕在半空中悬滞了五秒，然后逸散成无数的火焰光点，这些火焰光点再次组合，形成了一个箭头。
箭头所指的方向，是迷雾的深处。
显然，拿坡里是在用这个方法，引导着他们前进。
既然有箭头指引方向，他们也没有继续待在原地，而是踏入了迷雾之中。
随着他们在迷雾中前行，那火焰构成的箭头一直跟着他们，并根据他们的行进路程，随时提醒他们正确的方向。
大概两分钟后，他们停在了一个下坡的楼梯前。
这个下坡并不长，也就二十多级阶梯，阶梯尽头则是一扇开着缝隙的大门。
当来到这里后，那火焰箭头直接窜入了大门内，消失不见。
“看来，已经到了。”拉普拉斯轻声说了一句，便先一步朝着下方大门走去。
安格尔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前后脚踏入了大门内。
当进入大门后，周围的迷雾瞬间消失，能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同时，温度也在上升。
因为，不远处有一片发出橘红明光的熔岩湖。翻滚的火浪与汹涌冒着气泡的岩浆，让这里的温度提升到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地步。
或许也因为熔岩湖的关系，这里的鬼蜮气息也被蒸腾了，没有丝毫迷雾。
“安格尔先生！拉普拉斯女士！”
上空，传来了拿坡里的声音。
安格尔循声望去，才发现拿坡里此时正漂浮熔岩湖的上方，踏在层层的火浪之上。因为火浪太急，再加上岩浆那刺目的橘红光芒，之前安格尔并没发现逆光中的拿坡里。
此时拿坡里出声，才锁定住了他的位置。
很快，他们来到了熔岩湖边，然后拉普拉斯开启了一个光罩，将安格尔与她自己笼罩了起来。
在光罩的保护下，他们在岩浆湖上行动自如，只要不自己往岩浆湖下探，就不会受到高温影响。
踏着湖面，安格尔和拉普拉斯走到了拿坡里的身边。
当来到近处时，安格尔才发现，拿坡里之所以一直待在岩浆湖的上空，是因为他正在用下方的岩浆，补充着自己的火焰之力。
然后用火焰之力，包覆着一块漆黑的石头。
虽然火焰之力将那石头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安格尔还是能感觉到，大量的鬼蜮气息从石头里往外逸散。
他们此前之所以没有感觉到鬼蜮气息，是因为流泻出来的鬼蜮气息，被周围的熔岩火浪给蒸发了。
“你们也看到了……我没办法离开熔岩湖，就是为了压制它。”
拿坡里有些无奈的道。
火焰之力强行压制这块石头，有效果，但并不能完全隔绝鬼蜮气息。
所以，拿坡里才会跑到熔岩湖上，借用高温，来彻底的蒸发它。避免鬼蜮气息外泄，形成不可控的灾难。
再加上，熔岩湖的火焰源源不绝，能够补充他消耗的能量。
所以，拿坡里才没办法离开熔岩湖，哪怕安格尔和拉普拉斯到来，也不能亲身去迎接。
“这块石头是什么……”安格尔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还有，这里是哪里？持镜女妖又在哪儿？”
拿坡里：“这里就是持镜女妖炼制器胚的地方。”
换言之，这里就是真正的工坊。
比起莫雷塔那成熟的流水线工坊，持镜女妖的工坊显得极其的简陋，除了一片熔岩湖外，连熔炼的工具都看不到。
不过，持镜女妖锻造出来的器胚，却是远超其他人。
从这也可以看出……在超凡的世界，炼金、锻造这口饭，并不是工具越好就越能出货。优秀的工具，的确对炼制有加成，但天赋与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些也只是题外话。
回到正题。
拿坡里继续道：“持镜女妖还在工坊内，被我和孔塔长老给压制住了。如今，孔塔长老在下方的隔断空间里，继续压制持镜女妖。”
“而我，则在这里尝试炼制这块禁石，将里面的鬼蜮气息封印住……”拿坡里说到这，表情微微有些尴尬：“不过，我来到这里后才发现，我好像熔炼不了它。”
“火焰只能压制它，不能炼制它。”
但他现在也有些骑虎难下了。
禁石里会持续不断的释放鬼蜮气息，而大量鬼蜮气息堆叠会形成灾难的鬼蜮。
而器胚工厂如今是各族焦点，也是各族希望，拿坡里若是将禁石带出这座工坊，就有可能出现大乱子。
至于说传送走？
这也不太行，器胚工厂内部充满了昆特拉的空间之力。
这既是好处，能让器胚工厂更容易控制；但也是坏处，昆特拉的空间之力层级并不算是顶尖。
没办法彻底压制住禁石里的鬼蜮气息。
压制不住的后果，就是鬼蜮气息反过来会影响空间之力。
若只是出现空间崩塌，或者空间碎裂也就罢了，还是有希望抑制住的。但如果鬼蜮气息让空间的坐标出现了偏移，连接上到了幽暗镜域，或者其他危险之地，那器胚工厂就玩完了。
这就导致拿坡里既不能离开熔岩湖，也不能带着禁石传送走，只能在这里干耗着。
既然没办法炼制，那就想办法一点点的释放鬼蜮气息，让熔岩湖去慢慢适应并蒸发它。
听完拿坡里苦兮兮的述苦后，安格尔没有立刻评价，而是再次问道：“所以，禁石到底是什么……你还没回答我。”
拿坡里两手一摊：“禁石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称呼它禁石，只是随口取的名字……”
安格尔：“……”难怪拿坡里之前不解释，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
“那它为何会出现在这？”拉普拉斯问道。
拿坡里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这个禁石是在持镜女妖的身上发现的，应该是被她带进来的。”
“持镜女妖这次之所以会长时间的疯魔，无法恢复理智。也是因为禁石，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在不断的释放鬼蜮气息。”
“虽然持镜女妖可以吸收鬼蜮气息，来壮大自己的能量。但若是一直吸收，而没时间消化的话，就会影响到她的神智。”
持镜女妖就是被禁石里释放出的大量鬼蜮气息给影响了，导致她没办法恢复理智。
如今，拿坡里和孔塔长老，一个压制持镜女妖，一个压制禁石，其实也是为了分开他们。
看之后持镜女妖能不能恢复理智，然后从她口中问问看，有没有封印禁石的手段。
安格尔：“……所以，你干耗在这，就是为了等它蒸发，等持镜女妖苏醒。”
拿坡里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就没想过求助吗？”
拿坡里：“想是想过，但现在不还没到最危急的时候么……”
如果真的能通过熔岩湖耗空禁石里的鬼蜮气息，或者持镜女妖苏醒后，能找到封印禁石的手段。
那这件事就好处理了。
求助人，终究还是会丢面，拿坡里也是要面子的……
安格尔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目光一转看向了火焰之中的禁石。
“我能用精神力感知一下它吗？”
拿坡里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不要将精神力探入禁石内部，里面的鬼蜮气息我感觉很不一般。”
“不一般？”安格尔有些狐疑的看向禁石，从外观来看，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漆黑石头：“哪里不一般？”
拿坡里：“我其实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刚才试图将火焰之力探入内部，从内部熔炼禁石。”
“可火焰之力进入禁石内部后，直接消散了。”
他想要从内往外熔炼禁石的想法，也跟着破产。
安格尔：“它能吸收火焰之力？”
拿坡里摇摇头：“我不知道它是否能吸收火焰之力，反正我的力量没办法进入其内。而且，当时火焰之力消失后，我也想过用感知之火探察禁石内部的情况。”
感知之火，也是火焰拟态的一种应用。
可以理解为，火焰版本的精神力触手。
安格尔：“那最后有感知到什么吗？”
拿坡里耸耸肩：“没有感知，因为当我想要将感知之火探入禁石内部的时候，神纹传来一阵危险的示警。”
“神纹示警，就类似于你们巫师的危险冥感。”
“神纹很少给我示警，但每一次示警，都意味着某种我难以抵御的危险。”
上一次出现，是拿坡里去探察一面从鬼蜮上浮到白日镜域的幽镜空间时，差点打开了其中某个有致死规则的机关盒。
若非神纹的提示，拿坡里当时不死也会脱层皮。
如今，神纹再次出现示警，拿坡里自然不敢去挑战神纹的权威。
“当然，这只是神纹给我的示警，我也不敢保证，对安格尔先生是否也有用。”
安格尔：“我……相信示警。”
拿坡里愣了一下。
安格尔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是很听劝的，既然神纹有示警，我自然相信神纹的判断……”
毕竟，神纹可是来自……奇迹的遗留。
它给出的预警，肯定是有原因的。
思及此，安格尔别说去探查禁石内部，哪怕只是用精神力探查禁石表面，都放弃了。
他之前想要探查禁石，纯粹是想看看禁石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何没办法熔炼？因为，他内心深处是很想亲自熔炼禁石试试，看看自己能否熔炼成功。
但现在神纹示警，安格尔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他没有再用精神力探入禁石，而是打开炼金之眼，试图用肉眼去观察禁石的成分……但很可惜，没有精神视野的加成，炼金之眼也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反馈。
就在这时，拿坡里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我来帮你压制吧。”
拿坡里愣了一下，回首一看，发现说话的是跟着安格尔一起来的，身份神秘，疑似是占星婆婆时身的拉普拉斯。
“你……能压制？”
如果这句话是安格尔说出来的，拿坡里会相信，但说话的是拉普拉斯。
虽然拿坡里不知道她有什么能力，但她之前亲口承认，她不懂锻造炼金，因此连临检仓库都没有同行。
可现在，拉普拉斯居然说要来压制禁石？
拉普拉斯从拿坡里眼里看出了质疑，对此，拉普拉斯也不恼，淡淡道：“我虽然对炼金不太懂，但现在也不是炼金，只是压制鬼蜮气息。”
“而我，恰好懂一些压制鬼蜮气息的方法。”
听到拉普拉斯的话，拿坡里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拉普拉斯刚才说的也只是压制，而不是去熔炼……所以，与炼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拉普拉斯真的有压制鬼蜮气息的方法，那肯定比自己这种靠火焰之力去厮磨要好的多。
想到这，拿坡里轻声道：“那……你来试试？”
拿坡里说这番话的时候，余光还瞥了眼旁边的安格尔，见安格尔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心中也稍定。
既然安格尔都认可拉普拉斯，那说明她真的有压制鬼蜮气息的特殊方法。
另一边，安格尔倒是不知道拿坡里还从自己表情里解读出了一些信息。
不过，拿坡里却是解读错误了。
安格尔并不知道拉普拉斯有没有压制鬼蜮气息的方法，他相信拉普拉斯，纯粹是因为她是拉普拉斯……
……
虽然拿坡里同意让拉普拉斯试试看，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并没有撤销火焰之力，继续对禁石保持着压制。
拉普拉斯也不在意，只是缓缓的往前踏了一步，来到拿坡里的身边。
然后，在拿坡里的注视下，拉普拉斯凭空伸出手。
明明只是随意的探出手，但在拿坡里的视野里，恍惚之间彷佛看到了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朝着禁石直接握去。
而且，这只白皙的巨大手掌，还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就像是光明神只，向自己的信徒垂下慈怜的抚慰。
拿坡里眨眨眼，想要看的更仔细时，才猛地的发现，刚才所谓的发出圣光的巨大手掌，只是一场幻觉。
不，也不全然是幻觉。
巨大手掌虽然没有了，但拉普拉斯的手，的确在散发着某种神圣的明光。
隐约之间，拿坡里好像看到了拉普拉斯身后出现了一道虚影。
那是一个和拉普拉斯长得一模一样的女性虚影。
只是这个虚影，她的头发并非是拉普拉斯的银色，而是暗紫色的长发。她也有异瞳，不过却是一黑一红，看上去颇有几分邪异的感觉。
但她的神情，却又悲悯如神只，眼神中透露出的微光，也带着慈爱。
彷佛，真的是一位降世神明。
“又是幻视？”拿坡里摇摇头，试图重置自己有些发蒙的大脑，不过当他再次定睛时，发现自己并不是错觉。
的确有一位虚影……不，现在已经是实体了，就在拉普拉斯的身后。
甚至，这位暗紫色版本的拉普拉斯，还用那散发着微光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这是……时身？”
拿坡里有些茫然的猜测着。
“这是拉普拉斯的分身，一种特殊的分身。”安格尔的声音，在拿坡里的耳畔响起。
“特殊分身？”拿坡里脸上闪过疑惑。
安格尔点点头：“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具拥有神性的特殊分身。”
来者，毫无疑问正是神血分身。
说完后，安格尔低声自喃：“以神只之力，来压制性质截然相反的鬼蜮气息，这应该有用的吧？”
随着话音落下，拿坡里感觉自己压制禁石的火焰之力，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抬眼一看，只见安格尔口中那拥有神性的分身，已经用那发光的手掌，托起了禁石。
换言之，禁石已经离开了火焰之力的包围。
不再需要火焰之力的压制，拿坡里自然感觉轻松了很多。
不过，拿坡里在看到禁石被分身托起后，内心却是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有些紧张。生怕禁石里的鬼蜮气息再次滚滚袭来。
工坊表层那浓雾，就是之前禁石里释放出来的鬼蜮气息。
好在，当拿坡里仔细感知后发现，分身双手托住禁石时，禁石并没有再逸散任何的鬼蜮气息。
这可比之前他用火焰之力压制，要强很多！
他用火焰之力压制的时候，还有一丝一缕的鬼蜮气息逸散出来，他不得已被迫站在岩浆湖之上，就是试图用翻滚的热浪，去稀释那逸散出来的少量鬼蜮气息。
但现在，拉普拉斯一出手，禁石的鬼蜮气息彻底被压了下去，一点点都没有往外逸散！
拿坡里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拉普拉斯还真的有克制鬼蜮气息的方法。
不过拿坡里在松气的同时，也有一些担忧：“这种全方位的压制，应该不轻松吧？能够持续多久？”
如果只是短时间的持续，那其实意义不大；但如果能长时间的压制，那就能带着它远离器胚工厂，到时候就算鬼蜮气息全面爆发，也是在外界爆发，器胚工厂不会出现问题。
拉普拉斯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看了眼神血分身，见对方朝着自己点点头，她才淡淡道：“只是控制鬼蜮气息不外泄的话，消耗的神性很少，可以长时间压制。”
