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程丞轻抚修剪整齐的胡须,道,“竹简容易受潮,笨重又不容易保存,每每能发现有书简被虫儿啃食,这心呐,疼得不得了。听说河间有纸万金难求,若是以竹纸书写,轻便还易保存……听说那个作坊是你母亲的陪嫁物?”
坐在马车里的程丞夫人听到自家丈夫这些浑话,险些气得咬断银牙。
“兰亭莫要听这人浑说,他那些宝贝疙瘩值不了几个大钱。”程丞夫人毫不客气地掀了丈夫的老底,口气羞恼地道,“你若是喜欢哪本,跟伯母说便好,你程伯父的话用不着听。”
程丞老脸一红,暗暗想跟夫人告饶,好歹在晚辈面前给他留两分薄面。
姜芃姬见他们夫妻互动,不由得哑然失笑。
“造纸作坊的确是家母的陪嫁物,每年产出的纸张数量有限,大多数都订给各家各户了。若是程伯父喜欢,小侄让管家给您留几刀送到府上……”
程丞听她这么说,表情不由得一肃,连忙解释。
“兰亭这是误会了,伯父再怎么不正经,也是要这张老脸的,哪里能占一个小辈的便宜?伯父原先的意思是,若你将这些书籍带回去抄录,顺便帮伯父抄录一份,所用纸张笔墨费用,俱按照市价计算。这书简越来越多,伯父年纪也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能照顾它们多久。”
竹简笨重不说,还十分不易保存,对储藏环境有很高的要求,不然就会发霉或者被虫蛀。
这几万卷竹简,几乎每一卷都被重新装订过,原因便是受潮发霉,字迹不清。
抄录的时候,难免会出现抄错或者漏字,为了保证书籍内容不错,他总要来来回回对照数遍,然后让几个儿子帮着校对,确定无误之后再重新编订,工程耗费极大。
自从竹纸问世,他也动过念头,想要换下竹简,以纸张替代。
只是,造纸作坊规模迟迟不扩大,每年产出的纸张几乎被几个士族垄断,他根本订不到。
这就很蛋疼了。
姜芃姬眸子一转,同样笑着回答,“侄儿这一手字可拿不出手,自己瞧瞧还行,若是拿到伯父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不如这样吧,小侄提供笔墨纸砚,伯父多抄录一份送给小侄呗。笔墨纸砚免费供应,权当送给伯父的润笔……”
程丞被她噎了一下,脑子险些没有转过来。
姜芃姬没说完,一枚香囊冲着她脑袋就飞来了,她抬手一抓,免于遭殃。
“无礼,你程伯父何等人物,岂能开这种玩笑?”
柳佘冷着脸,那枚香囊就是他丢出来的。
程丞连忙罢手,对着柳佘调侃,“仲卿气什么?可是生气自家儿子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哪怕程丞不怎么理会庶务,但他也知道河间竹纸有多贵。
想要把那几万卷竹简抄完,耗费的竹纸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然,他那些书简很多都是绝世孤本,要说价值,其实也不低。
柳佘道,“文辅误会了,竹纸外头卖得贵,自家人用着却费不了几个子儿。这小子今天发浑,竟然异想天开想用些许纸张换取文辅满室藏书,这般黑心的商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程丞哈哈大笑,对着姜芃姬抚须道,“虎父无犬子,有乃父之风。”
柳佘:“……”
他相信程丞骂人很厉害了,他刚才说姜芃姬是个黑心奸商,程丞转头就嘲讽他更加黑。
不是……到底谁才是父女啊?
看到程丞和自家闺女站在同一战线,柳佘倏地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心好累。
对于姜芃姬这样半开玩笑的话,程丞应得很痛快。
“行,侄儿啊,只要你送来的竹纸管够,等伯父抄完了,给你送去一份。这润笔费,挺值。”
姜芃姬脸上一红,内心稍稍有些臊。
竹纸对于外人来说贵的要命,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根本不值钱。
用这么一些纸就能换回几万卷珍贵的书籍,这生意简直赚得不能再赚,连姜芃姬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了……偏偏程丞却这么大度地应下,没有丝毫不悦之色,这让她感触颇多。
其实吧,程丞也觉得有些臊,感觉占了小辈的大便宜。
他本就不是敝帚自珍的人,那些书他很宝贝,但别人要是想要借阅抄录,他也能痛快答应。
不过是多抄一份就能换回无数珍贵的竹纸,以后也不用担心书籍的保存问题,解决了后顾之忧,看似双方都吃亏了,实际上换一个角度来想,他们都赚了。
或者说,有些东西的价值是金银无法衡量的。
“多谢伯父,侄儿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程丞抚须而笑,对于一个爱书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承诺更加讨他喜欢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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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那么久马车,柳佘难得出来骑马透风,松一松僵硬酸软的四肢,不然这一身的肌肉该抗议了,“再有半日路程,估摸着就能进城了……几年没来,上京还是繁华依旧……”
外头都要闹得天翻地覆了,这浩浩巍峨的上京依旧歌舞升平,令见惯萧条的柳佘十分不适。
如今的东庆皇室别的本事没有,寻欢作乐,粉饰太平的本事倒是不小。
这般无能孱弱的皇室,也难怪最后连上阳宫都没有保住,被人一把大火焚烧殆尽。
想起焚烧上阳宫、屠杀东庆皇室的主谋,柳佘脑仁一阵涨疼。
因为主谋不是别人,正是寿昌王座下幕僚亓官让。
嗯,没听错,就是那个亓官让!
一个出身低微,性格阴鸷,手段狠辣,忠心全部喂狗的谋士。
古敏历史不好,所知内容大多从影视剧获取,所以她对亓官让最深的印象仅有三件事情。
第一,火烧上阳宫,斩杀东庆皇室男丁。
第二,以诡谋令女帝连败三城。
第三,牢中布局,让旧主大好形势瞬间崩溃,满盘皆输,开城之日二话不说投降女帝。
当众人都未旧主求情,希望女帝能绕过那位旧主——也就是昌寿王一命,圈禁起来就好,还能彰显仁德之名,女帝问亓官让的意见,这位竟然一力主张斩杀,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甚至还说出很著名的一句话——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既负我,何须念情?
听听,这话说的,活像是被昌寿王这个渣男劈腿了一样。
别人被劈腿顶多嘤嘤嘤,亓官让直接要了旧主一家老小的命。
虽说不知为何,亓官让早早和自家闺女相识,但终究是好事情。
没了亓官让这个神队友辅助,那个性情懦弱、犹豫不断的昌寿王估计也折腾不起来。
日头高悬之时,他们终于看到高达三丈的巍峨城墙。
柳佘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骑马与他平行的程丞以手搭棚,突然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浅笑。
“可是看到熟人了?”柳佘循着程丞的视线望去,远处有一辆造型华丽的车辕,薄纱垂曼,里头隐隐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车辕附近立着百余身穿甲胄、手持长抢的护卫。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身穿儒衫,发冠高悬的年青男子骑马而立,看马后背负的弓箭和箭囊,不难猜测这些人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估计是上京贵子携同去参加打猎,借机交流感情吧。
考评在即,这种活动总是格外频繁。
“他们似乎要去郊游,参加雅集之类的活动,文辅要不要前去打个招呼?”
