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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他这段时间最害怕见到谁,眼前这人绝对高居榜首。
前日看到的那一幕至今还在他脑海回响,令他做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午夜梦回之时总会从梦魇惊醒,大汗浸湿了一袭里衣。昨日便是这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只是吃了点儿白糕,配上眼底些许青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白糕有多难吃呢,吕徵平时看着卫慈这张脸能多吃两碗饭,今天也被他整得没什么食欲。
没等他抱怨什么,眯着眼凑近竹简的渊镜先生突然开口。
“子孝,有贵客迎门,出去接一下。”
卫慈不明所以,但瞧着渊镜略略眯起的眼,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有种不祥的预感。
暗自嘀咕。
他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姜芃姬,隐隐有些胃疼,好似刚才吃下去的白糕在胃里翻滚。
姜芃姬上前,似乎没看到卫慈表情的异样,招呼道。
“子孝,日后便是同窗了。从前若有哪里做得不对的,还请子孝念在羲尚且年幼的份上,原谅一二。羲不太会说话,每每都会让人误解,希望子孝不会因此与羲生分。”
卫慈点点头,不敢开口多言。
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人的谦辞,这人一向任性肆意惯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她说——【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不服你来打我呀】之类的话,他倒是相信,反正他也打不过对方。
姜芃姬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抬手将披风系绳解下,卫慈瞧见这动作,下意识退了一步。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姜芃姬想起什么,纯良一笑,将披风交给身后跟着的踏雪。
没有遗漏卫慈略略松气的表情,她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低语了一句。
“那日披风借给子孝御寒,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羲极为喜欢的一件。”姜芃姬睁着眼睛说瞎话,卫慈疑似如临大敌,她低低含笑,道,“不知等会儿能否去子孝房里取……”
她还未说完,卫慈仿佛炸了毛一般,长腿一迈,走得飞快,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
面对见了鬼一般的踏雪和徐轲,姜芃姬耸了耸肩,活脱脱的地痞。
徐轲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出言调、戏人的家伙,竟然是自个儿的郎君?
您什么时候有断袖之癖的?
仿佛看出他内心活动,姜芃姬道,“你长得也没他好瞧,那么担心做什么?”
徐轲:“……”
他是该开心自己很安全呢,还是难过自己的脸被挑剔了?
反倒踏雪,除了一开始有些错愕,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她抬手掩着唇,嗤嗤一笑,调侃一句。
“咱们郎君也长大了呢。”
等开春之后,柳羲十三了,搁在这个时代,有亲事的该结婚了,没亲事的也该定亲了。
徐轲暗暗翻了个白眼。
姜芃姬意味深长地接话,“是啊,长大了呢。”
见过渊镜先生,行了拜师礼,姜芃姬便算琅琊书院的学生,以后能在书院学习。
“这位是?”
渊镜先生噙着和蔼的笑容,视线从姜芃姬身上挪移到徐轲身上。
“他叫徐轲,乃是学生伴读书童。”
徐轲心中紧张万分,好似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而又不安,生怕渊镜先生对他不满。
“是一株好苗子,堪为大才,你们都起来吧。”
渊镜先生宛若和蔼的长辈,令人观之亲近。
“兰亭,早膳用了么,要不要陪老头子吃点儿?”
渊镜先生桌前摆着两盘白糕,旁边还有茶炉煮着热茶,空气中飘着些许甜香。
徐轲整个人都懵了,从未想过,名誉九州的渊镜先生,竟然如此……接地气?
一般来讲,渊镜先生都出言邀请了,哪怕已经吃过饭,也得说自己没吃过。
不过姜芃姬这人不按理出牌,她直言不讳。
“吃过了。”
渊镜先生也没揭穿姜芃姬的谎话,转而对徐轲道,“你也吃了?”
徐轲继续懵逼脸,摇摇头,不知怎么就被渊镜先生拉着吃白糕了。
白糕是琅琊一带比较常见的早食,不过渊镜先生口味独特,他吃了白糕还要配着香茶。
香茶里头放了不少调料,口味古怪,而白糕则是沾着蜂蜜吃的……
总之,这种吃法等同于荔枝蘸酱油,姜芃姬是敬谢不敏。
徐轲原本还挺开心,吃了一顿之后肚子就不舒服了。
姜芃姬早有预料,看好戏一般瞧着徐轲泛苦的表情。
“啧啧,让你还乱吃,这会儿可涨教训了吧?”
她的嗅觉敏锐,分析出那壶茶里放着的调料成分之后,就知道避而远之,偏偏徐轲凑上去。
“轲怎么会知道……先生煮茶的手艺,这般……”
他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形容。
姜芃姬笑着道,“渊镜先生烹茶的手艺是没问题的,不过老人家口味偏重,肠胃不好,配的茶自然要偏重助消化。你出身子桑郡,那边的食物都偏向清淡,自然受不了。”
徐轲砸吧砸吧嘴,口腔中似乎还残留那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味道。
虽然和偶像一起用早餐,让他受宠若惊,但这种黑暗料理还是少吃为妙。
姜芃姬道,“帮忙收拾东西吧,渊镜先生他们今天晌午便要启程回琅琊了。”
“这么快?”徐轲错愕,他还以为能在馆舍停歇一两天呢。
“不快了,他们已经在上京耽搁不少时间。”姜芃姬失望地摇摇头,说道,“清晨那会儿,父亲跟我说朝廷暂时没有功夫安排这一届士子的去处,让他们先回原籍等候旨意。”
人家理由也十分现成,忙着和北疆拉关系,忙着二皇子的婚事,哪里管得了其他破事?
殊不知,这些士子多是傲气之人,一腔雄心壮志被这么冷待,估计也不想入朝为官了。
不是谁都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与其在官场倾轧,还不如当一个名士,照样名扬天下。
一个稍显眼熟的青年穿过走廊,来到厅堂,对渊镜执礼。
“老师,车马干粮已经准备齐全。”
渊镜先生起身,捶了捶发麻的腿,道,“让友默他们准备一下,走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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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恒,沧州孟郡郡守孟湛之长子,柳佘继室古蓁之子,此时正面临被刺杀的隐患,请宿主能接纳他。任务完成,宿主将获得奖励“神秘大礼包”,失败将接受电击一级惩罚!】
姜芃姬正闭着眼睛,靠在凭几上,状似小憩,耳边却传来系统久违的电子合成音。
“孟恒?”她蹙了蹙眉头,手指在凭几上有节奏地敲打,“神秘大礼包?”
系统轻咳一声,说道,“是的,这是即时制触发性任务的特点,类似于金宝箱,开出好东西的几率十分高。对于这个任务,希望宿主能考虑一下,毕竟您最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启直播任务,所得奖励有限。这次任务只要接纳孟恒,带着他走一段路就算成功。”
姜芃姬冷嗤一声,说道,“系统,你似乎忘了。这里的队伍并非由我主导,能不能多接纳一个人也不是我说了算。车队人员虽多,但大部分都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如果背后的人诚心想要杀孟恒,势必会给车队带来危险,哪怕误伤一个人都是莫大损失,你让我去赌?”