拉普拉斯所谓的长时间，是以她的时间尺度来算的。
也就是……起码以几百年、几千年来算。
换言之，拿坡里所担心的鬼蜮气息反弹爆发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
拿坡里虽然不知道拉普拉斯的时间尺度是什么样的，但既然她说了能“长时间压制”，那就代表眼前的困境已经消失了。
现在只需要带着禁石远离器胚工厂，就万事大吉了。
“我们现在立刻离开。”拿坡里说着，就准备带着众人先撤出器胚工厂。
不过，拉普拉斯却是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
紧接着，在拿坡里的注视下，拉普拉斯对着神血分身的方向说道：“你先出去吧。”
神血分身点点头，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
禁石也随着神血分身一起消失。
这把拿坡里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用了空间能力？可是……我好像没感觉到空间波动？”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那道分身压制着禁石，还能使用能力离开？
这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在拿坡里的感知中，拉普拉斯的能量层级和他差不多，可为何在拉普拉斯面前，自己就像是个弟中弟？
面对拿坡里的疑问，拉普拉斯本来不想解释，但想到禁石还在神血分身手上，还是说道：“没有用空间之术。昆特拉的空间层级虽然在洞龙中不算高，但以神血分身现有的力量，还没办法破开它设置的空间壁障。”
“那她……是怎么离开的？”
拉普拉斯：“她被虚影带走了……你可以理解为，她进入了影子里，从影子里快速穿梭离开。”
顿了顿，拉普拉斯闭上眼感知了片刻。
然后睁眼道：“嗯……现在她已经来到了安晶镇，我会先让她回到外界的环形堡，没问题吧？”
拿坡里立刻点点头：“没问题。”
鬼蜮气息就算在环形堡爆发，也没关系，反正影响不到器胚工厂。
而且，现在各族的核心人员几乎都齐聚水晶城，也不虞鬼蜮气息造成威胁。
见拿坡里没有反对，拉普拉斯便通过心灵同步，让神血分身先离开。
确定拉普拉斯的分身已经带着禁石离开后，拿坡里终于彻底放下了心。然后当着安格尔的面，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终于结束了，憋死我了！”
看着拿坡里逐渐变小、甚至消失的背影，安格尔忍不住传音问道：“你到哪里去？”
“泄泄火……等我一下，我憋了两个多小时！”
泄火？安格尔表情一顿，总感觉这话听上去有些古怪。
就在安格尔疑惑的时候，他发现拿坡里已经停下了，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们大概一公里。
他躲在一个小山坳的背后，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安格尔见状，立刻收回了感知。
原来，泄火是……五谷轮回？
难怪这么急……
不过话说回来，特瓦里界的执念者，没办法直接在体内净化吗？
安格尔也没多想，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拉普拉斯，好奇问道：“那块禁石，你有了解吗？”
拉普拉斯主动揽下压制禁石的举动，在安格尔看来，总感觉别有意味。
或许，拉普拉斯知道禁石的来历？
面对安格尔的询问，拉普拉斯却是轻轻摇头：“我不知道禁石的来历，不过，拿坡里说的没错，这禁石的确不一般。”
“它或许来自幽暗镜域的一些灾地。”
安格尔：“灾地？”
拉普拉斯：“就是幽暗镜域里的一些灾难之地，比如之前血祸所提到的无音暗域、黑暗狂潮……这些都属于灾地。哪怕是镜鬼位于其中，也难逃身陨的结局。”
“而每个灾地都有各自的规则，在这种规则之下，也诞生了很多与灾地相关的规则物。”
“以禁石这般小的体量，内部不可能装得下如此庞大的鬼蜮气息。它很有可能，是来自灾地的规则物。”
规则物，是容纳了某种规则的器物。
属于鬼蜮、也就是幽暗镜域的特产。
根据被容纳规则的类型、来历、成熟度、以及威胁程度，规则物也有不同的分类。
之前拿坡里提到的，参加某个冶炼大赛得到的规则脉石，也属于规则物的行列中。
只是规则脉石里的规则一般是新生的，较为浅薄，威胁程度相对较低，但可塑性相对较强。
而这次出现的“禁石”，如果真的是规则物，其内蕴含的规则已经能自发影响外界了，规则的成熟度绝对很高。
而且，它所逸散出来的这种庞大且森冷的鬼蜮气息，哪怕在鬼蜮，也属于最危险的一类气息。
所以，拉普拉斯判断，这个禁石如果是规则物，它的威胁程度极大，大概率是出自灾地。
因为一般只有灾地，才会孕育如此危险的鬼蜮气息。
“禁石，规则物……灾地。”安格尔听完讲述，并没有去质疑拉普拉斯的判断，而是满脸疑惑的问道：“按照拿坡里的说法，这块禁石是持镜女妖带进来的。她为何会将这么一块危险的禁石带进器胚工厂？”
一旦禁石在器胚工厂内部爆发，且没人阻挡，后果难堪设想。
持镜女妖如果知道禁石的危险，还将禁石带到器胚工厂，那是否说明其心叵测。
不过，为什么呢？
安格尔想不通，持镜女妖带着禁石“攻击”器胚工厂的理由。
拉普拉斯：“或许，她并不知道这块禁石的危险。”
这块禁石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它近乎无限制的释放海量鬼蜮气息。而鬼蜮气息，对于白日镜域的生灵是危险，但对于镜鬼而言，说不定就是滋补。
她带着这块禁石，原本可能是为了滋补的。
但谁料“滋补”过头了，持镜女妖自己都受到了影响……
当然，以上也只是拉普拉斯的猜测。
这个猜测里其实也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步，就比如说：为何以往禁石没有出问题，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滋补”过头的意外？
而这些解释不通的症结，或许也只有等持镜女妖苏醒后，才能得到解释。
拉普拉斯：“现在，禁石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如无意外，持镜女妖应该很快就会苏醒，到时候直接问她就知道了。”
安格尔也点点头，没有再继续深究，而是看了眼远方。
拿坡里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看来……还没“泄完火”。
就在等待拿坡里归来的时候，拉普拉斯突然说道：“刚才，因为禁石的缘故，我与格莱普尼尔那边进行了联络。”
“想让她帮忙询问一下奥秘书龙，看看奥秘书龙是否知道禁石的来历。
安格尔：“奥秘书龙知道吗？”
拉普拉斯摇摇头：“奥秘书龙也没听说过这种禁石。”
顿了顿，拉普拉斯继续道：“不过，虽然没有从奥秘书龙那边得到禁石的情报，但刚才，格莱普尼尔传来了另一件事的情报。”
“另一件事？”安格尔疑惑道：“什么事？”
拉普拉斯缓缓道：“厄难木偶的挑战任务类型。”
“挑战任务类型？”安格尔听到这，眼睛倏地一亮：“这么快就探察到了挑战类型？难道血祸那边有镜鬼看到了厄难木偶？”
根据月亮女士的说法，想要判断厄难木偶休莉法的挑战任务类型，可以通过休莉法手持的镰刀样式，来进行甄别。
不同的挑战任务类型，休莉法的镰刀会呈现不同的形态。
换言之，想要知道挑战任务的类型，肯定需要先见到休莉法才行。
拉普拉斯有些好奇的看了安格尔一眼：“我以为你最先关注的会是挑战任务的类型……”
毕竟，如果挑战任务类型是“对决”的话，那就算梦之晶原能够“作弊”，他们也很难解决这次的厄难之灾。
安格尔耸耸肩：“我的确很在意挑战任务的类型，不过，我也懂得察言观色。你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件事，那挑战任务的类型大概率不是‘对决’。”
“既然不是‘对决’的话，那无论是‘提问’还是‘索求’，其实没什么差别。”
拉普拉斯眼里闪过明悟。
安格尔说是察言观色，其实是在暗示他的那种观察情绪的能力。
的确，如果真的是“对决”，自己哪怕再淡然，也会有一丝情绪波澜。
拉普拉斯：“这次并不是血祸得到的情报，也没有镜鬼看到过厄难木偶。是龙鸦婆婆通过大量计算，确定了某个灾变坐标。在那个坐标附近，使用了一种极其珍惜的能回溯时间的规则道具，通过观察过去，看到了厄难木偶的身影。”
虽然只是看到了一瞬，但还是捕捉到了休莉法手中的镰刀。
“而镰刀的把柄，是一个骷髅头。且这个骷髅头口衔着鲜花……”
当拉普拉斯说到这时，安格尔已经知晓了，厄难木偶的挑战任务类型。
镰刀的不同把柄，代表了不同的挑战任务类型。把柄是一个“问号”，代表了“提问”；把柄是锯齿，代表了“对决”；而把柄是口衔鲜花的骷髅头，则代表了……
“索求。”安格尔低声念叨了一句，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看来运气不错。”
刨除“对决”，无论是“提问”还是“索求”，其实都差不太多。
但是，硬要分个高下的话。
安格尔个人觉得，“提问”还是比“索求”要难的。
因为提问的话，厄难木偶不一定会提出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很多问题，尤其是主观的、唯心的问题，其实答案是模糊的，甚至是多样化的。
就像是乔恩经常说的那句话：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同一个问题，在不同人眼中，也有不同的答案。
如果遇到厄难木偶提出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情况，“提问”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反倒是“索求”，相对来说要容易些。
因为“索求”的东西，必然是一个已经有结果的东西。
而且，有了梦之晶原的“作弊”，“索求”也相对容易解决。
对于其他人来说，厄难木偶提出“索求”，是很难的。因为他可能“索求”的东西并不贵，但很偏。
泛位面如此广阔，它若是索求某个小世界里的杂草……这东西价值不高，但没有几个人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但对安格尔来说，只要陷入灾难里的人能够进入梦之晶原，将情报带出来，他们就能提前去准备厄难木偶的索求之物。
哪怕厄难木偶索要的东西非常偏，甚至索要的是已经灭绝了的东西，只要能提前知道情报，他们都有办法去寻觅。
所以，“索求”这个挑战类型，是安格尔比较偏向的。也是，他们最有机会成功解决厄难末日的类型。
“的确，运气还不错。”拉普拉斯眼眉低垂：“只希望，她让我们寻找的东西，最好是实物。”
如果厄难木偶索求的东西是某种“概念”，或者某种“规则”，那他们就算能完成任务，也会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
而寻觅的这段时间，死亡的人会不知凡几。
所以，拉普拉斯更希望厄难木偶索求的是某种实物，最好是他们能尽快寻找到的实物。
安格尔：“我也希望，最好实物就是我们身上有的。不过就算没有也不用气馁，起码现在已经迈出了一个好的开始。”
拉普拉斯垂眉颔首。
只希望，有好的开始，也能有好的结局。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能有好的结局，那整个白日镜域的生灵，可就欠了安格尔一次莫大的人情了。
到时候……
算了。
到时候再说吧。
……
又过了五分钟。
拿坡里终于珊珊归来，在看到拉普拉斯沉默的表情，以及安格尔那闪烁的眼神，拿坡里有些讪讪的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刚才吞的熔岩之火太多了，已经堆积在了体内，需要排出去……”
安格尔一愣，他原本还以为拿坡里是去五谷轮回了。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误会了拿坡里。
拿坡里还真的是去“泄火”了，而且是字面意思的“泄火”。
不过，安格尔犹记得，拿坡里当时明明解开了裤腰带。
难道他的泄火，是从下三路泄出来？
这毕竟涉及到了隐私，安格尔也不好意思询问，只能默默将这个疑惑压在了心底。
“神纹里面的火焰，和岩浆之火终究是不一样的。不同火焰类型，我是没办法进行完全消耗的，只能排出去。”拿坡里：“现在已经排干净了……这种感觉真舒服啊。”
拿坡里解释完后，还特意用余光瞥了眼拉普拉斯与安格尔。
拉普拉斯的表情还是那般平淡，安格尔的眼神倒是没有闪烁了，只是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总感觉他似乎在想什么偏门的事。
拿坡里并不希望自己成为焦点，赶紧转移话题：“既然现在禁石的问题暂时解决，那剩下的问题，就只有表层那里的浓雾，以及持镜女妖了。”
“我们要去清理浓雾吗？”
拉普拉斯没吭声，安格尔则是想了想摇头道：“没必要，那些雾气还是交给持镜女妖来处理更好。”
说是浓雾，其实就是鬼蜮气息太浓，出现的具象化。
他们去解决，也只能将鬼蜮气息流放；而持镜女妖却可以通过吸收鬼蜮气息，来恢复消耗的能量，显然持镜女妖更适合处理鬼蜮气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持镜女妖不是故意将禁石带入器胚工厂的。
如果她真的是故意的，那这座泡泡工坊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清理里面的鬼蜮气息。
拿坡里：“那我们现在去找孔塔长老？”
安格尔点点头。
拿坡里：“也好，孔塔长老一个人压制持镜女妖，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接下来，他们没有多言，而是在拿坡里的带领下，去寻觅孔塔长老与持镜女妖。
孔塔长老所在地，是一个隔断空间。
所谓隔断空间，其实可以理解为……封印空间。
是孔塔长老用特殊的晶壳，制造的封印之地，可以隔断外界的一切能量气息。
这样，持镜女妖就能与鬼蜮气息彻底的隔绝，使她不受禁石里鬼蜮气息的影响。
而这个封印空间的位置，是在一工坊下方的冷却池附近。
在拿坡里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进入下方的入口。相比起莫雷塔那满满的人工建筑，持镜女妖这边却是完全的原始风格。
甚至入口后的甬道，都没有修建楼梯，而是很原始的通道。
不仅没有亮光，甚至有些地段极其的狭窄，哪怕是身形单薄的拉普拉斯，也必须要缩小体型才能通过。
整个甬道大概两百米左右，前面一百米还能闻到硝烟与硫磺的气息，以及感受到滚滚的热浪；但后面一百米，鼻腔里不再是黑烟，而是沁凉的寒霜。
周围的墙壁，也变得冰寒。