程丞想了想,倏地摇摇头,“不急,先进城再谈其他。”
考虑到上京的局势,柳佘让车队靠边行驶,免得冲撞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他们不主动找麻烦,不意味着麻烦不会主动找上门。
姜芃姬今天早早开了直播,直播间的观众一早收到消息,迅速赶来,瞬间满人。
上京可是真正的古代都城,繁华奢靡的程度不是河间郡那样的乡下小地方能比拟的。
姜芃姬骑上大白,优哉游哉地信马由缰,看似在看风景,实际上却是在和观众聊天。
【冰糖柠檬】:#托腮,一看到地砖铺就的大道,我就知道主播快到上京了。
古代道路多半是土路或者石子路,前者一到雨天就*****后者颠簸不平。
像是这样用大小等同的石砖铺好的路,这可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耗费资金极大。
不是上京这样的一国都城或者经济发达的大城市,根本见不到这么好的路。
【抠脚吃饭】:我只想快点进城,看看主播口中“天上凌霄殿,人间上阳宫”的上阳宫,到底有多么繁华,不知道规模能不能和故宫相比……这可是原汁原味的古代宫殿建筑啊。
【老司机联萌】:拜托,上阳宫是皇家宫殿,普通人连皇墙都没办法靠近吧?
顶多看看上京城的繁华,想要看到上阳宫的全貌,可行性很低啊。
【主播v:】等天下尽在我手,你们想看什么地方就看什么地方。
此话一出,整个直播间都炸了。
【主播正面上我】:666,你们有没有一种被霸道主播无限宠溺的幸福感?
【音乐家诸葛琴魔】:有!
【春冽】:幸福得我要晕倒好么?
【举个栗子】:我已经晕倒了,幸福得不想起来,要主播亲亲才能起来。
【大王派我来巡山】:这话简直苏炸了,主播你还缺暖床的迷妹么?
【你的益达】:你们这些小妖精都走开,主播这话明明是对着宝宝说的,刁民!
有直播间的观众插科打诨,路程并不无聊,甚至有些有趣。
姜芃姬对直播没什么好感,但对直播间某些可爱的小天使却十分喜欢。
唇角刚刚扬起一抹淡笑,一种被旁人窥视的感觉猛地传入大脑,使得她笑容收敛。
想也不想,姜芃姬倏地反手抽出放置在马背的长弓,迅速搭箭开弦,弓身满月。
啪——
一声动静令前方的柳佘回过神来,一扭头,正好看到一支箭矢在空中炸裂开来,残骸落在地上,自家闺女开弓射箭的动作还未收完,表情一片冷凝,幽黑的眸子渗着森冷杀意。
柳佘正要开口,“兰……”
只见闺女动作更加迅速地开弓,他话音未落,一支箭矢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弦。
“垃圾!”
姜芃姬冷冷望着那个脸上笑容未散,发冠被一箭射飞,神情慌张失措的家伙。
对方虽然没有杀意,但的确饱含令她丢脸的恶意。
既然如此,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那个废物手贱呢。
duang得一声,箭矢稳稳射入车辕的横栏。
此举惊动了甲胄护卫,一个一个如临大敌。
柳佘先是诧异,看到那支被闺女一箭射炸,在半空裂开的箭矢,心中一阵后怕,火气直冒。
程丞慢一拍,反应过来,脸色倏地铁青。
他们不知道箭矢的目标,只知道它是冲着姜芃姬去的,便下意识认为这支箭矢旨在要人命。
至于姜芃姬还手射出的那一箭,他们都默契忽略掉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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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脚吃饭】:艹,哪个瘪犊子偷袭主播?不知道惹毛主播,她就能上演徒手撕活人么?
【糖炒栗子】:我刚刚就眨了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情?
变故发生太快,姜芃姬反应过来挡下攻击,顺便还以颜色,直播间的观众则是全体懵逼。
这种时候,他们好希望有重播键功能,让他们倒回前几秒,仔细看看发生了啥。
【抠脚吃饭】:有个瘪犊子用弓箭偷袭主播,不过主播不愧是帅裂苍穹的女人,直接把对方的箭矢在空中给射穿炸膛了,顺便还回了一箭……那英姿帅得宝宝合不拢腿。
众人被提醒之后,纷纷去看地上碎成渣渣的箭矢残骸,借由直播视角看了眼远处那个被射飞发冠、满脸慌张失措、软脚摔地上、差点儿尿裤子的怂货,纷纷为姜芃姬点赞。
干得漂亮!
一大波打赏铺天盖地而来,姜芃姬早有先见之明,将后台提示音暂时关闭了。
那一伙人似乎来头不小,车辕的主人更有背景,甲胄护卫纷纷如临大敌,上前把姜芃姬一伙人包围,只是部曲众人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就抽出腰间大刀,和他们对峙起来。
眼瞧着将有人血溅当场,程丞阴沉着脸对那一伙人拱了拱手,朗声开口,差点让柳佘跪了。
“不知昌寿王殿下此举何意!”
哈?
昌寿王?
柳佘内心一脸懵逼,表面上却是清冷无情,视线不住往车辕方向飘动。
被程丞喊破身份,车辕内的人也坐不住了,令人掀开薄纱,露出一张约莫三十来许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仿佛不知道一般,询问左右侍从。
“回禀殿下,方才有两名郎君以远处一物为靶,以此比试取乐,却不防有庶民骑马而过,刚好挡住了那物。那庶民胆大包天,竟然公然袭击郎君,甚至惊动了殿下……”
侍从嗓子尖细,听着十分刺耳。
昌寿王嗤了一声,冷然道,“庶民公然袭击士族贵胄,此乃杀头灭族大罪。”
三言两语,抹平了姜芃姬之前遭受的危机,反而扯了莫须有的罪名盖在她头上。
此时,随同的一名青年听到熟悉的嗓音,蓦地回头,眸光带着些许惊喜。
他对着昌寿王拱手道,“殿下,方才开口之人乃是靖之侄儿,容靖前去了解情况再做决断。”
昌寿王原本有些不悦,毕竟那支箭矢射到他的车辕上,他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好么?
只是看清开口的青年是何人,他默默将满腹不满压了下去,受惊吓的脸上挂上些许淡笑。
“友默的侄儿,想来也是俊杰之才,不如唤到近前……”
未等昌寿王说完,程靖告罪一声,骑马上前,命令甲胄护卫放下枪。
“全部停手!”程靖见程丞没有什么伤,这才稍稍安心,“文辅,许久不见了。”
柳佘懵逼脸:“……”
眼前这个青年至多不过弱冠,为何直接唤程丞的表字?
要知道程丞比他还大了好几岁。
“琅琊一别,便是好几月,算算时间的确好久不见了。友默,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浒郡郡守柳仲卿,你时常念叨的东庆奇人之一,如今见到大活人了,激不激动?”