系统哑然,试图劝说姜芃姬,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位宿主不是好糊弄的人,它深有体会。
“既然这样,那宿主可以选择放弃任务。哪怕失败了,惩罚也只是一级电击,对于宿主来说影响不大。”系统颇为遗憾地说道,“只是,以一个系统的角度来讲,还是劝您接收这个任务比较好。毕竟,孟恒不仅仅是孟湛的儿子,也是您姨母古蓁仅存的血脉,是您的表兄。”
姜芃姬沉思良久,问道,“如果我不插手,孟恒出事的几率有多高?”
系统回答,“看了后台概率,九死一生。”
姜芃姬神色古怪地瞧了一眼系统任务面板上的“神秘大礼包”,“你别烦我,我再想想。”
系统公事公办地道,“好,我不打扰你。”
她表面上好像没什么变化,内心却已经暗暗嗤笑——
终究,系统还是忍不住了。
要说直播间升级,姜芃姬是半点儿不急
一早她就说过,直播间升级全靠“直升卡片”,开不出“卡片”她就不升级。
大半年了,她守财奴般存着人气积分,任由系统舌灿如莲,她都不为所动。
她为何这样?
因为她已经吃定系统那点儿小心思。
系统又如何,说白了不过是一堆自作聪明的数据,还想玩过她这个大活人?
想得美!
几次交锋,系统没占什么上风,姜芃姬反而摸清对方些许底细,知道人气积分是什么东西。
对于系统来说,人气积分就是它升级、平日活动的能源,也许还有更大的用途。
直播间不升级,每日所得的人气积分就无法增长,固定那么一点儿。
不幸的是,系统的胃口却在逐渐增加,好似三四月的婴儿,成长为一二岁的小孩儿。
以前几口奶就能吃饱,现在需要一小碗迷糊糊。
这种情形下,直播间的人数上限就要增加,每日获得的人气积分才能满足系统的胃口。
如何使人数上限增加?
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用所谓“直升卡片”,要么主播自己掏腰包升级。
系统美名其曰,为了主播好,小投资大回报。
人数上限上去了,主播获得的利益才会更高。
只是,姜芃姬像是那么蠢的人?
系统饿着就饿着,和她有一毛钱的干系!
更加重要的是,姜芃姬怀疑直播间升级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气积分!
鬼知道系统从中吃了多少回扣?
这个鬼系统说的话,姜芃姬是半个字都懒得去信。
她的办法就是拖!
拖到系统受不了了,迫切需要更多人气积分,自己掏腰包帮姜芃姬升级为止!
呵呵,事实上第一张“直升卡片”就是这么来的。
她敢打赌,这个即时制触发性任务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系统给姜芃姬送“直升卡片”的理由罢了,她打开所谓“神秘大礼包”,里面绝对就是一张“直升卡片”。
自从姜芃姬知道系统能知道她心中所想,姜芃姬就将意识一分为二,表面的心理活动糊弄系统,深层次的意识才是她真正的打算……嗯,最后得出结论,这个任务做不做都成。
“我接了。”
正当系统忐忑不安的时候,姜芃姬轻飘飘的三个字令它喜极而泣,如蒙大赦。
难得宿主今天如此好说话qaq
“踏雪,我下去骑一会儿马,老是坐在车里,感觉腰都要酸了。”
姜芃姬把怀中的手炉给踏雪揣着,她掀开一点儿车帘,侧身出去,很快就车帘合上。
“郎君记得披上披风,免得受凉了。”
踏雪将脑袋伸出来,递出一件披风,姜芃姬已经利落上马,单手将披风接过。
只见她手腕一振,偌大披风长了眼睛一般,乖顺盖在她身上。
“祖德你瞧,年轻人啊,元气充裕,不畏严寒,倒是令人羡慕。”
渊镜先生听到动静,稍稍掀开车帘一瞧,欣慰地笑了笑,
他手中捧着一枚充满热气的手炉,整个人恨不得裹成一团,看着好似胖了不少。
祖德笑着拨弄炭盆里面的银丝炭,将其稍稍挪远一些,免得烧到东西。
“老师如今老当益壮,不亚于年轻人,前阵子还与友人冰嬉,学生待在岸边都不敢下去。”祖德笑了笑,好似有些腼腆地说,“您要是说自己老了,学生第一个不依。”
渊镜先生哑然失笑,“你这嘴巴,一日比一日甜,老头子被你说得,身子骨都轻了两斤。”
上一场雪堪堪停止,如今又开始飘雪,迎面吹来的寒风好似一把把小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姜芃姬戴上兜帽,双手握着缰绳,策马从队末跑到前面开道。
“真是个闲不住的……”卫慈看书正入神,耳边听到响亮的马蹄声,抬手掀起车帘,却见一抹白色身影从马车旁飞驰而过,卷起的冷风吹了他一脸,令他心情蓦地开朗了些。
吕徵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团,可怜巴巴道,“子孝,你倒是把车帘放下,冷死个人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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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慈瞧了眼吕徵那个模样,失笑道,“你都能抱着炭盆睡觉了,还冷?”
吕徵是猎户之子,自小也是山里来去的,怎么身子骨如此畏寒?
“当然冷……小时候冷怕了……”吕徵嘀咕一句,恨不得整个人住进炭盆里面。
要是没有尝过那种手脚都要冻碎的滋味,他哪里会这么畏寒?
卫慈听后,安静了几息,神色带着几分追忆。
旁人都知他是卫氏嫡子,却不知他也曾有过一段被所有人都冷漠的阴暗日子,天一冷,房间冷得跟冰窖似的,一个冬日下来,他甚至不知道炭火份例去了哪里,只能害怕地缩在被窝。
哪怕后来长大了,畏寒惧冷的毛病也深入骨髓,天气一凉手脚就冰凉无比。
后来,又是怎么改善了?
【子孝,你的手脚怎么那么冷?】
【来,朕勉为其难给你抱抱好了。】
相较于他冷得跟冰坨子,某人倒是全年热烘烘地像是移动火炉。
卫慈想到这里,双颊蓦地多了几分红晕,只是马车内暖气充足,不甚明显。
“多穿一件也不知道,也不怕冷着……”卫慈没了心情看书,不知对谁呢喃。
吕徵茫然地抬头,倏地变为欣喜,“还是子孝好,知道体贴哥们儿。”
说着,他打开了卫慈的衣箱,最上面整齐叠放着一件厚实的白毛披风,上面压着一幅画卷。
卫慈:“……”
吕徵:“我看这件兔毛披风倒是挺暖的,给我披一会儿。这画,诶,子孝妙手丹青,画得真好看。”
“吕少音,下车去!”
吕徵一懵,他再不懂,也知道自己似乎动了什么不改动的东西,连忙扒着马车车门。
“就不,就不下去!卫子孝,你这负心汉,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得冻死了。我要是冻死了,半夜就入梦找你彻夜详谈……”吕徵扯开嗓子,闹得像是杀猪一般。
他一副“你赶我下去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闹得卫慈险些气得仰倒。
曾经誓与旧主共存亡,哪怕围城半年,米粮尽无,依旧不肯弯腰屈服的吕少音,就这德行?