地面上也有结起来的寒冰，走在其上，偶尔能听到冰破的脆响声。
一条甬道，完全是冰火两重天。
当他们走出甬道的那一刻，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地洞。
地洞的环境有点像是没有被开发过的溶洞，墙壁也是坑坑洼洼的……不过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墙壁上的坑洼，充满了各种能量撕裂的痕迹，还有一些爪痕。
根据拿坡里的说法，每一次持镜女妖即将失去理智时，都会来到冷却池附近。
而墙壁上的坑洼，其实都是持镜女妖失去理智时，造成的。
“她来这里，其实就是试图通过外界的寒气，来减短自己失去理智的时间。”拿坡里：“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在她的摧残下，这里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好在，她再怎么发癫，也对冷却池没有伤害。”
拿坡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地洞的中心处。
这里有一个三十米见方的寒池。
寒池附近弥漫着森冷的白气，在寒池周围，温度与能见范围陡然降低。
这座寒池，正是冷却池。
远远看去时，冷却池被森冷的白雾笼罩着，看的并不清晰。
而当安格尔走到池边后，才发现冷却池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器胚。这些器胚大多沉底，向上冒着泡泡。
也有一些器胚已经冷却完毕，上浮到水面，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哪怕安格尔没有上手，只是单纯用肉眼去看，也能看出这些器胚相当的完美。
整体如玉，而且没有丝毫拼接熔煅的感觉，各种材料融合恰当，宛如一体。
如此优秀的器胚，不愧是持镜女妖出品。
安格尔在感慨时，拿坡里指着冷却池中心处的一个浮空物道：“孔塔长老和持镜女妖，就在那里面！”
安格尔顺着拿坡里的手指方向看去。
那个悬浮在冷却池中心处的物体，材质似乎是某种晶壳，整体呈现为白色的棱面体。
它看上去像是静态悬浮，但若是仔细观察，能发现它受到下方寒气的影响，正缓慢的转动着。
“那个就是封印空间！”拿坡里：“我们过去。”
话音刚落，拿坡里正待飞行。
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向已经踏上湖面的安格尔，有些讪讪的道：“我在这里好像不能随便飞……你们能拉我一把吗？”
在安格尔和拉普拉斯疑惑的眼神中，拿坡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这里是冷却池，下面有很多正在浸泡的器胚。一旦破坏了这里的平衡，有可能降低它们的品质……”
拿坡里可以飞过去，但他的飞行依赖于神纹之力。
而他的神纹之力是火焰。
无论是用火焰拟态制造出翅膀，还是召唤火灵架势火撬，都有可能破坏这里的平衡。
不仅仅是因为火焰会导致温度上升，而是冷却液与火焰的性质是相悖的；哪怕是冷焰，都有可能让冷却液出现一丝波荡。
所以，他不是不能飞，只是不愿意因为一些细节而导致器胚出现问题。
听完拿坡里的解释，安格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没有无性质的能量？”
所谓无性质，可以理解为无属性的能量。绝大多数非元素系的能量，都可以规划在这个范畴内。
拿坡里点点头：“是的，我的神纹是火，没有无属性的能量。”
当然，拿坡里也可以通过道具来释放无属性的能量。
不过平时拿坡里也用不着无属性的能量，所以也没备这种道具……
拉普拉斯好奇问道：“那你平时怎么进行冷凝？”
拿坡里：“我有冷焰。”
每個匠师都有自己独特的冷凝手段，所以并不是所有匠师都需要用到冷却液。
拉普拉斯对炼金并不太了解，也没有再细问。只是心中暗忖，看来神纹之力虽然很强，但也有一些缺点……
拉普拉斯刚这么想，就见拿坡里摸着下巴，低声喃喃：“要不，试试让神纹创造一门无属性的能量法门？”
拿坡里话音刚落，安格尔立刻叫道：“别！”
拿坡里的思绪被打断，有些疑惑的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想要创造，就自己想办法，不要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神纹上。”
“虽然这么说其实有些冒昧，但这也是为了你好。”
拿坡里一开始还没听懂，但过了两秒，似乎回过味来：“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先生是不是对我的神纹……”
拿坡里的喉咙有些干涩，眼睛紧紧盯着安格尔：“……有更深的了解？”
“还是说，你对我……对我的身世，也有更深的了解？”
安格尔没有吭声，空气一时间突然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种沉默，却是让拿坡里的心脏跳动的更加迅速。
如果安格尔直接否认，他可能就信了；但安格尔突然保持沉默，这意味着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
可是，明明不久前，安格尔明确说过他没有听说过神纹啊？
大概过了五秒钟，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说话的是拉普拉斯。
“是我。”
拿坡里猛地转头看向拉普拉斯。
“在你来持镜女妖的工坊时，我找人询问一下神纹的消息……这次，我的确得到了一些情报。”
拿坡里的瞳孔一缩，所以安格尔的情报来源于拉普拉斯？！
可是，拉普拉斯又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情报？
时身吗？难道是格莱普尼尔？
“伱不用在意我从哪里得到的情报，或许未来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人，但现在的话，容我先卖个关子。”
顿了顿，拉普拉斯继续道：“关于神纹，以及你的来历，我的确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不过，这些等之后格莱普尼尔告诉你吧。”
原本，安格尔和拉普拉斯商量过后，就决定将特瓦里界的事告诉拿坡里。
但他们是准备之后让格莱普尼尔说的。
毕竟，格莱普尼尔一直觉得自己对拿坡里有所歉疚，而由她将此事告诉拿坡里，也算是还了人情。
所以，此前他们一直保持缄默，没有透露分毫。
可谁知道，拿坡里突然提出想让神纹帮忙创造“无属性”的能量法门。
让神纹帮忙创造法门虽然容易，但这对于执念者而言，是一种竭泽而渔的行为。一旦万念神国对应的“执”被消耗殆尽，那么这条路的执念者也等于走到了尽头。
所以，非关键时刻，执念者都不会去动用神纹来创造法门。
更不会因为一些细小的琐事，就肆无忌惮的消耗神纹里的“执”。
为了拿坡里好，也为了进一步取得拿坡里的信任，安格尔这才开口，劝阻他不要随意使用神纹。
“格莱普尼尔……占星婆婆知道我的来历？”拿坡里眼神有些呆愣。
拉普拉斯：“是的，我不久前才告诉她的。你如果对自己的来历好奇，之后可以去问她。”
拿坡里：“……”
沉默了片刻，拿坡里轻声道：“你们也可以告诉我。”
对于自己的来历，拿坡里无比迫切的想要知晓，如果可以，他希望现在就能得到答案。
拉普拉斯淡淡道：“我们的确可以告诉你，但你是打算让格莱普尼尔一辈子对你有所歉疚吗？如果是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拿坡里眼神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
虽然有始无终，是生命的常态。但如果可以的话，谁不希望追求有始有终呢？
格莱普尼尔决定亲自告诉他，也是为了让曾经的遗憾，能够画上句点。
想到这，拿坡里虽然内心无比的渴望知道自己的来历，还是强压住了浮藻的思绪，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我之后会去寻找占星婆婆。”
拉普拉斯满意的点点头。
“更多的情报，让格莱普尼尔告诉你。不过，有件事你却是要先知晓。”拉普拉斯定睛看向拿坡里：“安格尔说的话，你要切记。”
拿坡里：“不能随意使用神纹创造法门？”
拉普拉斯点点头：“别以为神纹帮你创造能力是无消耗的，它也是有消耗的。一旦它的消耗殆尽，你的超凡之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所以，安格尔也是为了你好。”
拿坡里虽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但他相信拉普拉斯与安格尔的判断。
因为他自己偶尔也会觉得，神纹创造的能力，有点太神异了。
他也不是蠢货，很清楚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命运的馈赠都是标好价了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到还债的时候。
等真的到那一天，才是他哭的时候。
“我知道了。”拿坡里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其实也没办法控制神纹创造法门，有时候我压根没想过动用神纹，可它自己就运转起来了，就像之前的‘火焰映照’。”
拉普拉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会意，开口解释道：“神纹的运转，来自于你的‘执’。”
“执？”
安格尔点点头：“执，就是你的渴望。你越发渴望，它就会越发回馈你。”
就像之前，拿坡里想的就是让自己的记忆能够不受空镜之海的影响，能够一直保存；这种深藏在内心的渴望，被神纹捕捉到了，于是就有了‘火焰映照’。
“当然，肯定不是所有的渴望，神纹都会回馈。”
“具体神纹是如何甄选你的渴求，这个我也无从知晓。不过，想要不让神纹自己运转，你就尽量克制自己，别动那种渴望创造术法的心思。”
拿坡里听懂了，神纹就像是一面镜子，是自己内心的映照，他渴求什么，希望得到什么，神纹就会创造对应能力。
所以，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尽可能让内心的明镜无暇，才能保证神纹不会随意运转。
这也是为何，之前安格尔会打断他思虑的原因。
若是他继续思考下去，继续渴求下去，说不定神纹真的会做出回馈，创造“无属性”的能力。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心绪。”
拿坡里说着说着，直接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冷却池上空的寒气进入体内。
冰寒的气息，瞬间浇熄内心的火焰。
感受到身心俱凉，拿坡里幽幽道：“我现在明白孔塔长老为何将封印空间安置在冷却池上空了。”
那种透心凉的感觉，的确能让人清醒很多。
安格尔：“话归正题，你如果真的想要获得无属性的能力，可以自己想办法去创造。你的族人，创造能力也基本是自己创造，除非是非常重要的能力，否则不会动用神纹。”
拿坡里点点头：“我会试着自己创造的……我能知道自己的族群的名字吗？我只有这个问题。”
安格尔微微一笑：“这个，你还是等格莱普尼尔给你解释吧。不过，我可以稍微透露一下，你们一族里的超凡者，被称为……执念者。”
“而你，就是一名执念者。”
“……执念者？”拿坡里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里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得到与自己身世有关的情报，怎能不激动？
也幸好，他此时还在冷却池边上，寒气不断的被他呼入体内，在冰寒气息影响下，他还能保持冷静。
按捺住内心的激奋，拿坡里：“我们先去封印空间？”
安格尔自然看出来了，拿坡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去找格莱普尼尔了。
安格尔也理解他的心情，点点头。
然后辅一挥手，便有大量的幻术节点聚集，最终通过真幻之法，凝聚成了一条台阶。
台阶直通冷却池中心的封印空间。
拿坡里带着感激之色对安格尔点点头，然后跨上台阶，先一步朝着那悬浮的菱面体走去。
众人来到菱面体前，拿坡里拿出熟悉的龙鳞，对着菱面体轻轻一碰。
伴随着一阵明光闪烁，眼前的菱面体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到将他们包围……
眼前的白光慢慢平息，安格尔睁眼看向周围，他们已经离开了冷却池，来到了一片纯白的空间。
这片空间让他想到了当初斑点狗肚子里的那个纯白密室。
也是四四方方，只有无尽的白。
不过，比起纯白密室，这片纯白空间却是多了淡淡的雾气，这些雾气带着森冷寒意，显然来自于外界的冷却池。
寒冷遍布每一处。
普通人在这里待个几分钟，就会被冻僵。
不过对于安格尔等人而言，倒是没那么难受。而且，拿坡里还凝结出了一个火焰的光罩，将他们全都笼罩其中。熊熊的火焰不仅将周围的雾气驱散，也带来了几分暖意。
随着冷雾消散，众人也看到了纯白空间一隅的两人。
其中一位晶目族，盘坐在地上，双眼紧闭着，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叨着咒语。
另一位则悬浮在晶目族不远处，她穿着红色飘逸长裙，姿态婉约如宫廷淑女，双手优雅的持菱镜放在胸前。
乍一看宛如宫中贵妇。
但当目光上移，看到她的脸时，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位贵妇，而是满脸狰狞的女妖。
漆黑的眼瞳，猩红的血唇，发丝枯萎四散。
脸上全是暴起的青筋，似乎在用尽全力挣扎着，试图逃脱封印的牢笼。
是的，封印牢笼。
她虽然悬浮在半空，但却是被封印在一个晶体牢笼内。
看上去宛如悬浮在半空中的玻璃冰棺。
显然，眼前的这两位正是孔塔长老与持镜女妖。
拿坡里一边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一边向安格尔等人解释道：
“孔塔长老用封印空间隔绝了外部的鬼蜮气息，又借由冷却池的寒气浇熄持镜女妖的疯狂心火，最后用晶壳冰棺压制持镜女妖。”
“这才有了如今的僵持。”
说到这时，拿坡里看着孔塔长老脖子上凸起的晶体血管，轻叹一声：“也是辛苦他了。”
拿坡里的感慨刚落，还没得到安格尔的回应，却是听到一声冷哼：“你来了就赶紧过来帮忙，别在旁边说风凉话。”
说话的正是孔塔长老。
此时，孔塔长老已经收起了嘴里的念念有词，眼睛也睁开了，正睁着滚圆的双目瞪向拿坡里。
拿坡里尴尬的挠挠头：“我这就来。”
他原本还以为孔塔长老在专心念咒，没注意到他们……