程靖懵逼了,柳佘更加懵逼了。
至于姜芃姬,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和昌寿王殿下的护卫起了冲突?”
说起这个事情,程丞的脸又阴沉下来,柳佘表情更加不好,看得程靖心中一个咯噔。
“啧,这事情我来说吧。刚才有个手贱的用箭矢瞄准我脑袋,我不过是射飞他的发冠,让他出了点儿小丑而已,已经很客气了。怎么,这位郎君不分青红皂白,想要过来训斥我么?”
姜芃姬驱马上前,对程靖,也就是柳佘之前说过的程友默没什么好印象。
程靖表情讪讪,面对姜芃姬强硬的口吻,也不动怒,反而拱手询问。
“不知这位郎君是何人?”
柳佘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官唯一的儿子,不知道刚才手贱那位姓甚名谁?”
不过是看他们一行人舟车劳顿,衣裳不起眼,车马装饰朴素,就想以他们寻乐而已。
若是普通商贾车马,估摸这个亏只能憋屈吃下,但换成柳佘,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刻意在“唯一”两个字上咬重音,程靖顿时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小郎君误会了,靖并非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程靖苦笑着说道,“方才与友人相谈甚欢,一时没有注意到周遭发生的事情,等反应过来,小郎君已经让那人丢尽脸面……”
柳佘的儿子差点被人射杀在上京城外的官道上,要是真的发生,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活该他手贱,这位郎君,此事和你无关,不求你为我说话,也希望你不要为那人求情。”
姜芃姬啧了一声,虽然没有趾高气扬的姿态,但态度也相当强硬。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弱肉强食这样的规则,在如今这个阶层分明的社会表现得更加直白。
如果不是她,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吓得摔下马,说不定还被惊慌的马蹄踩伤,大白是血统优良的北疆战马,训练有素,她刚才反应也镇定,这才没有酿成悲剧。
程靖点头,“这是自然。”
程丞鼻尖一嗤,不屑道,“昌寿王?哼!”
程靖回去将柳佘一行人的身份说了一下,不仅昌寿王脸色变了,态度完全偏向柳佘一行人,随同的青年更是面色如纸,开玩笑动手的两个郎君更是两股战战,唇色惨白。
他们哪里知道那些衣裳普通,一看就像是庶民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
让你手贱!
让你手贱!
让你手贱!
那个动手射箭的青年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手,恨不得时光倒流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如今东庆谁最不好惹?
柳佘绝对排得上号。
他还是今年的总考评官,他们差点射杀他的儿子,还能指望这位给什么好成绩?
严重一些,柳佘只要动动笔杆子,给他们几个不堪的评价,这辈子的仕途就算完蛋了。
哪怕他们不入官场,当一个空有名头的名士也不可能了。
很显然,柳佘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当昌寿王派内侍请他过去,柳佘只是冷冷一笑,挥袖走人,根本不正眼看一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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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刚才没吓到吧?”
进城的路上,柳佘和程丞始终阴沉着脸,周身气场十分压抑,仿佛酝酿着火气,一个一个满腹心事的,坐在马车内的程丞夫人知道这事,连忙让姜芃姬别骑马了,到马车内坐一会儿。
细细打量一番,确定姜芃姬真的没事儿,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纨绔子弟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个一个不知圣人教诲,仗着祖宗荫庇,越发肆无忌惮。所幸兰亭箭艺高超,又有柳郡守在一侧坐镇,否则的话,天子脚下,恐怕又要添一桩血案。”程丞夫人相当气愤,双手捏着姜芃姬的手,心疼道,“瞧你,吓得手都凉了……”
姜芃姬“虚弱”地笑了笑,似乎佯装坚强,程丞夫人见状越发心疼怜惜。
至于直播间观众说她的演技足以去捧奥斯卡小金人之类的话,姜芃姬选择了无视。
过了一会儿,姜芃姬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
模样乖巧听话,低声道,“伯母,我并不是被吓到了,只是天生如此……”
“天生如此?你正值个头抽长的时候,血气旺盛,阳气充裕才是正常,双手如此冰凉,可见是寒气溢出……柳仲卿果然是个男人,粗手粗脚的不会养孩子,怎么能这么掉以轻心?”
程丞夫人眉头一挑,对柳佘多了几分不满。
男人果然是男人,管生不管养,养了也不尽心……
可怜柳羲这个孩子年幼丧母,除了亲生母亲,还有谁会那么细致周到地照顾孩子?
姜芃姬笑容略略一僵,幅度轻微,故而正在念叨的程丞夫人并没有发现。
“难道没有请医官到府上调养?”程丞夫人问了一声,不等姜芃姬回答,她又说道,“兰亭可不能仗着年纪尚幼,便对自己的身子骨不在意。男子若是阳气不足,阴气过盛,以后对子嗣繁衍也有阻碍,柳郡守膝下就你一个嫡子站住了脚跟,儿孙满堂的重担可在你肩上。”
姜芃姬:“……”
“伯母倒是认识一位杏林圣手,与养生一道十分有研究,如今那人就在上京。等安定下来,伯母带你去瞧一瞧,你年纪还小,对这种事情不用那么害羞,该大大方方才是……”
温柔的人念叨起来,威力堪比紧箍咒,姜芃姬半点儿辙都没有。
除了点头赞同,便是偶尔支吾两声。
经过一番等待,车队终于被允许进入上京,穿过朱色城门,繁华古城像是天姿国色的面纱美人,一番娇羞嗔怒之后,终于肯慢慢掀开一角,露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柳佘早早将封书信寄给风仁,打算在他府上蹭吃蹭住一段时间。
风仁也知道柳佘的脾气,怎么会拒绝?
他们刚一入城,便有衣裳精细的管事迎上前,询问道,“诸位可是柳郡守府上的?”
“在下正是柳佘。我记得你,显德府上的小厮。瞧你如今装扮,可是高升了。”
柳佘下马,哪怕面对一名小厮,也没有寻常士族贵胄的趾高气昂。
那名管事顿时深感荣幸,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他被派遣出来等候柳佘车架,自然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对方的容貌,却不想柳佘也同样认出他……要知道,这可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管事,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仆。
当下,管事脸上溢满笑容,对着柳佘的态度更加亲近了。
“老爷已经嘱咐府上为郡守备好院落,请随小的来。”
若说河间郡是模样尚可的小家碧玉,这繁华浩荡的上京便是衣裳华贵,珠翠满头的大家闺秀,气质雍容华贵,模样倾国倾城,眼波流转之间便令人心神俱醉。
乍一看上去,民居错落有致,街道整齐划一,来往百姓商贾穿着更是干净整洁,满街小巷看不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仿佛,这便是一个远古时代的盛世该有的模样……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姜芃姬视线一扫,眸子原本还盛着些许兴趣,陡然变得怏怏不乐。
“走吧,为父等会儿去打听一下渊镜先生在哪出下榻,稍作休整便带你上门拜访……”
虽然舍不得闺女,但柳佘知道有些事情他只会越帮越忙,那条路她只能独自前行。
若是拜渊镜为师,多多结交年轻俊杰,也好为以后攒下些许资本,至少能留一个清白名声。
姜芃姬点点头,久闻渊镜大名,即将见到真人,她倒要看看,这位奇人究竟奇在何处!