卫慈深深怀疑,连书十封缴文,痛骂宸帝,最后一跃殉主的吕少音,根本就不是眼前这货!
马车的隔音设施又不好,吕徵嗓门又大,闹得前后好几辆车的同窗都听到这里的动静。
韩彧听到动静,笑道,“子孝,你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竟然被骂负心汉了?”
卫慈气得脸色涨红,奈何他还是有节操的,没有解释,但吕徵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家伙,竟然同样不顾仪态,脑袋探出车窗,“子孝也该到了成婚年纪了,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这会儿他正要杀人灭口呢,文彬那边能否收留徵住个几日?”
韩彧笑道,“收留不得,子孝要是寻你灭口,彧可保不住你。”
姜芃姬正跑了一圈回来,听到他们调侃,不由得蹙眉。
“不就是一两张避火图么,这么磨叽害羞做什么?”
此话一出,吕徵倏地趴在车窗大笑,卫慈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交集不多的吕徵,本性竟然如此恶劣!
吕徵也是见好就收的人,看风向的本事极强,见卫慈真的动怒了,不由得抬拳轻咳。
“子孝见谅,此番的确是徵鲁莽无状,玩笑开过头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一二。”
卫慈干硬地道,“下不为例。”
吕徵听到这话,瞬间满血复活,眼睛滴溜溜盯着画卷瞧。
纸张问世之前,文人墨客多半以上好的布匹为底,泼墨作画。
如今有了改良的竹纸,这才慢慢改用纸张,有了这种纸质画卷。
吕徵一早就知道卫慈擅长极多,琅琊甚至有人传闻他乃是前朝鬼才——琅琊皇甫转世,文采不亚于当世的渊镜先生,再过几年,甚至会更为出色,但传闻毕竟是传闻。
渊镜先生在吕徵眼中,宛若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卫慈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声誉?
如今一看他亲手所画的内容,隐隐有些服气。
画卷之中卧花而眠的女子,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就能睁开微醺的眸子,若非卫慈脸色不好,吕徵甚至忍不住想要以手探试对方的鼻息,瞧一瞧画中的人是不是活着的。
女子着装极为大胆,窄袖半臂,露出两截雪白手腕,她的裙摆仅能盖住小腿,脚腕挂着两枚银圈,双足枕在美人睡的花瓣堆上,衬得红的越红,白的更白,令人心旌摇曳。
“这人,瞧着模样有些眼熟?”
吕徵喃喃,盯着那人的脸瞧,卫慈已经将画卷从他手中抽走,细细卷了回去。
“你眼花了。”
卫慈将衣箱拉过来,把披风从上层塞进下层,画卷更是藏得严严实实。
吕徵:“……”
总感觉眼前这位卫慈,与传闻中风光霁月的卫郎君,有很大出入呢。
不过,这么好的画技,要是真的跑去画避火图,那场景,岂不是真实得令人不忍直视?
尽管不是避火图,但画这样大胆的内容……啧啧,卫慈也不是多正经的人。
呵呵,很不巧,卫慈也觉得这个吕徵跟记忆中的吕少音天差地别!
两人的内心十分默契。
“我”大概是碰到了一个假的吕少音(卫子孝)。
又行了大半天,仆从开始生火做饭,一辆辆马车围出一片空地,挡住周遭的风。
姜芃姬暗中问系统,“孟恒人呢?你要是不告诉我这人在哪里,我怎么去救?”
系统道,“不急,等会儿就来了。”
没过多久,这里刚刚架起三堆篝火,远处隐隐走来几个顶着风雪的影子。
姜芃姬还骑在马上,她道,“我先去看看,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他们已经离开上京范围,外头也不平静了,极容易碰见土匪或者被土匪抢劫的人。
出于慎重考虑,先由姜芃姬去探一探。
“前面是何人?”姜芃姬驾马拦截。
对面只有三人,看衣裳应该是一个小厮,两个护卫。
小厮装扮的人对着姜芃姬作揖,说,“小人乃是孟郡郡守大郎君身旁的书童,路面颠簸,雪地又滑,马车车轱辘不慎坏了,如今不知是好。瞧见此处有篝火,冒昧过来寻个帮助。”
姜芃姬蹙眉,反问道,“孟郡郡守府上的大郎君?可是上孟下恒?”
小厮道,“正是奴家郎君。”
姜芃姬冰冷的面容回暖几分,道,“这可巧了,我父亲乃是河间柳佘,要说亲戚关系,这位孟恒可是我的大表哥呢。他人现在在哪里,我过去瞧瞧。”
小厮一听到柳佘的名讳,正暗道糟糕,没想到姜芃姬竟然认亲了,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河间柳氏和沧州孟氏关系不好,但论血缘关系,孟恒的确是柳羲的大表哥,没毛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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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马车不知道服役多少年了,年久失修,车轱辘也用了不少年岁,如今不堪重负才坏的。
堂堂孟氏嫡长子,竟然坐这样的老马车,可见他在孟府的日子有多难过。
大雪天出门,车内也没有备上充分的炭火,连穿的衣裳都是浆洗不知多少遍的旧衣。
“若是恒表哥不急着赶路的话,不如跟我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姜芃姬出声邀请,好似真正的十二岁顽皮少年,“母亲病重得意识模糊,常常对着门口呼唤恒表哥的乳名。如今我俩见着了,我可得好好问你,到时候回去也好跟母亲学一学,让她安心。”
孟恒听了,心中一动,仿佛脑海中出现那般场景。
他小时候的记忆不多,但对于古蓁还是有印象的,那般恬静美好的贵妇,好似仕女画中走出来的,令人不禁升起岁月静好之感慨,如今她病重之时还念着他,如何不感动?
心中一热,他道,“既然如此,恒便叨扰了。母亲改嫁多年,不孝子未曾过去探望,实乃遗憾。羲表弟能否跟恒多说说与母亲有关的事情?”
“这是自然。”
姜芃姬带出来的马车有三辆,稍微拾掇拾掇,还是能给孟恒腾出一辆的。
得知车队之内有名满九州的渊镜先生,孟恒险些怔在原地,傻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羲表弟,如今拜入先生门下学习了?”
“没有,先生收徒严格着呢,我只是在先生书院那边读书几年,也能受益匪浅。”
单看脸蛋,孟恒也并不是如何机灵聪慧的人,但他说话做事十分实在。
听到表弟能进入琅琊书院读书,他不禁唠叨了两句,无非就是督促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若是换成娇气的少年,绝对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姜芃姬却十分受用。
孟恒就像是孟府这汪泥沼孕育出来的莲花,十分独特。
渊镜先生收的学生十分有脾气,不是每个人都合得来。
有些同窗数年,彼此只说了几句话,交情十分淡薄,排斥外来者有些严重。
孟恒察觉到这点,大多时间都待在马车,偶尔出来跟姜芃姬交流,极少与渊镜的学生谈话。
姜芃姬完成这次没有丝毫难度的即时制触发性任务后,她没有理会后台邮箱的“神秘大礼包”,系统忍耐不住,撺掇她去开,姜芃姬却说,“我要等哪天黄道吉日,脸好再开。”
系统:“……”
老子有一句***现在就要说!