“念咒？念你母亲的咒！我刚才在骂人，骂的就是你！”孔塔长老横眉冷竖，眼神杀意凛然，而对象并非是冰棺里的持镜女妖，而是拿坡里。
“当初也不知道你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被镜子里的‘它’给代替了，居然把持镜女妖给招了进来。”
“你是想要带着整个器胚工厂共沉沦吗？！”
“明明现在是关键时刻，你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救世，而是想要与厄难共沉沦！”
孔塔长老嘴里骂个不停，拿坡里看着对方全力压制持镜女妖，这个时候也不好反驳。只能弱弱的道：“要不等会再骂，我，这不是过来了么。”
“你刚才说让我过来帮忙，要我做什么？”
孔塔长老冷笑一声：“你从里到外都是火焰，能做什么？”
拿坡里讪笑不敢回嘴。
“说吧，那块石头压制住了吗？”
拿坡里颔首：“禁石已经被压住了，现在已经带出了器胚工厂。”
听到禁石已经不在器胚工厂，孔塔长老面上终于轻松了几分：“还算做了些人事。”
拿坡里揉了揉鼻梁：“呃，我现在要做什么？”
“现在要做什么？”孔塔长老声音先是压低，然后冷笑一声，蓦然提高声音道：“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站在旁边听我骂！”
“这就是你能帮忙的事，懂吗！”
孔塔长老之前一个人在封印空间时，嘴上念念有词，也是在暗暗咒骂，但他觉得还是骂的不爽；如今罪魁祸首拿坡里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他必须要从头到尾给骂個遍，骂到脚趾头都舒展开才算完！
拿坡里身形一僵：所以叫他来帮忙，就是站着挨骂？
“可是，持镜女妖炼制的器胚，比其他人都好……这说明我的决策是对的啊。”为了不被骂，拿坡里弱弱反驳。
孔塔长老一听到这，更是气打不到一处：“她的器胚炼制的再好，她一个的重要性能比得过器胚工厂的所有人？”
“一旦鬼蜮气息造成灾难，这里的匠师有一个没一个都逃不过！”
“而且，整个晶目族最优秀的熔炉、器材、晶壳、傀儡、原料……全都放在器胚工厂里。要是这些出了问题，谁来负责？你吗？你够格吗？”
“别以为你是德大人的助手，就能够肆意妄为！”
“再说了，所谓的德大人，面对厄难木偶休莉法，还不是拿不出任何的应对措施；还需要靠着梦镜的大人，才能搏出一条路！”
孔塔长老越骂越气，而且已经不仅限于骂拿坡里了，连阿尔伽龙也一并骂了进去。
拿坡里自己被骂没什么，但听到德大人也被骂了进去，立刻双眸一燃，便想反驳。
但孔塔长老冷哼一声，指着被封印在冰棺里持镜女妖：“要不你来？”
拿坡里可不懂晶壳冰棺，瞬间蔫了。
见拿坡里乖乖低下头，孔塔长老这才嗤气一声，继续骂咧。
不过后面他的骂词，与其说是在骂拿坡里，其实更多的是在发泄……
面对厄难末日的无力，面临生死存亡的恐惧，以及为了那谁也不知道是否有“希望”的登录器，而忧心。
所有积压的情绪，因为持镜女妖搞出来的这一幕，而被激发释放。
所以，孔塔长老看似在骂人，其实是借着宣泄的骂词，释放内心的压力。
就这么骂骂咧咧了十分钟。
孔塔长老的情绪似乎宣泄的差不多了，终于平静了下来，对着拿坡里挥挥手，示意他滚到一边去。
拿坡里其实很想说自己是器胚工厂的负责人，你这么挥手赶人，是不给面啊。
但想到孔塔长老的脾气，又想起为了建设器胚工厂晶目族所付出的种种，他还是默默的闭嘴了。
孔塔长老将拿坡里赶到一边去后，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安格尔与拉普拉斯：
“你们两位是……”
之前孔塔长老就看到了他们，不过因为不认识，所以也没在意。
听到孔塔长老的问话，拿坡里下意识想要接口帮忙介绍，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安格尔便先一步道：“我是安格尔，这位是拉普拉斯。”
话音刚落，却见孔塔长老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你就是安格尔？不，请恕我失礼，您就是安格尔大人？！”
看着态度陡然变得尊敬的孔塔长老，安格尔默默道：“你认识我？”
“我听说过大人的名字。”孔塔长老语气很激动，眼睛一直盯着安格尔，似乎想要将安格尔的容貌刻入进脑海：“你……您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您的名字已经是刻入长老会的精神碑里。”
“啊？精神碑？”
孔塔长老猛地点头：“是的。”
“精神碑是什么？”
伴随着孔塔长老的娓娓解释，安格尔也算是明白了个中情况。
所谓精神碑，可以理解为“封神册”，所有让晶目族文明发生过正向改变，或者说做过莫大贡献的人，才能被记录其中。
类似于晶目族的“精神领袖”，是会被无数晶目族人所敬仰的。
晶目族的文明延续了万年之久，迄今为止也只有十多个名字被记录其上。
上一个登上精神碑的是……图尼塔。
在图尼塔死后两千年，终于有新的人登上了精神碑，而这个人也是唯一一位非晶目族，甚至不是白日镜域的族群，而是来自南域的人类。
这自然引起了长老会很大的震动。
几乎百分之九十的长老都表示了反对态度，绝对不愿意让一位外族人登上精神碑。
不过，当约塔先知将安格尔最近所做之事说出来后，长老会的风向慢慢变了……登录器的唯一炼制者，圣尸结晶的渡亡人，新世界的引领者。
种种称号冠在了安格尔的头上，这些成就或许并不是专门对晶目族所作，但不得不说，晶目族因此得到了巨大的庇益。
谁没有几个先祖？谁不想逝去的亲人重新回归？
晶目族无人能做到的丰功伟绩，被安格尔做到了。
哪怕安格尔是个人类，他也有资格登入精神碑上，甚至往前溯万年，估计没有几个前人的功业能比得过他的。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哪怕是再排外的长老，也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最终所有长老一致同意。
精神碑文上，便多了安格尔的名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格尔此时已经算是晶目族的精神领袖了。
不过，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安格尔却是一脸懵逼……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怎么就成了晶目族的精神领袖？
另一边，拿坡里露出恍悟之色。
难怪，孔塔长老面对他的时候，骂词从头到尾不带换的；结果一听说来人是安格尔，立刻就一百八十度转向。
这……
有点羡慕。
拿坡里幽幽望着安格尔，安格尔则是看着激动的孔塔长老，默默道：“这个精神碑的名字，能撤销吗？”
孔塔长老一愣：“啊？”
安格尔：“没说什么，我只是有些惊讶。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孔塔长老：“不打扰，默默的敬仰。是我们对恩人的最高礼遇，也是我们的尊重。”
言下之意，这就是约塔先知没有告诉安格尔的原因……
当然，安格尔是不太信的。
他估摸着，自己应该被约塔当成了这敏感时期的“精神象征”。
或者说，是末日时的希望。
一个族群，一个文明，如果没有希望的话，那就只剩下死气沉沉。但约塔也清楚，晶目族是没办法去救世的，在面对厄难灾难时，晶目族就是一个轻飘飘的泡沫，随时都会破灭。
约塔清楚，晶目族人也清楚。
所以，约塔想要造神，想要给绝望的族人“精神依托”，是没办法从晶目族内部选出来的。
而恰好这时，晶目族人接触到了登录器，也在梦之晶原里看到了从圣尸结晶里转化而来的先辈。
当后人看到逝去的先辈时，自然会有惊喜，也会有疑惑。
而约塔应该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将安格尔造就成了“精神象征”，祈望在绝望时，能够让族人还能看到希望。
安格尔能理解约塔的这种行为背后的意图，但约塔不和他商量就贸然行事，安格尔其实内心是不太感冒的。
不过，想到登上精神碑文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他也就暂时释然了。
是的，暂时。
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孔塔长老，而非约塔先知。
等见到约塔先知的那一刻，再来“衡量”是否能真释然。
至于怎么衡量？
——《黑之艺术》其实还不错。
安格尔甩掉悬浮的思绪，目光重新看向孔塔长老。
他正想询问一下孔塔长老，作为精神领袖是否能得到一些“权限”。不过还没开口，他的目光就被不远处的冰棺吸引了。
孔塔长老也注意到了，安格尔似乎透过自己，看向了身后。
他也顺着目光，转头看去。
只见悬浮在半空中的晶壳冰棺，此时已经慢慢的停止了颤动。
之前颤动，是因为里面的持镜女妖在挣扎，而现在，冰棺停下了颤抖，也意味着……持镜女妖，醒了。
孔塔长老立刻看向持镜女妖的眼睛。
果不其然。
之前持镜女妖的眼睛全是漆黑一片。而此时，眼白已经恢复了正常，瞳孔也变回了深幽的状态。
眼神带着几分迷茫。
她脸上挣扎的青筋，也消失不见。
表情看上去虽然疲惫，但并没有太多的狰狞感。
当看到这一幕，孔塔长老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压制持镜女妖虽然不算难，但在这满是寒气的纯白空间里，对着一个嘴里咿咿呀呀嘶吼不停的镜鬼，还是很烦的。
“终于醒了。”孔塔长老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迈步走到冰棺前。
只见他挥手一招，半空中的冰棺便缓缓落地，不过依旧是立着的，持镜女妖的脸恰好与棺材外的孔塔长老相对。
“如果清醒的话，就跟着我学一遍。”孔塔长老伸出双手，快速的在持镜女妖面前比了几个难度极高的手印。
持镜女妖沉默了几秒，放下手中的菱镜，在冰棺里探出手，模仿了那几个手印。
当手印结束的那一刻，孔塔长老的声音传来：“好了，学会了就自己重新做一遍手印，这次在指尖附带能量。”
持镜女妖按照孔塔长老的话做了。
当纤细修长的手闪烁着幽光，做完这几个繁复手印后。
那禁闭的晶体冰棺，慢慢的消散，最后化为一个椭圆的软泥，落到了孔塔长老手上。
显然，刚才那几个手印就是打开冰棺的钥匙。
不过孔塔长老设定只能从里面打开冰棺。
正好也可以用手印来测试持镜女妖是否真的恢复了理智，现在看来，应该是恢复了。
当冰棺消失的那一刻，持镜女妖重新双手持着菱镜，一个急退，到了十米外。
然后深深看了众人一眼，慢慢漂浮在半空中，闭上了眼，似乎正在藉此恢复着体力。
不过片刻后，持镜女妖便睁开眼，茫然的看向四周。
持镜女妖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拿坡里走上前，道：“这里是隔绝空间，隔绝了所有鬼蜮气息。”
“你如果想要用鬼蜮气息恢复能量，这里是不行的。”
持镜女妖看了拿坡里一眼，轻轻探手一点手持的镜面。
镜面里显现出一个涂着黯色口红的嘴唇。
嘴唇上下动着，一道略带冷淡的声线，从中传了出来。
“……我的鬼蜮石呢？”
持镜女妖是没有发声器官的，或者说，绝大多数的镜鬼都没有发声器官。
因为它们生来疯癫，没有交流的必要，自然也用不上发声器官。
而眼前这个持镜女妖，显然也没有发声器官。不过，她却是另辟蹊径，将“女妖之嚎”稍作改变，就成了“镜中语”。
“鬼蜮石？你是说禁石？”拿坡里下意识的接口，说完后才发现持镜女妖眼里满是迷茫，这才恍然，“禁石”是他自己取的名字，持镜女妖茫然也正常。
他连忙改口道：“你说的是那个一直释放鬼蜮气息的黑色石头？”
“是的。”持镜女妖点点头，镜中红唇轻启：“我记得我失去理智前，她被我挂在胸前，为何现在没有了？是你们拿走了？”
持镜女妖说到最后，眼神里已经飘出了冷刀子。
众人在她眼中，也成了小偷的模样。
听到持镜女妖的话，拿坡里和孔塔长老对视一眼，立刻明白，持镜女妖没有疯癫时的记忆。
对于自己差点造成祸害，属于完全不知情的状况。
她现在看众人眼神里的狐疑，不仅仅是把他们当成小偷，也是在戒备……毕竟之前她疯癫过后，旁边可没有人，也不会有人将她关在冰棺里。
一阵面面相觑后，拿坡里叹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我来解释吧。”
持镜女妖默默的点点头。
在场众人中，她唯一有点信任的便是拿坡里。因为是他将自己请来的，也是他最相信自己能完成器胚的炼制工作。
拿坡里：“事情是这样子的……就在不久前，这片区域差点出现了一场灾祸，而祸源如无意外，便是你口中的那块鬼蜮石……”
拿坡里没有隐瞒，将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持镜女妖。
数分钟后。
“……这也是为何，你醒过没有看到鬼蜮石，是因为它已经被我们送离了器胚工厂。它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
听完拿坡里的讲述，持镜女妖眼里疑色慢慢褪去，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在隔断空间的冰棺里苏醒了。
因为工坊里到处弥漫着鬼蜮气息，为了不让她持续疯癫下去，孔塔长老只能将她隔离在这片封印空间里。
在了解完真相后，持镜女妖沉默了许久。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操控着镜中红唇，缓缓开口道：“……把我放出去吧，我去清理外面的鬼蜮气息。”
看着眼神恢复清明的持镜女妖，拿坡里想了想，还是朝着孔塔长老点点头。
孔塔长老此时也没有再拆拿坡里的台，只是冷哼一声，便迅速闭上眼，对着这片纯白空间比出了数个繁复的手印。
手印结束的那一刻，纯白空间像是褪色的肥皂泡，慢慢的消散不见。
伴随着纯白空间的消失，众人也跟着跌向外界的冷却池。
好在，安格尔的幻术节点还铺陈在冷却池面，没有惊起任何涟漪，众人便顺利的踩在真幻之术所构成的平台上。
等回到岸边后，持镜女妖看了眼冷却池里，确定里面的器胚没有受到影响，便朝着外面的甬道走去。
众人也跟了上去。
岩浆湖区域，这里的鬼蜮气息很少，几乎都被高温给蒸发了。
持镜女妖一路未停，穿过岩浆湖，直达工坊最表层的平台。
当爬上阶梯，来到整個工坊最外层的空间时，持镜女妖看着外面厚厚的白雾，表情明显有些僵硬。
她之前对于拿坡里的讲述，还有些半信半疑。
因为此前在她手中，鬼蜮石并没有肆虐过。
但现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她不得不信。
鬼蜮气息已经可以浓到凝结成雾了，能见度不足一手之距，足以知晓，不久前鬼蜮石里释放出来的气息，有多么的庞大与厚重。
如果继续释放，恐怕还真的会如拿坡里所说的那般，形成鬼蜮灾祸。
“……对不起。”
持镜女妖走在最前面，站在楼梯口，低缓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啊？”拿坡里愣了一下：“你刚才在说……”
他是听错了吗？怎么好像听到了持镜女妖的道歉？持镜女妖也会道歉？！