另一边,被柳佘毫不客气地拂了面子,昌寿王的心情可想而知,全程没个好脸色。
惹祸的纨绔更是小心翼翼,表情闷似苦瓜,仿佛下一秒就能瘪嘴嚎啕大哭。
这般作态,看得程靖尤为不屑。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既然有胆量拿庶民寻乐,就该做好踢到铁板的心理准备。
欺负庶民的时候洋洋得意,得罪柳佘之后便惶惶不安,这般丑态看得人作呕欲吐。
程靖扫了一眼雅集上花枝招展的诸位郎君……
是的,花枝招展……这个词汇没毛病。
他不过几年没来上京,这里的风气竟然变成这样,男子簪花傅粉不算,描眉画唇染腮红,还要刻意束紧腰肢,行走弱柳扶风,姿态摇曳,一个一个比姑娘家还要娇滴滴。
要不是这些人听说总考评官柳佘不喜欢太柔弱的男子,估计他们的装扮会更加辣眼睛。
程靖和这些人实在是谈不到一块儿,干脆坐在角落慢慢吃茶,降一降火气。
至于远处那两个嘤嘤嘤的郎君,抱歉,他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会眼瞎。
“友默,你一人坐在这里,不去跟他们耍耍?”
正郁闷着,一缕清淡香风袭来,薄荷绿衫的少年径直在他身旁座下,来人身材高挑,肌肤细致如无暇白瓷,不施半点儿脂粉却赛过女儿家,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真正的俊美年少。
程靖懒得抬眼,光听声音也知道是谁,“耍什么?瞧了倒胃口,这会儿胃还疼……”
“让你整日不按时用膳……”韩彧勾了勾唇,手快一步捻走程靖面前的果子,塞进嘴里,略酸的汁水溢满口腔,他嫌弃地道,“这般生涩的果子都拿来给你吃,难怪你胃疼了。”
程靖嘴角抽了抽,继续吃了一口茶。
“文彬昨日不是说不来雅集,怎么现在又不请自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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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雅集的主办方是昌寿王,名义上是让学子交流学术,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拉拢可造之材。
程氏和昌寿王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程靖碍于面子不得不来,韩彧却没有那么多顾虑。
“老师与子孝下棋输了一局,今日被撺掇着去嵇山泡泉。我睡了一会儿懒觉,他们没喊我。”
韩彧内心那叫一个郁卒,小伙伴都去剥削老师的钱袋了,他却因为晚起被无情抛下。
“子孝棋艺大有长进,竟然能赢老师一局。”
渊镜先生虽然没有外人传得那么神,但亲戚书画样样精通,随便一样都算个中高手。
做到精通一项,并不难,但难得是样样精通,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除了“天赋”二字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程靖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对韩彧的郁闷颇为理解。
嵇山汤泉闻名东庆,不少雅集的举办地就在那里,很多学子也喜欢往那边凑。
更加重要的是,能让他们老师输一局且心甘情愿掏钱请学生泡泉,这可不容易。
韩彧在一旁嘟囔。
“子孝棋艺的确越发厉害,昨日跟他手谈一局,总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我一人被他们抛下,怪无聊的,干脆过来找你做个伴。我瞧你在雅集上也是无所事事,枯燥得很。”
程靖摇摇头,道,“你便是去花楼寻乐,也比来这里好。”
昌寿王看似端方仁德,暗地里却颇有野心,一双眸子早就盯上不少世家俊才。
韩彧实在不应该过来这里。
却不防,韩彧竟然苦着脸道。
“去花楼?让那些花娘瞧着我寻乐子?”
不是他吹,整个上京的花娘都不及他自己好看。
程靖:“……”
见过自恋的,但他真的受不了韩彧天天那么自恋。
“对了,这个给你。”韩彧从袖中取出一张竹片。
“这是什么?”
程靖取过来一看,上面赫然是自家老师的笔迹,上书“考题已出”四字。
“老师留下的,说是交给你,你看了便知。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晓?”
韩彧光棍地回答。
程靖手指摸索着上面的字,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明白过来,顿时哑然。
“你这东西送来晚了些。”程靖遗憾说。
韩彧不解,问道,“你知道老师打什么哑谜了?”
“若是没猜错,估计代指总考评官——柳仲卿。”
考评最后的试题是由总考评官出的,柳佘至今没有抵达上京,没人知道他会出什么题。
考题已出,其实就暗指柳佘已经来了。
“这么说来,柳仲卿已经到上京了?”
“大概一个时辰前的事情。”程靖以眼神示意韩彧,“你瞧那边两个哭花脸的郎君,他们不开眼,把柳郡守得罪惨了,现在一脸哀戚,他们也不算无可救药,也知道自己的下场。”
韩彧道,“我见过柳郡守,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暴戾,倒也算得上皎皎明月般的君子。脾性温和,待人宽厚,不亚于友默你。那两人做了什么,怎么将刚刚抵达上京的柳郡守给开罪了?”
考评在即,得罪总考评官,这是何等作死的勇气?
总考评官的确要维持公平公正,不能偏颇任何人,但诚心想要整死谁,动手可方便了。
也难怪了,两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没有足够强硬的背景,这种时候跟柳佘硬肛,作死也不带这样的。
“他们拿路过的庶民取乐,不料柳郡守家的郎君衣着朴素,骑马而过,这俩便以为那人好欺负,险些害了人家一条人命。柳郡守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嫡子,如何能不怒?”
韩彧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反应过来。
“等等,你说这两人险些射杀了谁?”
他没听错吧?
程靖颇为疑惑,韩彧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重复了一遍,“柳郡守家的郎君。”
韩彧:“……”
“文彬,有什么不对的?”程靖不由得开口问询。
“柳郡守家的郎君……那可是个魔星,比之柳郡守更加难缠。”韩彧倒吸一口冷气,道,“若是得罪柳郡守,碍于面子人情,顶多警告两句。那位郎君却是杀人不见血……”
程靖狐疑,不敢置信,“怎会?观那位郎君言行,也不像是斤斤计较之人……”
韩彧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直到他离开河间,耳边陆陆续续听到各种传闻。
不说别的,光是敢冒天下大不违,扛着众多士族压力推行什么限购,甚至还作死挑衅诸多河间士族,至今还能活蹦乱跳……仅凭这一点,韩彧就不敢小瞧这位柳郡守家的郎君了。
跟风瑾求证一番,对方给予笃定回答,限购肯定出自柳羲之手。
作死算不了什么,作死之后还能活得滋润,这才叫本事。
“等着吧,那两人最近肯定要倒霉,伤筋动骨是最低的。”
韩彧看好戏般勾了勾唇,眸光潋滟闪烁。
程靖哑然,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人了,还是韩彧瞧错了。
“对了,险些忘了大事。”
韩彧连忙坐直身体,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重要的事情。
“柳兰亭随同其父来上京,其实就是为了找老师拜师,希望到琅琊书院求学。依照柳郡守的行事作风,一落脚就会去找老师,现在赶过去,兴许能瞧见有趣的。”
程靖笑道,“老师一早便说过,一生只收四徒,如今四人已齐,可没有多余的名额。”
求学还有盼头,拜师绝对没可能。
自家老师收徒,不仅看才还要看缘。
韩彧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正因为如此,那才有看头。这雅集无趣得紧,不是我吹捧你就是你吹捧我,没点儿实在的……与其在这里蹉跎光阴,不如去看看那位小郎君。”
“你这跳脱的脾性,何时才能收敛一二……”
嘴上这么说,但程靖已经被说动了。
这个无聊的雅集,他已经受够了。
与其待在这里浪费青春,还不如去嵇山汤泉泡汤喝酒,隔雾看花,论诗作画。
“嵇山汤泉?”