她没把系统惹毛,第二日找了个机会问卫慈。
“听先生讲,子孝精通八卦易经,可会看人面相?”
卫慈掀开车帘,用眼神询问姜芃姬。
又想做什么妖?
“你瞧我今天运势如何?”她问。
卫慈听后,一张脸涨得铁青,瞧着姜芃姬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善。
“我是真心求问啊,不是刻意戏弄你。”
他继续表情冷漠,“印堂发红,煞气不侵,此乃大吉。”
他就没见过这人印堂发黑的时候,哪怕有外来煞气入体,也没能压住她本身的煞气。
姜芃姬哦了一声,加紧马肚子,大白很听话地往前快跑两步。
卫慈:“……”
装模作样够了,姜芃姬终于点开后台那个“神秘大礼包”。
礼包猛地碎裂,纷纷扬扬悬浮在半空,然后宛若细沙一般凝聚在一起,形成金色实体。
呵呵……姜芃姬双指一夹,咦了一声。
“系统,你瞧,我多红。”
系统默然,半响才给出一句话,“小的给欧皇大佬递茶。”
她指节稍一用力,捏碎卡片,一个选择项目跳到眼前。
【小天使系统温馨提示您,宿主目前是二级主播,使用卡片之后将直升为三级,直播间上线人数扩展至五万。确定使用“等级直升卡片”?a,是;b,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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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公告,热烈祝贺宿主姜芃姬正式升为3级主播,直播间上限扩展为50000人。】
一簇一簇烟花在虚拟屏幕上炸开,将原本稀疏的弹幕全部覆盖。
二级直播间有淡淡的花纹装饰,直升三级后花纹颜色加深,在原有基础上变得华丽非常。
原本还在排队的观众齐刷刷涌了进来,人数上限增加至五万人。
突然增加的大量观众使得网络发生一瞬间的卡顿,弹幕宛若喷发的火山,汹涌而来。
【醉章白蛇羹】:噫,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整个屏幕都要卡成ppt了。
【冰糖柠檬】:我也卡了一下,还以为主播今天就直播这么点儿时间呢……对了,刚才的系统公告是啥意思?主播终于又升级了么,以后会有五万小伙伴一起看直播?
【老司机联萌】:看到满屏幕的烟花,我切出去看了一下界面,人数的确变成五万了。
【樱桃桃】:噫,我还以为是网络崩了呢,刚才还在排队,突然就进来了。好想抱怨一句,主播这个直播间的位置也太难抢了,之前抢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抢到了……
【玲珑密保阁主】:楼上+1,每天都要换好几种姿势抢位置,每次都抢不到。
【多啦爱梦】:啧啧,开玩笑,正常人的手速怎么能和这些单身好几百年的家伙抢?
【牛轧糖】:#抠鼻,我严重怀疑他们老家在信号塔。
姜芃姬笑了笑,虽然一下子多了不少新观众,但直播弹幕的风气还算不错。
她大致扫了一眼,然后放心去看后台人气积分,心中有了打算。
几次试探,姜芃姬已经初步掌握了系统的软肋。
只要她不刻意作死,系统基本翻不出她手心。
宿主和系统就像是跷跷板两头的人,双方手持的人气积分便是手中的筹码,姜芃姬只要保证跷跷板平衡或者压制系统一筹,对方就没办法将它如何,反而会被她逼入死境。
好比方才,如果姜芃姬拒绝升级,系统就只能苟延残喘,一日虚弱过一日,直至能量耗尽。
反之,如果姜芃姬手中的筹码比系统少,或者不慎跳进系统设计的圈套,届时会如何?
她会被系统抓住空隙,一个不慎便翻不了身,成了它的傀儡,任由对方搓揉捏扁。
既然如此,为何姜芃姬没有把握机会,趁机拿下系统?
因为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成大事者,又岂能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吸引,忽略了真正的大头?
呵。
姜芃姬勾了勾唇,眼梢带着自信之色。
她倒是要看看,系统还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宿主,我感觉自己快要突破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生硬的电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眉梢轻扬,问道,“又要升级了?”
“是的。”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和上一次一样,我会尽量选择宿主不开直播的时间段进行自我升级维护,不会妨碍宿主日常直播工作。此次升级预计耗费12小时。”
姜芃姬点头允许,没等系统稍稍松一口气,她又说,“其实我也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我想开启第二次武力融合。”
系统:“……”
那头沉默了好久,姜芃姬都要怀疑系统是不是装聋作哑了,对方终于给了反应。
“现在武力融合?”系统问。
“是,耗费一百万人气积分。”姜芃姬抬手握了握拳,表情冷硬了几分,“这个世道如此混乱,若是没有实力,连那无根浮萍都不如。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唯有更强才能护住一切。”
系统斟酌了一番,“宿主如今的基础武力12点,融合武力39点,这个综合数据已经超出普通人太多太多,几乎接近临界值。越是后期,提升一点数值所需耗费的人气积分将会更加庞大。之前你一万积分可以增加01%的融合度,现在一百万积分,达不到1%的效益。”
这点不用系统说,姜芃姬也知道。
“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系统又道,“作为一名合格的系统,我有义务提醒您一件事情。之前只是一万积分融合,从30点融合武力增长到31点,相当于小孩儿迈了一小步。现在直接一百万,跨度太大了。”
“所以呢?”姜芃姬询问系统。
“最稳妥的做法,便是分批次融合,这样做能将危险性降到最低。”
姜芃姬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否决了系统的提议。
“不用了,我既然选择冒险,自然也有一定的把握。不就是赌命么,我不认为自己会轻易狗带。”狗带这个词,还是姜芃姬从直播间观众那儿学来的,“不用担心我。”
系统这个提议是好的,但姜芃姬知道对方升级完回来,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极有可能反客为主,呵呵,系统第一次升级之后,不也这么做了?
以【拯救孟悢】这个任务试探威胁她,要不是她抗住了,这会儿情势如何还说不定呢。
所以,她需要在系统第二次“升级”之前增加自己的筹码。
系统:“……”
鬼才会担心你!
如今还想下着大雪,之前的积雪消融了又结冰,路面十分难行。
为了保证安全,众人在开阔地带架起好几堆篝火,准备在此露宿一夜。
姜芃姬跟踏雪交代了一句,骑马钻进林间。
武力融合的痛苦,哪怕是姜芃姬也不敢轻易说能扛得住,若是在马车内融合,保不齐会闹出动静,到时候被人发现她那个狰狞痛苦的模样,总不好解释。
“这里可以了。”
姜芃姬夜视力极好,骑着大白寻到最近一处溪水。
【宿主确定使用1000000积分继续融合?a确定,b再考虑考虑】
果断选择a!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姜芃姬并没有着急,反而安静坐在溪边,等待融合开始。
果不其然,过了几息,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痛席卷全身,又猛又烈,与初次融合完全不在一个段数。她暗中咬经后槽牙,双手抓着溪边的鹅卵石,指节狠狠紧缩,竟然在上面印下指痕!