持镜女妖没有继续吭声，只是操控镜中红唇，淡淡道：“没什么，这里的鬼蜮之雾，我会处理。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话毕，持镜女妖直接踏入了浓雾之中。
而随着她的进入，周围的浓雾就像是烧开的水一般，开始沸腾起来。
只见浓雾化为了一条条的细长龙卷，宛如触手一般，被持镜女妖收入了镜面中。
她走到哪，镜面就吞到哪。
浓雾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全往她手持的镜子里钻。
她只往前走了三百米，来到表层的正中心，四面八方的浓雾全都袭了过来。她就像是漩涡的中心，无限制的、海量的吸收着周围的浓雾。
动静之大，哪怕是拿坡里都有些心惊胆战：“她这样吸收，不会再次被影响，失去理智吧？”
拿坡里只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想过会有人知道答案。
然而……还真有人开口回答了。
说话的是拉普拉斯，她也注视着持镜女妖，不过比起拿坡里和孔塔长老的担忧，她的眼神却是很平静。
“她暂时不会失去理智。”
拿坡里疑惑的看向拉普拉斯。
拉普拉斯淡淡道：“吸收鬼蜮气息的并不是她本体，而是镜子里的女妖幻身。”
换言之，只要她不从女妖幻身体内，将那些鬼蜮气息吸进自己体内，她就不会受到鬼蜮气息的影响。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吸收了那些鬼蜮气息，只要量不超额，也不用担心疯癫。
毕竟，她是只镜鬼，鬼蜮气息本身就是她赖以生存的食粮。
拿坡里虽然不知道拉普拉斯是怎么判断的，但……他相信拉普拉斯。本来有些悬吊吊的心情，此时也慢慢的回落。
大约三分钟左右，整个表层的浓雾便消失不见。
重归清晰的视野，也让拿坡里清楚的看到，持镜女妖手中那面镜子里的红唇，在吞完最后一缕白雾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周。
这也再次证明，拉普拉斯的判断是正确的。
吞噬完浓雾后，持镜女妖便站定在了原地，久久未动。
众人互觑一眼，默契的朝着持镜女妖走去，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持镜女妖的附近。
此时，他们能清楚的看到。
一道幽深的丝线，从持镜女妖双手持的那面菱镜里飘了出来，并连接在持镜女妖的眉心。
丝线里有漆黑的能量在往持镜女妖身体里输送。
这股漆黑的能量，正是鬼蜮之力。
持镜女妖显然是在通过这种方法，补充着身体里的能量。
没过多久，持镜女妖似乎“充电”差不多了，这才缓缓睁眼：“我已经……好了。”
“你们，是来带我走的？”
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是很笃定。
拿坡里：“啊？什么？”
持镜女妖操控镜面里的红唇：“我会离开的，不过，请等我将冷却池里剩下的器胚凝结完。”
看着持镜女妖那平静的表情，拿坡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并没有赶伱离开。”
持镜女妖抬眼，深幽的瞳孔定睛望着拿坡里：“我犯了错，你不打算惩罚我吗？”
“不是所有错，都需要惩罚。”
拿坡里：“而且，看你的样子，这件事也不是你的本意，对吧？”
持镜女妖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我并不知道鬼蜮石会出意外，它之前在我手上，没有这样过。”
拿坡里：“果然。”
持镜女妖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其实她的情绪并未隐藏，通过眼神就能看出来。
拿坡里之前就发现，持镜女妖在听到鬼蜮石是祸源时，明显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所以，他判断持镜女妖对此并不知晓。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如今，白日镜域的所有生灵都在钢索上跳舞，一不慎就会跌落深渊。而器胚转化的登录器，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我可不希望在这个时间点，还损失一员大将。”拿坡里顿了顿，目光郑重的看向持镜女妖：“你如果硬要讨惩罚的话，那我的惩罚就是，用尽全力炼制器胚，在我们坠落深渊前，尽可能的去抓住那唯一的生路。”
在拿坡里的注视下，持镜女妖慢慢垂下眼眉，数秒后，方才轻轻点头。
“……好。”
持镜女妖的回答，也让拿坡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这番话也不止是说给持镜女妖的，同样也是说给孔塔长老的。
孔塔长老之前的表现，明显是不喜持镜女妖。
但拿坡里却依旧认为，在这即将沉沦的灾厄轮渡上，任何一份力量都是可利用的，哪怕这份力量是来自鬼蜮的妖风，可只要用得好，也能让轮渡扬起风帆，驶向光明。
拿坡里用余光，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孔塔长老。
孔塔长老并没有吭声，保持着沉默。
而这，在拿坡里看来，就已经够了。
没有出言反对，也没有出言讽刺，一向口无遮拦、热爱骂战的孔塔长老能保持沉默，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了。
拿坡里放下心中的担忧后，说话也变得利索起来：“虽然鬼蜮石的祸端，目前暂告结束，但该厘清的疑问，还是要厘清。”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持镜女妖点点头，她也想要搞清楚这件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的工坊里……没有坐的地方，去材料仓库吧，那里的箱子可以当成座椅。”
持镜女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很多，眼神带着心虚。
拿坡里正待挥手，表示无所谓。
安格尔却是先一步道：“我来吧。”
话音落下，安格尔直接打了个响指，幻术节点迅速飘散而出，凝结成了一个幻术小屋。
幻术小屋的样子类似山间木屋，带花草院落的。
之所以在这个平地广场上构建“山间”木屋。
是因为这种木屋样式安格尔构建的比较顺手，就类似于……游戏里的模板化，挥手就成。
随手打开木门，里面是宽敞的客厅。
有沙发、有地毯、有隔间、也有壁炉。
安格尔已经将小屋构建好了，拿坡里自然也无所谓，众人随之落坐。
坐定之后，持镜女妖目光看向安格尔与拉普拉斯，对他们的身份很是好奇。——拿坡里已经是器胚工厂的负责人了，为何感觉是以对方为主？
拿坡里也看出了持镜女妖的疑惑，用眼神征求了安格尔和拉普拉斯同意后，他主动介绍起了他们的身份。
当听到安格尔是登录器的创始人时，持镜女妖的眼瞳明显震动了一下。
她似乎想表达些什么，可最后却只是轻声道：“……谢谢。”
如果没有安格尔分享出登录器，或许整个白日镜域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看不到。
哪怕她是个情绪寡淡的镜鬼，她也对永恒的沉眠感到畏惧。
安格尔不仅给了白日镜域以希望，也给了她以希望。
持镜女妖明明是没有来由的道谢，但众人都听懂了她暗藏的意思。孔塔长老此时看持镜女妖的表情，也多了几分赞赏。
因为，他在得知安格尔身份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的想法。
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不用谢。”安格尔从善如流道：“你去过梦之晶原了吗？”
持镜女妖摇摇头：“还……没有。”
安格尔：“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或许在那里，能延长你的理智时间。”
持镜女妖怔了一秒，并没有多想，轻轻点头：“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安格尔将目光看向了拿坡里。
拿坡里立刻会意，看向持镜女妖：“能说说鬼蜮石吗？它是谁给你的？为何会带到器胚工厂来？”
拿坡里的问话，显然是在怀疑鬼蜮石是被刻意带入器胚工厂，专门搞破坏的。
持镜女妖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摇摇头：“鬼蜮石不是别人给我的，它一直在我身上，是我从幽暗镜域带过来的。”
持镜女妖，或者说绝大多数在白日镜域的镜鬼，都是无意间穿过空间节点，从幽暗镜域流落到这里的。
持镜女妖也是如此。
而这块鬼蜮石是她在幽暗镜域时，就带在身上的。
她流落到白日镜域已经百年有余，这块鬼蜮石就跟了她百年。
所以，并非有人故意交给她，这本身就是她的。
“换言之，这块鬼蜮石一直受你控制？”拿坡里问道。
持镜女妖点点头。
拿坡里眼里闪过疑惑：“那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它出现了异常？甚至连你也受到了影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持镜女妖就是鬼蜮石的主人，可现在鬼蜮石的主人却控制不了鬼蜮石？这里面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此前刚刚炼制完一批器胚，日常的吸纳鬼蜮石里的气息，恢复能量。”
“可才吸收了一点，我便感觉思绪被纱雾蒙住。”
一旦思绪有雾蒙蒙且凝滞的感觉时，持镜女妖便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理智。
“我立刻停止吸收鬼蜮石的气息，然后去到冷却池，等待重新恢复清醒……”
“然后，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就是刚才了。”
也就是说，鬼蜮石的“异变”，是在持镜女妖失去理智时出现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
“当你处于失智状态时，你会主动激活鬼蜮石吗？”拿坡里问道，他怀疑是不是疯癫状态的持镜女妖，对鬼蜮石做了些什么？
持镜女妖摇摇头：“鬼蜮石里的气息，类似于惰性之力。想要吸取其中的气息，需要一定的逻辑性。”
“而我失去理智后，是处于无逻辑状态，不可能去对鬼蜮石做什么。”
做类比的话，就是想要吸收鬼蜮石里的气息，需要做一个逻辑运算，比如“1+1=2”这种问题。这种问题虽然简单，但不是失去理智的持镜女妖能回答的。
“所以你认为鬼蜮石的爆发，与失智状态的你没有关系。”拿坡里目光紧紧盯着持镜女妖。
持镜女妖沉思了片刻，点点头：“是的。”
拿坡里眯了眯眼：“既然不是‘你’做的，那鬼蜮石的异变，莫非是它自己出了问题？”
持镜女妖眼眉低垂：“……我不知道。”
拿坡里深深的看着持镜女妖，他……其实内心是相信她的。但鬼蜮石在无人激活的状态，自己发生异变，这种概率实在太小了。
这就彷佛有人告诉你，伱睡了几十年的床单，你坐了几十年的沙发，有了自我的意志。
实在是不太靠谱。
眼看着空气越发的沉默，安格尔想了想，主动开口问道：“那最近的时候，你的鬼蜮石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或者，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持镜女妖看向安格尔，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跟着安格尔的思绪，陷入了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镜面里的红唇才迟疑着开口：“在我清醒时的记忆中，最近，鬼蜮石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而我这段期间，唯一接触过的人，一個是拿坡里先生，另一个则是绯灯妖后。”
只接触过两个人？安格尔眉头微皱。
拿坡里的话，肯定要排除。
至于绯灯妖后，安格尔对这位不是太了解，但知道她是怨女镇的主事人，也是她一力维持着怨女镇。
此前，血祸不愿意和他们交流，也是绯灯妖后前去缓颊，才建立了白日镜域与幽暗镜域的对话通道。
从立场上来说，她也不太可能做这件事。
安格尔沉吟片刻，再次问道：“那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异常的事物，或者做过寻常不太做的事？”
如果与人无关，那是否与事有关？或者与持镜女妖的行为有关？
持镜女妖：“我最近一直在炼金，接触的都是固定的材料。”
“至于我最近做过的唯一不寻常的事，就是……接受拿坡里的邀请，来泡泡工坊炼制器胚。”
对持镜女妖来说，离开妖后的庇护，长久待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去锻造，这本身就是不寻常的事。
但持镜女妖也清楚，厄难末日下，众生平等。镜鬼不会因此受到优待，也会跟着成为灰灰。所以，她接受邀请来炼制器胚，也是一种自救。
听完持镜女妖的回答，安格尔也和拿坡里一样，有些无奈。
回答的完全密不透风，没有任何的破绽。
当然，安格尔也是相信持镜女妖，超感知下，持镜女妖的情绪一览无遗。
所以，从当前的线索来看，持镜女妖是真的不知道鬼蜮石为何出现“异变”。
时间慢慢流逝，但僵局却未曾破口。
沉默的氛围，宛如一道风，包围着他们，并蔓延到整个表层。
此时此刻，工坊表层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众人的呼吸声，都能互相听到。
眼看着僵局还在继续，这时，一直沉默的拉普拉斯突然开口道：“我们聊聊鬼蜮石吧。能说说你是怎么得到鬼蜮石的吗？还有，你对鬼蜮石有什么了解吗？”
持镜女妖也很疑惑鬼蜮石的异变，所以面对拉普拉斯的询问，她还是认真的思考并回答。
“鬼蜮石，是我在幽暗镜域时得到的。”
“当时我误闯进一片镜面林立的森林……”
拉普拉斯：“误闯？”
持镜女妖点点头：“是误闯，因为我在幽暗镜域的时候，清醒时间比现在还要少，每天或许只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清醒时间。”
“所以，绝大多数的时候，是失智时的我在控制行动。我每次苏醒，几乎都不在原地。”
这也就导致，持镜女妖经常一醒过来，就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有些地方，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那个时候，就算我清醒了，也没有太正常的逻辑。”持镜女妖：“我的所有知识，我的所有常识，以及对世界的认知，都是来到白日镜域后，绯灯妖后教给我的。”