姜芃姬到了柳府,原以为能看到许久不见的小伙伴风瑾,却被告知他去嵇山汤泉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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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评在即,东庆青年俊才齐聚上京。这些时间,各类雅集诗会层出不穷,仲卿总是忙于公事,偶尔也该松快一些,嵇山正是举办雅集诗会的热门之地,不如一道去耍耍。”
说是耍耍,其实也可以趁机“微服私访”,好好看看考场下的东庆俊才是个什么德行。
柳佘抿唇不语,什么时候中书令这么清闲了?
看风仁这个熟稔的尽头,估计还是嵇山汤泉的老顾客,隔三差五就能去泡泉那种。
反观自己,柳佘只是浒郡的郡守,却连着忙碌几年,日夜辛劳,一年到头连个假期都没有。
拿着郡守的工资,干着皇帝的工作量。
人家风仁是数一数二的中书令,实打实的大官,竟然这么闲?
犹豫再三,柳佘还是打算去征询自家闺女的意见,要是她说去那就去,不去就再等几天。
不用说,姜芃姬的答案自然是去!
“为什么不去?”姜芃姬反问柳佘。
柳佘张了张嘴,愣是憋不出半个字。
对哦,为什么不去?
但是闺女,你是闺女啊!
柳佘好似风中凌乱,他感觉自己和闺女想的东西似乎不太一样。
因地理缘故,东庆北方一带有许多天然汤泉,其中又以上京附近的嵇山最多最密集。
大夏时期,皇室曾在嵇山修建汤泉行宫,并且连着几代皇帝对此进行扩修。
那些皇帝对汤泉极为推崇,不少书籍野史甚至认为汤泉有增加寿命、延年益寿、治疗百病的神奇功效,又被不少百姓尊称为“仙人泉”,上行下效之后,泡泉从上层延绵到了底层。
无论是王孙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对泡泉都极为钟爱,特别是深秋之后,恨不得不挪窝。
大夏覆灭之后,天下四分五裂,东庆建朝以上阳郡为都城,如今又被称之为“上京”。
多温泉的嵇山便在上京附近,坐着马车过去也只需要一两个时辰,路程近,十分方便
东庆皇室捡了前朝的便宜,直接将原本的汤泉行宫稍稍修饰,改为新的皇家行宫。
因为东庆两三代皇帝都昏庸无能,以享乐寻欢为人生目标,对给他们带来欢乐的汤泉行宫自然投以巨大的关注,每年都要巡幸四次,一次至少一个月,每次都要劳民伤财。
嵇山地脉多汤泉,最大那一块被皇家占领,成了皇家汤泉行宫,其他地方则被各个士族以及有钱的乡绅商贾占下,改成了汤泉馆舍,规模大小不一,招待的客人也不一样。
有钱有权的可以享受优质服务,平民百姓咬咬牙也能在普通汤泉馆舍体验泡泉。
因此,每到天气寒冷季节,各个汤泉馆舍的生意尤为火爆。
嵇山汤泉不仅仅是一个泡泉的地方,经历多年发展,早已经变成一个以“汤泉”为中心的旅游胜地,这里不仅能泡泉,还有酒肆、茶肆、食肆、以及贩卖各种精致小商品的店铺,加上不少才子佳人在此举办雅集诗会,这里甚至还有不少花楼楚馆,笙歌笑语不断。
一到夜晚,灯明如昼。
风府的马车一路从山脚驶向山腰,终于在一处极为阔绰的府邸面前停下。
下了车,周遭已经整齐停放许多装饰奢华的马车,仔细一看,车上还有各类族徽。
“要是没有显德带领,我还以为这是哪户高门贵胄的府邸,浑然看不出是一家汤泉馆舍。”
除了平民百姓之外,其他士族高门建立汤泉馆舍并非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族中子弟添一个玩乐的去处,享受为主。
柳佘见到的这家汤泉馆舍,竟比他柳府还要华丽庞大数倍!
奢靡华贵!
除了这四个字,他想不到更加贴切的描述了。
“这是昌寿王名下的,据说依照他府邸为模板建造,每逢考评之月,会对所有青年俊才免费开放,所以这里也是雅集诗会举办最多的地方。人多热闹,我便借花献佛,凑个热闹。”
柳佘哑然,姜芃姬在他身后暗暗扑哧一笑。
没想到风瑾那么少年老成的家伙,竟然有这么有趣的父亲。
风仁这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就是看重这家汤泉馆舍豪华、精致而且还不花钱才来的。
“昌寿王……”柳佘蹙了蹙眉头,“……这般明目张胆地笼络……野心真不小……”
柳佘这些年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浒郡上面,对朝野各方势力并没有太关注。
哪怕从阿敏口中知道昌寿王以后会是角逐天下的一员,奈何古敏历史不好,只记得这家伙出局很快,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怂包,手底下有名的谋士仅有亓官让……这些信息把柳佘也带歪了,觉得昌寿王就是那个印象,又怂又软又没用,现在一看,人家至少很有野心啊!
风仁咳嗽一声,低声道,“先去泡泉再谈这个吧。”
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他们还没享受到昌寿王提供的免费泡泉,暂时就不说这个。
要炮轰,也得等泡泉享受过后再说啊。
柳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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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泡泉,基本没什么规矩,但士族不能这样啊,为了体现身份地位,各处都有讲究。
姜芃姬被汤泉馆舍的侍女领着去一间院落,先要从头到脚焚香沐浴一番,头发还要仔细净洗,五十余种香料碾成了粉末,分别放置在大小等同的精致脂粉盒,以供客人使用。
她拒绝了汤泉馆舍的侍女,自己进入约莫三四平方的浴池沐浴,利索地将头发打湿洗净。
沐浴后穿着的衣裳已经折叠整齐放在一旁,衣料光滑且不透,上面还熏了淡淡的兰花香。
从布料制成成衣,只会供一名客人穿着一次,换下就要焚烧,绝对不能循环利用第二次。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的开销就大得惊人!
同样,也奢靡得惊人!