月光本就清冷如水,落在她的脸上,映照那张脸煞白无比,好似没有生气的鬼魅。
唇色先从青色转为绛紫,因为痛苦,眼珠子瞪大了,眼角生疼生疼,好似要开裂一般。
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要揭竿而起,痉挛抽搐不说,一条条青紫的血痕浮现体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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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嚓——
姜芃姬手中抓着的鹅卵石应声而碎,十指指尖裂开,鲜血染满了碎石。
她痛苦地蜷缩着,意识在一波又一波剧痛的冲击下,依旧顽强坚守最后一丝清明。
下唇被咬出好几个牙痕,闷哼声不可抑制地自唇角溢出,不过几息时间,她的双眼、鼻孔、双耳缓缓流出蜿蜒的血色小蛇,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些许血腥气味。
大白乃是颇有灵性的北疆战马,姜芃姬如今的状况令它心中焦虑,马蹄不停地蹭着地面。
扑通——
一声重物坠落水面的声音响起,带起一大片水花,原来是姜芃姬整个人栽进了溪水。
大白打了个响鼻,焦躁地在原地打了好几个圈,然后扭头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出去。
此时,已经深更半夜,除了守夜的奴仆和书童,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
那些喜欢挑灯夜读的士子,此时还待在马车内就烛光慢慢读书。
吕徵吃饱喝饱倒头就睡,抓着被褥将自己卷成了春卷,卫慈则披着一件衣氅侧靠在车厢细读。也许是有了不一样的经历,如今回头再读这些熟捻于心的内容,竟然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真是……”看完一册,渐渐有了些许睡意,卫慈正准备和衣而睡,却见吕徵四仰八叉,睡姿极其潇洒自由,占据大半个车厢位置,让他觉得自己都要没处下脚了。
他就不该收留这个自来熟的吕徵,谁知道这家伙睡姿都这么糟糕。
嫌弃。
“有马蹄声?”
他正要将吕徵推醒,耳边隐约听到了什么。
掀开车帘,外头守夜的仆从没什么动静,令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自己听错了。
“他低声喃喃,许是幻听了……”
过了一会儿,守夜的仆从起身,睁大眼睛,道了一句,“那不是柳小郎君的马儿么?”
大白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身姿矫健,又是血统优良的北疆战马,在夜间十分惹眼。
柳小郎君?
听到这个称呼,卫慈心中一动,将披着的衣氅穿好拢紧,揣着手炉下车。
“发生什么事情了?”
守夜的仆从有五人,其中一人已经上前接过大白脖子上的缰绳,将情绪焦躁的它牵了过来。
“奴也不知,这匹马儿方才从那个方向跑来,瞧着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慈蹙了蹙眉,一上前,大白用脑袋拱了拱他胸口,接连打了好几个响鼻,看着很急躁。
“难道是它发现了什么?”卫慈挑眉,心中顿生不祥预感。
这马儿天性高傲,白天的时候多少人看着眼馋,怎么讨好它,它都懒得鸟人一口。
若是大白发现了什么,此时也是该去找它的主人,而非跟外人墨迹。
“你们先守在这里,我跟着这马儿去瞧瞧。若是半个时辰我还未回来,再告知师父他们。”
卫慈虽然是个文人,但也熟练君子六艺,骑射功夫不说比武将好,却也不是花架子。
“冒犯了,带我去找你主人。”
卫慈顺了顺大白的鬃毛,抓着对方的缰绳,翻上马背,竟然没被大白给掀下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大白和卫慈,那几个仆从面面相觑,只能依言行事。
那条溪水距离车队露宿的地方不是很远,骑着大白来回一趟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卫慈以为姜芃姬出了什么意外,吓得双唇都发白了,差点没加紧马肚子被大白丢下。
然而——
眼前有不少树木遮挡,所以看得不清楚,但他的耳朵还没聋,那哗啦啦的水声,分明是……
在卫慈过来之前,姜芃姬已经从溪水中清醒过来了。
她此时的精神很好,但双脚依旧虚软,双手十指连抬一抬都费劲儿。
仗着身体好,她干脆泡在冰冷冷的溪水中调整呼吸。
发现肌肤上粘着不少血渍,她抬手捧起水泼向手臂和脖子,合着衣服将血渍刷净。
听到熟悉的马蹄声,姜芃姬挑了挑眉,并没有立刻回头。
“是谁?”她开口,声音沙哑而慵懒。
隔着树木,卫慈将视线挪向另一处,只是耳根略略发红。
“方才你的马儿跑来营地,慈还以为是你出事了,便赶了过来……”
姜芃姬道,“白日发现这里的溪水清净,半夜偷偷过来沐浴,倒是让子孝见笑了。”
卫慈脸色铁青,站在大白身边,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既然无事,那么慈也不便在此多做停留。”
旁人还不知道姜芃姬的性别,但卫慈知道,并且他没打算让旁人知道他知晓此事。
“等一下。”姜芃姬喊住卫慈,不好意思地道,“偷偷摸摸出来,走得太急,忘了带一身换洗衣裳,能否麻烦子孝带着大白回去,让踏雪帮忙准备一身,挂在大白的马饰上,它会送来。”
卫慈脸色彻底不能看了。
合着……大白跑到营地,根本不是为了求救,只是为了帮姜芃姬带一身衣裳?
他瞧了瞧大白,大白也颇有灵性地扭过来,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卫慈冷着脸,翻身上马,“慈知道了。”
他总感觉,自己一腔忧心,貌似全部喂了狗。
大白打了个响鼻,马蹄哒哒地跑,没有来时那么急促。
听着马蹄声渐远,姜芃姬这才常常松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溪边。
溪水是流动的,未曾结冰,但不妨碍它彻骨的冷意。
所幸,这种冷意对于如今的姜芃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瞧着个人属性面板,她虚弱地笑笑。
别的她不在意,但【基础武力31点,融合武力+56点】,足以证明她的选择没错。
抬手瞧自己的手臂,表面上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她感受得到内在蕴含的力量。
稍稍用溪水洗了洗,大白背着一包裹衣裳跑了过来。
看到衣摆下缘贴近脚踝以上,姜芃姬蹙了蹙眉,“衣服有些小……”
她知道,这是身高抽长的缘故。
融合武力之后,基因也会慢慢优化,个头抽长了一些,这也是优化之后的在外表现。
所幸变化不大,加上这具身体也才十二岁,还未过十三岁生辰,长得快很正常。
除此之外,这变化还有另一重好处。
女性因为生理缘故,平均身高比男性低矮不少,柳羲这具身体更是如此。
如今个头抽长了,她男装示人,身高也不会太过突兀。
将一袭湿发拢到脑后,姜芃姬翻身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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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不愧是人杰地灵之处,别的地方尚是春寒料峭,此间已经暖风袭袭,花卉含苞欲放。
早春时分,风光正好,
春风吹拂在人身上,激起些许慵懒的暖意。
爱美成性的女郎早早换上轻薄的春装,鲜嫩的颜色衬得人比花娇,乌发云鬓高挽,缀一两朵怯怯绽放的花儿,哪怕没有涂脂抹粉,素面朝天,依旧遮挡不住那股勃勃欲出的青春气息。
女郎爱俏,各位年轻的郎君也不遑多让,衣袂翩翩,风度斐然,衣袖间携卷着淡淡香风。
叮当叮当——
几个玲儿有节奏地撞击,随着马儿矫健的步伐,一下一下地响着,清脆的铃声伴随着马蹄声,好似一曲欢快的曲儿,旁人听了也能感觉出主人此时悠闲惬意的心情。
一阵骚动从城门传来,人群中隐隐传来百姓的讨论和欢呼之音。
“那头就是之前在张江村吃人的大虫?嗨,长得贼渗人。”
“是啊,瞧着个头,少说也有六石了!难怪能吃了这么多人,为害一方,连府衙都管不了。”
“俺媳妇儿就是张江村的,听说这头大虫吃了四个娃娃了,娃娃的爹娘进山除它,反而被吃得只剩一副骨头,那副惨样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了都觉得两股战战,腿儿发软……”
街道两旁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着那头被四个大汉扛着的老虎低声交谈。
此时,又有一头个头稍小的老虎被扛了进来,有见识的人立马认出这是一头母虎。
“乖乖,本以为为害张江村的是一头大虫,没想到竟然是夫妻作案,一公一母!”