换言之，彼时在幽暗镜域的持镜女妖，其实也没有想过限制失智时自己的行动。甚至对于每天醒过来，出现在不同地方，还挺有乐趣的。
“某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那片镜面森林中。”
所以，误闯也不算真的误闯，而是失智时的她，闯进了镜面森林里。
“那片镜面森丽屹立在黑暗虚空中，但上下彷佛都有看不见的边界，我没办法通过向上或者向下的方式，离开镜面森林。”
“当时我便知道，自己应该进入了某个规则之地里。”
因为在自由无羁的鬼蜮，只有规则的限制，才会在出现无法上天入地的情况。
“我当时没有‘活着’的概念，对于陷入规则之地也没有太多的意识，因为类似的情况我经常出现。”
“反正当我‘睡’着后，失智后的自己，会主动的离开。”
安格尔：“失智后就能离开？”
安格尔有些不懂这里面的逻辑。如果被困在了规则之地，不该是清醒时的她，去破解规则，寻找出口吗？怎么会变成失智后的她，主动离开？
持镜女妖：“在幽暗镜域，绝大多数的规则之地，对于浑噩的镜鬼，都会‘网开一面’。”
这种“网开一面”，并不是说规则之地有意识，会放过浑噩镜鬼。
而是，浑噩的镜鬼更契合无序的鬼蜮，规则之地一般只会困住拥有理智的生灵，对浑噩的镜鬼是无视的。
甚至很多浑噩的镜鬼，哪怕进入了规则之地，也不会触发对应限制。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情况。
也有很多规则之地，对浑噩镜鬼也会生效。
不过，浑噩镜鬼虽然没什么理智，但也会有趋利避害的天性；遇到这种规则之地，也会主动避开。
而持镜女妖浑噩时进入的规则之地，一般都是不困浑噩镜鬼的。
也因此，她被镜面森林限制行动后，并不担心自己会沉沦在镜面森林里。反正等到浑噩镜鬼上线，眼睛一闭再一睁，说不定就到了一个新地方了。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片‘镜面森林’困了我很久。哪怕浑噩状态的我，也没有选择离开这片镜面森林。”
安格尔：“没有选择离开镜面森林，你言下之意，你认为浑噩状态的你，可以离开镜面森林？”
持镜女妖点点头。
“清醒时的我，在镜面森林里根本没办法前行，兜兜转转多少路，最后还是会困在原地。”
“反倒是浑噩状态时的我，能不断的前行，每次苏醒都在不同的地方。”
从这也可以看出，浑噩状态的持镜女妖，并不会触发镜面森林的规则，但浑噩状态的持镜女妖并没有选择从上空或者下空，离开镜面森林，反倒一直在往镜面森林的深处走。
“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何浑噩状态的我，会选择留在镜面森林。或许，镜面森林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
“就这么持续了好几天，每次我苏醒，都会更进一步的深入镜面森林。眼看着，我已经来到了镜面森林的中心处。”
“我以为我会看到镜面森林中心处的风景，但……并没有。”
“接下来，当我再苏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离开了镜面森林。”
“而我身上，多了一块漆黑的石头，正是鬼蜮石。”
也就是说，鬼蜮石是浑噩状态下的持镜女妖拿到的，而且如无意外，是在那座规则之地的中心处获取。
拿到鬼蜮石后，浑噩状态的持镜女妖就离开了镜面森林。
也因此，持镜女妖对于怎么获得鬼蜮石的，并没有太多的概念。只能确定，是从镜面森林里获得的。
“鬼蜮石我拿到后，就知道了它的用法。它里面似乎存储有无量的鬼蜮气息，不过这些鬼蜮气息似乎都很懒惰，并不愿意离开鬼蜮石。”
“必须要主动激活它，才能让鬼蜮石释放气息。”
“一旦放弃激活，它立刻又变回惰性状态。”
所以，持镜女妖从未想过鬼蜮石会疯狂释放鬼蜮气息，今天的这种异变，也让持镜女妖感到疑惑。
“之后，我无意中来到了白日镜域，这里并没有鬼蜮气息，若非有鬼蜮石，我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再后来，我就去了怨女镇……”
持镜女妖将所有的情况，甚至连自己的经历都简单说了一遍。
不过，安格尔听完后，还是没有听到任何能打开僵局的破口
安格尔只能将目光看向拉普拉斯，既然这是拉普拉斯询问的，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拉普拉斯沉吟片刻，再次问道：“能具体描述一下镜面森林的情况吗，比如说，它的样子，它所在的位置……”
持镜女妖：“所在位置我不太清楚，我在幽暗镜域时，并没有任何方位的意识。”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持镜女妖在鬼蜮时，每天也就半小时到一小时的清醒时间，就算清醒，也没有任何世界观与认知观。
其余时间全是浑噩状态。
自然是走到哪算哪，不会去记忆方位。
甚至她是如何来到白日镜域的，她自己都说不太清楚……
她对“方位”有意识，还是来到白日镜域，受到绯灯妖后的教导后，才逐渐开的智。
“至于镜面森林的样子……就是无数竖立的、带着握持把柄的镜面，每一个镜面都很高大，有的甚至可能超过了百米、千米。而且它们紧密的林立在一起，所有进入其中的生灵，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密密麻麻的把柄。”
“看上去就像是森林一般，所以我将之称为，镜面森林。”
接下来，持镜女妖又详细的描述了一下镜面森林里的各种镜子，还有她被困在镜面森林里时，所遇到的一些规则。
等到持镜女妖描述完后，拉普拉斯淡淡道：“稍等片刻，我联系一下分身。”
“分身？”众人疑惑的看向拉普拉斯。
拉普拉斯淡淡道：“龙鸦婆婆回来了，我让分身帮忙询问一下她。”
其他人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甚至除了拿坡里外，他们都不清楚谁是龙鸦婆婆。
但安格尔却是懂了。
虚影分身如今被拉普拉斯派遣到了血祸仪式那边，所以，她询问的分身肯定就是虚影分身。
龙鸦婆婆之前去处理厄难木偶的挑战“类型”了，如今终于回归。
于是，拉普拉斯便决定，让虚影分身联系处于幽暗镜域的龙鸦婆婆，询问镜面森林的情况。
顺道也可以询问一下“鬼蜮石”的问题。
众人虽然很懵逼，但既然拉普拉斯让他们稍等，他们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光影骤散，时分闪逝。
约莫十来分钟后，拉普拉斯睁开了眼。
众人立刻看了过去。
面对众人的目光，拉普拉斯却并没有马上出声，而是眉头紧锁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看她的表情，众人心中疑惑更甚。
不知道拉普拉斯得到了什么情报，为何久久不语，甚至表情还很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拉普拉斯才开口道：“鬼蜮石的情报……”
“我已经问到了。”
“有什么不对吗？”
安格尔眼里带着明显的疑惑，正常情况下，拉普拉斯如果得到了情报，不会表现的如此沉凝。
其他人虽然不了解拉普拉斯，但她不同寻常的反应，也让他们感觉到了异常。
拉普拉斯看向安格尔，眼底似有光晕流转，显然还在思考着什么。
数秒后，她才轻声道：“鬼蜮石的异变，的确有一些很值得推敲的地方。”
话说到这，拉普拉斯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需要推敲的地方在哪儿”，而是话锋一转道：“不久前，分身询问了龙鸦婆婆以及血祸，从它们口中，我得到了两个情报。”
“首先，鬼蜮石这种东西，的确是幽暗镜域特有。而且，它的真名也的确叫做‘鬼蜮石’。”拉普拉斯看向持镜女妖：“你知道鬼蜮石的真名，但你似乎并不知道鬼蜮石的情报。”
持镜女妖眉心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数息后，她摇摇头：“鬼蜮石的名字，似乎是我天生就知道的。但其他情报，我是真的不知道。”
拉普拉斯定睛数秒，淡淡道：“或许这就是一种源自幽暗镜域的共性记忆。”
共性记忆的源头，一般都与超脱的强大生灵有关。
或许，幽暗镜域曾经有一个超脱的强大存在，将一些记忆烙印在了幽暗镜域的世界意志中。此后，所有诞生在幽暗镜域的镜鬼，都会不由自主的靠近这些信息，并根据自身情况，获得不同程度的情报。
拉普拉斯：“不过，这并不是我们现在要去讨论的重点。”
“话归正题，鬼蜮石的作用，类似于随身携带的鬼蜮食量，能够轻松获取精粹的鬼蜮气息。”
“持镜女妖之前的用法，是正确的。无论身在何处，镜鬼都可以用鬼蜮石来恢复气量。”
这时，拿坡里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突然皱起：“我刚才想到了一个问题。”
拉普拉斯目光看向拿坡里：“什么问题？”
拿坡里：“持镜女妖刚才说过，她已经来到白日镜域近百年了。也就是说，这百年里她一直用鬼蜮石来恢复自身气量。”
“百年持续不断的使用，却没有枯竭的情况。甚至，今日还因为释放大量的鬼蜮气息，差点爆发了灾祸……这让我感到很奇怪。”
“小小的一块鬼蜮石，为何能装这么多的鬼蜮气息？是通过特殊的压缩手段，将海量鬼蜮气息压缩在里面吗？”
众人顺着拿坡里的思绪去想，也的确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连持镜女妖，此时也陷入了沉思。她过往只是去使用鬼蜮石，从未去思考鬼蜮气息从何而来。
现在一寻思，好像还真的有些蹊跷。
面对众人的疑惑，拉普拉斯平静道：“鬼蜮石并非是用鬼蜮气息压缩的，它的本质更偏向于……传送媒介。”
“鬼蜮石里面的气息，来自规则之地。”
“鬼蜮石只是将规则之地里的鬼蜮气息，传送过来罢了。”
“当然，‘传送’只是我的想法，或许鬼蜮石搬运规则之地的气息是用的其他方法，但总而言之，鬼蜮石本身是一种特殊的规则物，相连于规则之地。”
“只要规则之地还存在，鬼蜮气息就会源源不断的从鬼蜮石里输送出来。”
“鬼蜮气息来源于规则之地？”拿坡里眼里闪过震惊：“也就是说，如果放任鬼蜮石不管，它释放出来的气息甚至可以将整个器胚工厂……不，整個安晶镇，乃至于水晶城都给吞没？”
拉普拉斯点点头：“没错。”
规则之地的鬼蜮气息，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毕竟，它本身就位于幽暗镜域，而幽暗镜域里的鬼蜮气息是流动的，哪怕一时空了，过段时间也会补足回来。
得到拉普拉斯的确认后，拿坡里脸上也闪过后怕之色。
他之前还想着，用岩浆湖去消耗鬼蜮石里气息。甚至，当神血分身压制鬼蜮石的时候，他内心还有一些不以为然，觉得按照自己的计划，估计过段时间也能消耗完鬼蜮气息。
但现在看来，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以这一片小小的岩浆湖，怎么可能消耗完规则之地里的鬼蜮气息？
拿坡里：“那鬼蜮石岂不是无敌了……”
只要肆意的释放鬼蜮气息，就可以形成鬼蜮灾难。而鬼蜮石里的气息又近乎取之不竭，如果想对付某个族群，一个鬼蜮石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拿坡里的感慨才刚落下，便听到孔塔长老在旁边阴恻恻的道：“如果真的能无敌，那现在器胚工厂已经陷落了。”
“现实情况呢？还不是被轻而易举的压制下去了。”
拿坡里挠挠头，弱弱反驳：“那是拉普拉斯女士厉害……”
拉普拉斯：“就算没有我，肯定也有其他人、其他方法去压制。甚至，你也有可能做到压制。”
拿坡里内心的‘执’如果再重一些，说不定神纹就会运转起来，为他量身定制出一个专门压制鬼蜮气息的能力。
拿坡里自然明白拉普拉斯的意思，嘿嘿一笑：“幸亏有你们。”
要不然神纹还真有可能发生异动。
拿坡里之前也不知道让神纹创造能力，并不全是好事。所以如果神纹运作，他肯定是乐见的。
也幸好安格尔和拉普拉斯及时赶来了，压制住了鬼蜮石，否则他又要浪费神纹的算力了。
拉普拉斯：“所以，鬼蜮石并不是真正的无敌。而且，它在幽暗镜域的产量也不多，它只出产于规则之地中，且一个规则之地至多诞生一枚鬼蜮石。”
“而且，不是所有的规则之地都会诞生鬼蜮石的。”
一百个规则之地里，有一个诞生鬼蜮石，都是幸运的。
鬼蜮石在幽暗镜域都如此稀少，所以，连奥秘书龙这样的博学者也不知道，这是很正常的。
甚至，龙鸦婆婆在幽暗镜域待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鬼蜮石。
鬼蜮石的情报，还是血祸传过来的。
只有如血祸这种在幽暗镜域各处制造灾难的祸端，且拥有一定智慧的存在，才对这等隐秘情报有所了解。
拉普拉斯看向持镜女妖：“你能获得鬼蜮石，不得不说，你是很幸运的。”
不仅获得了鬼蜮石，还从幽暗镜域来到了白日镜域，掌握了更长时间的清醒，且鬼蜮气息也不缺，聚合能也不缺……甚至还学会了顶尖的匠师之法，这个持镜女妖如果放在里，起码也是主角一流的人物。
既有幸运，也有历练与成长。
而且，持镜女妖的这枚鬼蜮石，或许还将揭示另一个重要的情报，而这个情报一旦确凿，堪比……救世。
……
“鬼蜮石为何在今日会出现异常？我其实也有一些猜测。”拉普拉斯突然开口，立刻吸引住了众人的注目。
原本以为拉普拉斯只是找到了鬼蜮石的基础情报，没想到还找到了“异常的诱因”？
安格尔此时也看着拉普拉斯。
在其他人看来，拉普拉斯的表情一直是平静且淡漠的。但安格尔对拉普拉斯太熟悉了，她如今看上去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那种严阵以待的气势，却和之前讲述鬼蜮石情报，完全不一样。
拉普拉斯之前表现出来的凝重，或许就与这件事有关？
安格尔一边在内心猜测，一边竖起耳朵恭听。
“持镜女妖刚才说过，鬼蜮石是她从一片镜面森林里带出来的。我也将这个情报告诉给了龙鸦婆婆，而龙鸦婆婆恰好知道那片镜面森林。”
拉普拉斯并没有立刻讲述异常的原因，而是聊起了镜面森林这个规则之地。
这让安格尔心中生出了一些疑惑，难道异常的原因，与镜面森林有关？
“我之前询问持镜女妖关于镜面森林的情报，只是为了确认鬼蜮石的来历。但当我把这件事告诉龙鸦婆婆后，却得到了一个让我很惊讶的情报。”
“惊讶的情报？”拿坡里：“与镜面森林有关。”
拉普拉斯点点头：“是与镜面森林有点关系，但与镜面森林本身无关，与它所在地有关。”
安格尔：“所在地？”
拉普拉斯：“镜面森林的所在地，便是那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其他人没有听懂拉普拉斯的意思。
不过，拉普拉斯本身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她的目光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在迷茫了两秒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厄难木偶的路线？！”