姜芃姬出了浴池,稍稍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后用束胸的带子将胸前的鼓包裹得严严实实,最后才将那件雪白的衣裳捡起套在身上,用同样雪白的带子在腰间打了个结。
庆幸这个时代的风气比较保守,哪怕是泡泉,也很少有人会光着膀子。
不然的话,姜芃姬就能看到一溜白花花的肉体了。
她倒不是害羞,只是受不了那些身材比例极度“畸形”的身体,辣眼睛。
虽然只是一家汤泉馆舍,但既然是按照昌寿王府邸模型建造,自然奢华非凡。
亭、榭、廊、阁、轩、楼、台、厅、堂一应俱全。
温泉池上或地势较高之处有敞开式的水榭亭台,沐浴之后能在此小酌两杯,登临眺望。
汤泉大小不一,每个汤泉之间以精巧的假山或者水榭、松柏植株隔开,虽然是开敞的,却也保护了隐私,泡泉之时仰头便能眺望天空,令人心胸默然开阔,别有一番滋味。
水面冒着氤氲热气,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入耳,莺歌燕语不断,似有人谈笑嬉戏。
隐约之间还有觥筹交错的人影,缥缈似人间仙境。
柳佘和风仁早早便收拾好了,一个泡泉,眯眼小憩,一个待在岸边吃茶,似乎在谈论什么。
姜芃姬过来,柳佘连忙对她说道,“为父和中书令仍有话要商谈,兰亭先去别的小间。”
开玩笑,那是闺女,不是儿子!
姜芃姬嗯了一声,由侍女领着她去另一间无人的汤泉。
路上,她看到不少模样十几二十几的男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双唇抹脂,雾气熏腾下,身形因娇柔的步伐显得婀娜……不仅如此,这些人的衣裳总是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胸膛。
她默默移开眼睛,然后暗搓搓点开了直播。
眼睛,不能让她一个人被辣,有难同当才是好主播。
她给自己点了个赞,蜂拥而来的直播间观众则是哑然无语。
原以为今天直播暂歇一天,没想到人家毫无预兆地开了,而且直播的画面如此辣眼睛。
【老司机联萌】:主播,你这是准备开车了么?
他们不介意看到主播把美少年摁在地上蹂躏,但是很介意一群肥头大耳、模样普通、身上缀满肥肉的男人在镜头面前折磨他们的眼睛……在这个看脸的世界,能不能别这么残忍?
【大叔小兵】:我的眼睛都要瞎了,主播你好残忍。
能想象么?
一个二十好几,身高和体宽几乎等同的“肥猪”掐着兰花指,“腰肢”一扭一扭走路?
露出胸膛也就罢了,腹肌和鱼人线在哪里?
他们只看到了黑黝黝的胸毛、鼓起的大肚子、油腻腻的肥肉,哦,还有分量不小的事业线。
【举个栗子】:我看了看那位大叔的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当一个女的了。室友总是嘲笑我是个平胸,我以前是否定的,现在我只能哭泣承认……我就是个平胸!
【糖炒栗子】:#色,话说,至今还没见过主播的胸……
姜芃姬挑眉,面不改色地路过那位胸前事业线很磅礴的仁兄。
她的胸……这个怎么说呢……
之前拯救程丞,系统给的奖励便是【饱满酥胸:皓腕高抬身宛转,销魂郁乳耸罗衣】。
在姜芃姬据理力争之下,系统没有直接将奖励发到她身上,而是以卡片形式发到后台。
她自然没有用,柳羲这具身体也不过十二岁,距离十三岁还有三四个月。
这么小,要什么胸!
“给我来点儿清酒。”
推开那扇仅有遮挡作用的门,进入其中,里面有一座五六平米的小型汤泉,汤泉中心立着一座婀娜的仙女飞天的石像,石像手掌以及蹁跹飞舞的衣袂被巧妙改成了放置茶酒的盘子。
侍女福了福身,领命下去了。
姜芃姬先用指尖试了试汤泉的温度,然后再伸入双足,坐在泉边。
泉边也有两处造型精致石狮子,顶着托盘,游人可以在上面放置吃食,一边优哉游哉地泡泉,一边享受美食,观看周遭美景……讲真,姜芃姬来自遥远的未来,身为军团长的她,还没体验过这样奢靡的服务……远古时代的人可真会享受,用有限的资源让自己过得很好。
这家汤泉馆舍的服务十分到位,没多久两名面容娇俏的侍女便一前一后端着清酒以及杯盏过来,在经过姜芃姬的允许之后才将手中物件放好,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此时大门还开着,姜芃姬能看到外头几处水榭发生的场景。
她指了指外头,问一个侍女道,“你们这里不仅有泡汤,还会提供其他**********那名侍女唇角噙着柔和得体的笑,顺着姜芃姬视线看去,陡然白了一张俏脸。
另一名侍女生怕她说错话,连忙笑语盈盈道。
“若是郎君喜欢,奴自然也愿意服侍郎君。”
这些侍女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不管是模样、说话还是走路仪态,全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在汤泉这样的地方,她们穿着虽然很严实,但在一群只穿了一层衣裳的男性面前,反而更能引起他们的肾上腺反应……当然,大家都是文人,不会强来,但揩油总是少不了。
这些侍女,在来汤泉享受的男子眼中,说白了并不比花楼楚馆的娘子高贵多少。
姜芃姬勾了勾唇,露出一丝说不出的轻薄的笑。
侍女不解其意,还以为对方要自己服侍,却见姜芃姬将双足从水中抽离。
一手提起一坛酒,打开酒封,一仰头,直接对着坛口将一坛子酒全部灌入口中。
偶尔有些酒液从她下巴落下,顺着脖颈划入颈间。
两位侍女看得有些愣怔,她们还未见过哪位郎君喝酒如此粗犷豪迈。
姜芃姬神色清明地俯视她们一眼,“我喝醉了。”
可以搞事算账了!
两位侍女两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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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郎君……您这是……”
侍女连忙上前,姜芃姬当着她们的面豪迈地喝完一坛酒,虽然目光依旧清明,但脚下的步伐却多了几分虚浮,身形在行走之间显得有些摇摆不定,一副标准的醉鬼模样。
她们不知道姜芃姬是不是真的醉了,但她们知道要是不看着点儿,这位郎君一头栽进汤泉池子,出了个三长两短,她们的小命可就要丢了,万万不能让贵客出半分差错。
姜芃姬避开两个侍女的阻拦,离开这间汤泉,目光直直看着前方一处水榭。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没有主动上门找那两人算账,对方倒是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找死。
被姜芃姬盯上的两人还没有羊入虎口的自觉,反而与同伴笑语盈盈,一只手不安分地在侍女身上揩油,瞧着侍女羞愤却又不敢反抗的表情,白日里受到的惊吓大大缓解。
“贤弟若是喜欢,今夜传召这个侍女一解相思苦……啧啧……这模样瞧着还算周正,不愧是昌寿王殿下名下的汤泉馆舍,在这儿服侍的女子一个赛一个标致……”
被称之为“贤弟”的青年心中一动,但又不能表现太过热切,显得他有多么急色下流。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君子不夺人所爱,怎敢夺走兄长看好的……”
一身雪白的衣裳松垮套在身上,腰带束得松垮,露出大半胸膛,因为常年娇生惯养,肌肤倒是白里透红,比姑娘家还需要细嫩,只是酒色掏空身体,眉眼耷拉着,显得没有精气神。
“诶,你我二人还计较这个?女人如衣服,兄弟似手足,这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罢了,贤弟若是喜欢便拿去享用……”那个青年不在意地摆摆手。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俩纨绔气场贴合,不然也不玩不到一块儿。
“既然兄长这么说了,那……”
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一股酒气扑鼻而来,虽然不呛鼻,但却冲淡了侍女残留的体香。
青年不爽地抬头,却见一个醉眼朦胧的半大少年提着酒坛子,挡在自己面前。
“记得我是谁么?”