“岂止啊,你瞧那头母大虫的肚子,瘪得不正常,跟母马刚生完崽儿似的……”
人群议论纷纷,两旁茶肆的客人听到底下动静,也纷纷探出头来,被那两头死得不能再死的大虫吓了一跳,哪怕它们已经死了,但一身的威势依旧令人魂飞胆裂。
从外表来看,两头老虎模样十分完整,两眼部位有干涸的乌黑鲜血。
哪怕不是经验老道的猎手,众人也能知道两只老虎是怎么死的。
肯定是被人用箭矢一箭射中眼睛,刺穿大脑,当时毙命。
手法干净利落,也最大限度保证了两张虎皮的完整,不少百姓看得眼热。
一个书生道,“如此威风凛凛的大虫,倒是少见。不知射杀之人是谁,堪称一句英勇无双。”
“诶?你竟不知?”
他的友人诧异,依靠在二楼茶肆的窗旁,朝外一看,似乎在找谁。
“怎么的?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内情?”
友人优雅轻笑,说道,“若这两头大虫当真是危害张江村的,打死它们的,定然只有那人。”
“这话什么意思?”书生不解。
“你有所不知,前日郡守不是举办了雅集,邀请各位士子畅谈天下大势?”
书生依旧狐疑,道,“那日生了点儿小病,着凉了,未曾过去。不知雅集上发生了何事?”
友人哑然一笑,状似潇洒般将扇面合上,轻叹道,“那日雅集之上,一名士子直言武夫祸国,认为南盛险些被南蛮四部灭国,除了南蛮四部强大之外,另一重原因便是南盛国主过于轻信武将,才使得朝纲不稳,内忧未解,被南蛮四部捡了便宜,兵临城下……”
南盛虽然也是东庆的敌人,但好歹是一个爹生的兄弟,被外人打了,心里也不舒服。
不管是南盛还是东庆,它们都不愿意承认南盛国土一割再割是自己弱小。
曾经的大夏朝吞并九州,令四海升平,让万国来朝,九州大地无人敢呛声,那是何等威仪?
五国都是从大夏朝分裂出来的,全都自诩正统,一个爹生的五个儿子。
谁愿意承认它们败给异族是因为自己弱?
肯定是因为自己疏忽了,内在有隐患,所以让外人捡了便宜。
这个锅甩来甩去,最后甩到武将头上。
不同于东庆重文抑武,南盛对待武人的态度还算可以。
以东庆苛刻的标准来看,南盛那边的待遇甚至算得上优渥。
可南盛国主作死,跟南蛮四部联姻之后,直接间接害死了不少真正的忠君爱国的武将,将兵权交给自家外戚和值得“信任”的宦官,而这些人却为了些许利益,和南蛮四部暗通曲款!
南盛的军队在前头打仗,前脚做出什么部署,后脚就有南盛国主的“心腹”将这些消息卖给了南蛮四部的人,这种情形下要是还能赢,除非南蛮四部的人都是瞎子,打仗全靠感觉。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锅被一致甩到武将身上,间接使得东庆打压武将的风气更厉害了。
书生听了友人的转述,也觉得这话没毛病。
可他仍旧想不明白,雅集上的矛盾和底下的大虫有什么关系?
友人又说,“那位士子刚说完,便有人一杯子砸了他脑袋,额头都磕出血丝了。”
书生倒吸一口冷气。
郡守出面举办的雅集,是谁胆子那么大,竟然公然动手?
“怎么敢动手?”
友人为他解惑,说道,“那人不仅动手了,还混不吝地说了一句,险些把那位士子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猜那人说了什么?”
书生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说了什么?”
友人想了想,学着那人的口吻转述,“就凭你这三两雏鸡肉,别说摔你一杯子,便是甩你两刮子,你倒是打回来给我瞧一个。嘴皮子利索,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有着精力在这儿谈天论地,不如滚回家修生养息,养养精元,免得你家夫人又抱怨你下不了蛋。”
书生听了,顿时觉得有些牙疼,“这话忒毒!”
友人劫后余生一般,赞同地点点头。
哪里是毒啊,那时的场面险些控制不住,那个士子都弃了仪态,撩袖子要跟人拼命了。
结果不用说,那个士子没有占到半点儿便宜。
“这还没完,那人打了人之后,还振振有词地说,‘文人遵从至圣先师教诲,学君子六艺,按照你们这些人的说法,骑射全是无用之功,为何要学?文人以文治国,武人以力护国。若无文人,朝纲不清,纲纪混乱;若无武人,边境难安,国家不保。谁能比谁更重要?矫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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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仔细琢磨,貌似这番话也没有毛病。
问题又来了,这事儿跟底下两头大虫有一文钱关系么?
友人又说,“因为那位闹事儿的郎君有些来历,郡守也不愿闹得太厉害,希望两人私下结清恩怨。那位挑事儿的便说,‘昨儿个听望春楼的姐儿听,张江村又吃人的大虫为害百姓。你觉得自己两张嘴皮子如斯恐怖,不如我们俩以此为赌,看看你这嘴皮子能将大虫说死,还是我手里这长弓让它们命丧黄泉?整天踩武人,不知这东庆太祖以何起家?数典忘祖’。”
书生砸吧嘴,顿时觉得,那位挑事儿的郎君虽然嘴巴毒了些,但也是真性情的人物。
不说别的,光说对方有胆气以猎杀大虫为赌注,可见豪气。
“那这两只大虫……便是那位郎君猎来的?”
“十有八、、九是了。”友人点头,“我有一好友在琅琊书院读书,听对方说起过那人,天生神力,力能扛鼎,猎杀两头大虫,这也不是不可能。反观那位士子,听说他流连烟花柳巷,四肢不勤,后院妻妾成群,胡闹多了,连骑马拉弓都不怎么行,更别说猎杀大虫了。”
话音刚落,几个壮汉已经略显吃力地将两头老虎扛上街。
两旁围观的百姓好奇难耐,心里好似有猫儿在挠痒痒,可又不敢上前,生怕老虎死而复生。
叮当叮当——
清脆的铃铛声更加清脆,由远及近传来,那书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定睛瞧去。
约莫十五六的少年悠闲地坐在马背上,缰绳也没有牵着,胯下的大马通体雪白,四肢矫健。
“好一匹俊逸的战马!”