此前，血祸曾通过操控镜鬼，捕捉到了厄难木偶的身影。根据那道身影所去的方向，他们大致圈定了附近的四个空间薄弱点。
其中一个空间薄弱点，距离苏美尔湿地堡极近，厄难木偶极有可能从那个薄弱点中进入白日镜域。所以，这段时间几乎所有的登录器全都倾斜给了神眼族，就连古塔蕾丝也回了湿地堡，就是为了布控防范。
换言之，厄难木偶大概有四分之一的概率，在苏美尔湿地堡附近现身。
如今，拉普拉斯再次提到了“四分之一”这个数字，让安格尔立刻一个激灵。
拉普拉斯点点头：“是的。”
安格尔眼里闪过惊讶，同时，眉头却是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他……好像有点明白，拉普拉斯之前表情如此沉凝的原因了。
现在有三个线索：
第一，镜面森林恰好位于厄难木偶可能途经的四条路线之一。
第二，鬼蜮石是来自于镜面森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鬼蜮石的状态与镜面森林的状态一致。
第三，鬼蜮石在不久前，出现了异常。
从以上三个线索来进行推测，鬼蜮石出现异常，是否意味着镜面森林也跟着出现异常？
而镜面森林是一个强大的规则之地，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异常状况的。
只有一种可能，能让镜面森林出现异常：那便是受到强大无比的外力干扰。
这里所谓的“强大无比的外力”，起码要达到碾压的程度，而能碾压一个规则之地的，目前幽暗镜域能做到这点的，且安格尔能想到的只有……厄难木偶休莉法。
再加上厄难木偶休莉法本身就处于四条路线之一，这似乎已经可以断定，就是休莉法造成了镜面森林的异常！
那再进一步的说……
因为镜面森林的坐标是固定的，岂不是已经可以确定，休莉法如今所在具体路线了？！
当安格尔推测出这个情报后，甚至激动的连手都开始有些颤抖了。
只要确定了休莉法的具体行进路线，那就能百分百的确定她会从哪个空间薄弱点出来！
之后的布控，也能更专一！
想到这，安格尔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开口询问道：“如果鬼蜮石的异常，真的与镜面森林相关，那是否意味着已经可以确定厄难木偶的路线了？”
拉普拉斯没有超感知，但还是看出了安格尔此时的激动。不过她却是轻轻泼了盆冷水，淡淡道：“还没办法，只能说四分之一变成了二分之一。”
安格尔：“为什么？”
拉普拉斯：“镜面森林虽然处于四条路线之一，但它所在的路线与附近一条路线挨得很近。”
“如果是厄难木偶走的是另一条路线，并且在那条路线上制造出了‘禁闭空间’，当禁闭空间蔓延到镜面森林这边，也是有可能导致镜面森林异常的。”
安格尔大概懂了，不过就算不能百分百确定，只是二分之一，这也已经很不错了。
起码比之前四分之一要好太多。
他们的布控精力也可以更有针对性。
安格尔：“这件事你通知格莱普尼尔了吗？”
拉普拉斯点点头：“分身将情报传过来的时候，我就同步给了格莱普尼尔。而且，我也让神血分身将鬼蜮石一并送到了奥秘书龙那边。”
“如无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都知道了。”
确定拉普拉斯已经将情报传出去，安格尔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肯定是越早通知，越能体现出价值。
安格尔与拉普拉斯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回避。
其他人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虽然他们不太明白四分之一和二分之一是什么意思，但大致意思他们懂了。
“所以，这是因为鬼蜮石的异常，确定了厄难木偶休莉法的行进路线？！”拿坡里眼里闪过惊讶。
如果真是如此，那今天这场差点酝酿的灾难，岂不是因祸得福？
拉普拉斯虽然没打算解释，但面对拿坡里的询问，她还是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拿坡里见状，也不禁露出了喜色。
他愿意接器胚工厂负责人的活，就是想要自救。只要能在厄难灾难里帮上一点忙，他都愿意去做。
如今，便是帮上了忙，他自然是开心的。
另一边，孔塔长老和持镜女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孔塔长老本来还对拿坡里招持镜女妖当匠师，颇有微词；但现在，他看持镜女妖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持镜女妖虽然没有吭声，但她深幽的眼眸里，却也带着几分庆幸。
拿坡里在欣喜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是不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厄难木偶休莉法进入白日镜域的空间坐标了？”
拿坡里问完后，似乎也明白这可能会涉及到机密。他连忙举手，补充了一句：“我单纯只是好奇，如果我知道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
孔塔长老和持镜女妖见状，也立刻会意，跟着做出保证。
拉普拉斯疑惑的看着他们：“……”
其实，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机密。而且，就算他们现在知道了，他们难道还能藉此改变什么？
看看古塔蕾丝就知道了。
她不就提前知道，苏美尔湿地堡极有可能成为厄难木偶的初见目标么？
但她能改变什么吗？能将苏美尔湿地堡从危险之地移开吗？
都没办法。
在厄难末日的翻天洪流下，个人的力量，乃至群体的力量，都没有太大用处，想做出改变是很难很难的。
不过，拉普拉斯也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只能说，大致圈定了两个出口。”
拿坡里：“不知是在何处？边界内，还是边界外？”
边界，指的自然就是镜域生灵的“心理边界”，而非白日镜域的真正边界。
安格尔也将目光看向拉普拉斯，他其实也挺好奇，如今二分之一的概率中，是否还包含了苏美尔湿地堡？
拉普拉斯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厄难木偶登陆白日镜域的位置，大概有两个区域。”
“一个区域在边界之外，靠近深幽之洞。”
“另一个区域，大概在编号337的不灭镜海附近。”
拿坡里：“边界之外，深幽之洞？这个距离我们很远啊，最近的族群应该是……”
拿坡里回忆了片刻，却是有些想不起深幽之洞附近有什么族群。
毕竟，他是个外族人，平时也多待在百龙神国；就算外出，也活动在心理边界之内。
倒是孔塔长老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得出了答案：“最近的应该是千分之一维外的查理皇宫？不过，就算是查理皇宫，距离深幽之洞也极其遥远。厄难木偶如果从这个入口出来，也不一定会去往查理皇宫。”
千分之一维的距离，安格尔如果不动用空间之术，单纯靠着飞行，需要三天左右。
如此漫长的距离，足够厄难木偶变道无数次了。所以，就算距离最近的是查理皇宫，也不会让查理皇宫来进行布控。
而且……
查理皇宫的人数本身就很少，也没办法让他们布控。
到时候，这个出口肯定还是交给奥秘书龙，来进行统筹布控。
“至于编号337的不灭镜海……”孔塔长老低声念叨，脑海里浮现出白日镜域的大致分布图。
无数的光点，在他脑海里不断的闪逝，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了一个族群，一个璀璨的文明。
光点不断的坠落，直到最后，只留下了一个云雾缭绕的光点。
当看到这个光点时，孔塔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喃喃：“这是……牙仙乐园？”
孔塔长老话音落下，似乎也提醒了拿坡里，他也猛地回神：“没错！编号337的不灭镜海附近，最近的族群，就是牙仙乐园！”
听到这，安格尔也不禁一愣，这么说来，苏美尔湿地堡已经可以排除了？
拉普拉斯似乎猜到了安格尔的想法，淡淡道：“彻底排除还不一定，毕竟，镜面森林受到厄难木偶的牵连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不过，侧重点倒是可以从苏美尔湿地堡暂时移开了。”
安格尔明白的点点头。
反正不管最后怎么样，为了以防万一，厄难木偶有可能出现的区域都要进行重点防控，只是侧重点目前可以从苏美尔湿地堡移开，锁定在深幽之洞以及牙仙乐园那边。
对于这两个区域，安格尔更关注的是牙仙乐园。
因为深幽之洞的话，最后肯定是奥秘书龙与各族首领商量，安排人过来布控。到时候挑选的肯定都是精英，出错的概率相对较小。
倒是牙仙乐园……
根据多族例行聚会上拟订的条约，到时候肯定是牙仙自己来承受附近的布控。
在安格尔的印象中。
牙仙其实是比较脆弱的族群。——当然，镜海学者这种古牙仙不在其列。
它们真的能承担布控的重则么？
如果硬要选的话，安格尔其实更希望，厄难木偶的登陆地是在苏美尔湿地堡附近，至少神眼族从上至下都是很强的，而且，意志的坚韧度也在白日镜域属于顶尖。
面对安格尔的问话，拉普拉斯选择沉默，因为她也不知道。拿坡里和持镜女妖，因为都属于“外来者”，也没有发表意见。
只有孔塔长老在沉吟片刻后，说道：“牙仙乐园的总体实力偏弱，它们这一族更擅长的艺术与表演，而且他们更向往自由，对于刻板的布控，或许稍弱一些……到时候如果可以，我会向先知请示，让晶目族帮忙去做支援。”
孔塔长老其实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牙仙就是很弱。
想要承担布控任务，或许会力有未逮。
至于孔塔长老所说的让晶目族来帮忙，这个不管是他真心的、还是场面话，其实都不重要。
反正最后如果牙仙乐园真的需要支援，肯定还是奥秘书龙来做安排。
“不用去想太多，这些自然会有其他人考虑的，现在还是回到正题吧。”拉普拉斯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转头看向了安格尔：“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安格尔来这座工坊，主要是看持镜女妖的炼制情况，如果需要帮忙，他也会给予指点。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持镜女妖的炼制，但通过这里的工具以及冷却池的器胚，他已经对持镜女妖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算了，就不留了，等会直接去器胚工厂的总库房。”
安格尔顿了顿，目光看向持镜女妖：“你炼制的器胚我之前在仓库那里看到了，很不错。起码在目前我看到的匠师中，你能排在前三。”
“你的技术已经够了，不过生产力略微匹配不上你的技术。”
持镜女妖眼里闪过思虑：“我每天清醒时间太短，生产力很难提上去……”
安格尔：“这个我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在你清醒的时间中，你的生产力其实还有提升的空间。”
持镜女妖微微一愣，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将生产力提升到了极限。
她实在想不出，怎么才能继续提升。
安格尔：“我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还想继续提升生产力，可以去莫雷塔的工坊看看他是怎么炼制器胚的。”
持镜女妖的炼制方法过于原始，虽然她的效率不比其他匠师差，但如果能从莫雷塔那流水线的炼制中吸取一些“先进”经验，生产力肯定还是能继续提升的。
“莫雷塔……是谁？”持镜女妖眼里闪过茫然，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
“莫雷塔也在这片区域，是我们族的匠师，他所在的工坊就在附近。”回答持镜女妖的并非安格尔，而是孔塔长老：“你如果想要去找莫雷塔的话，我之后可以帮忙带路。”
持镜女妖虽然觉得安格尔的建议有些奇怪，但想到对方是登录器的创造者，也是未来镜模板的设计者，他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思及此，持镜女妖还是点点头：“好，我……等会就去。”
见状，安格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看向拉普拉斯与拿坡里，示意离开。
拿坡里立刻上前准备带路。
不过，拉普拉斯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看着持镜女妖：“鬼蜮石我已经交给奥秘书龙了，可能暂时没办法归还给你……等上面研究完毕，会再次转交给你。”
持镜女妖明了的点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没关系的。”
鬼蜮石如果还留在这里，指不定会造成新的祸害。所以，拿走也好。
拉普拉斯：“没有鬼蜮石，会对你有所影响吗？”
“如果刚才没有吸收这里的鬼蜮气息，那肯定是有影响。”持镜女妖：“不过，现在我储备的鬼蜮气息，已经足够我这段时间的开销了。”
持镜女妖每次炼制器胚结束后，都会用鬼蜮石恢复消耗的能量。这样才能尽可能炼制更多的器胚。
没有鬼蜮石的话，那就只能使用储备的鬼蜮气息。好在，刚才她在工坊表层吸收了大量的鬼蜮气息，哪怕放肆使用，应该也能使用好几个月了。
已经足够了。
确认对持镜女妖没有影响后，拉普拉斯也不再逗留，和安格尔、拿坡里一起离开了工坊。
至于孔塔长老，因为答应会带持镜女妖去莫雷塔那边参观，则留了下来。
持镜女妖看着消失的众人，眼眉慢慢低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孔塔长老：“你看上去似乎有心事？是因为安格尔先生给你的建议？”
“我虽然不是匠师，不过我去过莫雷塔的工坊。在我看来，安格尔先生的建议应该对你有用……”
持镜女妖摇摇头：“没有，我不是再想这些事……我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画面。”
“过去的画面？”
持镜女妖颔首：“我当初得到鬼蜮石后，没多久就流落到了白日镜域。我记得当时，我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族群，就是……牙仙。”
孔塔长老一愣：“你的意思是，你当初也是从那个空间薄弱点来到白日镜域的？”
持镜女妖点点头：“那时我对白日镜域的分布不太了解，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附近应该就是牙仙乐园。”