姜芃姬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俯视坐在水榭的两名青年。
周遭乘凉的游人发现气氛不对,不由得对这里投以关注,或冷眼看戏,或暗暗好奇。
考评在即,谁也不想被扯进乱七八糟的事情。
“怪哉,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一名青年轻蔑地笑了笑,他当然没有认出姜芃姬,还以为她只是普通的泡泉游人。
“不知道?”
姜芃姬微醺般地眯了眯眼,蓦地凑近其中一人。
“你这酒鬼,离我远一些。这里可不是普通的汤泉馆舍,不是什么下九流的人都能来的。”
青年向后一仰,对姜芃姬身上散发的酒气敬谢不敏,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姜芃姬倏地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容显得邪魅而肆意。
正当两名青年耐心告罄,想要把姜芃姬推开的时候,一只雪白的脚丫子猛地放大。
“啊——”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水榭旁的汤泉溅起巨大的水花,众人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名青年被那个喝醉的少年一脚踹下水榭,整个人翻倒摔进汤泉,更加重要的是,那一脚对着脸踹的。
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青年身上本就松垮的衣裳顿时欲掉不掉,腰带散开,衣襟开敞,露出白花花的身体,青年还在水中扑腾,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看什么看!你也给我下去!”
没等旁人反应过来,姜芃姬旋身飞踹一脚,把另一名青年也送下汤泉。
又是一声扑通,溅起巨大的水花,正好摔在之前那个青年的身上,两人在汤泉中滚做一团。
“哈哈哈——瞧着像不像剥了皮的青蛙?”
姜芃姬肆意大笑,横脚跨过水榭的围栏,站在水榭旁的假山怪石之上。
“看什么看,拿酒过来!”姜芃姬转头,对着呆愣的侍女呵斥道,“拿酒过来!”
侍女如梦初醒,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双脚已经听话地退下。她全然忘了,这种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上前劝说,尽可能消弭双方的矛盾,而不是“助纣为虐”,给姜芃姬拿什么酒。
“谁允许你把头冒出来了?嗯?”
姜芃姬笑着,一脚踩在其中一人脑袋上,将他踹回汤泉,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和畅快。
“你这小子是谁,竟然敢动小……唔……”
话未说完,又被姜芃姬用脚踩回汤泉之中,猝不及防下,口鼻猛地呛了一大口。
“我是谁?”姜芃姬拿过侍女递上的酒坛,拍掉酒封,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眼疾手快又将一人脑袋给踩回水中,周遭看戏的人也坐不住了,却没一人敢上来阻拦姜芃姬。
那两个青年,哪个吨位小?
竟然被一个半大少年一脚踹进汤泉!
哪怕那个陌生少年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但也能看出对方的武力值不低,腿上功夫厉害。
看那个少年的模样,很显然已经半醉,意识模糊,要是他们上前拉架,被对方敌我不分牵连进去,也被丢人地踹进汤泉,遭受这样羞辱的待遇,岂不是要羞愤欲死?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的脑子放娘胎没带出来么,连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还有脸在这里威胁我,谁给你们的勇气!”姜芃姬厉声呵斥,眉眼尖锐,带着些许戾气。
这般表现,更加没人敢上前拉架了,只能去喊汤泉馆舍的负责人。
“……救、救命……”
两人想要爬出汤泉,奈何姜芃姬出腿的速度比他们的反应速度更快,脑子都要被踹傻了。
最后无奈,只能丢脸地出声求救,自然免不了再呛几口热汤。
他们一开口求救,姜芃姬笑得越发嚣张,那眼神仿佛看两只在沸水中扑腾的老鼠一般。
“小郎君,士可杀不可辱,不管小郎君与这两位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该如此折辱……”
哪怕姜芃姬已经“醉了”,但这样嚣张折辱人的举动,依旧触碰到不少人的敏感的神经。
姜芃姬咧嘴一笑,眼神狠厉地瞪了一眼那个求情的家伙。
“士可杀,不可辱?”她嘲讽地重复一遍,旋即道,“我也奉劝你一句,不知道真相便站出来胡言乱语,圣人的教诲全都读到狗肚子了?我今日就是要折辱这两人,你有何话可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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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了一声,她扭头冷笑着看着两个狼狈不堪,呛了好些热汤的青年。
“今日白天,你们两人险些杀我与上京城下,当时怎么就不想想现在的下场!”
两只落汤鸡原本满肚子的仇恨,听到姜芃姬这话,顿时打了个哆嗦,脑子清醒过来。
他们怂了,甚至不敢扑腾。
不少看客目睹这一切,原本对姜芃姬这般嚣张肆意的举动极为厌恶,听了她的话,再看看两人心虚的表现,不少聪明人脸色一变,纷纷装作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很显然,这个喝醉的半大少年在两人手中吃了亏,险些丧命,现在是过来找回场子的。
这种纠纷,外人还是不要掺和进去比较好。
“啧,欺软怕硬。”
姜芃姬仰头喝了一口酒,依照她这样豪迈的喝法,那一坛清酒又要见底。
“白天不是挺嚣张么,现在怎么一个比一个怂?你们的骨气呢,你们的骄傲呢,你们以我这条性命肆意取乐的胆量呢……全都喂到狗身上了?呵呵,草包!”
姜芃姬并没有醉,神智十分清醒,她原本就是来找事情的,自然要借此好好发泄一番。
这里是上京,她不可能杀了这两人,但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踩进地里,还是可以的。
“小人得志。”
此时,周遭安安静静,一声玉石落盘般清脆的声音从一方传来,气氛越发经紧张了。
姜芃姬维持着冷笑,视线投向说这话的人,语气危险地问。
“你说我小人得志?”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弱冠的青年,他的肤色因为汤泉而染了几分嫣红,面如冠玉,眸若点漆,乌云般的长发冒着湿气,垂在两侧,隔着氤氲雾气,将那身形衬得有些单薄。
“小郎君这般作为,可不是小人得志?”对方不惧姜芃姬的冷笑,反而嗤了一声,道,“听小郎君方才所言,这两人险些误杀小郎君,既然如此,便以君子之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即可。反观小郎君所作所为,趁着酒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两人,此行此举,当真不入流。”
说得难听一些,这可不就是纨绔作为?
直播间的弹幕都停止了,诸多观众生怕姜芃姬下一秒就暴起杀人,血染汤泉。
实际上,姜芃姬没有,反而笑得极为开朗,甚至不去作弄那两个纨绔。
“如果我是小人得志,这位郎君岂不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圣父心泛滥成灾了?”