书生喟然一叹。
马背上的少年好似听到了他的夸赞,抬头将他的视线抓了个正着,令书生些许尴尬。
此时,他才看清了那名少年。
不同于时下士子文人爱穿的宽袖儒衫,一身劲装,衣袖很窄,但却又不同于异族的穿着,仅从外表来看,依旧保留着鲜明的东庆特色,应该是在儒衫的基础上改的,更加方便行动。
少年脖子上带着一圈简洁利落的银圈儿,腰间垂挂着两支香囊和其他配饰,脚下蹬着一双棕色宽齿木屐,穿着一双雪白的足袜。如今天气还不算很暖,身体稍弱的人出门都要多添两件春衣,可这少年却恍若未觉,衣裳轻便简洁。
再看少年的脸,乌黑英气的眉稍稍一挑,令整张脸都鲜活起来。
至于那双眸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书生刚刚和对方视线对上,蓦地有种心虚,想要躲避的冲动。
好似能看穿一切的了然,令人不敢与之直视。
鼻梁高挺,薄唇微翘,欲笑不笑,给人亲近之感。
哪怕再挑剔的人,对着这张素净不涂抹脂粉的脸蛋,也只能说一句好一个英俊少年。
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也是威武不凡,马背挂着的马饰上放着带血的弓箭,哪怕被如此多的百姓围观议论,它也是岿然不动,闲庭信步一般,它的主人更好似信马由缰。
这一人一马,竟如此般配。
书生想着,倏地发现少年怀中还抱着一团东西。
“呀,那是大虫的崽子。”
眼睛尖的百姓睁大了眼睛,发现少年怀中抱着的那一团东西微微蠕动,伸出个脑袋。
看着像是一只奶毛,双眼微微闭着,惬意地呷呷嘴,好似被少年抱着有多么舒服般。
但若是仔细瞧,便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奶猫,而是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老虎幼崽。
少年没有理会周遭百姓的议论,让那几个壮汉将两头老虎一路扛着送到某一户门口。
少年瞧着宅门挂着的牌匾,外头有两个门房在好奇张望,她将卷起的马鞭冲着牌匾一指,嚣张道,“绕着这座宅子夺走几圈,绕一圈就多给半吊钱!”
书生和友人在好奇心督促下也跟着过来瞧热闹了,见少年这般举动,顿时懵了一下。
书生恍若做梦一般,喃喃道,“这也……忒嚣张了。”
哪怕他是傻的,不知道这户宅子主人是谁,只看少年的举动,他也能猜出一些。
合着,这座宅子主人就是那日被少年呛声的士子家吧?
让壮汉抬着两只老虎绕着人家宅邸转圈炫耀……这打脸都打上人家家门口了!
这么嚣张,咋不上天呢?
哈哈,要是直播间观众能听到这位书生内心的声音,估计都会呵呵一声。
他们这位主播,一直就很嚣张,待在天上就没下来过。
是的,马背之上的少年便是姜芃姬。
【老司机联萌】:#托腮,主播日常挑事儿,这倒霉孩子估计被吓得不敢跳出来了。
【春冽】:哈哈哈,虽然不是第一次瞧主播嚣张了,但每一次瞧见,总觉得格外得爽。
【大叔小兵】:#抠鼻,有啥办法呢?人家脑子灌了太多水,主播只是好心帮人把脑子里的水打出来。你是没瞧见那天雅集的情形,越说越过分,本来就是南盛国主自己的锅,偏偏要自欺欺人甩到别人身上。瞧着吧,如今的东庆,很快就要步上南盛的后尘了……
直播间弹幕密密麻麻,虚拟屏幕比当初大了一倍不止,直播间边框的装饰也越发复杂华丽。
姜芃姬骑在马背上,右手执着马鞭,轻轻敲打左手手心。
等几个壮汉将偌大宅子饶了两圈,姜芃姬轻轻嗤了一声。
“这便血性?笑话!”姜芃姬指着对方大门口,在周遭看戏百姓围观下说道,“稍稍有点儿血性的人,这会儿也该带着一众家仆冲出来,打不过也要出一口气。若是东庆皆是这般缩头乌龟,南盛便是前车之鉴。与我呛声?先把自己的骨头捡起来再说!怂!”
“打道回府!”姜芃姬冷着脸在空中甩了个响鞭,然后在她的操纵下,那条蛇一般的鞭子又乖顺地被收了回来,这一手耍得漂亮,她爽朗一笑,对着四周作揖,“这两头大虫的皮子不错,剥下来还能做成虎皮披风。至于那些肉,父老乡亲若是稀罕,不妨过来尝尝鲜。”
有些人认识姜芃姬,有些人则不认识。
“这是哪家的郎君?”
姜芃姬耳尖地听到,转头望向那边,对着开口的百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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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家境一般的人家,每年也就逢年过节活或者比较重要的日子才能尝到些许肉腥,大多还是自家养的老母鸡,连猪肉都舍不得到市集买,更别说吃到大虫的肉了。
直播间的观众看着姜芃姬找人把两只老虎当场剥皮分肉,顿时闹开了。
【兔斯基之舞】:主播你造么,你这种行为要是放在我们这里,要被喊过去喝茶的。
【土豆牛肉盖饭】:现在野生动物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了,主播这样做,哪里只是请过去喝茶,直接挨枪子儿好么?不过主播这个世界,凭本事打猎,xiazaimao络暴力越来越厉害,多少光鲜亮丽的公众人物因为舆论压力,被逼出抑郁症,主播被键盘侠连着咒骂三年多,心态还那么好。
姜芃姬正用荷讲分好的肉包起来,分给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余光瞥见这话,倏地一笑。
【主播v】:这倒不是我心态好,事实上我这人的脾性很差,之所以没有反驳,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进化完全,我为何要去在意一群非人类生物的语言?其次,厕所里的屎熏着你了,你难道会过去踩他们或者咬他们?最正确的解决办法,直接冲掉就好,何必理会那么多。
也就是因为隔着位面,要是面对面,谁敢对她出言不逊半个字,她能打得对方全家喊爸爸!
自然,姜芃姬这般嚣张的言行,直接戳中了那些人的敏感点。
一个个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直播间,用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词汇问候她。
姜芃姬从容地将所有肉都分了个干净,甚至连那些骨头也送给百姓拿回家熬汤,根本没有分出一丝丝的注意力施舍给他们。至于两张完好的老虎皮,拿回去好好处理。
将两张老虎皮放在马背,骑着大白优哉游哉地回去了。
她在琅琊置办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距离琅琊书院很近,方便平日里上学或者走亲访友。
“郎君回来啦。”
刚回到家门口,大门就已经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门房。
把大白的缰绳丢给门房,“嗯,今天大白跑了不少路,多给它喂一些上号的马草。”
大白似乎听懂她的话,开心得打了个响鼻,想要伸脑袋蹭她。
“郎君放心,奴这就去办。”
“对了,这两张虎皮,找个手艺精湛的匠人好好处理,我打算送给小妹当嫁妆。”
老虎皮并不怎么贵重,但姜芃姬剥下来的两张虎皮十分完好,毛色鲜亮,实属难得。
哪怕送给柳佘庶女当嫁妆也不丢面子,说出去,嫡兄照顾庶妹,也算美谈。
门房听了,更加看重了,连连应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姜芃姬哼着轻快的小调儿,心情还算不错。
“踏雪,行礼准备好了吗?”