换言之，如果厄难木偶也走的是当初持镜女妖的路，那她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就是牙仙乐园？
孔塔长老沉默了片刻：“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奥秘书龙大人。”
虽然奥秘书龙那边肯定已经在关注牙仙乐园附近的薄弱点了，但孔塔长老还是决定上报，至少让上面能对牙仙乐园给予更多的重视。
“嗯，如果能帮到忙，那自然最好。”
持镜女妖并没有反对，只是轻轻点头。
孔塔长老看着恬静如宫廷淑女的持镜女妖，原本对她的一些偏见，也慢慢的消失。
虽然她是镜鬼，但在她清醒的时候，一点镜鬼的样子都没有。
孔塔长老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有理智的镜鬼，可那些镜鬼就算理智尚存，也会做一些疯狂的事。
如持镜女妖这般安静恬淡的镜鬼，还真没有。
或许是因为偏见的消失，孔塔长老对持镜女妖的态度也比之前要随意了许多：“怎么感觉你和厄难木偶还挺有缘的？”
“孽缘吧。”持镜女妖随口接了一句，只是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我去冷却池收拾下器胚，然后再去莫雷塔的工坊……”
孔塔长老耸耸肩：“那我去外面等你。”
正好，趁着现在，他要把围在持镜女妖工坊外的那些晶体傀儡暂时调离。
……
另一边，在离开持镜女妖的工坊后，拿坡里便带着他们一路前往器胚工厂的总库房。
总库房里摆放着近段期间，整个制作区出产的半成品。
这些半成品都是经过了数道筛查，不能说全是优品，但合格是没问题的。
安格尔去总库房并非临时决定，而是原本就有的计划。
他这段期间，每天都需要去总库房给生产的半成品，进行统一的附魔。
附魔后的半成品，才算是完全品，可以冠以“未来镜”之名。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去进行附魔。
总库房并非在半空中，而是位于平原的尽头，远远看去，只要看到晶体傀儡最密集进出的地方，那里就是总库房了。
总库房里有近千个巨大仓库，因为器胚生产还没达到发力阶段，目前只启用了十个。
安格尔来到第一个仓库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座座堆积如山的半成品。
就眼前这座仓库，起码就有数以亿计的半成品……
如今还只是器胚工厂的前期运转，就能达到这样的数目，已经是很不错了。
“聚众合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强。果然，在生存危机的压力下，爆发出来的能量是很可怕的。”
“不过，魇幻服务器还是要搞的……”
安格尔一边感慨，一边走向堆积的半成品之山，开始了今日的附魔工作。
给这些半成品附魔，唯一的难点是——魇幻之力。
目前，掌握了魇幻之力的人，就安格尔和桑德斯。
不过，若是让桑德斯来给仓库里的这些半成品附魔……那是绝无可能的。
因为桑德斯操纵的魇幻之力，需要使用到魇石。
而魇石的价值是非常昂贵的。这一个仓库，起码上亿个半成品，他附魔完，储备的魇石估计也跟着消耗完毕，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事。
也只有安格尔，可以不靠魇石，通过绿纹，持续不间断的获得魇幻气息，才能胜任这个工作。
也因此。
安格尔注定了每天都要过来附魔，因为这个活，只有他能做。
好在，给半成品附上“魇幻入梦”的效果，并不难。
只要魇幻之力跟得上，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半成品，安格尔完全可以一次性就附魔完毕。
至于魇幻之力能不能跟得上？
安格尔其实也不太知道，他从未一次性附魔这么多的半成品。不过，他之前计算过，就算短时间内跟不上，也可以通过提前储存魇幻之力的方式，来进行附魔。
大不了来仓库前，就先积蓄魇幻之力。
等到附魔的时候，就不用担心缺少魇幻之力了。
不过，今天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还是要亲自感受一下，一次性附魔如此多的半成品，消耗量到底有多少。
在众人的注视下，安格尔走到了“小山堆”前。
摘下右手的手套。
刹那间，被手套封印住的跃动绿纹，便开始在安格尔的身周跳舞环绕。
安格尔闭上眼，朝着“小山堆”探出了右手。
刹那间，一片绿幕从天而降，直接将“小山堆”给笼罩住。
庞大且诡异的气息，席卷了整个仓库。
明明没有风，但拉普拉斯和拿坡里，却感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而且，视线越来越模糊。
哪怕竭力的睁眼，也只能看到一片绿幽幽的光斑，就彷佛是看到了极光般，既缥缈，又令人震撼。
下一秒，他们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绿幕带来的诡异之“风”，终于慢慢消停，他们才重新睁眼。
当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安格尔已经放下了手。
而之前的“极光”，已经消失不见。
眼前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此时此刻，拿坡里和拉普拉斯看看向安格尔的眼神，都出现了一丝变化。
拉普拉斯是知道安格尔可能与传说中的“魇界”，有些关联。
但具体是什么关联，以及关联程度如何，拉普拉斯有猜测，但并没有太多实据。
如今，在见识了之前几乎化作极光的魇幻气息后，拉普拉斯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安格尔不是魇界的亲儿子，也是天命所归。
或者，至少是类似“灵界行者”、“镜游者”这类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不打开魇界之门，就召唤降临如此量度的魇界气息。
拉普拉斯之所以这么确定这些魇界气息是从魇界而来。
是因为……
她之前注意过安格尔的本体，在这过程中丝毫没有能量的消耗。
这说明，安格尔根本不是消耗自己体内的魇界气息，而是直接从魇界搬运过来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是亲儿子，也胜似亲儿子。
拉普拉斯没去过多深究，她也没打算询问安格尔，只要知道自己的这位合作者，其背后底蕴深厚，那就够了。
另一边，拿坡里的震撼可比拉普拉斯要大很多。
拉普拉斯起码是已知了一些情报，去做推测。
而拿坡里是处于完全未知的状态，他所得到的震撼，比拉普拉斯大百倍都不止。
此前，拿坡里还以为安格尔的“附魔”，和之前在临检仓库里差不多……看不懂，但也无风无浪。
谁能想到，会看到如此恐怖的极光降临。
虽然“极光”并没有散发多么庞大的能量，但那种让他们不得不闭眼、近乎规则的“风”，却比直接威压的气息，更加让他忌惮与震撼。
而且，拿坡里在闭眼的时候，隐约看到了极光绿幕背后，彷佛有无数怪诞的影子，还有影影绰绰的诡秘，藏在其中，张牙舞爪。
拿坡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但他当时有种感觉，如果自己不闭上眼的话，继续直勾勾盯着那些怪诞身影，或许就有可能引起它们的主意，导致它们穿过绿幕，将他抓进诡秘深渊。
也正因为出现了这种奇怪又荒诞的思绪，拿坡里此时看安格尔的眼神，震撼中还带着几分畏惧……
“极光背后有怪诞身影？”安格尔转过身，就看到了拿坡里那畏惧之色，下意识询问了一句，便得到了这个答复。
安格尔转头看向拉普拉斯：“你有看到吗？”
拉普拉斯摇摇头：“没有，不过我一直盯着极光时，内心的确有种发毛的感觉，直到闭上眼，才稍微好一些。”
话毕，拉普拉斯问道：“真的有他所说的那些光影？”
拿坡里也紧紧盯着安格尔，想要得到答案。
安格尔沉吟了片刻，含糊道：“或许有吧，我没有注意。”
安格尔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但是，拉普拉斯和拿坡里也不笨，立刻懂了。
肯定是有，只是安格尔不能细说！
或许，这里面有什么惊天内幕。
不过，这些拉普拉斯和拿坡里都不好再问，只能保持沉默。
安格尔并不知道他们在脑补“惊天内幕”，其实……也没什么内幕。
安格尔的确在极光中看到了一些画面。
或许是因为这次和以往不同，他是开足了最大马力，从绿纹中压榨魇界气息，于是“通道”里显现出了一些魇界的画面。
是的，拿坡里看到的光影，正是魇界里的画面。
不过安格尔作为绿纹的掌控者，他很清楚，这些画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就类似空镜之海里投影。
或许画面里的确呈现了一些魇界的生灵，但也不至于盯着看几眼，就跨越界域过来抓人。
安格尔刚才就一直看着，那些怪诞生灵不也完全没有反应么。
至于说“惊天内幕”？
没有。
毕竟涉及到魇界，这些事安格尔也不好多说，只能任由他们去自由脑补。
不过话又说回来……安格尔的目光，看了看拉普拉斯与拿坡里。
绿幕极光里的画面。
拉普拉斯没看到，但感觉到了。
拿坡里既看到了，还感觉到了。
他们俩完全不同的情况，让安格尔有些疑惑。拉普拉斯好歹本体可是接近传奇存在的强大生灵，却并未看到那些怪诞生灵。
而拿坡里的层级比拉普拉斯弱了不止一筹，却能隐约看到一些画面，这让安格尔很好奇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安格尔的视线扫过他们俩人，最终停在了拿坡里胳膊的神纹上。
拿坡里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来说的就是……神纹了。
神纹，是奇迹之地“万念神国”的馈赠，某种程度上来说，神纹就是奇迹存在的代表。
而奇迹存在的位格，在整个泛位面，都是最顶尖的。
所以，拿坡里能隐约看到极光背后的画面，或许就是应在神纹上。
“是因为神纹……我才能看到那些画面？”当安格尔将目光注视在自己神纹上时，拿坡里似乎明悟什么，开口问道。
拉普拉斯也看向了神纹，眼里闪过猜疑：她其实也挺疑惑，为何拿坡里能看到，自己看不到。
如果是神纹的话，那倒是说得通了。
安格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随口道：“也许？我也不清楚。”
安格尔的态度明显带着敷衍，拿坡里想要继续询问，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另一边，拉普拉斯见安格尔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怎么样？这些器胚已经成了吗？”
拉普拉斯的话，也吸引了拿坡里的关注。
虽然他思绪还停留在那些怪诞画面上，但他好歹也是器胚工厂的负责人，比起虚浮的画面，他更在意落于实际的器胚。
安格尔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小山堆”。
“没有全部附魔，只附魔大概五分之一左右。”安格尔：“我需要稍微恢复一下，才能继续进行附魔。”
“五分之一？这么多？”拿坡里可是清楚，这五分之一也起码有两、三千万。
也就是说，安格尔刚才就站在那里召唤了一会儿绿幕，就有两三千万的成品了？这种速度，拿坡里是非常震撼的。
“多吗？”安格尔：“明天来的话，应该会更多。”
今天只是尝试，安格尔并没有去刻意积蓄魇幻气息；明天来之前，稍微积蓄一下魇幻气息，一次性就能把这小山堆全部转化为成品。
那时才是真的快。
拉普拉斯：“你要恢复多久？”
安格尔稍微感知了一下：“已经好了。”
话毕，在拉普拉斯满是问号的眼睛里，在拿坡里迷茫的表情中，安格尔已经重新走到了“小山堆”前。
再次召唤出了极光绿幕。
拉普拉斯和拿坡里照旧闭眼，不敢多看。
绿幕结束后，安格尔走过来：“好了，现在应该有五分之二了，再等一分钟，我继续。”
“一分钟……只需要一分钟就能恢复？这么快？”拿坡里：“这么说来，这个仓库的器胚，五分钟就能结束？”
“而现在十个仓库的器胚，甚至不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全部转化为成品？”
这可是十多亿的器胚啊……
转化这么庞大的器胚，消耗这么小的吗？
拿坡里内心无比的震撼，而相比之下，拉普拉斯倒是淡定很多。因为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安格尔给这些附魔，几乎是无消耗的。
魇界气息来自于魇界，安格尔只是消耗了一些幻术节点罢了……
面对拿坡里的惊疑，安格尔也没解释，只是随口聊了几句，又继续开始附魔。
三分钟后。
安格尔：“我去下一个仓库了……对了，其实这个仓库还有很多空余，下次你们可以将这个仓库堆的更满一些。”
话毕，安格尔独自打开了下一个仓库的大门。
而拿坡里和拉普拉斯，并没有跟过去。
拿坡里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将眼前这仓库里的器胚，赶紧分发出去，然后继续补仓。
拉普拉斯没跟过去，单纯是不想再去面对那些极光绿幕。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些极光绿幕，既然会让她心中隐隐发毛，那肯定是有危险的。若真的继续盯着，指不定就如拿坡里所说，绿幕里的怪诞生灵就会出来。
虽然闭眼也能避免危险，但拉普拉斯懒得闭眼。
与其让自己处于“危墙”之下，不如直接避开那些极光绿幕。
正好趁此时间，去梦之晶原钓钓鱼……话说回来，现在外界时间也几近傍晚了，如无意外，路易吉的主线任务6——守护星辰桂冠，应该快要开始了。
安格尔之前说过，要去旁观第一场的“挑战者对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得上？
拉普拉斯摇摇头，没有多想，随便找了个偏僻的位置，让银发编织出王座，直接靠着王座椅背，思绪沉入了梦之晶原中……
……
深幽静谧的虚空中，一道被光影模糊的列车，宛如光束般，一闪而逝。
它时不时的穿越位面，上一秒还在北十字区域，下一秒就跳到了南十字区域……其间的空时距，起码万维不止。
有时，它甚至直接跳出了虚空，进入未知的维度与时空。
此时此刻，这辆神异列车，便进入到了一片远超常世的隐匿时空……
车厢里，一切如常。
如果不是窗外那时不时闪过的诡谲光影，谁也无法想象，这是一列超乎寻常的奇迹列车。
宝珠晃荡的顶灯下，穿着蓝白列车员制服的高大人影，踩着红色金边的地毯上，朝着列车的车头走去。
透过窗户玻璃的映照，能清楚的看到，这穿着蓝边帽子下的列车员的脸，根本没有五官，而是一片虚无的星海……
列车员一路穿过各个风格、来自各个世界的车厢，最后抵达了车头的驾驶室。
驾驶室的大门关闭着，不过黑色泛光未知材质制造的大门上，镶嵌了一个闪耀着钻石光芒的铭牌。
“星海列车——第199号副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