姜芃姬将手中的酒坛随意丢掷在汤泉之中,扑通一声溅起水花,扑了那两个纨绔一脸。
“我今日站在这里,折辱他们,只是因为我还活着。若是我白日里不幸中了那一箭,命丧当场,你会因此替我惋惜两句?”姜芃姬冷哼,“我知道你做不到,毕竟无亲无故。死人永远是死人,哪里抵得上活人重要。你若是还想他们活着,闭上嘴,不然我便亲手宰了他们!”
青年脸色一变,道,“当真是强词夺理……仗着先祖余荫,这般为非作歹……”
“这话可就错了,是他们仗着先祖余荫,以庶人性命取乐。庶民若死,他们顶多被呵责两声,阎王殿上都无人能替死者声张正义。”姜芃姬声音陡然升高,道,“若要斥责,你该先骂这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而不是对我义正言辞。我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庶人与士族如何能相提并论?”青年反驳一句。
姜芃姬简直要气笑了,不客气地反骂一句。
“你脑子被驴踢了。”
青年陡然睁圆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姜芃姬竟然会如此粗鄙地骂人。
这跟指着人家鼻子骂娘有什么区别?
“这位小郎君说得很对,祖德,你不该因庶人轻贱,士族贵重,而模糊了事情始末。小郎君虽然鲁莽冲动,但也是性情中人,这般举动更是事出有因,应当予以体谅才是。只是,小郎君这般辛辣地骂人,也的确忒过分了。祖德脸皮薄,可经不起你这么摧残。”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声醇厚笑声插了进来,带着些许戏谑调侃。
姜芃姬暗暗蹙眉,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须发灰白却不显老态的中年男子踱步而来,精神矍铄,步伐轻盈。
这男子出现的时候,之前态度相当强硬的青年脸色一变。
对着他作揖,恭敬喊了一声,“老师。”
“你可是柳郡守家的小郎君?”那个中年男人来到姜芃姬面前,一双历经沧桑的眸子仿佛带着看透一切的清明,令姜芃姬暗暗蹙眉,他道,“果然是人中龙凤,仪表非凡。”
“你又是谁?”
因为这个男人,姜芃姬都懒得装醉了,目光灼灼地与之对视。
这般嚣张的举动,那个被称之为“祖德”的青年不满了,自己老师备受众人崇敬,何时被人这么无礼地盯着?姜芃姬之前的举动给他留下很不好的印象,青年越发不待见她。
那个中年男人反而慈和笑笑,抬手拦下学生的动作。
“我原以为你应该知道的。老夫不才,旁人送一诨名,渊镜。”
渊镜?
姜芃姬暗暗嘴角一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见到传说中的渊镜先生。
看他一副刚刚泡泉结束的模样,像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没外界传得那么神棍。
渊镜先生呵呵一笑,相当乐观,一双眸子微微弯起,好似月牙般,“上京这块地方,一片瓦能砸三个高官。小郎君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姜芃姬啧了一声,笑着道,“不,你错了,我还是有顾忌的,不然这两人该血溅当场,而不是喝几口汤泉水就算完事了。”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其实呢,按照您学生的意思,士族贵于庶民,可士族之间也有三六九等。我自然也贵于底下这俩人,他们冒犯我,那我不管怎么折辱他们,应该也没错才是。”
名为祖德的青年:“……”
渊镜先生听了姜芃姬的“狡辩”,顿时哭笑不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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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照先生来看,这两人又如何?”
她这么一问,不少看戏的人纷纷支长了耳朵,当事人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被柳佘惦记,他们算是无缘官场了,但要是被渊镜先生夸赞两句,一切还有转机!
渊镜先生倏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灰白的胡须,一双眸子带着些许精光。
都说眼睛可以真实反映一个人的年纪,渊镜先生保养得宜,但外表看上去也有三四十了,可那双眸子却清澈明亮,带着深沉的智慧,仅看他的眼睛,根本猜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渊镜先生见过记仇的,也见过咄咄逼人的,但像姜芃姬这样的,倒是少见,开口道,“观其行,仪表堂堂,金玉其外;察其内,糟糠满腹,败絮其中。这般回答,小郎君可是满意了?”
光一个柳佘就不会让两个青年好过,她偏偏还将自己拉下水。
这是把人往死力整的节奏。
真是,蔫儿坏蔫儿坏。
渊镜先生如何看不出来,自己这是被姜芃姬当成枪杆子使了?
可他不喜欢跟小辈斤斤计较,也就没有戳穿。
渊镜如此评价,落入两个青年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虽身处温暖的汤泉之中,但整个人却如坠冰窖,一股渗人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柳佘断了他们的青云之路,渊镜的评价足以令他们在东庆无立足之地。
姜芃姬满意地笑了笑,眸子微微弯起,宛若明亮的月牙,竟与渊镜有几分相似。
“小子方才喝酒喝多了,对先生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渊镜先生无奈地摇头。
这是欺负老人家年纪大了,可他的眼睛还不瞎,姜芃姬是真醉还是装醉,他看得清楚。
“无妨,只是嗜酒伤肝,年轻人还是少沾碰为好。祖德,走吧。”
“对不起,老师,今日是学生无状,才令老师被一黄口小儿为难……”
离开水榭,名为祖德的青年垂着头,仿佛斗败的公鸡,怏怏不乐。
渊镜先生双手拢在宽大的袖间,脚步闲适,好似闲庭信步一般。
“祖德,你看刚才那位小郎君,觉得此人如何?”
青年别过脸,内心余怒未消,“伶牙利嘴,歪理一堆。”
渊镜先生不置可否,扬眉又问道,“除此之外呢?”
青年哑然,半响也憋不出其他字眼。
渊镜先生叹了一声,道,“你被愤怒以及怨憎遮住了眼睛,影响了判断,此乃谋者大忌。看人不能仅看表面,还要仔细观察其言行举止,深究背后缘由……否则,哪怕那位小郎君乃是人中龙凤,你亦看不到……岂不可惜?”
他平静地叙述,口气像是在谈家常,而非教训学生。
青年不服道,“先生说那个半大少年是人中龙凤?”
这么高的评价?
渊镜先生顿下脚步,扭头对着青年笑笑。
“万中无一。”
青年:“……”
“只是此人过刚易折,脾性又如此张扬,容易招惹灾祸。”渊镜先生沉吟思索,叹息一声,“好似一块璞玉,虽有天然丽质,然而未经仔细雕琢,旁人不知其内涵,便以顽石待之……”
更加重要的是,身负帝命,偏偏是个女儿身。
想到这里,渊镜先生暗暗挑了挑眉。
老人家眼睛不瞎,姜芃姬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渊镜如此肯定姜芃姬,青年内心再不服气,多少也能静下心来,用比较客观的目光看待她。
嘟囔道,略略有些委屈,“学生眼拙,只看到这人嚣张凌弱……”
渊镜先生好似顽童一般笑了笑,调侃道。
“所以呢,老夫是师长,而你是学生。”
青年:“……”
哦,你是老师,你说了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