刚进门,里头的踏雪迎了出来,额头还带着薄汗。
“已经备好了,带给二娘子的物件也收拾妥当。”踏雪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如今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有了成熟女子的风韵,“郎君狩猎回来,要不要喊热汤沐浴?”
“先不急,晚点儿再洗。”姜芃姬接过踏雪的帕子,擦了脸道,“巫马君这些年越发受官家重视,俨然成了皇太子之外最受宠的儿子,朝臣眼睛都盯着,庶妹要嫁给他当正妃,柳家也不能松懈了,嫁妆什么的,不求如何出彩,但也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远古时代女子的嫁妆从出生就开始攒了,不过那个庶女的生母只是低贱的侍妾,能有什么好东西?继夫人开了府中库房,给庶女挑了不少好东西,但很多大件还需要另外置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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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柳佘在崇州上任,根本没空去给庶女送嫁,这差事自然而然也落到姜芃姬的肩上。
当然,哪怕柳佘有空,他也不可能给庶女这么大的脸面,更别说那根本不是他女儿。
踏雪叹息道,“郎君待二娘子真好。”
姜芃姬听了,笑而不语。
她会对一个没有见过一面的庶妹好?
啧啧,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心?
庶妹嫁给巫马君,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踏雪婀娜离去的身影,姜芃姬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直播间的观众则是看着流口水。
【老司机联萌】:可惜了,要是主播是男儿身,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就能收到房里了。
【农夫山泉有点悬】:#抠鼻,主播才不是那么丧病的人,你以为谁都是下半身思考的?
【熊猫啊啊】:唉,我也觉得可惜,那么好的美人啊,还是跟着主播一起长大的,与其嫁出去被这个时代的男人糟蹋,还不如主播保护她呢。我想没人能比主播更好了。
面对一溜的感慨,姜芃姬哑然失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阵……有些福气,享受不来的。
她正想着,已经离开的踏雪又进了屋,俯身道,“郎君,卫郎君到府上送了拜帖。”
“子孝?这个点来这里做什么?”
姜芃姬眉头打了结,暗暗思考卫慈上府的目的。
她在琅琊书院学习的这三年,与卫慈的交集几乎没有,对方有自己的交友圈子,姜芃姬也不会主动凑过去,加上这人三不五时就出门大半月访亲拜友,两人都没怎么照面。
半个多月前,她隐约听琅琊书院的学生提及卫慈又出门了,算算时间,估计人家也是刚回来,怎么会到自己府上送拜帖?心里这么想着,她也没让人久等,直接去花厅见卫慈。
姜芃姬在主人位子上落座,笑着道,“当真是稀客,子孝竟然会主动来我这简居陋室。”
三年过去,如今的卫慈也已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相较于三年前更显清隽。
大概是舟车劳顿,他似乎又清减了不少,青色的衣裳穿在身上,竟然显得有些空荡。
听了调侃,卫慈以手遮唇,轻咳了一声。
那声音略显沙哑,带着些许鼻音,看样子这人不仅是舟车劳顿,身体还有些不适。
“这是着凉了还是怎么着?怎么不找个郎中看看?”
卫慈摇头,缓了缓呼吸,压下咳嗽的冲动,但眼底的青色给面庞添了病容,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说,“慈身子无碍,只是前日不慎着凉,略有些不适罢了。”
姜芃姬点点头,然后等卫慈表明来意。
卫慈上门拜访,果然有自己的目的。
“兰亭,慈听说你要为庶妹送嫁,送她去上京?”好歹是一个书院的同窗了,卫慈对姜芃姬的称呼也没那么疏离,而是跟着旁人一般唤她表字,“这事,若是能推了,还是尽量推了。”
姜芃姬心中纳闷,问,“子孝这么说,定然是有原因的,不知何故,为何我不能去?”
卫慈说,“三年前,官家派兵驰援南盛。表面上,好似是己方打声,连同其他各国将南蛮四部击退,实际上南蛮四部本就无心灭南盛,只是趁势退让,占据攻下的州郡,借此修生养息,以图后谋。同时,这也是极为毒辣的挑拨之计……”
姜芃姬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南蛮四部停下攻势,并非真的败了,只是给南盛喘息的时机,同时瓦解其他四国的援兵,挑起其余四国与南盛的利益之争,坐收渔翁之利……”
其他四国虽然派兵帮南盛守住了最后的国土,但人家又不是开救济社的,派兵增援也是要代价的。南盛战败之后,不仅面对南蛮四部的种种条款,割地之举一而再再而三,还要给其他四国援军好处,其他四国名义上是派兵驰援,本身也存了打秋风的心思。
只是,一开始南蛮攻势凶猛,他们一致对敌,后来南蛮停下攻势,内部援军联盟就乱了。
这件事情,天下皆知,但各国都粉饰太平,将打秋风正义化了,的确愚弄了不少笨蛋。
“只是,这事情与我给庶妹送嫁有干系?”
卫慈语噎了一下,垂下眼睑,表情略显沉默。
姜芃姬不急,只是等着对方开口。
“待春耕结束,南蛮必有大动作,南盛……估计要亡了,接下来,东庆将会面临南北夹击的困境。”卫慈道,“外患如此明显,内忧亦不少。如今上京的形式严峻至极,几乎到了风声鹤唳之境地,一个一个还在醉生梦死,不知外界变故,热衷内斗。四位皇子已经长大,各有依仗,夺嫡之争夹杂着日渐严峻的党锢之争。若是你去了上京,我担心你有来无回。”
一急起来,卫慈竟然也不用“慈”这样的自称了,直接称“我”。
姜芃姬挑眉,“有来无回?”
“别小瞧了那些外戚和宦官,他们疯起来,谁都不怕。”
姜芃姬平心静气,把玩着手中的茶碗,“你说的,我会仔细考虑。只是,送嫁一事,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我也得过去。富贵险中求,我是不知道那些外戚和没根的宦官勾搭在一起,要弄幺蛾子,但你放心,这些没用的家伙,岂能动我一根寒毛!”
卫慈抿了抿唇,表情变得复杂。
姜芃姬倏地道,“我没那么弱。”
“我知。”
“那你就放宽心,等着看好戏吧。”
上京在旁人看来,也许是龙潭虎穴,但对她而言,绝对是她纵横九州四海的起始。
卫慈轻声一叹,倏地想起什么,道,“昌寿王两年前回了封地,看似安分,实则暗藏祸心。若是他受诏带兵入京,兰亭一定要小心防范!这人……有觊觎帝位之野心,官家膝下四位皇子,未必能玩得过这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